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飲冰懶得理會蘇兆夜,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公司也還沒開起來，不想和這個人渣浪費時間。

世界意識忙小聲提醒：【宿主宿主你等等, 我剛看了一下, 蘇兆夜的後悔值正在波動中，你真的不管一下嗎？】

【嗯？】孟飲冰有點意外，稍微想了想, 好像也是個機會, 能盡快獲得一筆入賬也是好事, 他做別的事情會更順利。

但他沒有做準備, 下意識看向顧雲霆，想得到一點建議。

顧雲霆誤會了，唇邊依舊帶著笑, 瞥向蘇兆夜的眼神卻結了層冰，散發著森森冷意。

“我先去取車, 你和他就在這裏說兩句？”他善解人意地選擇回避。

孟飲冰點頭, 既然他家軍師不讓他去別的地方, 那他肯定不會走。

顧雲霆又看了蘇兆夜一眼, 目光鋒銳，刀子般割在他身上，轉身往地下車庫去了。

蘇兆夜掀起個冷笑, 厭憎地看了顧雲霆背影兩眼，繼續一瘸一拐走向孟飲冰。

孟飲冰這時候才有空閑關註他，上下一打量, 他雖然穿著一身剪裁得體、昂貴舒適的大牌西裝, 但眉骨、下顎、頸側都有不少淤青，少數已經泛起駭人的紫色, 再加上走路都踉踉蹌蹌，模樣著實狼狽得很。

【他這樣兒，活像在樓梯上滾了三趟，又被大鵝叨過似的。】孟飲冰和世界意識吐槽說。

蘇兆夜未必不知道自己眼下模樣不好看，但他已經顧不上那麽多。

徑直走到孟飲冰面前，他下意識微微垂下頭，手指悄悄攥緊，低聲下氣地說：“飲冰，我在你喜歡的餐廳訂了晚餐，你願不願意賞個臉嘗嘗？今天的菜色是我親自定的。”

為了這頓飯，他費了不少力氣，找渠道空運了世界各地原產地的牛肉、鵝肝、松茸等食材過來，都是今天下午才到的新鮮原料，只想讓孟飲冰吃得滿意。

孟飲冰還以為他要說什麽，搞半天居然就請個客？

就這？他才不去。

先不說顧雲霆不讓他亂走，就說他翻出了原主留下的記憶，赫然發現蘇兆夜以前去過的餐廳，要麽是F國菜要麽是E國菜，再不然就是T國菜，擺盤還算精致，味道也就那樣吧。

他現在的味覺本來就有問題，過去能吃出個什麽勁兒？

顧雲霆給他做的美食他有時候都嘗不出來完整的味道，誰要去吃飯啊！

他不耐煩地說：“我吃過晚飯了，你有話就直說，少扯這些有的沒的。”

蘇兆夜喉嚨發緊，躊躇片刻，壓低聲音道：“我準備了很久，還請了你喜歡的小提琴演奏者，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就一次，就這一次！”

說到最後，蘇兆夜心中已是難堪至極，雙手緊緊握成拳，才沒有洩露心中的痛苦。

對於他而言，請孟飲冰的朋友去演奏，把這個作為吸引孟飲冰的籌碼，簡直是在嘲諷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

但蘇兆夜沒有辦法，他悲哀地發現，除此之外，他竟再沒有吸引孟飲冰的東西。

孟飲冰：“？”

什麽他喜歡的小提琴演奏者，他不喜歡小提琴啊？

世界意識想了想：【可能是之前你幫助的那名男大學生？就是在餐廳拉琴那個。】

孟飲冰終於想起來了，難以置信：【他是不是有病？】

誰吃飯是為了去聽演奏的啊，有那想法不如去音樂廳，那效果不是更好嗎？

“你要想說，就在這說，不說拉倒，我走了。”孟飲冰是徹底懶得理他了。

蘇兆夜看出孟飲冰不是說虛話，頓時有點慌張：“別走，別走，我就在這裏說！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小會兒？就半分鐘！”

他用手比劃了下，見孟飲冰抱臂站在那，瞬間如釋重負。

經過這麽多次，他在孟飲冰面前已經完全沒有了面子可言，也不再在乎臉面。

只要能挽回這個人，他什麽不能做？

他急忙轉回瑪莎拉蒂邊上，他一邊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抱出空運來的藍玫瑰，一邊無法控制地想著，孟飲冰並不為那名小提琴手所動，是不是意味著，他並不怎麽看重那個人？

