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法★契約★改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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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要到養老院的晚餐時間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閑逛的心情也就此消失，我選了最高的地方眺望遠方……壞了，許久沒有出來動彈，這裏的建設模樣已經變化巨大，忘記記路，火急火燎地趕到大學城那邊的我，在這個鋼筋水泥的森林裏，理所當然地迷路了。
“……李奶奶，你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回去，是嗎喵？”王八用那大的驚人的眼睛炯炯地看著我，我挑了個暗巷跳了下去，回到了地面上。
“沒錯，畢竟我也差不多過了到處亂跑的年紀了……”
“才不是說這個啊喵！”王八拼命地拍打我的臉頰，“你的手機沒有導航軟件，不能查一下能不能上網嗎喵———哦沒買流量套餐不能上啊……”
車輪碾過柏油馬路，我和王八在充斥著轟鳴和噪音的現代城市裏面面相覷。
我與那兩位魔法少女在外觀上有著巨大的不同———不只是因為我現在是個成熟女性的模樣，更因為和那個在現實生活中相當暴露的裝束不同，長裙和高領毛衣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
“不能再拖了……”我在心裏盤算著，“如果小王到點發現我消失了，一定會當成老人失蹤上報，如果變回去，讓家人來接我，也一定會問到為什麽會走到這裏，最壞的情況就是被當成老年癡呆，實行嚴格監管，到時候就沒辦法跑出去了。”
“那可不行喵！”王八大聲喊道，“自由的活動時間是很重要的喵，這個條件甚至是挑選魔法少女的重要指標……可惡喵。”
誒，這其實是選擇的重要指標嗎？難不成因為現在年輕人活動時間太少，所以這個魔法少女的選拔才會看上去全是一群高齡人的嗎？
斜陽夕照，我從公交站的公共長椅上站了起來。
“李奶奶，你要去哪喵？”
還能有什麽辦法呢，我順手用賣王八的錢在旁邊的小店買了頂帽子戴在頭上，朝著警局走去。
“這種時候，除了麻煩警察同志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
“警察同志。”
我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那裏只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年輕輔警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警察。
大學城出了剛才的事故，大部分警力應該也被調出去了，仔細想想，穢染還真是浪費公共資源啊。
“怎麽了？”小警察的態度非常好，一看到我進入警局，就立刻迎了上來，“是來報案的嗎？還是求助的？”
“咳。”老警察用力咳嗽了一聲，他才拉開距離，現在這麽尊老愛幼的人民公仆已經很少了。
“我是來問路的。”感覺再拖下去就要遲則生變，我立刻道出我此行目的，“請問青山敬老院要怎麽走？”
“我來幫你找導航！”小警察自告奮勇，擠到桌前，拿起手機查了起來，“我還可以送你回去！”
“少貧嘴了，”老警察瞪了他一眼，“等局裏的同事回來，那個大學城出的事有的是你忙！”
……果然開始講到這裏了。
“真好啊，我也想去出外勤。”小警察點著手機嘟嘟囔囔，“最近的那個魔法少女都市傳說果然是真的吧？我也想去看美女啊。”
我能感覺到王八在我的袋子裏繃得緊緊的，努力催促我趕緊離開。
“………”國字臉，表情滄桑的硬漢臉老警察突然局促了起來，“……那都是網上營銷出來的東西，你別信這些。”
“哪有，這麽多視頻資料都出現了，要這是假的，誰那麽有錢去做這種特效啊。”小警察看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也來了興致，“這位美女…同志，怎麽稱呼？我給你看看？”
說實話，我想看。
“叫我文華就可以了。”我報出名字，小警察自來熟地點開收藏夾，放出了他珍藏的影像。
那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魔法少女，戴著警帽穿著警服，英姿颯爽的少女，在街上制服了搶包的搶劫犯，還有一只眼睛大的驚人的茶杯犬跟在身邊。
“好可愛啊，我決定單推她了！”
小警察剛剛說出來就意識到我可能聽不懂，便貼心地解釋起來，“啊，意思是我一生只喜歡她一個人。”
端著保溫杯喝枸杞茶的老警察突然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和嗆水聲。
“怎麽了建國叔，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你也該退休了。”小警察回過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誒？我記得你好像也養了一條很像的茶杯犬，給你女兒的吧？”
“………”
異常的沈默中，老警察很快冷靜了下來。
“你是說嘯天嗎？它是遠方親戚送我的，和那個勞什子魔法少女根本沒關系。而且嘯天是條威風的警犬，我平時也會讓他做各種訓練，不要把他和那種寵物犬相提並論。”
“說的也是啦。”小警察轉回來，“哪有給茶杯犬取名叫嘯天還做警犬訓練的，如果是魔法少女的吉祥物，應該叫甜甜★露露什麽的才正常嘛。”
老警察又開始嗆水了，可憐這半瓶子水，有一半全給嗆在外面，他是不是年紀到了，也該進養老院了啊。
“好了，快點送這個女同志出去吧。”
老警察起身走進了工作區，小警察不情不願地走到門口，把方位告訴了我。
