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0)

關燈
解除婚約的女兒,大概被惡魔詛咒了。”

鮑伯苦笑著補充:“那你至少得搶在別人前頭,做那個主動提出解約的人。”

韋蘭夫人正在起居室裏拿著繡了一半的手絹繼續慢條斯理地忙活,她要給梅秀一條鈴蘭花的手絹,小小一叢鈴蘭也費不了多少眼神和精力。

她聽見梅走了進來,然後輕輕地靠在自己膝頭,就把手裏的活計先放到了一邊,小心地扶著梅的背,不去弄亂她的頭發:“怎麽了,媽媽的小心肝?”

梅只是搖搖頭,帶著點撒嬌道:“媽媽,你就讓我靠一靠。”

韋蘭夫人心裏明鏡似的:“因為紐蘭不高興了?親愛的,他後來不是寫信來賠罪了,男人有事業要忙,女人可要大度點。”

紐蘭現在最熱衷的事業不過就是把自己弄上報紙的頭版而已,梅回答:“如果他真在忙活正經事業,我自然是大度的。”

韋蘭夫人嘆了口氣:“他以前也不是什麽無知少年,梅,你聽聞的時候全不在意的。”

“這次不一樣,”梅默默地闡述著事實:“紐蘭自己也知道這次不一樣,大家都知道是不一樣的。”

韋蘭夫人捧起梅的臉蛋,狐疑地看著梅:“親愛的姑娘,你該知道,紐蘭是沒法隨心所欲的,他最終都要回歸主流社會,回歸自己的家庭。那個女人……”她痛苦地意識到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侄女

,這讓她痛心,原該團結的家族現在仍然出現了裂痕:“她永遠只是個局外人,在規則外游蕩。”

“可您知道那個人眼裏是沒有規矩的,她是不在乎的,紐蘭也在變成這樣的人,我們早已失去了約束的手段。”梅訴說著事實:“如果我邁入了這段婚姻,也許局外人只有我自己。”

韋蘭夫人動了動嘴唇,艱難地說道:“梅,你才是名至實歸的阿切爾夫人。”

“是的,是的,阿切爾夫人,”梅的眼睛裏生氣了薄霧,大滴的眼淚滾落了下來:“然後阿切爾夫人看著阿切爾先生和那個女人心意相通,然後只能自己對著空曠的房子自說自話;阿切爾夫人因為寂寞變得尖銳,因為尖銳而越發刻薄,變成現在那個守寡的老阿切爾夫人和嫁不出去阿切爾小姐那樣的女人,只能靠說別人的醜聞打發時間。媽媽,難道這就是您辛苦養育我,把我培養成這樣的淑女的目的嗎?”

韋蘭夫人也紅了眼:“梅,不是這樣的,紐蘭他只是被一時蒙蔽,他忘記了你的好,他會記起來的。”

梅膝蓋累了,她直起身來靠在母親身上:“媽媽,您太幸福了,因為爸爸舍不得這樣對你。可是外面還有許多及不上爸爸一片衣角的男人,他們今天這樣做了,明天後天還是會這樣做,只有從來不做這種事的男人才是真正值得相信的。”

“可憐的梅,”做母親的摸摸女兒年輕秀美的臉蛋,不明白紐蘭何以就這樣舍棄了:“可你已經訂婚了。”

梅猛地抱住自己的母親沈默不語,韋蘭夫人以為她認了命,最後不過一聲嘆息。

“你明天要去見見紐蘭嗎?梅,和他好好聊一聊,如果今晚他不出現是因為工作,那你還是不要苛責他,而且他應該很久沒有和艾倫見面了。”韋蘭夫人勸說道。

當然要去見他,梅想到自己梳妝臺抽屜裏放著的東西,她要問問紐蘭究竟把自己置於何地,將兩人兩年來的感情置於何地。然後梅會告訴紐蘭自己出於情分,來見他這最後一面的仁慈。

而面前的韋蘭夫人,則毫不知道梅心裏的打算,一向乖巧的女兒答應她:“是的,媽媽,我明天會去見一見紐蘭。只要把話都說開了,一切都會好的。”

