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蕊答應了他們，約定在兩天後，等驀離恢覆了氣力，就扮作她的隨從，一起出城。去軍營的途中，讓他逃離。

回到將軍府，她還沒有想明白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只是晚上見到宋安然，她心裏又忍不住愧疚。或許她的決定，會讓姐姐吃許多苦頭，還會喪命……她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宋禦醫不舒服嗎？”連華城問道，“臉色怎麽這麽差？”

宋安然聽言，也飛快的看了她一眼，臉色的確不怎麽好。頓了頓，還是沒有理她，喝著碗裏的湯，當作沒有聽見。

子蕊搖搖頭，擠出一絲笑意：“我沒事，我是大夫嘛，會照顧好自己的。”

一旁的柳吟風一聽，撲哧笑了出來，子蕊立刻瞪了他一眼。他也輕輕搖了搖頭，問道：“最近邊境好像已經太平了許多。”

“嗯。”連華城點點頭，“雖然敵國聯手，但是也有所忌憚，因此都按兵不動。”

“這樣的話，那我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連華城應聲說：“的確，主上當時的旨意，也確實是說入秋之後若無戰事，就讓宋禦醫回宮裏，照看宮內的女眷。”

宋安然終於開口說道：“我會奏請主上，讓宋禦醫多留一些時日。”

幾人都聽到她稱子蕊為宋禦醫，子蕊聽得尤為真切，心裏又不痛快起來：“我會奏請主上，讓我快點回宮。”

連華城和柳吟風對望一眼，都有一絲苦笑，這兩姐妹，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可以足足記恨上一個夏日。

兩天後，子蕊換上了禦醫的衣裳，拿著腰牌出了門。走到巷子處，見到驀離，見他臉色果然好了許多，只是沒什麽精神。見他裝束樸素，倒也並不算太顯眼。

見他似乎有什麽話對自己說，低聲說道：“不要有過多交談，免得引起別人懷疑。”

驀離頓了頓，微點了下頭。

子蕊一路走向城門，驀離一直潛伏在淩霄城，並沒有暴露真顏，守衛那裏，應該沒有他的畫像。而且驀離的隨從，也不會連這點都沒有調查清楚就讓她帶驀離走吧。

城門的守衛仍像上次一樣多，因為子蕊這幾個月來近處次數頗多，又長得好看，守衛也認得她。見她這次身旁換了人，還打趣的說道：“宋禦醫，這次怎麽不是柳大人陪你一起去軍營了？”

子蕊勉強笑了笑：“他出門去采集民風了。”她心裏帶著歉意，怕是他們也想不到，烏雅國女將軍的妹妹，竟然會幫助敵國世子逃走吧。

這樣想著，就越發不想再跟驀離多說。他為什麽總是要這樣，讓她心裏背負沈重的包袱。可這些包袱，不也是自己自找的嗎。她心裏苦澀，已不知走了多久。

“蕊兒。”驀離終於停下腳步，見她轉身，才說道，“這條岔路，可以通向明肖國。見到他們的守衛，我也安全了。”

子蕊點點頭：“小心。”

驀離心中微微苦澀：“你沒有其他話要對我說了嗎？”

子蕊知道他想從自己嘴裏聽到什麽，可是她不能說，她固執的說道：“小心。”

驀離默了半晌，點頭道：“你也是。”

看著驀離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那條小道上，子蕊也長長嘆了口氣，或許此生，真的不會再相見了，不過那樣也好。她無奈的笑了笑，往軍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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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從軍營回來，才剛到大門，就見柳吟風出來，看著她說道：“主上下旨讓你回去了。”

子蕊掩飾不住心裏的喜悅，終於要回去了。柳吟風說道：“收拾好東西之後，我們就可以啟程了。”

“我現在去收，明天早上就走。”子蕊顧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異，哼著小調進房裏收拾包袱。正收拾著，房門突然被推開，宋安然已經大步跨了進來。

“宋子蕊！”

子蕊眨眼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麽一臉怒意，腦中閃過可能是驀離的事，心裏有些發毛。怯怯的應了一聲，宋安然已經走到面前，說道：“你今天帶誰出城了？”

“朋、朋友。”

宋安然冷聲說：“秦驀離？”見她抿嘴不說，氣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幸好這裏只有我和柳吟風見過他，否則讓別人發現，你必死無疑。”

子蕊驀地問道：“是柳吟風告訴你他見到我和別的人一起出城了？”

“你難道還要找他算賬嗎？”宋安然瞪著她，實在是沒了氣力，坐在木凳上沈思了片刻，搖頭道，“皇城安排在淩霄城的耳目眾多，他們遲早會察覺到的。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我也保不了你。”

