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言最近由於傷痛的原因，對待誰都是蔫蔫的，因而對慕離的態度與別人並無不同，這個時候臉上卻少見的有了一絲慌亂，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慕離選用了最直接的驗證辦法，他走到床邊坐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口子，血直接流淌了下來。他顫抖著將自己的手遞到桑言嘴邊，希望不要出現自己猜想的那幕。

可是這個時候的桑言聞到那血的味道，整個身體的細胞都在被體內的蟲子推動著，他努力的閉緊嘴巴，血的味道卻越來越濃厚，體內的蟲子越來越興奮，他似是被蠱惑，含住了慕離湊到嘴邊的手指，貪婪的吸血。擡眼看向慕離，這一瞬間的眼神很是蠱惑人心。慕離心中頓時各種情緒湧上來，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看著他的吧，眼中盡是依賴和一絲絲的魅惑。兩人角色互換之後，他的心情很奇怪，自己的手指被吸時傷口其實是有疼痛的，但不知為何也似是被蠱蟲們影響，漸漸也興奮起來。

直到桑言吸飽，嘴不再動，他抽出自己的手指，桑言緩緩閉上眼睛。

他平覆了自己的心情，用自己能夠擁有的最平靜的語調問，“多久了。”

“我離開的那天開始。”

慕離抓緊了手下的床單，離開的那天，也就是說這麽多年來，每個月的月中他都要承擔這樣的痛苦，他自己經歷過，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而當時的他有桑言給他餵血，而他卻是僅僅依靠毫無作用的女兒的按摩捱過那每一個日子。

“為什麽。”

“你不是已經把我調查光了。”

“你是蠱族，族長的兒子。”其他的他無法知曉，這是僅能查到的最精準的消息。

“我們族人出生起體內就會被種蠱，長大成年與人行房後，無論男女，必須要給對方種上同樣的蠱，否則，我們就會死。”桑言索性全部說了開來，“我姐姐被韓東洲騙去了身子，自然要給他下蠱，只是，我姐姐把原本屬於自己體內的母蠱種到了韓東洲的體內，而她自己，原本是控制者一方的自己，卻只能依靠韓東洲的血過活，可是韓東洲後來走了，不僅沒回來，還用了從姐姐那兒得到的桃花蠱給她反下，讓她反噬。我姐姐那麽愛他，他呢。”

慕離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那我呢？為什麽現在是你需要我的血？！以前不是我需要你的血嗎？！你也和你姐姐一樣把母蠱種到了我的體內，是什麽時候？是你離開前的那晚嗎？你也愛——”沒說完，桑言打斷他，“我只是愧對你，你想多了。”

慕離看著他緊閉的雙眼，聽著他恢覆冷靜的語氣。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眼前這個人明明就很愛自己，卻不承認呢。

“桑言，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桑言並未當一回事，這樣的話他說過那麽多次，沒一次當真過，承諾最虛假，“你不要太感動，我說了我只是愧對你，如今我們扯平了，我還救了你一命。”

慕離難得的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站起來，“睡吧，我去看看葉葉，等等來陪你一起睡。”

臨出門前，又回頭說，“我們來日方長。”