韋蘭夫人聽到這話大為心安,便將心頭那一點點的擔心拋在了腦後。梅是她最得意的女兒,是紐約的一顆明星,沒有什麽是她做不成的。

隔天,在萊特布賴·拉姆森·洛律師事務所裏,紐蘭·阿切爾正和自己的上司談話,老萊特布賴先生是紐約聞名遐邇的律師,受到紐約上層階級至

少三代人信任的法律顧問。但是最近他遇到了麻煩,因為在他那些顧客的眼中,他的律所裏同樣出身良好的一名律師,似乎不再和他的階層繼續站在同一個陣營。

這讓委托人產生了不信任,萊特布賴先生端坐在紅木書桌後面,白胡須濃密,眉心深蹙,灰發淩亂。紐蘭一邊擔心自己的辦公室何時會出現前來敲詐的不速之客,一邊還在心裏笑話自己的上司怎麽弄成這樣焦頭爛額的樣子。

“紐蘭,你手頭有兩個遺產案子嗎?”萊特布賴問道。

“是的,”紐蘭回答:“不過都沒有什麽難度。”

不是沒有難度的問題,還是職業操守的問題,老先生心想,然後琢磨著合適的字眼:“你手頭上的案子先停停,我會指派人接受。所裏準備參與法律委員會關於法條分析的討論,你準備一下吧,說不定到時你的名字還會印在出版物上。”

紐蘭直覺就要拒絕:“萊特布賴先生,您知道我一點都不喜歡枯燥的案頭工作。”

“這是揚名立萬的機會,”萊特布賴覺得自己很仁慈:“幫所裏揚名立萬,或者幹脆什麽都不要做,沒有需要你做的。”

紐蘭這才覺得真的不妙,他賴以習慣的生活環境和工作氛圍都在慢慢將他驅趕在外,可是反抗也是他一直追求的,原本的生活和現在體驗到的充盈全身心的愛情刺激比起來,實在太枯燥乏味了。

於是,他堅強地站起來,正準備大聲反駁萊特布賴先生,助理卻敲門進來:“阿切爾先生,您有訪客。”

紐蘭頓時覺得有冷汗冒出來,恐懼的想象中有相機、鎂光燈、膠片還有大幅照片,他顧不上再和萊特布賴討價還價,就匆匆告辭,關於他們先前的提議,萊特布賴就當紐蘭默認了。

紐蘭在辦公室見到梅的時候,他虛驚一場,徹底放下心來。

他坐到了辦公桌後,放松地問:“梅,昨天真是對不起,不過你能特地前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想必你是原諒我了。”

梅只一笑,讓紐蘭也摸不著頭腦,實則梅覺得紐蘭已經未必需要求得自己原諒了。

她將紙袋裏的照片拿出來遞給紐蘭:“這個東西,我想你有權利知情。”

紐蘭乍一看到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梅看著他臉色的肌肉抽了兩抽,才說了句讓梅啼笑皆非的話:“梅,是有人敲詐韋蘭家嗎?這是犯法的,我不會姑息他們的。”

梅的雙眼晶亮有神盯著紐蘭:“你沒有別的要說的嗎?”

紐蘭深吸了兩口氣,覺得喉間幹澀:“我和艾倫沒什麽

。”

“沒什麽?”梅的視線落在照片上,兩人因為驚嚇緊緊擁抱,好像真的只是意外一樣:“為什麽到了大都會歌劇院還不下車呢?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紐蘭覺得自己圓謊沒有難度了:“去辦事,我把東西落在第五大道了。”

梅無趣地聽著他拙劣的謊言,覺得索然無味,如果他對她哪怕還有一點真心實意,她也許就真的裝聾作啞了:“紐蘭,我是相信你的,真的,那是因為我愛過你,可是你寧願做個自以為聰明的傻瓜,而我卻再也不想做個假裝無知的聰明人。真的,紐蘭,別把自己當成被告席上的嫌疑犯,認為法庭沒有足夠的證據判罪,紐蘭,梅·韋蘭什麽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基於曾經的感情,不論之後會有怎樣的驚濤駭浪,在最後一次面對面的時候,不要被怒氣占據了所有理智,即便你變心,我也要昂頭挺胸地離開。

機關馬車和車夫都是園藝會那天那個馬戲團的,活動和攝影師都是現成的,只需要收買就好。照片也不用很銷魂,拍到就好,反正大家都知道這兩個是情人,兩個人在照片裏做什麽也不重要。

梅要做的只是攤牌,只是紐蘭讓她真的很失望。

第二十五樁醜聞

紐蘭的手捏了又放,掌心裏沁出汗來,他覺得兩手滑膩,只得作勢撐在天鵝絨的沙發椅扶手上,這才感覺好些。他註意到梅的臉色蒼白得令人心驚,這使得她的頭發看上去更加烏黑濃密。這仿若傷心的大理石雕像一般的美貌少女,使得梅的形象不同尋常的鮮活起來,絕然不似那個淑女典範樣的韋蘭小姐。

他的心軟了下來,紐蘭覺得適當的謊言可以不讓這個可愛的姑娘傷心,這樣紅潤就會回到她的臉頰上:“梅,你是紐約最靈活聰敏的姑娘,你自然是什麽都知道的!”