“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不許加聯系方式！”
老警察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謝過他們，我離開了警局。
“………”王八擡頭盯著我看，突然嘆了口氣。
“怎麽了？”
我問。
“不，只是突然覺得，你作為魔法少女的本體還算挺好的喵。”
王八翻了個身，在購物袋裏晃晃悠悠地盯著我看。
被夕陽晃了下眼睛，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也許是對我而言，停滯的時間又開始流動了吧。
護工小王今天晚飯晚了，所以也沒有發覺我偷偷溜出去過。端來飯菜的時候，甚至有一點心不在焉。
“小王，怎麽啦？”
我和她也是多年交情，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家裏出了點問題，”她有些疲憊地這麽回答我，“不會影響工作的，放心吧。”
她點開電視便匆匆離開，新聞上正是大學城的集體昏迷事件，破壞的街道已被拉上警戒線，遠處的攝像頭只是拍到了極為模糊的影像。可惜的是，兩層樓那麽高的穢染並沒有出現在照片裏。
“畢竟那只能算精神能量喵，只有魔法少女本身具有的資質和有時候能量的增幅才能看見穢染。”王八解釋起來，“雖然那個已經等級很高能被觀測了，但沒有資質還是看不清樣子的喵。”
“資質啊。”我喃喃自語，“那小航……過來幫忙的孫子也擁有魔法少女的資質嗎？”
“那是當然的喵。”王八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魔法少女的資質會不會根據血緣遺傳……畢竟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要找老太太簽訂契約，明明我們都是默認尋找年輕少女的喵。”
新聞主持人已經一轉話題，開始回顧安鎮市的歷史事件，王八仍然在喋喋不休，看起來是攢了很久的抱怨了。
“因為這座城市和我一樣老了。”
電視機裏，關於安鎮市的歷史節目特輯在我記憶裏已經是無數次回放，就算記憶力變差，這麽多次的重演也早已讓我記住所有重點。
“也許就算撐過了這次的大災也會馬上冷清了。”
雖然這已經不是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能看到的景象了，我的兒女，我的孫輩，在未來也不會囿於這小小一隅，也不會繼續看著這種電視中的陳詞濫調，不斷回憶過去了吧。
“李奶奶……”
———說起來，我當初到底許了什麽願望呢。
記憶已經蒙上一層薄霧，不久前的事情也變得模糊不清，上了年紀就是這點不好。
“明天也帶我一起去打那個什麽穢染吧。”我摘下老花鏡，起身關上了老電視機，主持人的【歷來多災……】發出一聲電流變音的脆響，截斷在空氣裏，他的下一句話我都爛熟於心。
“李奶奶！你想通了喵！”
王八發出驚喜的叫聲，我拉上窗簾。
少女。
這個詞已經很久不曾和我有關了。
依照王八的感應結果，新的一天我也偷偷摸摸地越出了養老院，借由難以置信的身體能力，在屋頂和墻壁上跳躍。
王八說它們這類吉祥物對於穢染都有著天然的感應，一旦在哪裏出現就會像電燈旁邊的飛蛾一樣聚集過去———感覺它的比喻不太對勁，但現在並不是糾結王八文化程度的事。
我很想偷偷溜進小航的大學去看他一眼，比起小時候，他瘦了好多，那副圓鼓鼓胖乎乎的可愛樣子已經消失了，當然，這也是因為我與他的父親，我的兒子關系並不是很好的原因，我只能偶爾見見他。
果然還是算了吧。現在……沒錯和過去一樣，這次我也必須保護他們才行。
“李奶奶！”就在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基站塔上發著呆時，搭在我肩膀上的王八突然感應到了什麽似的這麽提醒道，“那邊，感應到了穢染的氣息喵。”
於是我立起身，縱身一躍，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是游樂園。
確實在上空看見了不詳的黑氣，但和上一次不一樣，從遠處來看，我並沒有清楚看見明確的危險，想必這就是普通的規模吧。
“從側門翻進去吧喵。”王八著急地慫恿，但不買票果然還是不太好。
我偷偷摸摸地找了個地方解除了變身，然後拿著八十歲奶奶的身份證堂而皇之地免票入了園。
———太好啦，賺到了！
“……為什麽李奶奶你在這種事情上有這樣的奇怪執著啊喵。”
我沒管王八的吐槽，率先朝著發出黑色部分的地方走去———
“……咦？這不是——”
………？
……那、那個難不成是小航的聲音？
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碰到他……！
“他在你後面，要跑過來了喵！”
王八著急地發出提醒，我立刻驅動一用力就會咯噠咯噠響的身體，朝著廁所極速奔去。
絕對不能被他發現我在這裏，我幾乎是飛撲進了廁所，一陣彩光後立刻完成了變身。
“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警惕地從拐角探出頭來，卻發現想象中的騷亂並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在這裏幹什麽，爸爸！”
———爸爸……？
小航錯愕地站在大路上，和他的數位好友一起，而在他對面的中年男性因為被抓包而露出了尷尬和難以啟齒的表情。
“小明……？”
“哈，小明？”王八重覆了一遍我的話。
他是我的兒子，和已經進入叛逆的小航已經日漸無法對話，關系緊張已經持續到現在了。
但是，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黑霧飄散了過來，空氣中出現了影影卓卓的黑色霧氣，這是只有魔法少女才能看到的異常景象。
不行，必須讓他們離開這裏！
這麽想著，但小明卻率先拉開一步。
