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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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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瀟魂都嚇飛了,就一晚上沒跟著,怎麽就出了事。她給慕離打電話,問了地址,還不敢告訴小葉葉,哄她睡了覺,帶上辛曉一起去了市郊的那家私人醫院。由於性質特殊,不怕記者來打擾。

他們很迅速的到了手術室門口,慕離微微低著頭坐在一邊的塑料椅子上,蒙西和林曦兩人在一旁站著,一句話不說,走廊裏有一點詭異的窒息感。

柳瀟小心的問,“怎麽樣了?”就害怕聽到什麽不好的結果,辛曉之前說了,火直接在他身上燒了起來,他也摔的不輕。

蒙西見自家少爺不說話,開口道,“大面積二度燒傷,部分——三度。”

柳瀟差點沒站穩,辛曉趕緊扶住她。

“哪,哪裏?”

“後背,脖子也有部分。”

柳瀟稍微放下一口氣,“沒傷到臉就好,沒傷到臉就好,桑言是演員啊,傷到臉他會瘋的。”

“還不都因為他!”辛曉怒視慕離。

到底是說自家少爺不好,蒙西和林曦臉色不善的看過來。

“看什麽看,我說的不對?!”

“好了!”柳瀟把他拉過來,兩人坐在對面,一起沈默著等桑言出來。

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有醫生推門出來,慕離慌張的站了起來,“怎麽樣?”

“都處理好了,還好只是二度,少部分三度,皮下組織沒有傷到根本,骨頭和肌肉也無礙,水泡全挑破了,我們給他上了藥,這藥一天要上很多次,你回頭讓Lily過來,我交代她——”

“我想帶他回家。”慕離打斷。

趙醫生瞪了他一眼,“他這樣只能在醫院,你以為二度就不礙事了?他現在還昏迷著,是疼昏過去的,等他醒過來不定要疼成什麽樣,恢覆也要好幾個月。這一周必須要在醫院,處理不當也是會有生命危險的,他身上舊傷又多,這次全爆發了。”聲音明明很冷靜,卻說的人心慌慌。

“知道了。”慕離應道,“讓Lily來吧。”

蒙西點頭去一邊打電話,柳瀟著急,“Lily是誰?!我是桑言的經紀人和朋友,我們負責就好,不需要你!”

慕離這時候哪有精力和她爭吵這個,走到手術室門口朝裏張望,林曦到底歲數小一點,安慰道,“Lily是我們家女傭,在我們家很多年了,柳小姐你放心,這個地方最適合桑言養傷,她跟桑言也熟,不會礙事的。這家醫院也是我們熟悉的,趙醫生一直供職於此,他也和桑言熟的,你們就放心吧。”

柳瀟張了張嘴,還是閉起了嘴巴,覺得說出的話很沒有意義。辛曉還想上去說什麽,被她拽住了。

趙醫生隨後又進了手術室,進去前回頭看著慕離,“□年前我就給他處理傷口,怎麽這麽多年了,我還是在幫他處理傷口,並且傷的一次比一次重。”同樣平緩的語調,柳瀟眼尖的看到慕離眼眶居然紅了,真不容易。

辛曉驚訝的回頭看柳瀟,眼神裏滿是震驚:他們都認識這麽久了?

柳瀟皺眉,又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桑言被推了出來,趴躺在擔架床上,掛著水,臉色蒼白,依然昏迷著,上半身沒穿衣服,因而後背上滿滿的繃帶格外顯眼又駭人。柳瀟沒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就哭了,辛曉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鼻子酸,拉著柳瀟跟著擔架床一起往病房走,一時間走廊裏只有輪子的軲轆軲轆聲。

進了病房,醫生和護士幫著擡到床上,辛曉也上去幫忙,柳瀟站床邊上盯著看,突然想起來慕離怎麽不見了,視線在病房繞了一圈沒找著,回頭一看,慕離倚著門框看著這邊,眼神卻很是渙散,那樣還真是應了失魂落魄這四個字。

Lily來的很快,腳步匆匆的進來,跟趙醫生看樣子真的很熟,趙醫生直接跟她交代註意事項,其他醫生和護士都走了,病房裏都是趙醫生輕輕說話的聲音,Lily不時點頭還往小本上記。

“吃食不忌,清淡些,不要食用深色食物,多煲點湯,魚湯最好——”

