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出關時是秋日，帶好幹糧和水，將紅棗高頭大馬換成一只駱駝，駱駝商看他落魄，那時時局有動蕩，給他的駱駝掛上鈴鐺，夾雜奇怪口音告訴他，“這關外喲，那裏的狼啊狐貍可多，戴上鈴鐺，它們聽見了，知道駱駝有主了，就不敢靠近了”

他笑著點頭答應，戴上鬥笠和面罩，跟著商隊緩緩出關，他只能跟著商隊到其中一個水源，接下來要去夜帶刀，就需要自己找了。荒漠是個什麽地方呢，他揮別幾人，聽著領頭那只駱駝鈴鐺聲越來越遠，剩下的，就是風沙聲，和身邊這只駱駝腳踏淺淺草地的聲音，他倚在樹旁，想著他曾救濟的一家孤兒寡母，寡婦年逾四十，身邊帶著個才五歲的孩子，孩子也是個傻的，到了四歲，才會和人說話，一家的地已經被收回去，只得靠她縫補和刺繡賺點零花，他看不過眼那地主家欺辱他們，將地主家值錢玩意兒都盜了出來，在黑市裏翻了幾番，出來了不少，悉數送去，他名號在百姓更是響亮，做事也有所後顧，明白要把那些古玩珍藏，之前的首飾統統換作銀票給窮人家送去，有時是直接換些大米送去，第二次再去時，那孤兒寡母將沒用完的錢全部砸在門外，那寡婦帶著五歲兒子服了砒霜自殺。他那時才知道，原來他們家的漢子，是因為他父親管轄之下府邸後廚幫工，卻被卷入內宅爭鬥，不止遭受宮刑，亦被千刀萬剮，罪名是同後宅小妾通奸，年僅幾歲的兒子也被好事想巴結他父親的人餵了藥，癡傻了。

他在門外看倒在門口兩人，七竅流血，死狀難看，久久凝噎，生生忍住了想拔腿逃離的沖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一大一小兩具屍體埋進去的，但是等反應過來得時候，十指已經刨出血，連碑都立得歪歪扭扭，他有一瞬對自己出身深惡痛絕，在墳頭吐得昏天黑地，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屍體了，從身體深處湧來一陣涼意，身旁的土包松動，一只瘦小的手臂探出，他驚恐萬分看著，卻連叫都叫不出聲，然後...他醒了。

醒來時全身冷汗，那駱駝就離他不遠跪爬著睡，他抿了抿開裂的唇，走到並不大的水潭邊喝了幾口，才長長嘆了口氣，灌滿水囊走出，戈壁氣候幹燥，他糧水消耗的都很快，不過七天，他渾身風沙還有汗水幹透的鹽粒，胡子拉碴，若是現在他回中原，怕是沒有人認得出來，他是沙落雁，是哪個危害一方右相一派的世家子弟，這般樣子，就是讓他混入城東的乞丐堆裏也沒人覺得有問題，他自嘲這樣想時，又過了幾天，就連駱駝也快堅持不下去了。

沙暴來的突然，幾乎在他見到之時就已經湊近他身旁，駱駝早就低噪不安，駱駝鈴沈悶撞了幾聲，他已經缺水兩日，眼見著沙暴越來越近，他解開那只駱駝，爬了上去，讓它撒蹄而奔，而他虛弱的在駝峰上搖搖晃晃，風沙就在不遠，已經感受到細沙拍打在外裸露的肌膚，打得他生疼，眼前黃沙一片，睜不開眼，然後便是一下猛地撞擊，他落在沙地上，暈了過去。

他可能是已經死了，但是睜眼，卻見兩雙好奇的眼正上下打量，他呼吸本就微弱，這樣突然驚嚇，更是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憋得臉醬紫，是兩名少女，皆生的深目高鼻，開口便是幾句他聽不懂的語言，見他沒有反應，兩名少女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走出去，像是要去通知什麽人，還有一人嘀嘀咕咕的在一旁伸手去探他額頭，他警惕有陌生，想躲開，卻無力，卻聽那女子更尖聲的喊著什麽， 聽得他耳朵一陣嗡鳴，只是皺了皺眉，那個女子喚的更大聲，門外伸進一只帶著青金石鐲子的手，隨著剛剛出去侍女進來了一個生的嬌俏的女子。

她身著窄袖緋綠，短衣，長靿靴，頭梳各色辮子，辮尾巴綁銀幣綠松石，飽滿天庭配著一塊紅瑪瑙，金玉耳墜搖搖晃晃，腰配雙色翡翠，腕上腰上皆穿金，富貴又不俗氣，她見他醒來，用別扭的官話問，“你感覺..感覺，怎，怎麽樣”

大抵是第一次這樣說，一句簡單的話，磕磕絆絆才說完，他吞了口唾沫，緩解了一些喉嚨的焦灼感，然後才道，“水....”

她有些興奮，用那種發音別扭的語言同身旁兩個女子吩咐了什麽，又轉頭問，“你，中原的，人，來西北，做什麽”

他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說不出話，她看懂了，嘴上還是不停，“我，知道，你，哪裏來？你先聽，然後，說，我聽”

話音剛落，兩個侍女拿著水和羊奶進來，羊奶味道重，讓沙落雁忍不住皺了皺眉，其中一個侍女像是見到了，又嘟嘟囔囔的和那個女子說什麽，那女子聲音變高不少，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其中一個還是安靜的，只是將他扶起來，餵了點水，女子看著他喝完，然後又重覆問了一邊，“你，中原的人，來西北做，什麽”第二次比第一次流利許多，他抿抿唇，才說，“我來找夜帶刀”

“夜帶，刀”女子煞有其事的重覆了一邊他的話，又問，“你，叫什麽，哪裏，來？”

“我，沙落雁，中原”他有些好笑，也不顧身子虛弱，學她講話，“你，叫什麽？這裏，哪裏？”

“我，達瓦，沙落雁，我，達瓦，這裏，是，狼王帳”少女煞有其事拍胸介紹，卻沒見他聽聞狼王帳一詞之後突變的臉色，狼王帳，是鬼方人的自稱，鬼方，亦是西北異族，他萬萬沒想到，只不過是一次戈壁之行，居然到了鬼方人的領地，聽聞鬼方人善戰噬殺，極度厭惡中原人，從南朝開始到大夏一直都是心腹大患，周寺之所以被稱作亂黨，就是左相一派侍郎查出了他與鬼方有所勾結，少帝卻沒來得及鎮壓，便被雷霆之勢逼宮，好在出逃，只是左相一派幾乎被殘害殆盡，沙落雁掩去眼底神色，又問，“達瓦，你救了我？”#####你們發現沒？

達瓦這樣說話是有寓意的

沒錯！

就是作者我

為了水字數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國慶快樂，雖然已經過去了

上面是一個來自九月份存稿箱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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