在江璐朝沈陽腳前面開槍的那一瞬間，影就已經發現了。

他戴著墨鏡，不好判斷他的眼神，但江璐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冷漠刺骨，她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在那一刻又有傾瀉的痕跡。

江璐慢慢吸了口氣，別開頭不去看他，她也沒有說真的要去殺誰，她只是不希望朋友被別人殺死，她要做的只是保護她一開始的那四個同伴而已，至於其他人……她不能仗著人家不會朝她開槍，反而去害死對方。

畢竟是相處過那麽久的地方，即便可能有的人不認識，但她也無法做到完全的狠心。

說白了她還是沒出息，不果斷，做了決定也不能百分百執行，但她僅僅是這樣的示意，葉希已經覺得非常感動了。

他和薄爵的戰鬥接近尾聲，兩人都掛了彩，葉希半倒在地上，很快又爬了起來，薄爵手裏的槍被踢到了一邊，兩人手裏暫時沒有武器，只能靠肢體來打鬥。

江璐快步跑到秦濃這邊，她一過來，那些本來還要襲擊他們的ghost成員都開始遲疑，不知道是否還要繼續。

薄爵控制著葉希的胳膊對這邊大聲吼道：“別管那麽多了！打！給我開槍！”

薄爵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但他上面還有影，下屬們無法確定他們真的開槍之後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可現在是戰場上，他們必須聽從自己上司的安排。

於是江璐下一秒就看見那些人開始開槍射擊，坦克的炮灰轉到了這邊，葉希左右看了一下，朝江璐的方向高聲道：“秦濃！想辦法控制坦克！”

秦濃正驚訝於江璐居然出手了，聽見葉希說話便立刻反應過來，和宋修遠交流了一下眼神就朝不遠處的坦克跑去。他當然不能直接迎著槍口沖上去，他選擇了從旁邊的樹叢裏悄悄潛過去，而這樣的行為也讓他發現，他們一會要對付的可能不僅僅是敵人了。

森林裏潛伏著至少有四五個渾身上下沒有毛發的四腳著地的怪物，它們大概也感覺到了前方人的氣息很多，但戰火的聲音讓它們沒上去，就呆在這裏。

秦濃轉了轉眼珠，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挑釁似的扔到了那幾只怪物的中間，這樣的行為成功的讓它們憤怒了，它們調轉方向開始朝這邊人氣很少的地方沖過來，秦濃勾勾嘴角，用最大的力氣朝不遠處的坦克跑去，坦克上方得蓋子打開著，有人正站在裏面開槍射擊，秦濃到的時候他也發現了，立刻調轉槍口開始朝這邊射擊，但還是有點晚了。

他是按照人類的行進速度來對待的，可秦濃身後那行動敏捷的舔食者們速度遠不止那樣，秦濃在到達之後就調轉方向朝坦克後面跑，那人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追上的舔食者抱住了，他慘叫一聲從坦克上掉下來，這個時候秦濃已經跑到了坦克後面。

他屏住呼吸望著前方，那些沒有眼睛的怪物們沖上了坦克，有一只甚至還跑到了坦克裏面，本來還在不斷朝前方噴射炮火的坦克就這樣停滯下來，前方與薄爵纏鬥的葉希驚喜地看了一眼，結果瞬間高興不起來了。

“糟了！”

葉希不自覺驚呼一聲，薄爵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瞧見了那些四腳著地的怪物，頓時皺起了眉。

必須速戰速決，不然他們恐怕不會有好結果。

薄爵迅速在心裏做了決定，努力想要甩開葉希去幹掉那些怪物，但葉希一直糾纏著他，他根本無法脫身。

就在他掙紮為難的時候，他餘光忽然瞥見影的身影出現在那架坦克附近，他直接一躍而起朝趴在坦克上的怪物開了一槍，那些怪物便立刻朝他的方向去了，薄爵松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擔心，老板即便再強大，但他只有一個人，他一個人怎麽可能對付得了那五只怪物。

“葉副官，老子沒時間陪你玩了，速戰速決吧！”

薄爵發了狠地朝葉希襲擊，葉希感覺自己很多個部位都已經骨折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縮，想要他們一群人弄死影那簡直太難了，現在影被那些怪物圍攻反而有利於他們，一旦影因此負傷甚至是掛掉，他們再利用ghost殘留的那些火力幹掉那些怪物就行了。

葉希想得非常好，薄爵當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他憤怒地朝沈陽那邊大聲說：“你他媽在那楞著幹什麽！還不去給老板幫忙！”