雖然孟飲冰沒有給他面子，卻也沒有對朋友另眼相待，蘇兆夜細細品味這背後透出的意味，心頭竟泛起一絲絲莫名的甜味，甚至有那麽一點歡喜。

抱緊懷著的玫瑰花束，蘇兆夜回過身，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麽，濃烈的苦澀從心頭升起，一路蔓延到他口中，讓他很不是滋味。

他竟然，已經卑微到這個地步了嗎？

連這樣的小細節，居然都能讓他感覺到快樂？

蘇兆夜動作僵了僵，擡眼註視著皺眉的孟飲冰，艱難地吞下自己造成的苦果，捧著花束，殷勤地送到孟飲冰面前。

“飲冰，我知道我以前的行為讓你傷心難過，我不求你原諒我，但你能不能給我彌補你的機會？我已經懲罰過蘇家那些對你不尊重的人，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

周圍一直有人在看熱鬧，見蘇兆夜捧著花單膝下跪，人群中瞬間響起幾聲驚呼。

更多的人被吸引過來，還有不明情況的人開始起哄。

“答應他答應他！”

“小夥子看起來挺誠心的，就給他一個機會唄。”

“男人的面子多重要，都願意在人前下跪了，那肯定是誠心悔改。再給他個機會試試吧。”

蘇兆夜聽到這些聲音，眼中閃過一抹安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

果然，追求愛人，就是不太要臉面。

他仰頭定定望著孟飲冰，滿臉都是期盼。

啊……？話題是怎麽快進到這裏的？

孟飲冰並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說辭，費解地看著表情好像很誠懇的蘇兆夜，驀然想起他很早之前的一句話，說妨礙聯姻的因素是會被清除的，不由遲疑起來。

【他說的這個懲罰，是怎麽個懲罰法？私刑嗎？】

世界意識也拿不準：【應該不會吧，龍國管得不還是很嚴的嘛。不過蘇家人的話……要不，宿主你還是問問？】

孟飲冰想了想，還是直接問了蘇兆夜。

這短暫的猶豫和停頓落在蘇兆夜眼中，那就是孟飲冰動搖了的證明。

他幾乎是狂喜的，將自己對蘇家長輩和小輩的處置覆述了一遍，著重強調所有輕視過原主的人都沒落到好，而他也因為這些舉措，被蘇家人大罵冷血。

有幾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聽得滿臉動容，這個人為了前男友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真的很誠心了！

快原諒他吧！

孟飲冰看著他的眼神卻充滿了微妙。

【這個蘇兆夜，他真的是個普通人類嗎？就算是我，也知道在普通社會中害死人是不對的，要受到法律的審判和懲罰，但這個狗東西好像不怎麽當回事？】

聽聽他剛才說的還是人話嗎？

不走關系減輕甚至免除一個酒駕撞死人的蘇家人的罪行，就叫懲罰？

那不是加害者應得的報應嗎！

還有那些侵吞別人工資的，讓他們吐出贓款不是應該的嗎，怎麽搞的好像都是為了自己一樣。

孟飲冰簡直難以理解他的腦回路，要真是為加害者脫罪，那叫對正義和法律的踐踏，不叫富有人情味好嗎？

而且蘇兆夜居然會把這樣的事情視作對原主的補償，覺得是在為原主出氣……

恕他直言，他還真沒看出來這是什麽補償。

原主受到的是無端的侮辱，而蘇兆夜現在做的，只是把這些人做過的事情重覆了一遍，根據實情進行處理也能叫補償？

這還真是大伊萬的冷笑話永不過時。

——“他們侮辱我！”

——“他們怎麽侮辱你了？”

——“他們把我做過的事情說了一遍！”

孟飲冰頭一次難以理解原主的選擇：【為什麽原主不早點離開這個人渣？】

這是連男頻賣腐都不能解釋的了。

世界意識其實也不明白，猶豫地說：【呃……可能是他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有點缺愛？還有，不是有個詞叫沈沒成本嗎？就是那種已經發生、無法回收的支出。原主付出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感情，越是難以得到回報，可能就……越不甘心吧？】

