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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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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一個孤冷的人,怎麽就入了人的眼,進了人的心?

“殿下, 現下敵軍已退,此役大獲全勝。城中雖有損傷,但倒也不是問題。”魏景鑠面對著輿圖, 比劃了一下,對著李彥平和李彥辰拱手一禮, 道:“只是如今邊軍暫且兵力不足,還需兩位殿下坐鎮。”

“好的,按著魏大人的說法,那麽我們倆便就暫在江城停駐。只是這湖嶺口......”李彥平伸手指了輿圖上的一處, 眉頭微微皺起, 似乎是在斟酌什麽。

魏景鑠看向那一處,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道:“殿下,這湖嶺口不同於其他處,它這兒......”

嘭——

一道突兀的推門聲響起, 將屋中的三人都驚得身子一顫, 魏景鑠眉頭一擰,他這府邸中素來是謹言慎行,仆從們萬不可能有如此不懂事的。

“魏大人!”清脆的女子聲音隨之傳來。

魏景鑠看著匆匆入屋的李雲曦,心頭一驚,便就是戰事最為驚險的時候,也未曾見到李雲曦如此失態,此時這般慌亂的姿態,莫不是出了什麽岔子?

“郡主, 怎麽了?”

“阿寶, 怎麽了?”

“阿寶, 什麽事?”

屋子裏的三名男子不由地上前一步, 急聲詢問。

李雲曦並未回答兩位兄長的詢問,而是直勾勾地看著魏景鑠,上前一步,顫抖著聲音問道:“魏大人,你可是得了京中的消息,說、說是維楨失蹤了?”

她滿眼都是希冀,似乎是想等著魏景鑠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惜,她終究是要失望了。

魏景鑠沒想到李雲曦竟然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沈默少許,而後垂下眼,沈沈地道:“回郡主,這消息,確實如此。”

李雲曦楞楞地站在原地,她咬唇不語,只是眼中淚珠打轉,發紅的眼圈,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好一會兒,她才含糊不清地道:“怎麽失蹤的?可、可有讓人尋了?”

魏景鑠低著頭,他的眼底湧起一抹悲憤,然而到口的某些話語,卻又吞了回去,他緩聲道:“維楨意外落入那汪攏真的手中,受了些許傷,後來得了蘇程玉大人的幫助,僥幸逃脫,只是維楨當時傷重昏迷,蘇程玉大人無法帶人離開,便就將人安置在京中一處醫館......然而後來一切都平覆後,那醫館卻是人去樓空,維楨也就不見蹤影了。”

“至於尋人,下官的父親在京中已然派人找尋了,只是現下還未有消息。”

聽著魏景鑠這話,李雲曦眼中的淚珠終是落了下來,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是李雲曦卻明白,依著維楨的性子,若不是傷重至無法動彈,他定然是不會讓人因著他的失蹤而這般擔心的。此時依舊沒有消息,那便是維楨此刻無力回來。也或許是......

李雲曦不敢再往下想,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那簌簌落下的淚水怎麽都無法停下。

李彥辰疾步上前,他小心地哄著李雲曦,道:“阿寶,阿寶,這是怎麽了?那人......”

李雲曦擡眸看向兩位憂心忡忡的兄長,她帶著哭音道:“大哥,二哥,我要回京。”

“好,我們回京,好,阿寶不哭,咱們歇一歇,你好好休息幾日,咱們就回京,好嗎?”李彥平看著李雲曦瘦削的身形,並不打算即刻帶人回京,不僅僅是因為李雲曦的身體狀態並不適合趕路,更是因為此時江城尚還不穩定,他們必定是要在江城休整一段時間。

李雲曦搖了搖頭,她定定地看著李彥平,堅定地道:“不,大哥,我要回京。”

“天一亮,我就啟程。”

她看了一眼李彥平略顯遲疑的神情,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勉強的笑,道:“大哥,派一隊護衛與我同行便可。”

李彥辰聞言,他眉頭一擰,即刻反對道:“那怎麽行!阿寶,你聽話,在這兒休息幾日,二哥答應你,咱們就歇個十、哦,六日,咱們就歇個六日,然後我們就啟程回京,好嗎?”