“嗯,是——我知道——”

叮囑完畢後,趙醫生就出去了,走到病房門口拍了拍慕離的肩膀,嘆氣走了,慕離這時才被拍醒,走進來,看向床上的人。

“少爺,趙醫生說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就可以醒。”

“嗯。”慕離點點頭,回頭看柳瀟他們,“你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他。”

“憑什麽。”辛曉不滿,柳瀟擺擺手,“我們等他醒了再走,媒體記者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慕離低頭沈思,隨後擡頭,“我不想讓他再在娛樂圈了。”

“什麽意思?”柳瀟皺眉。

“太危險了。”慕離的臉不由自主的漫上了驚懼和後怕,矯情些講,更多的是滿滿的悲傷。

“慕離,怎麽這麽久了你還是這麽獨斷,不管以前如何,目前這是桑言所熱愛的靠自己去打拼的事業,你不能這樣,你知道嗎?”

慕離又低頭不說話。

“他在這上面耗費了多少心力你當然不知道,你給我們下的絆子就那麽多,別人的就不談了,他一一走過來,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容易。”

“那等他醒了。”

病房裏一片安靜,只有Lily窸窸窣窣走來走去收拾東西和放置東西的聲音,她打算長住這兒了,桑言需要貼身照顧的,請保姆肯定沒她專業,慕離的話是完全沒有伺候人的經歷,反而幫倒忙。

果然兩個多小時後桑言醒了過來,慢慢的睜開眼睛,背後一陣痛,不由自主的嘴角就抽搐了起來,又閉眼努力平覆。這樣完全身體上的疼痛和下蠱後的疼是不一樣的,後者靠意念和堅持是可以捱過去的,而這種疼是真真切切存在著,即使你昏過去了,醒來還是得面對。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因而見他這樣更沒人敢出聲,柳瀟捏著辛曉的手捏的死死的。

“桑言——”

聽到這聲音,桑言的眼睛又睜了開來,看到了蹲在床邊和自己平視的桑言,他這一刻的思維還很混亂,但那雙眼睛卻讓他看的突然很想哭,那是記憶中才會出現的眼睛,他很希望這只是一場夢。但他知道自己暈過去之前的確把慕離壓到了身下,慕離是無礙的,想到這裏他輕松了很多。

“桑言。”慕離又叫了一聲。

桑言趴在床上,側頭看著他,良久才集起力氣應了一聲,“嗯。”

柳瀟回頭埋在辛曉懷裏輕聲地哭,辛曉滿臉的不忍,輕輕的拍她的後背。

再等了半個多小時,桑言也慢慢清醒了過來,柳瀟輕聲的和他說話,看他焦急的眼神,撫慰道,“葉葉不知道,放心吧。”

他這才放心,想點頭,卻動不了,“不要,讓,她知道。”

“嗯,我把她接到我家,就說你出去工作了,也盡量不讓她看到新聞。”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想想這對父女也不知道招誰惹誰了,本來就是相依為命,還成天出這事出那事,就沒有過安生日子。

接著她和辛曉走了,走出病房辛曉還不滿,“就讓那個人在那兒,你放心嗎?”

“再不放心慕離,還有誰能放心的,唉。”

辛曉聽的似懂非懂,兩人離了醫院,桑言那樣自然不好問工作上他的打算,他們兩個回去還要好好回旋一番,無論如何先頂住,明天,或者今夜記者們就已經開始做準備大肆宣傳那件事了,而桑言生病幾個月自然無法工作,燒傷這事只能公開。

桑言掛完水後,因藥水裏有安眠的成分,漸漸又睡了過去。

“少爺,你也回去吧。”

慕離搖頭,就坐在地上,頭趴在床上看著桑言的臉,一句話不說。

“唉,那我去給你拿毯子,你墊在下面坐。”Lily還不了解自家少爺嗎,從小一起長大,拿了毯子過來給他,他自然不肯挪動一下,她只好放在一旁,“我去隔壁睡著,醒了叫我。”

慕離點頭,她轉身出了病房。

淩晨的時候桑言又醒了,這時明顯藥物起了作用,畢竟是身體受傷,不是腦子,他算是清醒了,只是後背實在太疼。

“桑言。”一醒來又是那人的聲音,他條件反射的睜眼。看到了慕離那雙猶如小狗的眼睛,乖巧的看著他。他多久沒見過這樣的慕離了,不囂張不跋扈,而是很真誠很窩心。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睛,可是現實情況並不允許,即使允許他也不會這麽做,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自制力強大的有些過分。

“疼嗎。”慕離輕聲問。

“嗯。”他應道。

慕離苦笑,明知的答案,非得再問他一遍,得到答案後心中更是苦澀。

“桑言。”他又叫了聲。

“嗯?”