“快點給我走！”他用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兇狠的語氣這樣說道，“整天在這種地方玩玩玩，實在是———”
“你又說這種話！”小航也氣得顫抖，“離我遠一點！”
看起來和他關系較近的同伴拉了他一把，他們就離開了這裏。而小明也心事重重地拐進了廁所，壓根沒有註意我。
———小明……
正當我有些感傷於上一代和子代的關系時，男廁所裏發出了綺麗的彩光。
……等等，不會吧！
那光汙染一樣的光芒我是再熟悉不過的，毫無疑問，那是魔法少女變身的光輝。
從男廁所裏走出的，是一位粉色頭發，穿著暴露，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女。
………毫無疑問，就是新的魔法少女。
“……咦？為什麽連你的兒子也有魔法少女適性啊喵！”王八無法理解地反覆上下觀察，在我耳邊附耳說道。
“………”
我站在廁所門口，直直地盯著他。
———說不定，說不定裏面還有人，這位也有可能並不是小明……！
“唔……”註意到我的視線，令人憐愛的少女護住了自己的身體，“……別、別看。”
和那個每次吵架都不道歉的臭脾氣中年男人不同，少女尷尬起來也變得相當可愛。
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小明。
“………”
少女沈默地繃直身體，僵硬地從我身邊走過。
“………小明。”
最終，我還是為了確認而輕喚了他一聲。
“………咦？你、你該不會是……！”
在對這個名字做出反應的那個瞬間，我內心的火山爆發了。
“政明，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身為小航父親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媽？！你是媽嗎？！！”
我和政明———也就是我已經53歲的兒子坐在游樂園的長椅上，以魔法少女的形態。
“……小航知道你變成這樣嗎？”
我這樣問道，用碾壓的身高差這樣這樣俯視著他，這種感覺很新奇，上一次以這種視角總感覺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不……他怎麽可能知道。”
她閃耀的裙邊跳出了一只可愛的潔白的小兔子，那水潤的同款大眼睛就和王八一模一樣。
“你的母親居然也是資質者，難怪我想要契約你的兒子卻不小心契約了你碰。”小兔子歪過頭，“看來是從奶奶那邊遺傳的碰。你們直系一家人全都擁有資質這件事真的很少見，其他的資格者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類型碰。”
“……這和小航有什麽關系？”我警惕地問道，“想要契約小航……？”
“是我在起夜的時候碰見的。”政明大腿敞開，用支在腿上的手捏了捏鼻梁，像個中年大老爺們兒一樣嘆了口氣，“這個奇怪的東西正要進兒子的臥室，把我嚇壞了。”
“反正也都是適格者，聽說了可以許願以後，他就主動代勞了碰。”小兔子轉了一圈，“為人父母還真是操心啊碰。”
———許願？主動？
我仔細觀察著政明，不管何時他都是那副一本正經的別扭樣子，他真的會為了許願而簽訂契約嗎？
“你許了什麽願望？”
我問。
“………”他扭過頭，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老實地交代了，“……我想要變得理解小航。自從他成年以後，我們就漸行漸遠……想要補救也已經晚了，我總是無法坦率地表達對他的關心……”
……能理解呢，畢竟我也是這樣。
“每次和他的對話總會從關心變成責罵，我是不是已經父親失格了呢。”他嘆了口氣，似乎不面對兒子，就能將煩惱直白地說出，“所以，我希望，我能夠理解他。”
“———但是，從剛才的景象看起來，你們完全沒有和好喵。”王八插嘴了，“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嗎？”
“他說的太模糊了碰，所以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將他的期望轉換在了魔法少女形態上。”小兔子戳了戳他的臉，少女的白皙臉頰充滿彈性。
“嗚……為什麽會這樣！”政明捂住臉，崩潰般地俯身下去。
“這張臉，這個身材，還有這個衣服，就是完全按照小航自己的xp捏的碰。”
小兔子給出了答案。
我和王八看著看上去完全是未成年形態的政明，不約而同地沈默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啊？我不想從這個層面理解他啊……？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是怎麽了……！把我變成這樣子，要我怎麽面對他才好……！每次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我自己變成這樣是他的xp，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把他的審美掰回來……！”
政明……你辛苦了。
面對著如此痛苦的政明，我只能以過來人的經驗，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不也喜歡大胸熟女嗎。放在床下的書被我發現以後，我什麽都沒有做哦。守望兒女的成長，就是如此吧。”
“嗚……！”
好像受到了更深重的傷害，政明全身顫抖，把臉埋進了手裏。
“……知道了你的理由，我也理解了。”
我嘆了口氣。
政明擡起了頭，結結巴巴地說：“這麽說，你同意我———”
“回去吧，我來替你把你的工作做了，事已至此，你的願望已經達成了。”我這樣捏起他的裙角，感嘆現在年輕人世風日下，“53歲男人了，穿成這樣不像話，不怕被兒子看見？”
“奶奶，話不能這麽說碰。”小兔子揮動著潔白的肉球，頗為可愛的歪過頭，“魔法少女的數量是固定的，簽訂契約不幹活我們也會很困擾碰。”
