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將軍府，宋安然和連華城都還沒有回來，想必是還在軍營裏巡邏。子蕊沐浴後坐在房裏，看著窗外的夜色，心裏在想著一件事情。經過今晚的事，她想和姐姐明說她和言非的事，她不想繼續這麽擱著了。

如果要等到成親那天才說，姐姐恐怕會被氣死。她下定了決心，準備等姐姐一回來，就立刻跟她說。她又想到了柳吟風，總要先跟他說一下。出門前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睡了沒。

忐忑著心緩步走在將軍府的廊道上，此時府上已經沒有下人走動，四周也靜悄悄得很。子蕊一路走到柳吟風居住的院子裏，看見裏面還有燈火，慢慢走了過去，輕敲木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柳吟風見是她，微楞片刻，又笑了笑：“這麽晚了來這裏，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子蕊看著他，壓著想跟他吵嘴的心情，幹咳兩聲，支吾說：“柳吟風，我們不成親好不好？”

柳吟風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不好。”

“為什麽？”子蕊嬉皮笑臉的說道，“不如這樣，你退親，我幫你找一個大美人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麽！”

柳吟風頓了片刻，摸著下巴，說道：“因為我喜歡你。”

子蕊起先還以為他是在說笑，看到他已斂去平日裏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眸好似那星火般看著自己，臉上已經微紅，這家夥，竟然是認真的。她搖搖頭，說：“即使你不退婚，我也還是會嫁給別人。因為，我喜歡的人，要娶我的人，不是個普通人。”

柳吟風笑了笑：“還有比壑丘國世子更厲害的人？”

“不告訴你，這門親事，是我欠你的。”子蕊說完，就小跑的走了。難道這就算是了結了？她皺著眉頭，自己是不是太不顧及他的感受了。

還沒有回到屋裏，就聽見開大門的聲音，隱約有聽見人聲，她眼一亮，姐姐回來了。她忙跑到前廳，果然是宋安然和連華城。

宋安然見了她，皺眉說：“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我在等你。”子蕊絞著手指，又問她，“連老將軍沒事了吧？”

連華城說道：“已經沒有大礙，今天的事，謝謝宋禦醫。”

“這是我的本分。”

宋安然見子蕊朝自己使眼色，不知她又有什麽花花腸子，便對連華城說道：“我先回屋休息。”

連華城淡笑著點點頭：“去吧。”

子蕊聽著這柔聲細語的，又不禁多看了兩人幾眼。他們這模樣，分明就是有貓膩。不過軍營中不許談情說愛，她也不好當著下人的面打趣兩人。

一進屋，宋安然便問她：“什麽事？”

“姐。”子蕊已經想好的詞，剛到嘴邊又咽進肚子裏，好一會才大著膽子說，“我碰到驀離了。”

宋安然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想這個名字，等一瞬間想起時，剛坐下的身子又立刻站了起來：“你在哪裏見到他了？你……”

子蕊見她想問自己見到他的情形，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生怕觸到她的傷口，及時打住了。子蕊倒是沒有在意，笑了笑說：“姐，你別管我在哪裏見到他。總之我們是見了面。而且……已經說的很清楚。當年或許有誤會，但是已經不重要了。”她臉上緋紅，指著自己的心口說，“姐，見到他，我才明白，我現在喜歡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宋安然松了口氣，又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喜歡的人，該不會……”見子蕊眼眸閃動，她立刻說道，“如果是主上，你也趁早斷了這個念頭！”

“我不要，也不會。”子蕊睜著明亮的眼看著她，臉上已經有了淡淡的笑意，“我喜歡言非，我喜歡他。”

宋安然盯著她說道：“所以你可以看著我去死，然後安心的嫁給他？”

子蕊搖搖頭：“姐姐，我想說服你。在宮裏，我會保護好自己，一定會的。你想再看到兩年前的我嗎？”

宋安然聽得心傷，卻也不可能答應她：“不要再任性了。”

子蕊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竭力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喃喃了一句：“我非他不嫁。”

這夜，更加靜謐了。

明明是淩晨才快睡著，子蕊卻還是很早就起來了。吃早飯時宋安然不跟她說話，連眼神的交流也不給她。柳吟風見兩人神色奇怪，只是笑笑不說話。等宋安然出了門，才跟子蕊說：“跟我出去采集民風民俗吧？”

子蕊揉了揉眼，又想著不能再和他走得這麽近，拒絕了，一個人回房裏捧著書看。

自從上次有敵國細作潛入給連老將軍下毒，城內就戒嚴了。又因壑丘國插手邊境的事，更有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感。雖然如此，但是在沒有能完全攻城的勝算下，即使敵國聯手，也不敢輕易進犯。

因此城內倒也安穩，子蕊有時候會想驀離出了城沒，但是只是隨便想想，如果真的抓到了他，自己在將軍府，不可能不知道的，所以也十分安心。宋安然依舊是不理她，連華城雖然奇怪，但是這也是她們姐妹兩的事，自己總不好插話詢問。

