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維護他！”他語氣裏是惱恨和不滿，一時間伽羅沒有說話，只是收斂了假笑，遠遠望他，好半天他才說，“那麽，為何不願找我解釋清楚所有事，你身上的毒我亦能解”

“沒人信我”四個字揉碎在了海浪聲中，他自嘲，“半血蛟半鮫人，以及一位老祭司，我連你的面都見不到，就被守孤城的鮫人打成重傷”

“那你帶走海圖是為何，那可是南海最大的秘密”伽羅眼神一瞬間銳利起來，“你這是在逼我出現”

“不錯”他嘲，“我確實拿了海圖，但我沒帶走——我毀了”

“你不是把生路堵死的人，若是信我，將事情原委悉數告訴我，我還有餘地，而你，沒有”

“好..”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血蛟作亂，上界派下遲妄道人收服，但是鬥法後遲妄道人同樣受了重傷，加上在其洞穴發現兩條天生靈寶，便是紅鯉，大意之下，讓那血蛟魂魄跑了，不知是經歷了什麽，血蛟殘魂最終奪舍五百年前老祭司身體，後來每五十年鮫人新老祭司交替，只不過是他換了一個又一個驅殼，所謂大祭司，只是他培養的又一具驅殼，便是這般下來，血蛟亦吞噬不少神魂強大的祭司，修養他自身，而我被帶回鮫人部落，亦是他授意的，我半血蛟身軀可以活的長久些，無需五十年一換，好好修煉，便能成下一條血蛟...我身上的海蛇毒便是為了奪舍用的，儀式進行到一半，我拼著身死逃出，向他們求見你，無人信我...”

“那海圖”他眼裏劃過了然，大抵是早就猜想到了，轉而問最是要緊之事。

“我悉數記下了”

“現在你且安心躲在這裏，待我掌權後，便還你掌祭祀身份，重回海族，海蛇毒亦會幫你褪去”他說完，眼波流轉望著皺眉像是懊惱不知該如何開口的人，卻聽不遠處傳來幾聲不自然的腳步聲，勾唇，刻意喊道，“你先同我回去...”話還沒說話，卻聽一聲海浪帶著金戈碰撞聲，向兩人湧來，隱隱有妖物身影，還能見其中一個佝僂身軀，帶著數百身形高大威武，身披鎖子甲的鮫人，一聲尖利嚎叫，聽得不遠楊善善耳朵一同，有溫熱液體從耳中流出，是血。

伽羅卻挑眉，不可置信道，“我何時讓你來了，又何時命你捉拿他？”

幾人交談時，便是一陣陣尖利嚎叫混雜著男人低沈的質問和反駁，只是一旁琉酥面色越發陰沈，楊善善想來也是被這陣勢唬著了，好半天回過神，卻見琉酥不遠處有兩鮫人手上提著鐐銬鐵鏈向他靠近，直覺不對她沖動跑出去，不顧那帶著砂礫的狂風她受不受得住，也不管碰到人溫熱掌心後緩緩出現的灼燒感，琉酥滿臉震驚，見到兩人交握的手，面色鐵青準備抽離，看她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豆大的汗珠流下，伽羅註意到了，回頭一眼，只是傳音入密，“去吧”

她帶著他狂奔向礁石群，後頭鮫人想追，卻被一張水綠色的網擋住，鮫人面有戚戚離那劇毒網遠了幾步，伽羅袍子連一絲皺褶都無，面上還是帶笑，眼裏卻泛著紅光，戾氣漸升。

那邊兩人，琉酥試圖拉開兩人的手，卻發覺她已經脫了力，只是執著淺淺勾住他手，她面上已經帶了青氣，毒發這般緩慢，還是琉酥極力壓制，她卻撐不住，雙耳和鼻子的血已經染紅她下巴和前襟，她倒下，往沈沈雲層，想張口，卻發現自己呼吸已經很緩慢了，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面上又驚又怒，在看，已經是隱隱絕望，就這般呆滯望著自己，淚流滿面，他的淚珠從下顎落到她發間，沙地上，成了一顆顆成色上好的鮫珠——原來這便是鮫人泣珠...美的她眼裏泛起淚花。

暈過去之前，就聽一首悲慟婉轉的歌聲，入了她還在淌血的耳中。

新婚前夜，楊善善招了伽枯來，她這夜穿的是水紅色中衣，松垮倚著，露出底下芙蓉色肚兜，眉眼嬌媚春情擋不住，捏著幾枚香丸就往壺裏投去。那五層兩張插屏已經移開，室內除卻那香幾和搖椅，大抵都被換了一遍，青紗帳啥掛著零碎貝母，床邊整齊疊著大紅被子，四盞有半人高的十五連盞靈猴銅燈都燃起，幾扇能灑下月光的窗戶大開，一左一右還掛著風燈，羅漢床、玲瓏架、高面盆架、悶戶櫥樣樣齊全，旁居然還有一整塊黑石鑿出洗浴池，被兩面繡橘子花屏風擋住大半，有了幾盞燈，亮堂了不少，善善轉頭看伽枯往室內看去，有些女兒家羞態，“你可別笑姐姐，這都是他布置的...我..”

“真是有心，他定是要將你放在心尖上疼著的呢”伽枯嘖嘖稱奇，滿眼是喜色和祝福，她是感激善善的，自然覺著善善被人以真心相待是好的。

善善端著下巴，左右打量了下面前小姑娘，突然發覺她好像長開不少，容色也漸漸嶄露頭角，雖說比不過她弟弟，卻自是一陣暖陽似的靈動美帶給人愉悅，看著就是老一輩喜歡的類型，她伸手，伽枯便伸過去，善善捏著人柔軟不起繭子的手，有幾分羨慕，拉著人從搖椅上起身，兩人在繡墩相對而坐，鏡臺上菱花鏡子向她移了移，又將她幾只精巧首飾盒子打開，各色發簪珠花首飾花鈿，還有炭筆紅紙和胭脂，很是齊全，善善不等她開口，舉起胭脂盒，在她面上輕輕抹弄，“伽枯，我與你是有緣的，你弟弟當初救了我一命，又助我們兩人能相守。那鄰鎮上他的身份，便是騾子安排的，所以當他向我求收留下你時，我便猜那海族或許是有什麽禍事，不曾想來的卻是個病瘦的姑娘。他所求也只是讓我好好照顧你...既然身為你弟弟的友人，我只有一事要告誡你，莫要在人間動情”

伽枯皺起眉，似是不解，也讓善善差點將眉畫錯，待她放下筆，上下仔細端詳，挑了朵花鈿細細貼在眉間，才輕笑，“明珠蒙塵，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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