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趕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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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連枝楞了。
打算？她……沒想過。但是只要能跟師父在一起，做什麽都無所謂吧？
“化惜夢已死，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可有想過今後如何？”
任務……嗎？連枝的腦袋像是打了結，被強行從自己的興奮中拉回現實。
是了……殺死化惜夢，是她的任務，當年拜方子越為師，也是為了任務。現在任務結束了，她……不可以留下嗎？
她的心越來越往下沈，忽然有點害怕聽方子越接下來的話。
她強牽出一點笑容，故作輕松道：“今後自然是為師父馬首是瞻，師父讓我去哪我就去哪啊！”
方子越放下碗筷，低眉緩緩道：“若我說，你該回去了呢。”
連枝手一顫，筷子滾落桌上，蒼白的臉上再也擠不出笑容。
她嘴唇微微顫抖：“師父，我哪有地方可回？”
方子越又是一聲長嘆，這幾日，他嘆得似乎比過往五年都要多。
“連枝，你的兄長在等你回去。”
砰地一聲，連枝放下碗：“你已經見過他了？”
“是。”
“你下山就是為了讓他帶我回去？”
“……”
“你說謊，你明明說你是去查探義正盟的情形。”
方子越聲音沈重：“義正盟在順城的據點幾乎被全部破壞，門人死了八成以上。”
連枝默然無語，這等慘況，跟滅門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方子越自五年來第一次語聲嚴厲：“連枝，你有沒有想過，多年來義正盟小心隱藏，魔人為何偏偏這時找到了他們的據點？”
連枝難以置信：“師父的意思是，因為我？”
“……”
連枝從凳子上站起來，撐著桌面才讓自己沒有踉蹌：“義正盟的人要殺我，師父明明知道的，你卻認為，是我引來魔人害了他們嗎？”
方子越似是沒法回答這樣的質問，他淡了語氣道：“連枝，如今你的情況頗為覆雜，呆在哪裏也不安全，唯有回到你兄長身邊，他方可護得住你……”
“他比師父更護得住我嗎？”
尖銳的問題一聲比一聲問得緊迫，連枝從未和方子越如此咄咄逼人地說過話。她心底藏著一簇怒火，控制不住地燒過心扉，又似被人逼上懸崖，抓得血肉淋漓，卻如何也不肯撒手掉下去。
她做了那麽多，受了那麽多磨難，被無數人欺騙恥笑，依然回到了這裏……這一切從來不是為什麽任務！
只是因為他！
他的一句話，可以讓她生，讓她死，讓她背負天下！哪怕那樣的使命終會將她壓垮，她可曾退縮過嗎？
這一切……師父他不知道嗎？
但是她看不到……
看不到那人臉上有一絲的動容。
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他只是，要趕她走了。
因為……她已經變成怪物了嗎？
連枝忽然覺得心冷，涼意從心底擴散到四肢百骸。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方子越一句轉圜餘地的話。
他只是沈默著，萬分冷靜地沈默著。
那是他決意已定的意思。他做的決定從來沒有轉圜的可能。
連枝僵硬地踢開凳子，邁步出門，外頭烈陽透過紗布刺入眼眶，鉆心地疼。
連日來的輕松雀躍仿佛一場泡影，她好似回到了剛逃出寂月山莊，被疏月仍在山林裏的那幾天，蛇蟲爬過，也扭曲不了她麻木的面孔。
即使愚蠢，她也拼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
可最終得到的結果就是這樣？因為她變成了怪物，所以不能再呆在他身邊了是嗎？
只這一點，她無力反駁。
昨日音猶在耳，他輕撫她的發頂告訴她，“你就是你”。可事實上沒有人比連枝更明白，這個人究竟有多麽地嫉惡如仇。
幼時那些天下大義，那些正邪兩立，她聽得幾乎耳朵生繭。
直到後來，她知道了他的遭遇……
他本懷著一顆醫者仁心行走世間，救人於苦難，仗義不平之事。平生未有一事違背心中正義，未有一刻辜負師門祖訓。