李雲曦搖了搖頭,倔強地道:“不,我明日天一亮就啟程回京,大哥,二哥,這事兒,就這般定下了。”

她也不等李彥平和李彥辰回答,伸手一抹面上的淚水,便就轉身往外走去。

李彥平和李彥辰不由得面面相覷,在他們的記憶中,李雲曦素來都是綿軟好哄的,何曾有這般態度決定一件事的。而剛剛李雲曦口中提到的‘維楨’這人......

李彥平轉身看向沈默不語的魏景鑠,而後低聲問道:“魏大人,剛剛郡主口中提到的維楨,是何許人?”

阿寶如此堅決地要回京,便就是因著這一位‘維楨’,思及此,李彥平心頭湧起一抹不虞,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魏景鑠面上的神情並不見得多好,連日來的戰事,數度生死一線,令他的精神很是緊繃,而得了京中傳來的維楨失蹤的消息,更是令他心神不寧,此時腦中略微有些暈眩,聽著李彥平的問話,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雖然註意到了李彥平那眉眼間的深究,但是卻也不想再多應付,只是拱了拱手,道:“回殿下的話,維楨是臣的弟弟沈恪,也是一路護送郡主來到江城的人。”

聽到這話,李彥平心頭一沈,他與李彥辰不一樣,不是不通人事的毛頭小子,剛剛李雲曦的神態動作,可以看得出來,這一位沈維楨在李雲曦的心底,地位不一般。

“沈恪?哦,我記得這人,是父親的得力幹將。父親倒是提過多次,對這位侍衛統領多有讚譽的。”李彥辰陡然一拍手,恍然大悟地說道。

李彥辰這話,將李彥平的記憶打開,他的腦海中浮現一道身影,眉頭微微擰著,定神看向魏景鑠,半晌,他沈聲道:“魏大人,郡主身份尊貴,平日裏家中看得緊,因而天性爛漫天真,容易受人哄騙,魏大人應是明白......”

魏景鑠本就是心頭煩躁,現下聽著李彥平這口口聲聲的嫌棄,他也不想再聽,只是拱了拱手,道:“殿下,郡主深明大義,性子堅韌,臣等自然是以郡主為重,想來郡主比臣等更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郡主明日要啟程回京,臣先下去安排。兩位殿下,請便。”魏景鑠躬身一禮,便就退了出去。

看著魏景鑠離開的身影,李彥辰抓了抓頭發,似乎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他一把拉住兄長的手,急急地問道:“他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著,他這話......莫不是阿寶喜歡那什麽沈恪?”

李彥平眉眼深沈地看了一眼李彥辰,抿著唇,許久,才咬牙道:“我在江城停駐,成濟,你明日一早就同阿寶回京。”

“明日一早?”李彥辰驚詫地看向李彥平,“不是說哄著阿寶,先停個幾天......”

李彥平搖搖頭,小聲道:“阿寶平日裏看著軟和,其實骨子裏倔得很,她認定了的事,那定是要做的,與其讓阿寶一個人出發,還不如隨同她一起走。”

他轉過頭來看向李彥辰,低聲道:“江城這兒,情況比較覆雜,我走不得,你帶著人護送阿寶回京,路上機靈點,對了,沈恪的事,你不要管,回了京,將這事兒告訴父親和母親。”

姑娘家的□□,情濃之時,棒打鴛鴦只怕最是讓人念念不忘。二弟處理這些事兒沒有什麽經驗,還是先將此事告知父親和母親,待他們探清楚了阿寶的心事再做打算。

“哦,我明白。”李彥辰點了點頭。

“你也先去歇著吧。本就是長途跋涉而來,現下又要勞碌奔波回京。辛苦了。”李彥平伸手輕輕拍了拍李彥辰的肩膀。

李彥辰咧嘴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沒事,不過是區區趕點路,不是什麽大問題。大哥,你也早點歇著吧。這段日子,你更是辛苦。”

李彥平點了點頭,看著李彥辰離開,他伸手揉了揉額角,只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想著李雲曦剛剛的神態動作,不由得重重嘆了一口氣,倒也不是真的要‘棒打鴛鴦’,只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他這心裏頭莫名地不是滋味。

那沈恪,對於他來說,無論多麽優秀,都是及不上他們自小寵到大的阿寶。他對於沈恪並不了解,剛剛李彥辰的提醒,倒是讓他有了些許印象,只是這腦子裏也就是一道清冷的身影。

不知那般一個孤冷的人,怎麽就入了阿寶的眼,進了阿寶的心?