桑言還是沒睜眼，側著身子埋到了被子裏，雖然不後悔替慕離擋下那麽一遭，卻開始後悔不該讓他知道這麽多。他們之間，原本就不需要這麽覆雜，他不需要慕離的愧疚和憐憫。

卻不知，慕離何來的愧疚和憐憫，再深的愧疚和憐憫也無法碰觸到愛的最邊緣啊。

因而桑言在醫院度過了一個多月後，很快又迎來了月中的日子，晚上洗完澡，他趴在床上，Lily給他後背上藥，葉葉和慕離在一邊看著，上好藥後，葉葉死守陣地，不肯回家。

“乖，快回去吧，我在這兒呢，沒事的。”慕離哄葉葉，可小姑娘到底不是幾年前那麽好哄了，她還是堅持要留下。

直到桑言開口，小姑娘才依依不舍又擔心的跟著林曦回家，她如今又住到了慕離那山上的家。桑言是覺得既然慕離都知道了，那就沒必要再委屈自己。

最近兩人的相處模式難得的安靜，幾年沒有如此親近的在一起相處過，慕離這一個多月變得安靜了不少，做什麽都安安靜靜的，桑言疼的吃不下飯皺眉煩躁的時候，他一句話不說就在床邊坐著陪著等，等到桑言捱過那陣再小心的遞上自己手裏的勺子。起來上廁所不方便慢吞吞移動的時候他也陪著慢慢的等，桑言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但也怪了，就這樣兩人居然還能相處的順利，不說話也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

Lily負責洗衣做飯這些活，剩下的都是慕離，慕離沒日沒夜的陪在醫院裏，公司都交了出去讓下屬管著，也不穿什麽氣質西裝了，又回到從前似的，每天套著大T恤，眼神永遠圍著桑言轉。

桑言雖然不說話，除了太疼時臉部表情不對，其他時候都頗為平靜，他每每看到慕離這樣任勞任怨的陪著他，就更加不開心，因為在他眼裏，慕離這麽做都只是因為自己因救他而受傷，他愧疚憐憫自己而已。

葉葉雖然最近因為擔心桑言的病情，但由於在慕家上下吃喝都是特別好的，尤其慕離特地讓趙醫生針對她的病情制定了相對應的營養餐，這一個月來倒是養的不錯。

這天放學後，葉葉來醫院待了會兒，被林曦帶回家後。

慕離看桑言心情還不錯，開口道，“趙醫生找人幫葉葉全部檢查過了，這樣下去，不會耽誤手術時間，要不要一個月後如期做手術？”

那天葉葉暈過去後，桑言就知道慕離遲早會知道，反正自己現在在他面前是再沒有秘密可言了，點頭，“好。”想了想又加幾句，“還是再等多看幾個月吧，養的更好些，手術更容易成功，術後也利於她恢覆。”

“好，醫生那邊隨時都看著呢，每周都帶葉葉檢查一次。”

桑言點頭同意，在醫療水平這一點，他相信慕離找到的比自己能夠接受的要高很多，畢竟是自己女兒的身子，他自然是會附和慕離。

慕離卻悄悄舒了口氣，就怕他不答應自己呢。桑言看在眼裏，覺得他好笑，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對自家女兒好的，他當然全盤接受。夜裏桑言疼醒，慕離早就伸出自己的手指，看著他慢慢含進嘴裏，緩慢的吸著他的血，慕離心中升起了詭異又滿足的幸福感，眼前這個人只有自己的血能讓他擺脫痛苦。他不知，當年的桑言在餵自己血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想法。

“你說過，心蠱既下，萬世難解。”慕離輕聲說。

緩緩吸著血的桑言嘴頓了一下，繼續吸。

“還能再將你體內的蟲子跟我體內的換過來嗎？”他認真的問。

桑言吸好，慕離抽出手指後他搖頭，“只能置換一次。”

慕離遺憾的“哦”了聲，如果可以，他寧願桑言還是換回來，他寧願自己去承受那種疼痛，“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麽每次我說我喜歡你的時候，你總是回避，總是告訴我我們不可能。”他笑了笑，拿紙巾擦著自己的手指，“現在我才漸漸明白，你不光是為了提醒我，也是在提醒你自己不要愛上我吧。因為你知道等你結果了韓東洲後是一定要離開的，長痛不如短痛是不是？”

桑言剛想說你想多了，慕離繼續說，“雖然不道德，但是葉葉生病，是命中註定的吧，命運又把你帶到了我身邊。”

桑言聽著這樣類似於表白的話，覺得瘆的慌，“我要睡覺了。”

慕離溫柔的說，“好，你睡，我就在旁邊。”