———固定的？
m，憑什麽你的形象就那麽可愛啊喵！”
王八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它撲了上去，撕扯起了小兔子的耳朵，“tnnd，憑什麽我就是個王八啊喵！憑什麽喵！”
真是可怕的嫉妒心，原來這種生物也有嗎。
“噗。”小兔子發出一聲嘲笑，“就是因為你最笨，所以才會最後一個找到這樣的契約者碰，然後變成這種蠢樣，怎麽看都是你能力不足碰。”
“最後一個？”我問。
“啊，沒錯，魔法少女的甄選已經結束了。”政明這樣回答，“我可以確認，小航並不在其中，至少他不可能會不務正業翹課幹這個了。”
———哈，還真是個勉強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啊。
津津有味地欣賞了一會兒吉祥物之間的撕扯，我揪開了它們兩個：“工作的事不用擔心，我可以一個人幹兩個的活。政明，回去和你兒子好好坐下來談談吧。”
“……這是不可能的碰。區區一個新人魔法少女是做不到幹兩個人的活的碰。”小兔子耳朵上的毛禿了一塊，“別大放厥詞了碰，nmd，我的毛要怎麽賠啊，混帳王八！”
吉祥物全是這種德性嗎。
“別吵了……我來幫你恢覆，借我一下。”我舉起小兔子，回想起過去殺雞的經驗，雙手熟練地一擰，就聽見一聲清脆的骨骼錯位聲，“你看，這樣就好了。”
“誒，兔兔……！”
看見我提著扭斷脖子變得軟趴趴的小兔子，政明發出了驚恐的喊聲，但很快，我就在附近的草叢裏發現了刷新出來的吉祥物。
“這樣不就治好了嗎。”
拍了拍手，把那個看上去還很肥的肉塞進蛇皮袋裏，我溫柔地看向被捏著後頸的小兔子。
“怎麽樣？我的提議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小兔子抖的像坐按摩椅一樣，“……難、難以置信的殺氣碰……對不起……考慮、我會考慮的碰……！”
“這樣就好。”我把小兔子放回政明懷裏，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三個都縮在一起，哆哆嗦嗦地看著我。
尖銳的尖叫劃破了寧靜，游樂園深處的黑色氣息突然變濃，看來是沒辦法放著不管了。
“正好，讓我活動一下這把老骨頭，給你們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把他的那部分工作幹了吧……”
捏住拳頭，發出了哢嗒哢嗒的響聲，我朝著那邊走去。
“媽……”
政明如同小時候那樣，老老實實地跟在了我的後面。
蠕動的黑色穢染在不斷侵吞著游樂園的土地，因為濃度升高，它們也逐漸變得能被看見，顯然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那是什麽東西……？”
“救命……救命啊———！”
與逃命的人群擦肩而過，我毫不猶豫地踢向了意圖攻擊的穢染。
太好了，看來這次是普通規模的樣子。
“加油啊奶奶！讓那個【嗶——】的【嗶———】【嗶—】刮目相看啊喵！”
王八不知道為什麽情緒高漲，意圖一雪前恥。
———該死，小航不會又被卷進去了……？
想到他可能會有事，我即刻加快腳步朝著群聚的穢染掃了過去，用著那位的照片輕飄飄地吹過去以後，大量的穢染就在巨響中消逝了。
“……媽，那個照片有點像———”
“不要問這麽多。”
用慣常的母親微笑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我終於看到了小航的影子。他正保護著走失的小女孩，穢染已經近在眼前。
“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極速蹬地，借力於旁邊的鐵柵欄，在踹出彎折的瞬間，騰躍而起，一拳打爆了前方的穢染————
咦，有點沖過頭了……
像一道閃電那樣帶起了空氣的爆響，我清出了一整條直線的空位，不太能把握力道地抵達了另一個位置。
……哎呀，畢竟是過了這麽多年了。
為了緩解尷尬，我只好順勢護住我抵達位置的的無辜市民。仔細一看，這不是小航剛才一起玩的同伴嗎，既然是孫子的朋友，就順勢一並保護了吧。
我扶住了被趕來的風壓吹的重心有些不太穩的小航朋友，對他回以慈祥的微笑。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說“我家小航受你照顧了”啊。
“沒事吧？”
表情尚且還帶點懵的大學生在看到我的臉的同時，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臉頰就好像是發燒一般變紅了。
“……？”
我懂了，應該是身體距離太短了，不是老太太，現在的模樣不能和孫子朋友如此接近。
了然似的，我暗自使力推開了小航的朋友———不是，他怎麽抓的這麽緊啊！？
“啊，魔法未亡人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小航一下就認出了我，“餵，庭宇，你在幹什麽啊！”
“……”小航的朋友不知道為什麽對我緊抓不放，但根本就不敢看我，“可以等會兒的話，我……”
“我知道，你是想泡那個姐姐！”
被小航救下的小女孩立刻了然。
“哈？你要對她做什麽？”政明也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咦？你小子不要在這種地方搭訕啊！”小航回過頭，開始口齒不清地說了些什麽，但我沒聽清楚，因為註意力的轉移，他甚至沒有註意到有一頭穢染已經靠近了他的背後———
“……嘁。”
一道華光閃過，提著粉紅色魔法棒的政明將妄圖襲擊他兒子的穢染一刀兩斷。
“連背後都沒辦法兼顧的蠢貨，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麽？”習慣性地對兒子吐出冷硬的語句，政明背過身去不願看小航的正臉，“快點去避難吧，這裏由我來解決。”