這和紐蘭在兩年前剛剛結識梅的時候,讚美她的話一模一樣,但是兩年前梅會試著讓自己去符合他對自己的讚美,而現在她已經不想這麽做了。

因她無論怎樣去努力,紐蘭的所作所為都給她的名聲和家庭帶去了無法磨滅的傷害。

紐蘭以為他能安撫梅,打消她的一些捕風捉影,然而梅早就在道德的審判席上給他定罪了:“紐蘭,我們從哪兒說起呢?從你和艾倫在劇院見到的第一面說起?還是你像一個中世紀騎士那樣請求範德盧頓夫婦給一個可憐的女人正名?抑或是你去西二十三街見她的那次?”梅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可是在論證紐蘭的出軌舉動後,這一條條佐證又再次割在她的心上:“你還要我接下去說嗎?”

梅目不轉睛地盯著紐蘭,看到他的臉色終和自己變得一樣蒼白,她的眼睛裏終於蓄滿了勝利的淚水,可是要是有那麽一個男人,不會讓她流淚,也不會讓她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加入了這場和另一個女人的比賽,那該多好。

於是,梅決定把這場比賽的競爭雙方從自己和艾倫變成了自己和紐蘭,她不想擊敗另一個女人,這勝利不會讓她真正解脫和高興。她想要擊敗的是,是那個曾作為紐蘭未婚妻的自己。

“那你都知道了?所以你早就懷疑我了?”紐蘭突然平靜下來,他覺得自己就在等著這一刻,不用自己坦白而由別人揭穿,讓梅狠狠地譴責自己,那麽他會有一種贖罪的快慰感,而不用再去面對隨時可能曝光的恐懼。

但是梅拿著好笑的眼光看他:“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品德嗎,紐蘭?還是說因為你自己的心情已經迥異於兩年前,所以我就陡然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女人?不不,紐蘭,我不需要懷疑你。你出身在這個階層,卻忘記了自己永遠會被無數雙眼睛悄悄觀察,會被無數雙耳朵傾聽你內心的秘密。是什麽讓你忘記了克制與謹慎,讓你現如今還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這就是艾倫賦予你的自欺欺人的勇氣嗎?”<

br> “克制?謹慎?”紐蘭想到自己和艾倫僅有的幾次見面,他們不但相處的時間極少,甚至連真心話也都說不上幾句的:“我並沒有弄出什麽醜聞,也沒有找什麽情人,至少不是你們所理解的齷齪意義上的。”

梅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她和紐蘭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不,紐蘭,我們討論的重點不是情人,也不是你的艾倫,而是我和你。”

是的,梅和紐蘭,韋蘭家和阿切爾家,紐蘭覺得婚姻會是自己人生的終點,但是想到這些會讓自己平靜。他和梅會在明年春天結婚,婚後的生活是可以預期的,枯燥而平穩;他和艾倫,則是危險和激越。

所以在他能真正拋棄什麽決定得到什麽之前,他從未想要打破這暧昧下的平衡:“是的,我和你,梅,我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了。”

梅對紐蘭那套矛盾的價值觀算是在今天領教充分了:“是的,紐蘭,我們名分已定。所以在你做出些越軌的動作的時候,你有否想到我呢?如果你想到了我,是否在一瞬間就把我拋諸腦後去追求你的真實所愛呢?紐蘭,這就是你內心給我們婚約的尊重嗎?!”

紐蘭似乎對梅的咄咄逼人感到震驚:“梅,你早就是勝利者了!哪怕你現在讓全紐約都確信我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是情人,那你還能得到什麽?!阿波羅神會為此賜予你一頂桂冠嗎?!”

