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師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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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熟悉氣息縈繞鼻尖，是草藥制成的熏香，有凝心靜氣之效。
她大口喘著氣，腦袋裏還回放著那不堪回首地一幕，心中絞痛如此真切，仿佛一切悲劇就發現在昨天。
冰涼的刷子觸到眼皮，帶著厚厚的藥香氣息，連枝微微一怔，滾燙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不是夢，師父……活著。
方子越動作微停，看著那猝不及防滾落的眼淚，微微嘆息：“別哭，不能上藥了。”
連枝當然知道不該哭，可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好像積攢了太多太多淚水，只等那人說一句話，就越發洶湧的不像話。
等等……眼淚？
連枝楞住了。
“我能哭了？”
方子越道：“都哭成了這樣，你說你能不能哭？”
“可是我的眼睛……”
“我看過了，眼珠完好，雖然之前流血流得恐怖，當是沒有大礙。”
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可有感覺？”
連枝當真感覺到了眼前明明暗暗的變化，驚愕得說不出話，只能訥訥點頭。
“那就好。我先給你上點溫和藥膏，等充血慢慢消退了，你再試著睜眼。”他冰涼的刷子再度落下來，語聲平靜道，“別哭了，哭多了傷眼，到時候真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連枝一嚇，眼淚飛快地收住。
她想看見！想看見那張久違的面孔！想看見那個思念了無數次的人！如果不哭就能不瞎，她以後定然再也不哭了！
日子好像突然倒回了五年前，師父熟悉的曲調吹響第一個音，她就瞬間清醒，手忙腳亂穿戴整齊，跑到飯堂端在自己的位置，想個小寵物一樣等待投餵。
那時候師父說男女有別，從來也不會擅闖她的屋子，偏她有一段時間賴床賴得厲害，師父叫門數次無果，便在院子裏開始吹笛子，她不起，他就一直吹，吹到她出門為止。
開始的時候連枝覺得曲聲悠揚曲意驚奇，聽得頗是入迷，可一次，兩次，三次……
無數次在想睡回籠覺的時候聽見這首曲子擾人好夢，再好聽再驚奇的曲子也變成了噪音……
而此時她站在屋門前，伸出手久久沒有推開門，只是想再多聽一會兒，多懷念一會兒曾經擁有的美好。
一曲終落，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重覆想起，幽幽的嘆息傳來，方子越問：“還沒有聽膩麽？”
連枝終於推開門，眼上蒙著薄薄的紗布，嘴角露笑：“不膩，師父吹的曲子，怎麽聽都不膩。”
方子越默然，良久道：“我卻是吹膩了。”
連枝一時無措，他輕笑一聲：“走吧，吃點東西，昨天一天沒吃東西也未聽你喊餓，是要成仙了不成？”
方子越過來拉住她的手，連枝驚得差點跳起來，後來才想到，應該是因為自己眼睛不好，師父才牽著她。
畢竟以往那麽多年裏，師父雖待她極好，卻很有分寸地與她保持著師與徒，男與女之間的距離。
“師父，我的眼睛當真能好？”
連枝仍是不敢置信，方子越微微低頭：“怎麽？我的醫術你也信不過了？”
“信信信。”師父說會好當然就會好，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都覺得不真實了。
早餐是清淡粥點，山野小菜。師父不會做許多精致繁覆的菜，但卻能把簡單的粥點做得健康美味。後來連枝大一些，便攬過了生火做飯的事務，也會學著師父把有益的藥材加入飯食，做成所謂“藥膳”。
所以師父的手藝她其實也很久未曾嘗到了，以至於她吃得分外珍惜，連過去不太喜歡的野菜也吃了個幹幹凈凈。
方子越自己吃的很少，等待連枝的時間也不會顯出不耐，等連枝吃得差不多，他便端來兩碗濃厚的藥汁，理所當然地放在連枝面前。
連枝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最後一口野菜梗在喉嚨裏突然難以下咽。