柳吟風倒是跟平常一樣，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面，極少在將軍府裏。子蕊見他也少了，悶著悶著竟然也習慣了。

這一晃，已經入了秋。邊境的秋風比起皇城來，要暖上許多，可能是因為偏南邊的關系。

又是初一，她跑到前院，見到管家立刻上前問道：“管家，有沒有我的信？”

管家搖搖頭：“沒有。”

“哦。”子蕊失望的應了一聲，自從收到言非的第一封信後，就再也沒有收到他的書信，難道他在氣自己不回信給他？可這已經快過了三個月了，他不會記這麽久的仇吧，或許是在忙吧。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藍得讓人心裏愉悅。便出了門，看看街上有沒有人肯去幫忙送信的。

淩霄城現在雖然戒嚴，但是百姓的生活還是跟平常一樣。她吃著街上的小吃，看著安生的人，心情也大好。快到傍晚時，她才想起該回去吃晚飯了，雖然姐姐不理自己了，但是她還是得乖乖的。

她手上拿著兩包蜜餞，想要帶回去給府裏的人，看到街上急匆匆走著十幾個侍衛，在街上似乎在搜尋什麽，倒也沒有太在意。經過一條小巷時，忽然從裏面伸出兩只手，捂住她的嘴，拖進那巷子裏。

子蕊拼命掙紮著，手裏的蜜餞撒落一地。掙紮了一番，耳邊已傳來低吼的聲音：“別吵。”

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子蕊恍然，是驀離的隨從。她立刻靜了下來，他們竟然還沒有離開淩霄城。不過也對，現在城門已關，他們要走的確不容易。可他們抓了自己做什麽，難道還惦記著上次她救了連老將軍的事？

她幾乎是被拖著進了一個院子，走到一個房門，隱約聽見裏面有聲音，似乎是驀離的。那拽她來的人，盯著她說道：“快救我家公子，如果救不了，你就立刻陪葬。”

守在門外的另一人搖頭說道：“她是烏雅國的人，將公子交給她，太危險了。”

子蕊似乎明白了什麽，問道：“是驀離受傷了嗎？”她心下一急，要推門進去，立刻被那人攔住。

幾人還在僵持著，突然聽見裏面的吃痛聲做大，子蕊忙從幾人中擠了過去，剛踏入屋內，就見驀離痛苦的蜷縮在地上，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氣，發也淩亂不堪。她定了定心，走上前去查看，驀離睜眼看著她：“蕊兒。”

子蕊到底還是會心疼他，忙說道：“別說話。”她想要去握他的手腕把脈，卻立刻被他握在手中，身子也順著被他緊緊抱住，耳邊傳來低語。

“他們果然也把你救出來了，我們一起回壑丘國，你做我的妃子，我給你釀小米酒。”

子蕊一怔，現在的他，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麽，這些話，是他離開那年要說的嗎？他當初過果真是要帶自己走的。她淒苦的一笑，伸手抱著他，細聲說：“對啊，我在，驀離，我在。”

話一出口，他果然安靜了許多，似乎是抱著她安靜的睡著了。子蕊慢慢從他懷裏脫身出來，看著他的面龐，嘆了口氣，替他診脈時，脈搏已經很亂。是當年做質子時殘留下來的毒素吧。

子蕊替他引了毒，雖然不能完全清除，但是至少可以讓他的痛楚減輕。她讓那幾個人將他搬到床上，出到院子裏，也沒有人看著她，好像很放心她並不會出去告狀一樣。事實上等他們出來時，她的確沒有走。

那幾人見到子蕊，相覷一眼，忽然全跪了下來，子蕊驚了驚：“你們這是做什麽？”

“姑娘。”一人說道，“我們為之前對姑娘所做的無禮事道歉，懇請姑娘答應我們一個請求。”

子蕊似乎猜到他們要說什麽，抿著嘴不說話。

幾人又默了片刻，才說道：“請姑娘帶我家公子出城。公子身上的病，不能再拖延，如果再不回壑丘國讓禦醫調養，只怕會隨時喪命。姑娘與我家公子交情至深，也不願看著他如此痛苦吧。懇請姑娘！”

子蕊心裏也亂得很，她也是軍醫，自然可以進出城內，要帶驀離出去，也並不困難，只是讓他走，對烏雅國一定是不好的。可不讓他走，長久待下去，也的確會害他性命。

她心中極亂，極亂。她當然不希望驀離死，但是要她親手放他走，萬一以後驀離成了國君，起兵攻打烏雅國怎麽辦？

“姑娘！”一人忽然猛地在地上叩首，“請您答應！”

其他幾人見他叩首，也跟著在地上猛磕。雖然並不是石板，但是地上鋪著的沙子，卻更疼入肉裏。只是七八個響頭，就見他們的額上已是血肉模糊，足以見磕的力道有多大。

“姑娘，只要你把公子帶出去，我們生死無所謂，求您了。”

子蕊深吸了口氣，顫聲說：“我答應你們，我帶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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