“勝利者?我從來沒有要求參加戰爭,是誰把我拖進去的呢?”梅的聲音沒有憤怒,那是思慮糾結了千百次後才沈澱下來的冷靜,如果這是她和紐蘭的最後一次見面,她並不想留下憤怒的回憶:“紐蘭,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代我宣戰,讓我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攻擊,而你甚至也沒有問問我是否想要勝利。”

“那你就告訴我你要怎麽樣?立刻結婚嗎?可是你之前才拒絕過我提前結婚的要求。啊!你是多麽高尚!”紐蘭說:“你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卻只是告訴我你新做的衣服有多精巧,上周的沙龍去了哪些夫人,哦,還有要我幫你多多照顧艾倫。”

“可你又是怎麽照顧她的呢?”梅失望極了:“紐蘭,其實我們早就無話可說了吧。”

紐蘭突然沈默了,他們都是用他們所受到的教育的最好一面去面對彼此,可真實的紐蘭讓梅失望,可或許真實的梅也超出了紐蘭的想象。

“紐蘭,你覺得我就是迫害你的紐約大眾的一員。你總覺得你恨周遭的人虛偽,慣會粉飾太平,可是紐蘭你何嘗不也是精於此道。”梅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人會當著你的面挑明

這件事,而你則心安理得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怨怪我被這虛偽的階層迷住了眼,腦子蒙昧、沒有想法,可是現在企圖拿布遮住我眼的不就是你嗎?!”

“你讓我看的那些書,《尤利西斯》、《食忘憂果者》、《米德爾馬奇》還有什麽《生命之家》,現在我坦率地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但我勉強自己看。我要把這些書都扔回你家裏,騎回我的馬、拿回我的弓箭,而不是像你那樣坐在沙發椅裏整天不動地看書,一邊怨怪我無知而要我學習,一邊卻拿著遮羞布蒙住我的眼企圖隱瞞你的行徑。”

梅原本差點就要說出來了:紐蘭·阿切爾,你這個偽君子。

“好哇,好哇,現在你偏說出真心話了,”紐蘭猛地站起來,焦躁地踱步:“梅,你接下去會做什麽呢?是什麽終於令你無法忍受了?那一定是因為挫敗感,因為你發現我將感情的天平向艾倫傾斜了,你恐懼了,你驚慌了,你來向我提出嚴正警告了。是了是了,也許明天你和你的‘同伴’們就會用那種隱藏在平和表面下的、殺人不見血的方法趕走艾倫,把我束縛在你身邊。你們會一邊做作地品評香濃的美酒,轉著寬大的裙擺,說著空洞無味的話,卻緊密聯合著一邊杜絕醜聞見光,一邊斬草除根,確保我到時候在聖壇前還會站在你的身邊,讓我像個傀儡一樣說‘我願意’!”

他身為律師的口才全都發揮出來了,卻只是對著被他傷害的女人,梅卻毫不動怒,只因她已徹底看清紐蘭天真而膚淺的為人:“紐蘭,在你心裏,我就是那個逼迫你掉進痛苦的陷阱無法解脫的大眾之一,對此我非常抱歉。但我更要提醒你,不要忘記你的出身和教育,這些都會是伴隨你一生的烙印,才造就了現在的你!”

“那我就把它從我的血肉裏剜除!”紐蘭憤而反駁。

“那艾倫一定就是那把刀,她會幫助你脫離你的社會,頭破血流地去迎接新生活。”梅的臉潮紅,她的人生在之前從未有和人爭論過,而到底自己和紐蘭不會有一個和平的結束,她輕輕地嘆氣:“紐蘭,我只想說,如果你連現在的生活都無法通過自己戰勝,那換一種生活也不會帶來不一樣的結局。”

紐蘭覺得心裏的惡魔在嘶叫,他覺得梅向自己屈服了,她仍然是那個沒有主意的蒼白的女人,可他忘記了自己身為千伶百俐的律師卻在拿自己的口舌專業對付一個女人:“那你呢?梅?你是否有勇氣迎接另一種生活?”

“紐蘭,我在人前從來比你優秀得多,並非我真是一個木偶,只是我比你更能克制自己,更有對家族堅定的信念

,”梅準備離開,卻沒有去拿攤在桌上的相片:“如果我現在要為自己著想,那麽我會更加前所未有地堅定。”

她向辦公室大門走去,卻忽然想起什麽來,突然轉頭對紐蘭露出了曾經讓他傾心後來讓他乏味的那種天真的微笑:“紐蘭,如果我現在想把你的愛情還給你,你不會怪我吧?”