然當他贏得江湖滿身讚譽，游歷歸來，擺在眼前的卻是山門中的殘垣斷壁和滿地屍體。
他的師門在一夕之間被滿門屠戮，覆滅於世間。而兇手，卻是淪為魔人的過往同門。
哪怕他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那種情緒，連枝也明白，即使魔人泛濫，他依舊堅守此地不肯離開是為了什麽。
此後他餘下的一生都在為覆仇拼盡全力，他總說魔人不除，天下難寧……所以她才那麽怕，那麽怕，怕自己一天一天變得面目不清，最終被他厭惡。
可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眼淚浸潤了紗布，順著縫隙淌過臉頰，被風吹得冰涼。
既然已經如此厭惡她，既然她在他眼中已如此不堪，為什麽還要救她？何不當作什麽也不知道，讓她被走屍撕成碎片就好？為何還要將她撿回來？為何還要治好她的傷？為什麽給了她希望卻翻臉就要將她狠心丟棄？
悲傷和不平仿佛黑色的漩渦，洶湧翻滾著要將連枝吞沒。
而腦中毫無征兆的傳來一聲幽幽輕嘆，他終究是憐憫你的。
連枝渾身一顫，差點跌倒在地。
又來了，那個聲音。
上次念離魂訣的時候就被她兇狠打斷，她以為是自己神經錯亂出現了幻覺。如今猝不及防再次聽到，只逼得她下了一身冷汗。
那聲音無法辨別來源，仿佛就源於她的腦海之中，卻不受她控制，或者說，根本不屬於她。
連枝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變成了怪物，不僅是身體上的，甚至有一天，她可能像化惜夢那樣變得瘋魔，變得無法掌控自己。
到那時候，師父會不會不僅僅是像現在這樣想要趕她離開，是不是也會像厭憎魔人一般厭憎她，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連枝僵硬地坐在自己屋中，手腳冰涼，天黑了也未點燭火。縱然越思考越覺得後怕，心裏依然抱著小小的期待，小小的不死心，想著師父會來尋自己，會來解釋一番，並不是想要丟棄自己。
然而直到夜深，直到再天明，他也沒有來出現過，哪怕是關心一下她可曾吃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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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楞了。
打算？她……沒想過。但是只要能跟師父在一起，做什麽都無所謂吧？
“化惜夢已死，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可有想過今後如何？”
任務……嗎？連枝的腦袋像是打了結，被強行從自己的興奮中拉回現實。
是了……殺死化惜夢，是她的任務，當年拜方子越為師，也是為了任務。現在任務結束了，她……不可以留下嗎？
她的心越來越往下沈，忽然有點害怕聽方子越接下來的話。
她強牽出一點笑容，故作輕松道：“今後自然是為師父馬首是瞻，師父讓我去哪我就去哪啊！”
方子越放下碗筷，低眉緩緩道：“若我說，你該回去了呢。”
連枝手一顫，筷子滾落桌上，蒼白的臉上再也擠不出笑容。
她嘴唇微微顫抖：“師父，我哪有地方可回？”
方子越又是一聲長嘆，這幾日，他嘆得似乎比過往五年都要多。
“連枝，你的兄長在等你回去。”
砰地一聲，連枝放下碗：“你已經見過他了？”
“是。”
“你下山就是為了讓他帶我回去？”
“……”
“你說謊，你明明說你是去查探義正盟的情形。”
方子越聲音沈重：“義正盟在順城的據點幾乎被全部破壞，門人死了八成以上。”
連枝默然無語，這等慘況，跟滅門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方子越自五年來第一次語聲嚴厲：“連枝，你有沒有想過，多年來義正盟小心隱藏，魔人為何偏偏這時找到了他們的據點？”
連枝難以置信：“師父的意思是，因為我？”
“……”
連枝從凳子上站起來，撐著桌面才讓自己沒有踉蹌：“義正盟的人要殺我，師父明明知道的，你卻認為，是我引來魔人害了他們嗎？”
方子越似是沒法回答這樣的質問，他淡了語氣道：“連枝，如今你的情況頗為覆雜，呆在哪裏也不安全，唯有回到你兄長身邊，他方可護得住你……”
