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手僵硬了，表情時而詭異時而麻木，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了，只是重覆著殺的字眼。

這般模樣，簡直跟走屍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而與此相反的是，原本上一次還是方子越受屍身挾制，精神異常迷離，這一回卻明顯變成了方子越在控制屍身，而此刻的方子越面臨突然爆發的力量，也被逼得施盡渾身解數，那一雙眸越來越通紅，身上的詭異氣息越來越重。

到最後，雖然肉眼不可見，君寒硯卻能清晰感受到他周圍的殺氣騰騰。

他心頭更加陰沈。

方子越這個瘋子，遇到精神控制類的危機不思擺脫也就罷了，竟然還反制了回去，如今這種情形，很有可能是在力量博弈的過程中，人魔眼見惜夢屍身陷入劣勢，就漸漸轉移了目標宿主。

所以如今才出現了這般變化，屍身力量漸漸流失，而他的力量突飛猛進。

方子越……算是徹底完蛋了。

他心頭沒有一絲憐憫之意。

早在他剛才下定決心之時，面前這兩個，都是死物了。

謀殺也好拯救也好，他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以這樣的面目留存世間。

最後的殺招發動，血硯如受到主人的心靈召喚般，顫抖地發出金屬嗡鳴聲。

劍尖一點鮮紅泛出嗜血的光芒，將三人的視野染成一片血色。

等方子越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劍已經染上紅銹，在下一擊抵擋中生生脆裂。

而血硯在一片刺眼的光芒遮擋下，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頸項前。

千鈞一發之刻，屍身有如感應，嗖地一下擋到她身前，他失聲驚叫：“惜夢！！！”

君寒硯的手有一瞬間沈重，卻沒有停。

長劍“嗤啦”一聲刺穿化惜夢的脖頸，而屍身沒有表情，沒有掙紮，甚至沒有噴射的血液。

仿佛一切都是條件反射，而即便被刺穿，也和生命的流逝無關。

她原本已經沒有生命。

君寒硯有點體味不到心底是什麽感受了。

望著那張面目全非的面孔，泛不出一絲表情一絲漣漪，他心底似乎也麻木了。

早該結束了。

早點讓她美好安靜地離開，該多好。

他手中的劍勢卻沒有停，一路向前刺得更甚，直朝方子越而去，眼中透出狠厲。

讓她變成如今這邊狼狽之相的人，該當為此付出代價！！

電閃雷鳴之際，方子越只來得及退走半路，堪堪躲過劍尖，然而君寒硯勢在必得的一擊又怎麽會就此罷休？

劍尖的殷紅的一滴血光忙大盛，幾乎凝成實際的刀刃，向方子越喉間破去。

眼看形勢再無逆轉餘地，各種手段都趕不上那紅芒的速度，方子越幾乎絕望認命。

就在劍尖破開化惜夢的喉嚨時，他已經心如死灰，一瞬間覺得，就這麽一起倒下，也沒什麽不好。

然而，一聲尖銳的笛鳴劃破耳際，直突靈魂。

方子越和君寒硯都有一瞬間覺得靈魂都被麻痹了。

等下一刻回過神來，那紅芒凝成的刀刃已經怦然破碎，君寒硯震驚不已，他這一擊凝聚了自己最深厚的魂力，絕無留手，這樣一擊必殺的專註度，哪怕是他自己過去也從未達到過這個程度，如今竟然就被一聲鳴音輕松破解了？

究竟是什麽人？！

這般強大的魂力，豈不是還要在他之上？！

什麽時候，這江湖裏悄悄出了這等能力的人？？

而方子越不傻，知道有援手，連忙退出了君寒硯的攻擊範圍，只是眼睜睜看著那紅衣之人倒地，心裏如同世界崩塌般絕望。

有什麽東西，開始無聲無息地瓦解，破碎，消失。

他竟然沒有沖動上前救回屍身。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其實早就知道，那個心愛的人早就不在世間了。

混亂的嗡嗡聲想起，像無數流沙又像無數蚊蟲，黑乎乎的不明物從屍身的七竅飄出，如淡淡薄煙，它們仿佛遲疑了一下，然後便很快朝方子越的方向分散聚攏過去。

方子越恍若未覺，那一刻，心裏已是死寂。

不明物從他的耳朵，眼睛，鼻孔滲入，他眼中紅芒愈加濃烈，原本俊秀的臉也漸漸顯出一分兇煞。

然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怔怔地看著紅衣的屍體，忽然間就消瘦下去，脂粉也再難掩容顏的迅速枯萎。

這……就是他一直一來拼命想抓住的結果嗎？

君寒硯別過臉，不忍看那場景，手中血硯殺氣騰騰。

然而下一刻，停止的笛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卻不是剛才那種尖銳短促的鳴音，而是一首曲子。

緩慢地，沈重地，哀痛地，響徹整片大地。

而君寒硯也是此時才發覺，這笛音和君寒硯布置的大陣相輔相成，竟然也聚集了喚魔陣之力，激發魂力，再用渾厚的魂力奏出笛音。

難怪剛才一擊會如此驚人，而演奏者把這兇煞之陣催化利用到極致，也是相當不簡單。

可是聽了一會兒，君寒硯的臉色就變了。

他不算通曲，音律方面也沒什麽天賦，但是那如有魔力般的笛音，和笛音裏挾裹的魂力，卻是他無比熟悉的。

……連枝？！溯魂笛？！

他一時都忘了動作，只瞪眼聽著，希望自己辨認錯了。

怎麽會？連枝怎麽可能會和方子越聯手，用溯魂笛對付自己？！

相比他的失態，方子越反而冷靜下來，原本情緒莫名的臉上恢覆死寂，他聽著那笛音一時出了神，良久之後緩緩開口道：“這叫葬魂曲。”

君寒硯驚怒莫名地看著他。

方子越只是看著那紅衣屍體裏的殘魂，隨著葬魂曲的演繹高潮，一點點飄蕩而出，然後慢慢消散。

“以前，遇到被走屍襲擊，救不回來的人，她就會吹這首曲子。在遼山上，有時候我殺了走屍時，她也會偷偷溜到後山，撫一曲葬魂。”方子越輕嗤一聲。“只是沒想到，這曲葬魂由溯魂笛演奏出來，會如此厲害。”

他並非虛言，在化惜夢殘魂消散的那一刻，他的魂魄也是激蕩不已，必須用力凝神，才不會陷入混亂。

但是君寒硯卻根本不在乎這葬魂曲的殺傷力，他滿頭滿腦滿心滿眼只充斥了一個疑問，連枝到底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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