紐蘭設想過婚事可能出現的波折,那麽他可能要征詢一下艾倫的意見,探討兩人去東方——日本、印度之類的可能性。自從他在西二十三街的那次看到艾倫用的沒有握手的日本白瓷茶杯,他就在想艾倫是不是喜歡。

那照片被他快手收進了抽屜,永世不會再見天日,那上邊的東西說明不了什麽,且他認為韋蘭家愛名聲的傳統自然會把隱患消弭得一幹二凈。他甚至沒有告訴艾倫的打算,這只會給她孤獨而滿腹心事的生活增添麻煩。而韋蘭家,至少韋蘭夫人還會執著地願意維持兩姓之好,而梅,在女人心胸狹窄地發洩脾氣之後,自然又會希望回歸萬事沒有波瀾的理想情態,只會在背地裏暗暗窺視著他們隱秘不發的情愫。

但這種臆想結束於第二天他攤開報紙的時候,這並非是什麽主流的日報,而只是一些社會小報,他平時決計不會註意,還是阿切爾夫人扔到他面前來的。

“紐蘭,瞧瞧你做的什麽事情?你讓我怎麽出門啊?”阿切爾夫人拼命地拍著自己胸口,仿佛快要氣死:“你去告這家報紙誹謗!趕快去!”

詹尼也在一邊呼天搶地,她原本就因為自己是個老姑娘不肯出席眾多的舞會和沙龍,如今就連少數的未出嫁的老閨蜜間的聚會也沒臉去了。

紐蘭只覺得一瞬間腦子轉不彎來,慣於思考的大腦突然陷入迷茫,他不明白這條新聞是如何在照片已經到了梅的手上之後,又流出了韋蘭家的手指縫的。

他的合理猜測是梅用了這種極端的手段想讓艾倫在紐約生活不下去,把有情人孤立隔絕開來,而一年之後待到大家淡忘這逢場作戲,順理成章地舉行婚禮,大家必會誇讚新任的阿切爾夫人聰明絕頂、手段高妙。

紐蘭越想越心驚,他前去韋蘭家吃了個閉門羹,他只能轉而前去明戈特老太太家去探口風,可老太太那裏沒什麽新消息,梅和她一向不親,她只一個勁兒地哀嘆道:“這又是什麽孽緣?我可憐的和小鳥一樣活潑的艾倫,歐洲待不下去,就連紐約也要趕她走。”

下意識地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韋蘭小姐被逼到極處的非常手段,直到第二天所有參與他們訂婚儀式的有頭臉的人家都收到韋蘭家的致歉信時,紐蘭才

意識到梅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連紐蘭自己也只是想過和艾倫私奔而已,他從未想過這個中規中矩的、一言一行都符合典範的少女,到頭來是比奧蘭斯卡伯爵夫人還要勇敢的女性。

他想到梅和自己爭論時還會泛紅的臉,好像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事的羞澀不已的臉,真正意識到自己低估了曾經的未婚妻。

是的,曾經的,現在坐在他面前的紐約上流階層的代表人物範德盧頓夫婦和鮑伯·韋蘭出面向他通知,而非商量解除婚約,這件事情在韋蘭家單方面的強烈要求下,再沒有阿切爾家一絲一毫置喙的餘地。

作者有話要說:梅是愛過紐蘭的,不然在原著裏不會在最後狠命一擊,千方百計留下了紐蘭,不然紐蘭就和艾倫私奔了。

當然我傾向於她身邊沒有更好的對象,現在更好的對象有了哈。紐蘭是個只會怨怪周圍環境的人,基本就等同於廢物。

在那個年代,梅已經表現得很出格了,大家不要糾結,馬上桑頓先生又能出場了。

第二十六樁醜聞

路易莎·範德盧頓看著自己表妹的兒子,這個讓自己蒙羞的親戚,露出一種煩惱的神色。她一直以身體不甚康健為由極少出現在人前,而這也增添了範德盧頓家的金貴和權威,如今她之所以不得不出面,卻是因為這極不名譽的事。她心裏既怨怪紐蘭太過舉止輕佻,又怪韋蘭家大題小做。哪個男人年輕的時候沒有幾段風流韻事,到了該收心的年紀自然就收心了。