“餓嗎。”

“嗯。”

“我問醫生你現在能不能坐起來。”

“嗯。”

慕離著急的就要站起來,無奈坐在地上太久,雙腿早已麻木,他一起來腿就軟的癱到了地上,他不好意思的立刻看向桑言,桑言沒有反應,只是看著他,他活動了下再次站起來,這次好了不少,慢慢的走到門口,扶著墻去找趙醫生,隨後來了幾個男醫生,過來幫著把桑言的身子翻了過來,讓他坐在床上,一動就碰到了傷口,桑言疼的臉完全扭曲了。

“輕點輕點。”他不停說,卻是不敢上前去碰他一下,怕又碰疼了。

Lily來的時候帶了家裏正好煮著的白粥,放在保溫杯裏溫著,這時拿過來正好吃。趙醫生又交代了半天,嘆道,“疼在所難免,只能忍著。”帶著一眾醫生又走了,關上了病房門。

Lily在桑言身後墊了很多層羽絨被,很輕很軟,桑言閉眼,滿臉煞白,額頭上全是汗,是疼的。慕離哆嗦著嘴巴,也白著一張臉,“我來餵——”

“少爺,還是我來吧。”

慕離想到自己照顧人的技術,乖乖點頭,看Lily耐心的餵他喝粥,大半個小時只吃了小半碗,隨後又趴了下來閉眼忍受疼痛。

Lily搖頭去洗碗。

慕離則是繼續坐地上陪著,這次Lily事先幫他墊好了毯子。

恢覆過程很是漫長,其中那天頒獎典禮的事的確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粉絲們都快瘋了,就連路人都納悶,這桑言是有多不幸,怎麽就成天看他住醫院。

桑言壓在慕離身上的照片還是流了出來,就在眾人好奇這是為什麽的時候,辛曉在一個比較正式的活動上解釋道,“當時桑言正要上臺領獎,偏偏攝像機被雷劈到砸了下來,慕先生恰好坐在旁邊。”

眾人也就不問了,想想也是,這人是溫亦錦男朋友,能和桑言有什麽關系啊。反而都去問溫亦錦,“桑言倒下來的時候,你和你男友是否察覺到了呢?”或者,“據現場有人反饋說,當時你立刻避到了一邊,反而是桑言替你擋住了,是這樣嗎溫亦錦?”總之無論哪一種猜測,對溫亦錦都沒有好處。

袁萍萍最近被撥去帶吳笑宵了,周琦見到他也漸漸沒了笑臉,他自己心中早已察覺到了什麽,心神不寧,離桑言被燒傷已經一個多月了,年都過了,賀歲片也都上映了,他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柳瀟只對媒體說一切都好,目前是在安心養傷。記者們紛紛打聽這個桑言到底住在哪間醫院,怎麽打聽卻都打聽不到。

他知道慕家名下有一間私人醫院,他想桑言應該就住在那裏。他也知道,等慕離回來,自己的審判也就到了。如今就連他自己都有點迷糊,按理說他那麽愛慕離,當時為什麽嚇的避了開去。這個時候他是有點佩服桑言的,那樣的情況下都能反映那麽敏捷的替慕離受傷。他想,果然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只為名利的人,半晌嘴角又是一個笑容,只是怎麽看怎麽陰險。

欽佩桑言的同時,又有一點竊喜,他好不容易到達事業的上升期了,這個事故一出,幾個月後回來,又是另一番面目,總歸是拖慢了他的進程不是嗎。

所以說年歲啊,真是可怕的東西。可以把單純的人變的覆雜,可以把純良的人變的陰冷。

桑言一直住在醫院裏,因為疼痛感一直挺強烈,趙醫生也不讚成老挪來動去,便一直在這裏住著了。一個多月後,桑言臉色緩和了不少,說話也漸漸有了力氣。小葉葉後來還是知道了,在病房看到桑言那樣頓時就暈了過去。

慕離楞住了,即使驚嚇到,也不至於暈過去啊,以前小姑娘身體一直不錯。可再一看她蒼白的臉色和尖的有點過分的下巴,以及這幾年都沒怎麽長的個子,心裏慢慢有了擔心,果然趙醫生檢查一番後隨後又是皺眉走來,“他女兒有心臟病。”

“什,什麽?”

