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越不再遲疑，形神一凝，再度提劍殺去，而這一次的攻擊，雖然比之前也沒有強勁太多，卻殺得君寒硯左支右絀，思緒混亂。

尤其是他的一招一式，應和著那笛音，配合著那大陣進退游走，其中難言的默契幾乎讓君寒硯發狂。

“你到底把連枝怎麽了？！”他咬牙怒吼，已經沒了之前的淡定，攻勢全憑一股怒意而發。

方子越在笛音轉折之際，輕易尋到破綻，躲閃開去，表情木然道：“我沒有把她怎麽樣，她只是在做她該做的事。”

君寒硯勃然大怒：“把連枝交出來！”

方子越不言。

只是看著那張難得暴躁震怒卻又隱匿著不安的臉，緩緩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真好。”他道，“不幸的不只我一個人。”

那笑容深深紮進了君寒硯心底，內心的不安速度膨脹，幾乎要炸裂他的身心。

他早知道這些人會利用連枝作為對付他的弱點，但是真正身臨其境的時候，他才明白，即使知道，他也沒有辦法保持冷靜。

那種恐懼，早已經深入骨髓。

他不敢想象，如果連枝也被他們變成了手中的提現木偶，失去自我……他會怎麽樣。

他再也無法安心和方子越對戰，血硯一劃，一條殷紅光芒像外散射。

砰地一聲，撞擊在陣法結界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把連枝交出來！”他一邊怒吼，無數條紅芒就帶著凜然殺意向外沖去，一道比一道猛烈，一道比一道駭人，“不交出來，我讓你們所有人葬身此地！！！”

又一道爆炸聲響徹天際，哢哢哢碎裂聲響，方子越微微皺起眉頭。

竟真讓他打出了裂隙。

如此下去，喚魔陣的威力雖然仍能持續下去，外面壓陣的人可是小命都要不保。

方子越忽然道：“君寒硯，如今護陣的不僅有朝廷和江湖的人，還有雙盧鎮的普通百姓，你難道對他們也要趕盡殺絕？！”

“滾！”君寒硯根本不理會他說什麽，一道紅芒連帶他一起削去，“擋我者死！！”

這個世道一直就是這樣。

利用所謂無辜的人來對付他，只要他不束手就擒，那麽死掉的那些無辜人命，就都算在了他頭上。

然而。如今這些都無所謂了。

他早已身負無數血債，無所謂再平添一些。

但是，任何人，都別想從他身邊奪走連枝！

哪怕淪為魔，淪為惡，他也要將連枝永生永世地綁在身邊！

這一點，早在她帶他離開五陵墓之時，他就下定了決心。

憤怒和恐懼徹底點燃了君寒硯，他瘋狂的攻擊讓整個大地都搖晃震動起來，方子越雖然拼命阻止，可是哪怕拼著受傷流血，他也毫不顧惜自己，如發狂地野獸般猛烈沖擊著陣法邊緣。

季常青在外圍看得眉頭緊鎖，人已經半趴在地，根本站不穩。

而方眼望去，壓陣的人已經開始頻頻到底，口吐鮮血，就像方子越估計的，那些帶著牛羊牲口來的普通百姓最先支撐不住，許多人頃刻間就血祭了大陣，雖然新鮮的血液讓大陣變得更為強固，可這命喪黃泉的一幕幕讓眼前的畫面越來越妖邪。

他忍不住望向身邊唯一穩穩站立的人：“還不出去嗎？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百姓死絕？！”

連枝微微頓，笛音同一時間戛然而止。

她從唇邊緩緩放下溯魂笛，輕聲道。

“季常青，你們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的。”

說完，溯魂笛從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而慘白光芒自她手心亮起。

連枝踏入大陣邊緣的一瞬間，君寒硯便停了手中動作，然後疾速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方子越一楞，然後也意識到了那是誰，卻緊跟君寒硯，繼續在他身後追殺。

“連枝？！”君寒硯看清了來人，興奮之情難溢，便喚出了聲，然而卻在她十步之遙，慢慢放緩了步伐，笑容漸漸出現了困惑，“連枝？”

氣息是她沒錯，魂力是她也沒錯，但眼前這個她，卻仿佛一個渾然陌生的她。

她不應，也沒有表情，漆黑的瞳眸裏空無一物，雖然看著他，眼中卻沒有一絲波瀾。

而且今日的她，沒有像素日裏穿得那樣或灑脫或清秀，而是一套錦繡華服，端莊而又艷麗。

那施了粉黛了臉龐，美則美矣，卻仿佛不是他熟悉的容貌。

這樣的妝容，他見過一次。

那一次，他就知道，她生來就適合這般尊貴之美，那是普通人一生也無法駕馭的威嚴和信念。

但是今日這份尊貴，卻讓他開始隱隱不安。

君寒硯陷入一時怔楞，而緊隨而後的方子越卻沒有停，連枝的目光向他掃去，暗含警告之意，他手中劍頓了頓，才慢慢收回，身形也慢慢停了下來。

“方子越，退下。”她冷聲道。

方子越眉頭一蹙，心頭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很快收起這些心情，諷刺地看著她一笑，回道：“是，公主殿下。”

君寒硯腦中忽然嗡鳴一聲，還沒有回味過話中意義，臉色已然先行慘白。

公主。

只這兩個字，就像百裏外的一箭穿心，根本無需細品，那麽合情合理，那麽顛覆人心。

是了，他一直在想，這樣的尊貴，該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擁有的呢？

公主，大概再適合不過吧？

生而華貴，凜然眾人。

可是……公主？

什麽公主？

哪一代公主？連枝是公主？

“連枝，你……”

他顫抖的音被她冷冷打斷。

“君寒硯，抱歉，今日，我們看來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了。”她睜著漆黑的眸看向他，毫無動搖道，“我叫夏連枝，封號雲瑤，南瑤最長的公主，當今聖上的親妹妹。今天奉吾皇之命，擊殺你於此地。”

“夏……連枝？”君寒硯腦中仿佛有無數炸藥炸裂，轟的意識血肉模糊，“夏……”

夏氏，皇族，毫無疑問，就是和他有著血海深仇的那個皇室。

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那就是夏賢的妹妹……那就是……夏德玄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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