“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被剛才驚險一幕嚇到，小航下意識地松勁，在膝蓋即將抵達地面的一瞬間，到底是心疼兒子的政明將他一把扶住。
“……真是丟臉啊，你沒事吧？”
他別扭地這樣問道。
尚且有點懵的小航在看到魔法少女政明的一瞬間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臉頰就像發燒一般變紅了。
“……………”
“………？起來吧，快點去避難。”
政明推了他一把，然而沒有推動。小航貪婪而震驚地緊緊盯著他父親所擬態出來的臉龐，然後柔弱地說道，“竟然還是傲嬌……等、等會兒有空的話………”
“……”身為男人，立刻就理解了自己處境的政明就這樣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為了他的身心健康，在此刻做出了選擇，“……不好意思，我馬上就不幹魔法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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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還在A島連載中的未完成文《八十歲魔法少女》
這是全部存貨，要完結這個可能要等我完結完V文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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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個事實，閑逛的心情也就此消失，我選了最高的地方眺望遠方……壞了，許久沒有出來動彈，這裏的建設模樣已經變化巨大，忘記記路，火急火燎地趕到大學城那邊的我，在這個鋼筋水泥的森林裏，理所當然地迷路了。
“……李奶奶，你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回去，是嗎喵？”王八用那大的驚人的眼睛炯炯地看著我，我挑了個暗巷跳了下去，回到了地面上。
“沒錯，畢竟我也差不多過了到處亂跑的年紀了……”
“才不是說這個啊喵！”王八拼命地拍打我的臉頰，“你的手機沒有導航軟件，不能查一下能不能上網嗎喵———哦沒買流量套餐不能上啊……”
車輪碾過柏油馬路，我和王八在充斥著轟鳴和噪音的現代城市裏面面相覷。
我與那兩位魔法少女在外觀上有著巨大的不同———不只是因為我現在是個成熟女性的模樣，更因為和那個在現實生活中相當暴露的裝束不同，長裙和高領毛衣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
“不能再拖了……”我在心裏盤算著，“如果小王到點發現我消失了，一定會當成老人失蹤上報，如果變回去，讓家人來接我，也一定會問到為什麽會走到這裏，最壞的情況就是被當成老年癡呆，實行嚴格監管，到時候就沒辦法跑出去了。”
“那可不行喵！”王八大聲喊道，“自由的活動時間是很重要的喵，這個條件甚至是挑選魔法少女的重要指標……可惡喵。”
誒，這其實是選擇的重要指標嗎？難不成因為現在年輕人活動時間太少，所以這個魔法少女的選拔才會看上去全是一群高齡人的嗎？
斜陽夕照，我從公交站的公共長椅上站了起來。
“李奶奶，你要去哪喵？”
還能有什麽辦法呢，我順手用賣王八的錢在旁邊的小店買了頂帽子戴在頭上，朝著警局走去。
“這種時候，除了麻煩警察同志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
“警察同志。”
我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那裏只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年輕輔警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警察。
大學城出了剛才的事故，大部分警力應該也被調出去了，仔細想想，穢染還真是浪費公共資源啊。
“怎麽了？”小警察的態度非常好，一看到我進入警局，就立刻迎了上來，“是來報案的嗎？還是求助的？”
“咳。”老警察用力咳嗽了一聲，他才拉開距離，現在這麽尊老愛幼的人民公仆已經很少了。
“我是來問路的。”感覺再拖下去就要遲則生變，我立刻道出我此行目的，“請問青山敬老院要怎麽走？”
“我來幫你找導航！”小警察自告奮勇，擠到桌前，拿起手機查了起來，“我還可以送你回去！”
“少貧嘴了，”老警察瞪了他一眼，“等局裏的同事回來，那個大學城出的事有的是你忙！”
……果然開始講到這裏了。
“真好啊，我也想去出外勤。”小警察點著手機嘟嘟囔囔，“最近的那個魔法少女都市傳說果然是真的吧？我也想去看美女啊。”
我能感覺到王八在我的袋子裏繃得緊緊的，努力催促我趕緊離開。
“………”國字臉，表情滄桑的硬漢臉老警察突然局促了起來，“……那都是網上營銷出來的東西，你別信這些。”
“哪有，這麽多視頻資料都出現了，要這是假的，誰那麽有錢去做這種特效啊。”小警察看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也來了興致，“這位美女…同志，怎麽稱呼？我給你看看？”
說實話，我想看。
“叫我文華就可以了。”我報出名字，小警察自來熟地點開收藏夾，放出了他珍藏的影像。
那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魔法少女，戴著警帽穿著警服，英姿颯爽的少女，在街上制服了搶包的搶劫犯，還有一只眼睛大的驚人的茶杯犬跟在身邊。
“好可愛啊，我決定單推她了！”
小警察剛剛說出來就意識到我可能聽不懂，便貼心地解釋起來，“啊，意思是我一生只喜歡她一個人。”
端著保溫杯喝枸杞茶的老警察突然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和嗆水聲。