“楞著幹什麽？不趕緊把藥喝了，待會兒就涼了。”
連枝幾乎哽咽：“師父，一定要喝嗎？”
“你說呢？”方子越無奈道，“背上那麽大一個洞，不喝藥你真想成仙？”
不說連枝都快忘了，背後還中了挺嚴重的刀傷，後來用那口訣的時候刀就自己被逼出去了，若是換做常人，縱然碰到師父這等神醫撿回條小命，也要在床上將養數月，她竟然這就活蹦亂跳地下地了，師父沒有覺得奇怪嗎？
她心裏微微忐忑，捏著鼻子痛苦地捧起碗，事實證明，一個人並不會因為學了醫就不怕藥苦，而藥也並不會因為大夫醫術高明就變得美味一點。
“眼傷慢慢將養就好，吃完藥先把背上的藥換了，傷口新鮮，還要勤換藥多觀察，免得感染其他病邪。”
連枝差點把藥汁一口噴出，強行咽下以後就咳個不停，方子越便不讚同地道：“慢點喝，咳多了傷口會裂開。”
連枝有口難言，師父說話如此坦蕩，可卻不知他有沒有註意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五年前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如今十八年華……就算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那可是背傷啊……
不脫光了沒法上藥的背傷啊！
可是摸到胸口纏了幾圈的厚厚紗布，她便沈默了。
山野無人，只有它們師徒二人和一群走屍，她以為第一次給上藥的能是誰？
臨到屋門口，連枝還是忍不住回頭道：“師父，其實不換藥也沒事，我都可以下地了。”
方子越被她磨蹭了一路，此時也懶得廢話，直接提人進屋，丟到床上。
連枝心裏簡直一團亂麻，一面控制不住地小鹿亂撞，一面憂心忡忡。
傷口如何了？會不會恢覆得太快？師父會不會發現不對？
方子越將她扳過身背對著自己，雖是不容置喙，脫衣的時候還是放慢了動作，甚至盡可能不去觸碰她的身體。
時間過得安靜而緩慢，連枝抱著衣服擋在胸口，聽見自己心跳一聲一聲賽過擂鼓，背後的手動作輕柔，如羽毛撓過心頭，微微地癢。
連枝這才察覺，時間真的是過去，她真的是長大了。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師父消失的這一段日子真切地存在著，而五年後的她重新面對熟悉的人，心境終於是微妙而覆雜地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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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喘著氣，腦袋裏還回放著那不堪回首地一幕，心中絞痛如此真切，仿佛一切悲劇就發現在昨天。
冰涼的刷子觸到眼皮，帶著厚厚的藥香氣息，連枝微微一怔，滾燙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不是夢，師父……活著。
方子越動作微停，看著那猝不及防滾落的眼淚，微微嘆息：“別哭，不能上藥了。”
連枝當然知道不該哭，可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好像積攢了太多太多淚水，只等那人說一句話，就越發洶湧的不像話。
等等……眼淚？
連枝楞住了。
“我能哭了？”
方子越道：“都哭成了這樣，你說你能不能哭？”
“可是我的眼睛……”
“我看過了，眼珠完好，雖然之前流血流得恐怖，當是沒有大礙。”
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可有感覺？”
連枝當真感覺到了眼前明明暗暗的變化，驚愕得說不出話，只能訥訥點頭。
“那就好。我先給你上點溫和藥膏，等充血慢慢消退了，你再試著睜眼。”他冰涼的刷子再度落下來，語聲平靜道，“別哭了，哭多了傷眼，到時候真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連枝一嚇，眼淚飛快地收住。
她想看見！想看見那張久違的面孔！想看見那個思念了無數次的人！如果不哭就能不瞎，她以後定然再也不哭了！
日子好像突然倒回了五年前，師父熟悉的曲調吹響第一個音，她就瞬間清醒，手忙腳亂穿戴整齊，跑到飯堂端在自己的位置，想個小寵物一樣等待投餵。