子蕊見她焦急的神色，也不敢多說，只是她知道自己又給姐姐添事了。難道這世上的事，都得要一件還一件嗎，為什麽就不能兩全其美。

“子蕊。”宋安然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連唇間都已經發白，看著她說道，“回去之後，你就立刻嫁給主上。”

子蕊一楞，姐姐這是要自己找個靠山麽？如果成為了妃嬪，那即使有人察覺到了什麽，也多少會顧忌。可這樣一來，似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好像並不是純粹的戀人了，反而多了一些利用的意味。姐姐這麽說，她反而不想嫁給言非了。因為她不想利用兩人的感情。

宋安然見她沈默，已更加急切：“子蕊，姐姐不想你有事，答應姐姐，回去之後就立刻讓主上娶你。和柳家的親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我會去向他們退親的。”

子蕊不忍她再如此心力交瘁，點了點頭。宋安然立刻松了一口氣，站起身時腿還有些酥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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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是踏上了回去的路，子蕊臨走前，連老將軍也來送行了，這倒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上馬車前，她墊腳跟連華城附耳說：“照顧好我姐，雖然她脾氣不太好。”

連華城聽後臉上微紅，幹咳兩聲，見宋安然狐疑的看著自己，忙將視線挪開。子蕊笑了笑，宋安然已走上來，邊替她理著衣襟，邊說：“記得我說過的話。”

“嗯，姐，你要照顧好自己。”

“嗯。”

坐上馬車之後，見柳吟風也上來，子蕊倒沒有意外。只是見他神情與平常無異，又讓她起了疑惑，姐姐真的有對他說退婚的事嗎？說是答應退婚了，可是一點也沒有傷感之色，看來他倒也並不是太喜歡自己。這樣一想，她心裏也舒服多了，至少內疚少了些。

回去的半個月路程，雖然柳吟風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是子蕊也微微感覺了一些，他沈默了許多，自己有問他必有答，但是卻很少會再主動問她。好像在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般。

快回到皇城時，子蕊終於忍不住問他：“我姐姐，跟你說了退婚的事了？”

“嗯。”

子蕊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道：“對不起。”

柳吟風笑了笑：“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總不見得天下的夫妻，都是相互喜歡的，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實在不能死纏著你，誤了你的事。只是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是想娶了你。”

子蕊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確沒有生氣的模樣，卻更讓她心裏難受：“柳吟風，我欠你一個人情。”

柳吟風懶懶的靠在車廂中，悠悠的應了她一聲：“我收下了。”

皇城已經近在眼前，快到宋府的時候，柳吟風已經先下了車，囑咐車夫將她送到家中。子蕊從簾子外看著外面，頓感親切。想到明天進宮時就可以見到言非，心裏更加開心了些。

回來之前並沒有知會過家裏的人，因此子蕊下了車，走進大門口時，下人都楞了片刻，直到她展顏一笑，下人們才驚覺過來，大呼著二小姐回來了。

子蕊在宋府向來沒有架子，跟下人處的極好，久未回來，宋府的人自然開心。本來有些冷清的地方，立刻像過年般熱鬧。宋夫人見她平安歸來，淚又潸然落下，好一陣安慰才平緩了情緒。

晚上吃過飯，子蕊沐浴後，宋夫人也去休息了。見天色已經漸晚，外面卻還是很熱鬧，仔細一想才想起今天有廟會。想著也不困，便換上一身碎花小藍長裙，推門出去了。

雖然街上賣的東西，吃的東西都不如年會多，但是對久未回皇城的子蕊而言，卻倍感親切和熱鬧。她在人群中穿梭著，手上拿著各種小吃，只恨沒有多長一只手和一張嘴。

等她看到宋金澤和白霜的時候，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宋金澤看了她兩眼，皺眉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了家沒？”

子蕊微微低目說：“回了。”

白霜笑說：“子蕊，你瘦了些了。”

子蕊沒有答話，宋金澤立刻說道：“放肆，你二娘跟你說話你不會回答嗎？”

聽見這訓言，子蕊終於看向他：“爹爹不知道女兒回來，還要責怪女兒嗎？就算女兒待在家中一個月，爹爹也未必知道吧。”

她明擺著諷刺宋金澤金屋藏嬌，先錯在他，他憑什麽反過來教訓自己。宋金澤一聽，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

白霜見兩人臉上都僵了，笑了笑說：“子蕊，剛從邊境回來，想必很累了吧。你再玩會就回去吧。”

子蕊看了她一眼：“不要你管。”她丟下這一句，不等宋金澤再罵她，就已經側身鉆進人群，躲開了他們的視線。

她憤憤的走著，剛才的好心情已經全都沒有了。正低頭走著，前面已經站了一個人。她擡頭看去，已是一楞。

眸如飛星，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面龐，雖身形清瘦，卻讓人覺得安心。

紅唇啟齒，子蕊輕喚了他一聲：“言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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