這事兒自從紐蘭不打招呼跑到斯庫特克裏夫,又自以為隱秘地跑去奧蘭斯卡伯爵夫人的湖邊小屋時,她的心裏就如明鏡似的了。說起來,還是怪那船沈得太巧,伯爵去得太突然,不然艾倫不來攪合這事,那他們也就清凈了。

只是她歷經世事的頭腦也明白了,女人只是一個借口,今天不是艾倫,明天也會是另一個女人。

只是那個像百靈鳥一樣的迷人活潑的艾倫,讓那原本該像死水下的波瀾、那該被人刻意無視的上流社會正常的風流韻事,變得脫了軌,而紐蘭的沈淪是如此的不可自拔,甚至可能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範德盧頓太太放下茶杯,嘆了口氣,只道世道變了,年輕人們實在太過隨心所欲,而道德的約束力顯然每況愈下:“紐蘭,所以你那次突然到斯庫特克裏夫就是去見艾倫的吧。”

鮑伯坐著沒說話,心裏卻暗暗嘲諷:這消息分明就是範德盧頓太太給傳出來的,現在卻當做自己不知情的樣子,只有紐蘭這樣的白癡才會對面前人所謂的好心信以為真。

果然紐蘭的臉尷尬起來,老夫人也不耐煩等他開口:“事已至此,是或不是也無關緊要。唯今只能將這木已成舟的事實所造成的困擾盡量減小到最低,我相信明戈特老太太也是希望韋蘭家和阿切爾家都夠繼續維持良好的關系,若不是艾倫的身份太不合適,倒也是不違本意的。”

“真是善解人意的建議,謝謝您,範德盧頓太太,”鮑伯面無表情地插話:“真可惜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不姓韋蘭,即便她已成寡婦,娘家姓也只是明戈特。”

老夫人並不喜歡鮑伯這個年輕輕就去外面胡作非為數年的人,她抿緊了嘴唇才道:“韋蘭先生,不要忘記你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是表親,你們到底是一家人。”

“是的,一家人,上帝賜予的血緣關系。”鮑伯薄薄諷刺道:“對阿切爾先生都是一樣的,不管他和誰結婚,反正我和他總是姻親。”

這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除了範德盧頓太太,剩下的兩個都是不喜歡規矩的人,只是紐蘭始終不像鮑伯無所顧忌,但他也不會再遭到這樣辛辣的指責時

一味忍耐。

“既然韋蘭家已經下了決定,那我也不便再多費口舌,”紐蘭不悅道:“但是我想和梅再見一面,好好談一談,我不希望她受到外界的影響而擾亂了她自己的判斷。”

“哦?”鮑伯奇了:“你的意思是暗指我們強迫梅離開您?阿切爾先生,我想在您的印象裏韋蘭家可是面子至上,絕不會做這樣有礙名聲的事情的。”

紐蘭毫不客氣地還擊:“要是你這個流浪在外的少爺回來主持大局,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決定也不奇怪。”

鮑伯懶得和他再浪費時間,對現在的紐蘭來說,周遭的一切都是他的敵人。鮑伯起身向範德盧頓太太告辭,然後滿含譏諷對紐蘭送上臨別祝福:“阿切爾先生,我仍然萬分期待成為您的未來姻親,若您打算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締結良緣,萬望您千萬記得不要發請柬給我們,免得浪費了昂貴的紙張。”

說完這些話,鮑伯大步離去。

範德盧頓太太感嘆一聲:“難怪他們是這種態度了,紐蘭,作為你的親姨媽,我得和你說句不好聽的話。逢場作戲怎能當得了真,即便你今天沒有未婚妻,你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都不會有結果的。”

紐蘭沒有接這個話題,只因他對於未來這件事情也煩惱了很久:“您和梅談過了嗎?”