“我已經調到了她的病歷,本來是打算今年春天做手術的。”

“嚴重嗎?”

“嗯。”

慕離又低下了頭,這對父女每天都在承受些什麽,而自己這幾年又對他們做了些什麽。爸爸在這邊躺著,女兒在隔壁房間躺著。

等柳瀟來時,慕離特地把她叫出去問。

“都知道了?”

“嗯。”

柳瀟一笑,笑容中有無奈有嘲笑又有難過,“你知道桑言為什麽都逃掉躲起來了又回來嗎?”

慕離看著她,心中已經隱隱知道了。

“因為葉葉的病,是他在外面那幾年發現的,以前葉葉就一直發燒,桑言沒往那方面想過,只當是普通的發燒,直到那年在外面漂泊,她暈在了課堂上,抱去醫生,建議去心臟科,才知道她有心臟病,可是桑言沒錢給她治啊,甚至貴點的進口藥都買不起,知道為什麽的吧,他的賬戶都被你凍結了,他本來可以逃得遠遠的。最後為了女兒又回來重新開始,他本來一點兒都不想演什麽電視劇電影,只想好好的拍些廣告,賺夠手術的錢治病的錢就好,可你倒好,一樣打壓不落下。呵——是個人遇到這樣的事,都會被逼的要闖出一些名堂來吧,更何況是他。”柳瀟說著說著自己眼睛就紅了,“你們的事我是不知道,可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明白,是什麽要讓你非得對他們這樣。”

慕離後來調頭一個人慢慢的往天臺走去,站在初春的寒風裏久久沒有動一下。

當然了這些還不是全部,雖然這些已足夠在慕離心間上刺上無數刀了。

發現桑言不對勁是那天周五,葉葉放學後硬是不肯回家,留在醫院陪爸爸,還非讓慕離回家,慕離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聽了小丫頭的話,晚上頭一回沒有睡在醫院,夜裏桑言因蠱蟲的折騰疼醒的時候,還是女兒在旁邊給他按摩太陽穴,雖然小姑娘不太懂,但她知道這種疼和燒傷的疼不一樣,也知道這是不可以讓第三個人知道的。

桑言心間暖流流過,閉眼忍受雙層的疼痛,一個是肉體,一個是心理與精神,心上真的有針在紮似的,腦袋昏沈沈仿佛要跌入深淵。

偏也巧了,慕離都回到家了,都躺床上了,想到桑言那邊的粥沒了,雖然不一定要吃,但是備著總是好的,說不定現在就餓了,想到這裏,慕離立刻就下樓進廚房盛了一大保溫杯的白粥,火速往醫院趕去。

走廊裏靜悄悄,他輕手輕腳的往桑言的病房走,怕吵醒那對父女。

卻在門口卻聽到了那對父女在說話,很輕很輕,但是他聽到了。

“爸爸,還疼嗎?”

“嗯——”

“我再給你按一按,爸爸,會這樣子一輩子嗎,難倒爸爸會一輩子這樣,每到月中都要疼嗎。”

“嗯——”

“沒關系,葉葉就一輩子給爸爸按一按!”葉葉小手給他按摩太陽穴和腦部。

慕離有點楞,按一按,肯定不是後背的疼痛,那是不能按的。那是什麽——月中—— 一輩子——月中?!他腦中突然想到了什麽,呆站在病房門口,隨後輕聲推門進去,屋內的小臺燈安靜的亮著。

葉葉沒想到這時會有人,“誰?!”一看是慕離舒了口氣,“是你啊。”半晌一想,趕緊松開自己的手,可不能被發現。

慕離站在床尾,看到桑言那收不回的表情,那樣的表情他自己也有過,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代表著什麽,他沈聲開口,聲音稍稍沙啞,“葉葉你到隔壁Lily姐姐那邊睡,好嗎。”

葉葉特別想拒絕,但不知為什麽,看到慕離那樣的眼神,還是點頭答應離開了這裏,還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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