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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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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驚醒,這下醒來他確信那是夢,醒來餓的他頭暈目眩,坐起好一會兒才恢覆,四肢酸軟依舊,可想起她說這不過是普通人身子和聲音那分譏笑,不由得微惱,惱的是自己,確實,他在得知自己中了化功散之後確實是有自暴自棄,不然為何會就這樣睡去,那張鬼面,想來是她送的小小懲戒,懲戒他狂妄自大。

不過那硫磺味,到底有何問題,他擡手看了看鎖在兩腕和雙腳的鐐銬,他不由得嗤笑一聲,自顧自念叨,“還真是被影響了....這般的鎖鏈就算是沒有遇到達瓦之前也能開”岳秀秀不免得對自己的化功散太過自信。“叮叮當當——”幾聲,是鐐銬落在石板的聲音,身體還是那般酸軟,失了內力和真氣游走筋脈,這樣空乏著,不怪乎會難受。

他只不過微微直起身就覺著頭重腳輕,撐不住跪倒,只得用爬,下了那張破爛的榻,這石室周圍濕漉漉的,還有些水汽,燭火也亮不到那裏去,只是拿起一旁紅燭,卻因手抖滴了幾滴在手背上,但他面不改色,一手撐著自己,跌跌撞撞往那拐角走去,一手舉著紅燭,燭火搖搖晃晃,仿佛隨時就要滅了的淒慘樣。

只是轉過石室那多出來的一節,硫磺味更重,在擡頭,點點灰塵落下,他伸手舉高燭火,卻照不到洞口,只有一處黑漆漆只容一人通過的地方,而往前,是夠三人並排走的通道,通道兩旁每十步就有火把,其中彎彎繞繞的地方許多,甚至有不知向哪兒的岔路,他只尋著那股味道,他一路走,一路點亮。

從本來只能扶著走,到現在行動自如,也不知走了多久,看那燭火已經燃到了他虎口處,而前路還不知多遠,再一次點燃一旁火把,拿下一根舉起,亮堂了不少,只是火光到這裏斷了,為了給孔郁等人留下訊息,將紅蠟在手裏揉搓,沾在後邊墻上,在火光下,灰色中一點紅印顯得分外明顯,他依然沒有聽見身後有什麽人的腳步聲,轉頭看一眼,竟見不到來路,這究竟走了多遠。

只聽水聲滴滴,面前已經無路,方形巨石像是渾然天成長在哪處,沙落雁也不是沒見過,眼前這塊巨石乃斷龍石,是墓門,一旦落下,就是陰陽兩隔。他終還是脫力坐到,從那日昏迷起到如今,未曾喝過一滴水,即便他手腳恢覆的快,也抵不住虛脫,斷龍石旁潮濕,不生一草一木,讓他想起自己落在戈壁那時,不同的是,那時他身邊還有一頭系著駱駝鈴的駱駝,而如今,他身邊只有一塊斷龍石,和斷龍石後不知是誰人屍身。

“你倒是多災多難”擡眼,一抹出挑紅色,他卻沒多餘精力哼哼,“沙落雁,你可曾有過追尋一件久久不得的經歷”

“有啊....”他仰起頭,眼裏卻是迷離,像是游神到何處,“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答案罷了。”

“我本來以為你會說,那個鬼方公主”

“她是我的終身所憾”

“這世上,若是有來世,你可願見她”她轉了話題,“這事,不是辦不到”

他沒有說話,她亦沒有再問,良久他說,“若是有來世,我可不可以求她尋得良緣,求她平安長樂,求她與我....生世不相遇”

“只要這樣就好?”

“只要這樣就好....”

“如你所願”她手指微勾,他渾然不知,一絲細細紅線,單薄,似乎只要一口氣,它便會不見,而她只是愛憐撫摸後,擡起一指指甲,一挑,那線,就斷了。

一時四周寂靜,沙落雁再擡起眼皮,紅影已經不見了,而有的,是由遠而近匆匆腳步聲,還有呼吸聲,很是雜亂,他總算是松了口氣。武林眾人,聞訊趕來,是客棧老板岳秀秀被孔郁百裏兩人制住後,才趕到,見一大師為救眾人被廢了武功,正常不知其意的殺人只有三人活下來,而岳秀秀早就在眾人面前狂笑著自爆五臟,小廝長貴不知所蹤,岳秀秀隱匿中原武林多年,眾人本就對夜帶刀抱有歉疚,但不曾想她為報覆居然下手狠辣。

沙落雁深知此事不簡單,這場鬧劇般的屠殺表面上看似都是岳秀秀一人,但那叫長貴的人,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是什麽路數的武功和背景,岳秀秀真的會自爆五臟?不,那更像是中蠱之後控蠱人下的手。

他同樣不知的是,他倒地那一刻,斷龍石自己上升了一半,緩緩露出裏面模樣,是一處地下溫泉,霧氣翻騰,四周簡陋,卻有幾只小兒大的夜明珠鑲嵌於墻內,只不過看上去不太像用來洗浴的,膽大的上前查看,卻發現裏面躺著三具屍骨,骨色皆是青白模樣,看樣子像是溫養許久,拿起來敲擊也有玉石清脆聲響,再看,是兩女一男的屍骨,那是達瓦,格桑曲拉....還有阿昌的屍骨。

莫唱當年擊築歌,太平燕趙絕荊軻。一鶴高飛華表上,悲愴。人民如蟻市如磨。散盡魚龍波不起,秋水。聊編故夢作魚蓑。二十三弦彈已遍,彈劍。歸來落日滿山河。

動亂三十年浮沈,朝堂局勢覆雜,世道大亂,山匪、草莽、官兵、百姓皆成大夏塵土,大世家巍然不動,幾派人士在武林盟授意下變動格局,夜帶刀終究成了江湖傳聞,圪塔也變成了僅戈壁的一根刺,江湖事,最怕忘,就像是萬年凍土上一處腳印,蓋上了,總有別的印子。

只不過這幾年,成了君子峰掌門的孔先生,從十五年來就向九重閣下發了尋人,尋得是一名叫沙落雁的游俠,但那人是誰?就連他世家身份也被忘了幹凈,那年他在戈壁遙望圪塔,本以為這是不解,卻不曾想三十年後所有事迎刃而解,只是孔郁等到紙都發黃了,遲遲沒人去撕下懸賞。

自然不知,戈壁邊陲一小鎮,灰衣老漢腰系酒葫蘆,坐在鎮上一土財主府邸門口耍賴,本來那財主今日正房生下一子一女龍鳳胎,正是大號心情,見狀也少見的不發火,只是讓人隨便送些酒水和吃剩的吃食過去。夥房幫廚開門,卻見那老漢癡呆望著裏面,他胡須鬢發淩亂,大半張臉都看的不真切,臉上滿是嫌惡之色,重重擱下菜籃子,聽裏面湯湯水水打翻後又是陰笑,又重重拍上門。

這頭土財主正抱著兒子逗弄,女兒乖巧,卻突然大哭出聲,好不熱鬧,不知何由,那童聲稚嫩脆軟穿過院子,也瞞不過內裏深厚之人的耳朵。

路人卻見門外老漢哭的淒慘,身子佝僂,顫顫發抖,看上去又瘋又可憐,他老淚縱橫,看也不看地上吃食一眼,又哭又笑狼狽朝城門走,這回他身旁沒有系著駱駝鈴的駱駝,只有一只臟兮兮酒葫蘆。他自斷龍石後,不再見過妃見,尋來戈壁,卻是聽她入夢來說,達瓦來了。

何人道江湖路遠?不過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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