“怎麽了建國叔，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你也該退休了。”小警察回過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誒？我記得你好像也養了一條很像的茶杯犬，給你女兒的吧？”
“………”
異常的沈默中，老警察很快冷靜了下來。
“你是說嘯天嗎？它是遠方親戚送我的，和那個勞什子魔法少女根本沒關系。而且嘯天是條威風的警犬，我平時也會讓他做各種訓練，不要把他和那種寵物犬相提並論。”
“說的也是啦。”小警察轉回來，“哪有給茶杯犬取名叫嘯天還做警犬訓練的，如果是魔法少女的吉祥物，應該叫甜甜★露露什麽的才正常嘛。”
老警察又開始嗆水了，可憐這半瓶子水，有一半全給嗆在外面，他是不是年紀到了，也該進養老院了啊。
“好了，快點送這個女同志出去吧。”
老警察起身走進了工作區，小警察不情不願地走到門口，把方位告訴了我。
“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不許加聯系方式！”
老警察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謝過他們，我離開了警局。
“………”王八擡頭盯著我看，突然嘆了口氣。
“怎麽了？”
我問。
“不，只是突然覺得，你作為魔法少女的本體還算挺好的喵。”
王八翻了個身，在購物袋裏晃晃悠悠地盯著我看。
被夕陽晃了下眼睛，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也許是對我而言，停滯的時間又開始流動了吧。
護工小王今天晚飯晚了，所以也沒有發覺我偷偷溜出去過。端來飯菜的時候，甚至有一點心不在焉。
“小王，怎麽啦？”
我和她也是多年交情，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家裏出了點問題，”她有些疲憊地這麽回答我，“不會影響工作的，放心吧。”
她點開電視便匆匆離開，新聞上正是大學城的集體昏迷事件，破壞的街道已被拉上警戒線，遠處的攝像頭只是拍到了極為模糊的影像。可惜的是，兩層樓那麽高的穢染並沒有出現在照片裏。
“畢竟那只能算精神能量喵，只有魔法少女本身具有的資質和有時候能量的增幅才能看見穢染。”王八解釋起來，“雖然那個已經等級很高能被觀測了，但沒有資質還是看不清樣子的喵。”
“資質啊。”我喃喃自語，“那小航……過來幫忙的孫子也擁有魔法少女的資質嗎？”
“那是當然的喵。”王八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魔法少女的資質會不會根據血緣遺傳……畢竟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要找老太太簽訂契約，明明我們都是默認尋找年輕少女的喵。”
新聞主持人已經一轉話題，開始回顧安鎮市的歷史事件，王八仍然在喋喋不休，看起來是攢了很久的抱怨了。
“因為這座城市和我一樣老了。”
電視機裏，關於安鎮市的歷史節目特輯在我記憶裏已經是無數次回放，就算記憶力變差，這麽多次的重演也早已讓我記住所有重點。
“也許就算撐過了這次的大災也會馬上冷清了。”
雖然這已經不是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能看到的景象了，我的兒女，我的孫輩，在未來也不會囿於這小小一隅，也不會繼續看著這種電視中的陳詞濫調，不斷回憶過去了吧。
“李奶奶……”
———說起來，我當初到底許了什麽願望呢。
記憶已經蒙上一層薄霧，不久前的事情也變得模糊不清，上了年紀就是這點不好。
“明天也帶我一起去打那個什麽穢染吧。”我摘下老花鏡，起身關上了老電視機，主持人的【歷來多災……】發出一聲電流變音的脆響，截斷在空氣裏，他的下一句話我都爛熟於心。
“李奶奶！你想通了喵！”
王八發出驚喜的叫聲，我拉上窗簾。
少女。
這個詞已經很久不曾和我有關了。
依照王八的感應結果，新的一天我也偷偷摸摸地越出了養老院，借由難以置信的身體能力，在屋頂和墻壁上跳躍。
王八說它們這類吉祥物對於穢染都有著天然的感應，一旦在哪裏出現就會像電燈旁邊的飛蛾一樣聚集過去———感覺它的比喻不太對勁，但現在並不是糾結王八文化程度的事。
我很想偷偷溜進小航的大學去看他一眼，比起小時候，他瘦了好多，那副圓鼓鼓胖乎乎的可愛樣子已經消失了，當然，這也是因為我與他的父親，我的兒子關系並不是很好的原因，我只能偶爾見見他。
果然還是算了吧。現在……沒錯和過去一樣，這次我也必須保護他們才行。
“李奶奶！”就在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基站塔上發著呆時，搭在我肩膀上的王八突然感應到了什麽似的這麽提醒道，“那邊，感應到了穢染的氣息喵。”
於是我立起身，縱身一躍，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是游樂園。
確實在上空看見了不詳的黑氣，但和上一次不一樣，從遠處來看，我並沒有清楚看見明確的危險，想必這就是普通的規模吧。
“從側門翻進去吧喵。”王八著急地慫恿，但不買票果然還是不太好。
我偷偷摸摸地找了個地方解除了變身，然後拿著八十歲奶奶的身份證堂而皇之地免票入了園。
———太好啦，賺到了！
“……為什麽李奶奶你在這種事情上有這樣的奇怪執著啊喵。”
我沒管王八的吐槽，率先朝著發出黑色部分的地方走去———
“……咦？這不是——”
………？
……那、那個難不成是小航的聲音？
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碰到他……！
“他在你後面，要跑過來了喵！”
王八著急地發出提醒，我立刻驅動一用力就會咯噠咯噠響的身體，朝著廁所極速奔去。
