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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驚仙派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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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看那只完全綿軟的手,無力苦笑一聲。

卻完全沒有勾動心念間,離魂刃突然出現在手中。

刀柄墨金光芒閃耀,刀身慘白。

連枝覺得,自己好像能看見那微弱的光……是真的能看見……

可是,能看見也好,離魂刃意外出現也好,此刻都還有什麽意義呢?離魂刃雖然是個神兵利器,她也總歸雙拳難敵四手,難不成還能一刀一個將這裏外三圈全削了不成?

她幻想了想自己那番颯爽英姿的樣子,竟然咧嘴笑了笑。其實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願望就是當個俠女呢。

只是好多年過去,都快忘了那種感覺了。

她“看著”手中的離魂刃,微弱的光線刺激著眼球,忽然就想起來了。

離魂刃也不是砍瓜切菜的普通刀啊,怎麽就非得一刀一個呢?

當年師父不還說過,走投無路之時,靠它博一命,說不定還能逆轉乾坤嗎?

怎麽就忘了呢?

是了,因為她一度認為離魂刃丟了,便把那些關於離魂刃的囑托忘光了。

她心中嘿嘿笑著,想著哪怕死,也定然要拉著這一群走屍墊背才行。

而且,若是疏月所言非虛,她和君寒硯魂命相連,化惜夢企圖借她重生,她還不止能拉到墊背的,興許還能為鏟除魔人頭子多做一分貢獻?

這樣想著,她竟覺得無比釋然,還喃喃道了一句:“諸位將士,既然你們都不動,我可不客氣了。”

“魂營身,魄鎮形……”

這心法口訣她曾用過一次,那一次,化惜夢莫名其妙死了。

她從小就開始默記這口訣,師父卻從不告訴它其中奧秘。

師父更沒有說過,她會有第二次念它的機會……

“三魂聚,陰陽生……”

“住口!!!”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腦中炸響,尖銳的刺痛瞬間如一道閃電劈下,連枝抱頭尖叫,斷了口訣。

而同一時刻,外界也發生了變故,屍人忽然躁動起來,有些亡命奔逃,有些不知所措,有一只卻突然朝連枝沖了上來。

“砰”。

一道磅礴的劍意打在地上,泥土皸裂,那跑來的走屍就此斷成兩截,斷處如被火炙,半點血液還是膿液也無。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劍氣打下來,每一道都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每一道都在連枝咫尺之地炸響,卻沒有半點兒劍氣傷到她。

那些劍氣仿若織成了密密麻麻的網,將她護在中間,而她卻只能捂著臉,鮮血從七竅中緩緩流出,漏過指縫,粘得一手黏膩。

用過兩次所謂的“心法口訣”,不用別人來解釋,她也知道,這東西絕非善類,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靈魂被不知名的東西控制,明明自己在動作,卻每一步都不受自己控制。

她知道她的表情隨著每一句口訣變得猙獰,也知道周圍波瀾般掀起恐怖的氣息,甚至知道身體裏血液沸騰,生生將背心長刀沖出數十米,背後窟窿噴泉般血流不止,滿地血腥。

如果這是誰也不會看到的結局,那麽哪怕醜陋,哪怕猙獰,也無所謂罷。

可為什麽偏偏……偏偏是這種時候……她已經坦然接受了結局,卻總也無力把握自己的命運?

周圍的喧囂漸歸寧靜,只有煙塵彌漫在鼻尖,久久不肯散去,那腳步輕若鴻羽,一步一步卻仿佛踏在她心間,讓她整個人都顫栗不已。

他在她跟前停下,微微俯身,溫潤的手掌撥開她額前散亂的碎發,見她死死捂著滿臉是血的面孔,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連枝。”

就這麽一聲尋常的呼喚,就這麽一聲尋常的嘆息,熟稔懷念到讓人心悸。

連枝強壓著身體越來越控制不住的顫抖,卻沒法壓住自己喉嚨裏冒出來“嗚嗚”聲,好像一頭遍體鱗傷的小獸,終於在此時此刻,在這個人面前,將所有的忍耐堅持卸下,被洶湧而來的委屈沖刷得潰不成軍。

那人撥不開她的手,沒有再說話,默默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

他身上有著草藥的馨香,幹凈剔透,纖塵不染,讓她無比貪戀卻又怕自己滿身的狼狽弄臟了他,於是蜷縮成一團,動也不敢動。

他抱著她踏過無數虎視眈眈的走屍,踏過曾是戰場的一片廢墟,邁向那再熟悉不過地方。

無數人曾在這裏喪命,無數人又在這裏變成走屍,那破敗荒蕪的廢墟場究竟掩埋了多少秘密,連枝不曾探究,因為於她而言,那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容身之地。

驚仙派……遺址。

這麽多年過去,層層護山陣法依然運行不息,哪怕如今山上山下走屍遍布,卻沒有任何一具能靠近這裏。

她在這裏生活了整整五年,哪怕壞境惡劣至極,對她來說卻宛如避世桃園……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沒有人苛待沒有人逼迫,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僅有的數十載人生中,所有的美好都源於於此……

溫暖的體溫隔著胸膛緩緩傳來,融化了她僵硬的四肢,她能聽到他緩慢卻有力的心跳聲。

理智從崩潰邊緣一點點收回,她開口,用自己都陌生的語調訴說:“師父……你還活著。”

“嗯。”

單音節的一個字,掩下了太多驚濤駭浪的真相,此一刻,路上種種猜測懷疑也好,憂心忡忡也好,只凝成了一個最簡單真切的心思——活著就好。

十年前,驚仙派乃是江湖大派,且因其通醫,武,陣法三道,門派又建於遼山之上,頗是有點傳奇色彩。如今雖然遭遇滅門慘案敗落了,卻也仍保有山水綺麗,庭院幽深的風光。

連枝猶記得那時自己還小,並不知道這裏曾發生過什麽,只是漫步於這走不完看不見的山水之間,一瞬間覺得無比自由。

開始的時候她如何也不肯住在屋子裏,常常趁著夜色跑出房間,橫躺在後山的大石上,幕天席地,睜眼看星空一直看到睡著。

醒來時方子越微微焦急的臉就會出現在上方,用半是無奈的口吻道:“就這麽喜歡睡在這裏?病著不想好了?”

連枝燒得迷迷糊糊,卻還是咧著嘴笑,開心得心裏發蜜。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師父在星空下的臉,俊美得像神仙下凡。

然而那一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神仙一般的身影,在她眼前投入熊熊燃燒的血煉爐,瞬間化作煙灰。

生命中最重要最珍惜的感情,隨著幾縷噴濺的火星,就那樣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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