雖然這麽多天來，的確都是他睡覺慕離守在旁邊，但是有些事被用語言表達出來的時候，往往更讓人無法面對，桑言索性就轉過了身子，只當自己沒聽到。慕離也不著急，關了大燈，開好小臺燈，坐在地上的毯子上，趴在床邊陪著他睡。

Lily聽到他們說話以為桑言傷口又疼了，擔心的披了衣服過來打算看看，結果從房門的小玻璃上看到了裏面的那幕，什麽都沒說，轉身回了隔壁自己睡覺的地方，躺在床上，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眼睛裏面往下流的眼淚。

桑言在醫院裏安心的養病，可醫院外的世界不會因為你的暫時不存在就停止轉動。溫亦錦如今工作很少，人氣遠遠不如一年前，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會很歡迎各種跟自己相關的新聞，歡迎各種有自己名字的頭條。

但當他早上被自己小助理叫醒，拿出平板電腦，顫抖著手打開發來的那個網址時，他真的絕望了，滿版的文字都在講述他的真實身份，就是個被包養的，出道前還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就被包養了，上次電影節的出櫃門只是慕離陪了他演了一場戲，甚至包養溫亦錦的人根本就不是那個慕離，而是另有其人，那個人才是真正的WARM的boss，支付了慕離大筆金錢讓他陪著溫亦錦演這場戲，大版的文字分析的頭頭是道，甚至貼出了他讀大學時晚歸從豪車上下來的身影，還有他從一棟高級公寓樓出來的身影，那樣的穿著的確是大學時候的他無誤，饒是大家再想找借口不去相信，這些東西都擺到了眼前。

甚至立刻有人去求證那套公寓了，果然查到了裏面有一套是屬於溫亦錦的，試問一個普通單親家庭的大學生哪來錢買幾百萬的房子？

當然了最讓溫亦錦絕望的是，網址上還附了一個視頻，打開後是一段音頻。拼接而成的，前半段是他和一個被屏蔽掉的聲音商討如何曝光桑言的女兒，後一段是他雇人去發布會現場潑桑言的臟水。

在沒聽到這段音頻前，他已經猜出來這些事是誰做的了。既將自己和慕離的關系撇的一幹二凈，又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扔進了另一個被包養的坑，並且還給自己活脫脫的冠上了一個陷害桑言的頭銜。這樣的人除了沈子澤還有誰，聽完這個音頻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憤怒暫時壓住了絕望，他還奇怪怎麽大半年了都沒見過沈子澤對自己動手，他還嘲笑過，沒想到那人要麽不來，要來就來真的。

他給沈子澤打去了電話，那人卻一直等著他似的，接起來，悠閑道，“看到了？”

“沈，子，澤！”他咬牙。

“不要太感謝我，你不是惹惱了他最近沒活接麽，我在幫你提高曝光率啊。”

溫亦錦千想萬想都沒想過自己雇的去潑臟水的人居然也是沈子澤的人，“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謀劃這些了？”

“從你紅起來的時候開始。”

“桑言女兒那事，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錄音了嗎？！”

“當然不是，你肯定也錄音了，但是你時機已經晚了，你再放出來，你覺得有人會相信你嗎？”

溫亦錦雖然在家裏，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是啊，這個時候放出來還有誰會相信自己，“你不是最恨最惡心桑言嗎？！”

“沒錯，但那是以前。最起碼桑言性格不錯，我是真欽佩，相反你這樣不知滿足的人真是讓我實在喜歡不起來，想到你這樣的都能和慕離搭上關系，我就覺得惡心。”

“你那麽多次在我面前說桑言惡心，就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

“也不全然是，誰讓你越來越惡心了呢。而且是以我未料到的速度在增長。”

“你以為我這樣就完了嗎？”

“當然不是，我等著你下一招呢。”沈子澤閑閑的說。

“沈，子，澤！你們都等著，都等著！”溫亦錦接著把手機狠狠的砸到了墻上。

沈子澤聳肩把自己手機扔到沙發上，繼續轉頭看溫亦錦的新聞，越看越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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