因梅拒絕和紐蘭見面,只好由範德盧頓太太出面疏通,韋蘭家也不能將這位高貴的夫人拒之門外。韋蘭夫人因為偏頭痛不得見客,範德盧頓太太直接見到了正主韋蘭小姐,陪同她的是格蘭瑟姆伯爵家的瑪麗小姐。她認為梅不能一個人直面自己,而是需要一個幫手在側,或許她的心志還沒有那麽堅定,不見韋蘭只是因為因愛生恨的一時憤恨。

於是她是這樣勸告的:“韋蘭小姐,恕我直言,如果您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阿切爾先生,那您未來的對象也不會比阿切爾先生更優秀。而即便你堅持分開,往後在婚姻市場裏,你比阿切爾先生更不具有優勢。”

梅似乎早對這樣的半引誘半脅迫的勸解做好了準備:“範德盧頓太太,同樣恕我直言。如果我和某位先生都是折了價的貨品,那我只要換個地方,比如去歐洲避避風頭,這事情不會帶給我更大的困擾,也許我下次回美國的時候你就看到我已經冠了別人的姓氏。可是阿切爾先生,我就是因為看穿了他的堅定信念才選了這條路,他認定的主顧似乎只有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一人了,他甚至都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早就淪為封存貨品了。”

範德盧頓太太的臉色很不好看,她瞟了一眼瑪麗:“你要選擇背井離

鄉嗎?對於一個從未離開過家鄉的深閨小姐,你不覺得代價實在太過高昂?”

“不,”梅的手換了個姿勢交疊起來重又放在膝上,姿態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嫻靜優雅,就連這位閱歷甚深的老夫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簡直太完美,紐蘭是有多愚蠢才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我也曾想過,眼前的確不難忍受這事情,要我對阿切爾先生的事情裝聾作啞也不難。”

範德盧頓太太的眼神亮了起來,然後梅立刻無情擊碎了她最後一次念想:“但是我一想到婚姻,想到要慎重地選擇一個對象度過未來的四十年、乃至五十年,那眼前的忍耐簡直太愚蠢了。和一個不愛你的而你也已經失望的人日日相對一輩子,才是代價太過高昂,而且不值得我為之付出如此長久而寶貴的青春年華。”

這話已經相當的不留餘地了,就連和紐蘭曾經共度的兩年情分也踩進了塵埃裏,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臉色鐵青起來。

“我今天想勸你再和紐蘭好好談一下,未婚夫妻之間沒有什麽是不能通過好商好量解決的,解除婚姻的道歉信也就發給了十幾戶人家,都還來得及挽回,”範德盧頓太太站了起來:“看來現在是不必了。”

兩個姑娘也趕緊站了起來送客人,範德盧頓太太突然對瑪麗說:“看來瑪麗小姐不久之後就會回家,還會捎帶一個姐妹。”

瑪麗從容不迫地答道:“這取決於梅自己的決定,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談話很不越快地結束,範德盧頓太太則在給紐蘭轉述的過程中帶了些不可避免的主觀指責:“韋蘭小姐的轉變實在太冷我驚訝了,要知道,即使你媽媽那樣挑剔的人,也從沒有說過這位未來兒媳一句不是。可是現在發生的事兒實在太讓我吃驚了,紐蘭,看來你那位前不久才歸家的大舅子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不過不管怎樣,你還是回家安撫你的母親吧,至於你的那位前未婚妻,你們的事兒就這樣算了吧。過個一年半載,等到人們漸漸忘記,你的婚事就能重提了。”

紐蘭心亂如麻,如果知曉自己再不能與梅見面,那麽那天他一定不會說這許多讓人後悔的話語,可是現在一切都已來不及。

他是曾想過要和艾倫共度一生,他們可以去到遠房,一個誰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然而說到妻子人選,他也委實從沒有考慮過梅·韋蘭以外的人選。

紐蘭作為一個男人的心清醒得可怕,將對兩個女人的感情涇渭分明。

一個是他心中至愛,用她的體貼風趣能熨帖他疲憊地心;一個是賢妻良母,能用

她的風度教養幫自己應付所有俗世。

要說紐蘭唯一的煩惱,那就是明明是有血緣關系的姐妹,偏偏沒有生成一個人,才會令紐蘭煩惱得恨不得把自己也扯成兩半。

他用最後一點精神和範德盧頓夫人告辭,卻一點也不想回去自己在第五大道的家裏。

紐蘭沿著早春的湖邊堤岸漫步,河邊的柳枝已經慢慢抽出嫩芽,腳下的綠草也有了踩踏其上的綿軟感,可他的心卻截然相反地有陷入深冬的感覺。一直等他走到湖邊林蔭道的盡頭,一處街心公園,他的眼睛一下子放亮了起來。

艾倫穿著春日的淺色衣衫,執著一柄傘正坐在日頭下讀書,她的出現仿佛是正在十字街口徘徊的紐蘭的指路明燈。

他快步走上前去,卻在離艾倫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住,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