那時候師父說男女有別，從來也不會擅闖她的屋子，偏她有一段時間賴床賴得厲害，師父叫門數次無果，便在院子裏開始吹笛子，她不起，他就一直吹，吹到她出門為止。
開始的時候連枝覺得曲聲悠揚曲意驚奇，聽得頗是入迷，可一次，兩次，三次……
無數次在想睡回籠覺的時候聽見這首曲子擾人好夢，再好聽再驚奇的曲子也變成了噪音……
而此時她站在屋門前，伸出手久久沒有推開門，只是想再多聽一會兒，多懷念一會兒曾經擁有的美好。
一曲終落，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重覆想起，幽幽的嘆息傳來，方子越問：“還沒有聽膩麽？”
連枝終於推開門，眼上蒙著薄薄的紗布，嘴角露笑：“不膩，師父吹的曲子，怎麽聽都不膩。”
方子越默然，良久道：“我卻是吹膩了。”
連枝一時無措，他輕笑一聲：“走吧，吃點東西，昨天一天沒吃東西也未聽你喊餓，是要成仙了不成？”
方子越過來拉住她的手，連枝驚得差點跳起來，後來才想到，應該是因為自己眼睛不好，師父才牽著她。
畢竟以往那麽多年裏，師父雖待她極好，卻很有分寸地與她保持著師與徒，男與女之間的距離。
“師父，我的眼睛當真能好？”
連枝仍是不敢置信，方子越微微低頭：“怎麽？我的醫術你也信不過了？”
“信信信。”師父說會好當然就會好，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都覺得不真實了。
早餐是清淡粥點，山野小菜。師父不會做許多精致繁覆的菜，但卻能把簡單的粥點做得健康美味。後來連枝大一些，便攬過了生火做飯的事務，也會學著師父把有益的藥材加入飯食，做成所謂“藥膳”。
所以師父的手藝她其實也很久未曾嘗到了，以至於她吃得分外珍惜，連過去不太喜歡的野菜也吃了個幹幹凈凈。
方子越自己吃的很少，等待連枝的時間也不會顯出不耐，等連枝吃得差不多，他便端來兩碗濃厚的藥汁，理所當然地放在連枝面前。
連枝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最後一口野菜梗在喉嚨裏突然難以下咽。
“楞著幹什麽？不趕緊把藥喝了，待會兒就涼了。”
連枝幾乎哽咽：“師父，一定要喝嗎？”
“你說呢？”方子越無奈道，“背上那麽大一個洞，不喝藥你真想成仙？”
不說連枝都快忘了，背後還中了挺嚴重的刀傷，後來用那口訣的時候刀就自己被逼出去了，若是換做常人，縱然碰到師父這等神醫撿回條小命，也要在床上將養數月，她竟然這就活蹦亂跳地下地了，師父沒有覺得奇怪嗎？
她心裏微微忐忑，捏著鼻子痛苦地捧起碗，事實證明，一個人並不會因為學了醫就不怕藥苦，而藥也並不會因為大夫醫術高明就變得美味一點。
“眼傷慢慢將養就好，吃完藥先把背上的藥換了，傷口新鮮，還要勤換藥多觀察，免得感染其他病邪。”
連枝差點把藥汁一口噴出，強行咽下以後就咳個不停，方子越便不讚同地道：“慢點喝，咳多了傷口會裂開。”
連枝有口難言，師父說話如此坦蕩，可卻不知他有沒有註意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五年前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如今十八年華……就算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那可是背傷啊……
不脫光了沒法上藥的背傷啊！
可是摸到胸口纏了幾圈的厚厚紗布，她便沈默了。
山野無人，只有它們師徒二人和一群走屍，她以為第一次給上藥的能是誰？
臨到屋門口，連枝還是忍不住回頭道：“師父，其實不換藥也沒事，我都可以下地了。”
方子越被她磨蹭了一路，此時也懶得廢話，直接提人進屋，丟到床上。
連枝心裏簡直一團亂麻，一面控制不住地小鹿亂撞，一面憂心忡忡。
傷口如何了？會不會恢覆得太快？師父會不會發現不對？
方子越將她扳過身背對著自己，雖是不容置喙，脫衣的時候還是放慢了動作，甚至盡可能不去觸碰她的身體。
時間過得安靜而緩慢，連枝抱著衣服擋在胸口，聽見自己心跳一聲一聲賽過擂鼓，背後的手動作輕柔，如羽毛撓過心頭，微微地癢。
連枝這才察覺，時間真的是過去，她真的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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