絕對不能被他發現我在這裏，我幾乎是飛撲進了廁所，一陣彩光後立刻完成了變身。
“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警惕地從拐角探出頭來，卻發現想象中的騷亂並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在這裏幹什麽，爸爸！”
———爸爸……？
小航錯愕地站在大路上，和他的數位好友一起，而在他對面的中年男性因為被抓包而露出了尷尬和難以啟齒的表情。
“小明……？”
“哈，小明？”王八重覆了一遍我的話。
他是我的兒子，和已經進入叛逆的小航已經日漸無法對話，關系緊張已經持續到現在了。
但是，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黑霧飄散了過來，空氣中出現了影影卓卓的黑色霧氣，這是只有魔法少女才能看到的異常景象。
不行，必須讓他們離開這裏！
這麽想著，但小明卻率先拉開一步。
“快點給我走！”他用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兇狠的語氣這樣說道，“整天在這種地方玩玩玩，實在是———”
“你又說這種話！”小航也氣得顫抖，“離我遠一點！”
看起來和他關系較近的同伴拉了他一把，他們就離開了這裏。而小明也心事重重地拐進了廁所，壓根沒有註意我。
———小明……
正當我有些感傷於上一代和子代的關系時，男廁所裏發出了綺麗的彩光。
……等等，不會吧！
那光汙染一樣的光芒我是再熟悉不過的，毫無疑問，那是魔法少女變身的光輝。
從男廁所裏走出的，是一位粉色頭發，穿著暴露，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女。
………毫無疑問，就是新的魔法少女。
“……咦？為什麽連你的兒子也有魔法少女適性啊喵！”王八無法理解地反覆上下觀察，在我耳邊附耳說道。
“………”
我站在廁所門口，直直地盯著他。
———說不定，說不定裏面還有人，這位也有可能並不是小明……！
“唔……”註意到我的視線，令人憐愛的少女護住了自己的身體，“……別、別看。”
和那個每次吵架都不道歉的臭脾氣中年男人不同，少女尷尬起來也變得相當可愛。
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小明。
“………”
少女沈默地繃直身體，僵硬地從我身邊走過。
“………小明。”
最終，我還是為了確認而輕喚了他一聲。
“………咦？你、你該不會是……！”
在對這個名字做出反應的那個瞬間，我內心的火山爆發了。
“政明，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身為小航父親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媽？！你是媽嗎？！！”
我和政明———也就是我已經53歲的兒子坐在游樂園的長椅上，以魔法少女的形態。
“……小航知道你變成這樣嗎？”
我這樣問道，用碾壓的身高差這樣這樣俯視著他，這種感覺很新奇，上一次以這種視角總感覺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不……他怎麽可能知道。”
她閃耀的裙邊跳出了一只可愛的潔白的小兔子，那水潤的同款大眼睛就和王八一模一樣。
“你的母親居然也是資質者，難怪我想要契約你的兒子卻不小心契約了你碰。”小兔子歪過頭，“看來是從奶奶那邊遺傳的碰。你們直系一家人全都擁有資質這件事真的很少見，其他的資格者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類型碰。”
“……這和小航有什麽關系？”我警惕地問道，“想要契約小航……？”
“是我在起夜的時候碰見的。”政明大腿敞開，用支在腿上的手捏了捏鼻梁，像個中年大老爺們兒一樣嘆了口氣，“這個奇怪的東西正要進兒子的臥室，把我嚇壞了。”
“反正也都是適格者，聽說了可以許願以後，他就主動代勞了碰。”小兔子轉了一圈，“為人父母還真是操心啊碰。”
———許願？主動？
我仔細觀察著政明，不管何時他都是那副一本正經的別扭樣子，他真的會為了許願而簽訂契約嗎？
“你許了什麽願望？”
我問。
“………”他扭過頭，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老實地交代了，“……我想要變得理解小航。自從他成年以後，我們就漸行漸遠……想要補救也已經晚了，我總是無法坦率地表達對他的關心……”
……能理解呢，畢竟我也是這樣。
“每次和他的對話總會從關心變成責罵，我是不是已經父親失格了呢。”他嘆了口氣，似乎不面對兒子，就能將煩惱直白地說出，“所以，我希望，我能夠理解他。”
“———但是，從剛才的景象看起來，你們完全沒有和好喵。”王八插嘴了，“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嗎？”
“他說的太模糊了碰，所以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將他的期望轉換在了魔法少女形態上。”小兔子戳了戳他的臉，少女的白皙臉頰充滿彈性。
“嗚……為什麽會這樣！”政明捂住臉，崩潰般地俯身下去。
“這張臉，這個身材，還有這個衣服，就是完全按照小航自己的xp捏的碰。”
小兔子給出了答案。
我和王八看著看上去完全是未成年形態的政明，不約而同地沈默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啊？我不想從這個層面理解他啊……？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是怎麽了……！把我變成這樣子，要我怎麽面對他才好……！每次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我自己變成這樣是他的xp，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把他的審美掰回來……！”