孟飲冰陷入沈默。

幾分鐘後，他才回答：【看來無限流游戲裏的規則也適用於普通生活。】

當斷則斷，才能減少更大的損失。

世界意識：【是這樣沒錯，但人類是感情很覆雜的生物，很多時候要受情緒左右。】

孟飲冰果斷道：【那就多學多看多經歷！當經驗積累到一定程度，就能做出準確的判斷了。】

他已經沒了和蘇兆夜說話的心思，轉身就想走。

蘇兆夜不明白孟飲冰態度怎麽突然變了，有些慌張，忙伸手去抓孟飲冰的手腕。

“飲冰，是我說錯說錯什麽了嗎？你別走！”

孟飲冰反手一擰，蘇兆夜的手瞬間被鎖在背後。

他狠狠往下一按，扭痛從關節處炸開，蘇兆夜四肢一下沒了力氣，撲通一下跪回地上，冷汗涔涔而下。

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不等眾人質疑，孟飲冰先一步大聲說：“蘇兆夜，我告訴你，別想用這種方法逃避你欠我錢不給的事情！你先把我五十萬工資和四十萬獎金還給我，再說其他！”

周圍頓時一片嘩然。

五十萬加四十萬，一共九十萬了！

對一般老百姓而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特別是蘇兆夜還開了輛瑪莎拉蒂，明顯是個有錢人，卻疑似欠錢不還。

來來往往的人看蘇兆夜的眼神都不對了。

也有人懷疑孟飲冰是不是在胡說，來回打量著兩人，但很快，邊上就有人一拍腦袋。

“哎呀，我就說蘇兆夜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這不就是上次鬧上熱搜的那個，拖欠工資不給的老板嗎？這是為了大事化小，準備當著大家的面坐實情侶身份？”

“原來是他！啊這，還有這種操作的嗎？警方認？”

“警方認不認我不知道，但他要是真坐實了這個身份，說不定就會有人覺得他們兩個是情侶鬧矛盾，五十萬有沒有都不知道呢。”

“哇，可真是不要臉！”

“有種差點被當木倉使的感覺，就很微妙。反正我以後再也不想用他家的東西了。”

一聲聲議論就像利箭一樣，將蘇兆夜的面子和自尊戳得千瘡百孔。

他嘴唇哆嗦兩下，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就像一只困獸，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

蘇兆夜想不明白，明明他已經盡力為孟飲冰討回公道，孟飲冰為什麽還如此不假辭色，甚至依然對他無比排斥？

他一只手抱緊懷著的玫瑰，茫然地望向孟飲冰，胸口不停起伏，臉色一片慘白。

孟飲冰目光冰涼，一只手將他從地上拎起來，接著這個姿勢，慢條斯理道：“我之前就警告過你，別到我面前來賣慘，小心越賣越慘。怎麽，現在信了吧？”

蘇兆夜咬緊後槽牙，雙眼泛起密密麻麻的紅血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孟飲冰將他撂在一邊，再也不看他一眼，轉過身，向等在不遠處的顧雲霆走去。

蘇兆夜抱著那捧藍色的玫瑰，癡癡望著孟飲冰的身影消失在車邊，哽咽一聲，深深將面孔埋進花束中。

他孤獨地站了一會，在人群的打量中大步離去。

……

孟飲冰坐在車裏，煩躁了一會兒，緩緩吐出口氣。

世界意識小心翼翼問：【宿主，你還好嗎？】

【問題不大。】孟飲冰揉揉太陽穴，【任務進度開始結算了嗎？】

世界意識有點遺憾：【沒有，還在持續波動，看趨勢是在緩慢上漲。】

孟飲冰嘖了聲：【他可太麻煩了。不過托他今天來賣慘的福，我又解鎖了原主一些記憶。】

根據原主這些記憶，他發現蘇家人真是滿頭小辮子，一點都不帶掩藏的，好像生怕別人不來扯。

是時候讓蘇家人和蘇兆夜知道知道教訓了。

孟飲冰扶住副駕駛座椅靠背，探頭對正在開車的顧雲霆說：“這會兒時間是不是還比較早？回一趟我之前住的老房子吧。”

“嗯？好。”顧雲霆目不斜視，口中問道，“是有什麽東西落在那邊了嗎？”