沈陽倏地回神，踹開自己身邊的蝦兵蟹將，瞇眼搜尋著老板的身影，恰好看見影正在對付面前的一只四腳著地的怪物，而他身後已經有兩只準備偷襲。

沈陽驚呼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影視手裏有兩把槍，可他身邊有五只怪物，一只在正前方，兩只在後面，另外兩只正要沖上去，他自己一個人絕對不能搞定。

江璐也發現了影的狀況，她下意識要上去幫忙，可徐博雅拉住了她，用一種懇求的語氣說：“江璐，你別再執迷不悟了，你知道，我也曾喜歡周漠，可當我知道他是誰之後，那種感情都變成了自責和困擾，江璐，你不要再傻了，你們是不可能的，他如果不死，這個世界絕對不會好！”

江璐楞住，僅僅是楞了那麽一下，影的情勢就更加危機了。沈陽不顧自己的安危沖上去朝那些怪物開槍，一直怪物被打倒在地上，他又補了幾槍，恰好在這個間隙，另一只怪物撲上來，盡管它身上已經被影打中一槍，卻還是在垂死掙紮，死死勒住沈陽的脖子，沈陽使勁掙紮著，那怪物直接張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陽！——”

這一聲驚呼幾乎是影和江璐同一時間發出來的，江璐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好像永遠看不起她卻實際上對她並不錯的男人被怪物咬斷了脖子，支離破碎地倒在地上，瞬間沒有了任何意識，心上好像被人用刀子狠狠的絞了一下似的，幾乎無法呼吸。

薄爵註意到沈陽的情況也楞住了，是他大聲喊沈陽去幫老板的，是他送沈陽到了絕路上。

盡管他可能從來沒表面上和沈陽多說過什麽，可心底裏一直拿他當朋友、兄弟的。

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怪物咬斷脖子，薄爵已經出離憤怒了，他狠狠地踹了葉希一腳，從地上的屍體上撿起一把機關槍，快步跑過去朝那些怪物掃射，他憤怒的樣子看得葉希都被感染了，盡管他們都是些不折不扣的壞人，可壞人也是有感情的，壞人也有家人、愛人和兄弟，那種在失去了重要的人之後會產生的憤怒與絕望，足以感染任何人。

江璐步履蹣跚地跑到沈陽的屍體旁邊，影站在和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那些怪物在薄爵的掃射下奄奄一息，但不斷的還有喪屍上來襲擊，這場本來屬於人類的自相殘殺，因為這些東西的加入而變了味道。

影看見江璐跪倒在了沈陽的身邊，他渾身都是血，脖子已經斷了，他的表情還保持在臨死之前那樣，堅毅卻驚恐，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他們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教她拆槍和組裝槍支的時候，他討厭她玷汙了影卻還是拿她無可奈何的時候，他因為她的揶揄和調侃臉紅暴走的時候，以及，剛剛他因為薄爵朝她開槍而欲上前阻攔的時候。

“沈陽……”江璐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手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幹凈的地方，全都是血，感情上她想觸碰他，可理智告訴她不行，他可能已經感染了，如果他觸碰到他的血液，很可能也會被感染。

江璐心裏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心裏那根遲鈍地叫做悲傷的弦斷了，她望向天空大聲地哭了出來，當薄爵終於冷靜下來，影也解決了身邊的那幾只怪物，就看見不遠處那一幕。

葉希站在一旁緘默片刻，雖然知道那麽做可能不人道，並且不光彩，可為了更多人的利益，他沖向了之前那個被秦濃控制的坦克，因為怪物剛才都沖去襲擊影他們，坦克裏已經沒有怪物了。葉希沖進去的時候就看見秦濃也在裏面，正苦於該怎麽操作。

“我沒開過坦克。”他有點緊張地說。

葉希深吸一口說：“你坐在旁邊，讓我來。”

秦濃立刻照辦，葉希開始操作坦克，前面的畫面開始變得清晰而銳利，葉希看中了在場所有敵人的靈魂人物，毫不猶豫地朝那邊架勢著坦克開過去。

然後跪倒在沈陽屍體邊的江璐就看見坦克的炮火射向了已經精疲力竭的薄爵，薄爵也楞住了，不可思議地望著遠處的坦克，甚至忘記了反抗。

當炮火擊中他的時候，江璐幾乎從裏面看到了一種叫做解脫的情緒。

可能即便他今天不死在這裏，他也無法原諒他自己吧。他一定在想，如果之前他沒叫沈陽過去保護老板就好了，他親自過去的話，死的是他，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兄弟不該死的，至少不該死得那麽狼狽和淒慘，他們曾朝夕相處，出生入死。

江璐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架印有ghost標志的坦克準備再次發射炮火，這次的目標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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