而此時此刻,讓人處處牽掛著的沈恪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自那一日之後,沈恪昏沈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要多得多。他一直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裏的溫度從冰冷到滾燙,在苦澀的藥汁中,炙熱的氣息又慢慢地冷卻下來,周而覆始,幾乎是耗盡了他的精氣神。

當然,他便是此時清醒著,其實也是看不清什麽的。因著毒素未曾完全祛除,這目盲之癥始終未曾解除。

等到他再次恢覆意識的時候,沈恪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較之先前的一片漆黑,現下倒是可以看到些許光線,但除此之外,依舊是什麽都看不清。

他昏昏沈沈地睡了不少時日,也不知如今是什麽時候。沈恪吃力地撐起身子,躺了不少時日,身子骨都是綿軟的,今日身上的灼熱倒是消退了不少,五臟六腑間的綿延痛覺也有所緩解,行動之間,倒是沒有那般難受了。

沈恪扶著床欄起身,只是站起來的那一刻,腦中的暈眩幾讓他站不穩。

“怎麽就起來了?”林大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疾步上前,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伸手扶了一般搖搖晃晃的沈恪,扶著人來到桌邊,坐了下來,“今兒感覺如何?”

沈恪雙眼無神地朝著林大娘的方向看去,眼中只能看到極其模糊的人影,他搖了搖頭,沙啞地道:“可以看到一點點光了。”

林大娘聞言,輕輕笑了一下,伸手將已然晾到溫熱的藥遞送到沈恪的手中,低著頭,欣慰地道:“看來這藥是有效果的。你身上的毒素正在慢慢驅減,再過一些時日,應該是可以看到了。”

她伸手摸了一把脈,只是這一搭脈,眉頭還是稍稍擰了起來。

“林大娘,這外頭的情況如何了?”沈恪抿了一口苦澀的藥汁,而後啞聲問道。

林大娘想了想,而後道:“聽聞京中叛軍已平,賊人梟首,不過,聖上命喪賊人之首。如今是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聽著這消息,沈恪心頭微微一松,而後又接著問道:“不知南境如今是否安好?”

林大娘擡眸看了一眼沈恪,註意到沈恪額上沁出的冷汗,她嘆了口氣,道:“沈公子......”

“沈公子,你有這時間關註外頭的風風雨雨,不如多放些心思在自個兒身上。”鄭老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好似蒼老了不少,身上帶著濃郁的藥味,想來是剛剛從藥房裏出來。

沈恪茫然地擡頭看向鄭老,半晌沒有言語,等到鄭老坐了下來,伸手搭著他的腕脈時,沈恪覆又問道:“抱歉。南境......”

林大娘似乎是明白沈恪的擔憂,她扯了扯唇角,無奈地搖搖頭,接了話頭道:“南境,是有驚無險,兩位皇孫殿下帶著援兵趕赴南境......如今南境是一片安寧,你也別擔心了。”

鄭老松了手,仔細端詳沈恪毫無血色的面容,低聲道:“剩餘的殘毒纏綿在血脈中,這要想祛除著實麻煩,若是不能祛除,只怕......”

鄭老的話說得很直白,與沈恪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明白沈恪這人並不脆弱,性子堅韌得很,故而生死之事,他都直白地同人說清楚,也免得人糊裏糊塗的。

“若是不能祛除,我能活多久?”沈恪一臉鎮定地開口詢問。

“若是不能祛除,大抵也就是三五個月的事了。”鄭老臉色沈重地回道,“說來我倒是有一法子可以嘗試,只是頗為冒險,你這一身的傷,本就耗損了你的生機......若是熬不過,那生死不過是頃刻間,就不知你可敢試一試?”

沈恪沈默不語。

林大娘見著沈恪單薄的身體,那安靜而茫然的模樣,讓人看著心疼,她心頭一軟,輕聲道:“現下京中也算是安定下來了,你可要我給你家裏人送封信,來接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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