孟飲冰說：“上次走得比較急，錢和一些資料都沒帶，後來又忙別的事情，就一直沒回去拿。”

其實也不是忘了，更多是不想一次性對上好幾個人渣，免得事情亂成一團。

世界意識提醒：【其實，宿主你撞不上他們的。謝潛之在你來的那天就出國了，他在國外還有工作，上次是背著經紀人偷偷回來的。沈見闕喜歡原主那個患有腎衰竭的私生子弟弟，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陪著人家出國看病去了。】

孟飲冰面不改色反問：【這兩個人渣沒留保鏢？以他們兩個那天的作態，我不信他們一點都不關註原主的動向。】

世界意識啞口無言。

這倒是，他們兩個不管抱著什麽目的，確實都留下了人隔三差五去原主的住所附近溜一圈。

孟飲冰就說：“既然今天剛好被提醒了，幹脆回去一趟一拿得了。”

顧雲霆頷首，答應下來。

大概是氣運被回收不少的緣故，他們倆人回到老舊小區時，附近沒有一個渣攻的人在。

這種即將拆除的老舊小區都沒有電梯，孟飲冰帶著顧雲霆爬上五層樓，翻出鑰匙打開房門。

四個來月沒有回過這間屋子，家具上、地面上都落滿了塵土。孟飲冰在無限流游戲裏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都住過，根本沒覺得有什麽，顧雲霆卻有點難以接受。

這地方怎麽能讓孟飲冰呆呢？

他下意識往衛生間走，想找掃帚和抹布來打掃衛生。

孟飲冰有點奇怪地看著他：“你打掃這房子幹嘛？我以後又不住這裏，就這麽放著唄。”

等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就可以走了。

顧雲霆怔了下，回過頭看著理所當然的孟飲冰，心口一熱，目光倏然亮了起來。

孟飲冰丁點沒覺得不對，在顧雲霆的註視中走回臥室，打開衣櫃，稍微吹了吹灰塵，蹲下身打開兩個位置比較隱蔽的抽屜，分別取出一沓現金、一個記賬本和一本帶鎖的相冊。

他數了數現金，足有一萬三，再翻開記賬本一看，哦，這是原主自盡前剛取回來的兼職收益，按照過往記錄推測，差不多夠蘇兆夜十天左右的花銷。

孟飲冰：“……”

【這個蘇兆夜，他是吃錢為生的嗎，一天光吃飯什麽的就花一千還多。】

世界意識也好氣：【宿主你都沒花這麽多！】

孟飲冰啪得合上記賬本，在書桌一個小抽屜裏找到相冊的鑰匙，打開相冊翻找起來。

除了少數和蘇兆夜的合照外，這個相冊裏更多的是原主和另一個人的合照，世界意識提醒孟飲冰，那個人就是影帝謝潛之。

【謝潛之和原主居然有這麽多照片？他不是不願意和原主合照嗎？】

世界意識也有點迷糊：【我印象中他是挺排斥和原主一起照相的，從小就排斥了。】

孟飲冰又看了兩眼：【從七八歲到二十歲左右的照片都有，看起來可不像是不喜歡和原主拍照的樣子。算了，先不管了，今天要關註的人不是謝潛之。】

他繼續翻找，很快在相冊中間找到幾張原主和蘇兆夜堂兄弟的合照。

照片上，原主幾乎是被蘇兆夜的堂兄弟們硬按在凳子上，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乍一看那模樣和現在的孟飲冰竟相似了個十成十。

世界意識嘖嘖稱奇，孟飲冰卻道：【誰讓你看這個了，我讓你看的是背景裏那些個人。】

世界意識：【啊？】

它挺茫然的，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不對，反倒站在一邊、本來因為看到原主留下的這些東西心情酸澀的顧雲霆看出了端倪。

“飲冰……”他遲疑著問，“這幾個躺在沙發上的人，抽的不是普通煙吧？”

孟飲冰回頭，笑著看向自家軍師：“你看出來了？確實不是，你看，桌子邊上還有註射器。”

他指了指照片邊緣，針管和模糊的玻璃瓶子，昭示著這張照片中被拍到的蘇家人到底在做什麽——吸.毒。

孟飲冰抽出五六張照片，有的跡象更明顯：“怎麽樣，如果我去派出所舉報他們這幫子人聚眾.吸.毒，這些足夠做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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