“他比師父更護得住我嗎？”
尖銳的問題一聲比一聲問得緊迫，連枝從未和方子越如此咄咄逼人地說過話。她心底藏著一簇怒火，控制不住地燒過心扉，又似被人逼上懸崖，抓得血肉淋漓，卻如何也不肯撒手掉下去。
她做了那麽多，受了那麽多磨難，被無數人欺騙恥笑，依然回到了這裏……這一切從來不是為什麽任務！
只是因為他！
他的一句話，可以讓她生，讓她死，讓她背負天下！哪怕那樣的使命終會將她壓垮，她可曾退縮過嗎？
這一切……師父他不知道嗎？
但是她看不到……
看不到那人臉上有一絲的動容。
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他只是，要趕她走了。
因為……她已經變成怪物了嗎？
連枝忽然覺得心冷，涼意從心底擴散到四肢百骸。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方子越一句轉圜餘地的話。
他只是沈默著，萬分冷靜地沈默著。
那是他決意已定的意思。他做的決定從來沒有轉圜的可能。
連枝僵硬地踢開凳子，邁步出門，外頭烈陽透過紗布刺入眼眶，鉆心地疼。
連日來的輕松雀躍仿佛一場泡影，她好似回到了剛逃出寂月山莊，被疏月仍在山林裏的那幾天，蛇蟲爬過，也扭曲不了她麻木的面孔。
即使愚蠢，她也拼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
可最終得到的結果就是這樣？因為她變成了怪物，所以不能再呆在他身邊了是嗎？
只這一點，她無力反駁。
昨日音猶在耳，他輕撫她的發頂告訴她，“你就是你”。可事實上沒有人比連枝更明白，這個人究竟有多麽地嫉惡如仇。
幼時那些天下大義，那些正邪兩立，她聽得幾乎耳朵生繭。
直到後來，她知道了他的遭遇……
他本懷著一顆醫者仁心行走世間，救人於苦難，仗義不平之事。平生未有一事違背心中正義，未有一刻辜負師門祖訓。
然當他贏得江湖滿身讚譽，游歷歸來，擺在眼前的卻是山門中的殘垣斷壁和滿地屍體。
他的師門在一夕之間被滿門屠戮，覆滅於世間。而兇手，卻是淪為魔人的過往同門。
哪怕他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那種情緒，連枝也明白，即使魔人泛濫，他依舊堅守此地不肯離開是為了什麽。
此後他餘下的一生都在為覆仇拼盡全力，他總說魔人不除，天下難寧……所以她才那麽怕，那麽怕，怕自己一天一天變得面目不清，最終被他厭惡。
可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眼淚浸潤了紗布，順著縫隙淌過臉頰，被風吹得冰涼。
既然已經如此厭惡她，既然她在他眼中已如此不堪，為什麽還要救她？何不當作什麽也不知道，讓她被走屍撕成碎片就好？為何還要將她撿回來？為何還要治好她的傷？為什麽給了她希望卻翻臉就要將她狠心丟棄？
悲傷和不平仿佛黑色的漩渦，洶湧翻滾著要將連枝吞沒。
而腦中毫無征兆的傳來一聲幽幽輕嘆，他終究是憐憫你的。
連枝渾身一顫，差點跌倒在地。
又來了，那個聲音。
上次念離魂訣的時候就被她兇狠打斷，她以為是自己神經錯亂出現了幻覺。如今猝不及防再次聽到，只逼得她下了一身冷汗。
那聲音無法辨別來源，仿佛就源於她的腦海之中，卻不受她控制，或者說，根本不屬於她。
連枝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變成了怪物，不僅是身體上的，甚至有一天，她可能像化惜夢那樣變得瘋魔，變得無法掌控自己。
到那時候，師父會不會不僅僅是像現在這樣想要趕她離開，是不是也會像厭憎魔人一般厭憎她，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連枝僵硬地坐在自己屋中，手腳冰涼，天黑了也未點燭火。縱然越思考越覺得後怕，心裏依然抱著小小的期待，小小的不死心，想著師父會來尋自己，會來解釋一番，並不是想要丟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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