政明……你辛苦了。
面對著如此痛苦的政明，我只能以過來人的經驗，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不也喜歡大胸熟女嗎。放在床下的書被我發現以後，我什麽都沒有做哦。守望兒女的成長，就是如此吧。”
“嗚……！”
好像受到了更深重的傷害，政明全身顫抖，把臉埋進了手裏。
“……知道了你的理由，我也理解了。”
我嘆了口氣。
政明擡起了頭，結結巴巴地說：“這麽說，你同意我———”
“回去吧，我來替你把你的工作做了，事已至此，你的願望已經達成了。”我這樣捏起他的裙角，感嘆現在年輕人世風日下，“53歲男人了，穿成這樣不像話，不怕被兒子看見？”
“奶奶，話不能這麽說碰。”小兔子揮動著潔白的肉球，頗為可愛的歪過頭，“魔法少女的數量是固定的，簽訂契約不幹活我們也會很困擾碰。”
———固定的？
m，憑什麽你的形象就那麽可愛啊喵！”
王八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它撲了上去，撕扯起了小兔子的耳朵，“tnnd，憑什麽我就是個王八啊喵！憑什麽喵！”
真是可怕的嫉妒心，原來這種生物也有嗎。
“噗。”小兔子發出一聲嘲笑，“就是因為你最笨，所以才會最後一個找到這樣的契約者碰，然後變成這種蠢樣，怎麽看都是你能力不足碰。”
“最後一個？”我問。
“啊，沒錯，魔法少女的甄選已經結束了。”政明這樣回答，“我可以確認，小航並不在其中，至少他不可能會不務正業翹課幹這個了。”
———哈，還真是個勉強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啊。
津津有味地欣賞了一會兒吉祥物之間的撕扯，我揪開了它們兩個：“工作的事不用擔心，我可以一個人幹兩個的活。政明，回去和你兒子好好坐下來談談吧。”
“……這是不可能的碰。區區一個新人魔法少女是做不到幹兩個人的活的碰。”小兔子耳朵上的毛禿了一塊，“別大放厥詞了碰，nmd，我的毛要怎麽賠啊，混帳王八！”
吉祥物全是這種德性嗎。
“別吵了……我來幫你恢覆，借我一下。”我舉起小兔子，回想起過去殺雞的經驗，雙手熟練地一擰，就聽見一聲清脆的骨骼錯位聲，“你看，這樣就好了。”
“誒，兔兔……！”
看見我提著扭斷脖子變得軟趴趴的小兔子，政明發出了驚恐的喊聲，但很快，我就在附近的草叢裏發現了刷新出來的吉祥物。
“這樣不就治好了嗎。”
拍了拍手，把那個看上去還很肥的肉塞進蛇皮袋裏，我溫柔地看向被捏著後頸的小兔子。
“怎麽樣？我的提議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小兔子抖的像坐按摩椅一樣，“……難、難以置信的殺氣碰……對不起……考慮、我會考慮的碰……！”
“這樣就好。”我把小兔子放回政明懷裏，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三個都縮在一起，哆哆嗦嗦地看著我。
尖銳的尖叫劃破了寧靜，游樂園深處的黑色氣息突然變濃，看來是沒辦法放著不管了。
“正好，讓我活動一下這把老骨頭，給你們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把他的那部分工作幹了吧……”
捏住拳頭，發出了哢嗒哢嗒的響聲，我朝著那邊走去。
“媽……”
政明如同小時候那樣，老老實實地跟在了我的後面。
蠕動的黑色穢染在不斷侵吞著游樂園的土地，因為濃度升高，它們也逐漸變得能被看見，顯然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那是什麽東西……？”
“救命……救命啊———！”
與逃命的人群擦肩而過，我毫不猶豫地踢向了意圖攻擊的穢染。
太好了，看來這次是普通規模的樣子。
“加油啊奶奶！讓那個【嗶——】的【嗶———】【嗶—】刮目相看啊喵！”
王八不知道為什麽情緒高漲，意圖一雪前恥。
———該死，小航不會又被卷進去了……？
想到他可能會有事，我即刻加快腳步朝著群聚的穢染掃了過去，用著那位的照片輕飄飄地吹過去以後，大量的穢染就在巨響中消逝了。
“……媽，那個照片有點像———”
“不要問這麽多。”
用慣常的母親微笑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我終於看到了小航的影子。他正保護著走失的小女孩，穢染已經近在眼前。
“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極速蹬地，借力於旁邊的鐵柵欄，在踹出彎折的瞬間，騰躍而起，一拳打爆了前方的穢染————
咦，有點沖過頭了……
像一道閃電那樣帶起了空氣的爆響，我清出了一整條直線的空位，不太能把握力道地抵達了另一個位置。
……哎呀，畢竟是過了這麽多年了。
為了緩解尷尬，我只好順勢護住我抵達位置的的無辜市民。仔細一看，這不是小航剛才一起玩的同伴嗎，既然是孫子的朋友，就順勢一並保護了吧。
我扶住了被趕來的風壓吹的重心有些不太穩的小航朋友，對他回以慈祥的微笑。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說“我家小航受你照顧了”啊。
“沒事吧？”
表情尚且還帶點懵的大學生在看到我的臉的同時，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臉頰就好像是發燒一般變紅了。
“……？”
我懂了，應該是身體距離太短了，不是老太太，現在的模樣不能和孫子朋友如此接近。
了然似的，我暗自使力推開了小航的朋友———不是，他怎麽抓的這麽緊啊！？
“啊，魔法未亡人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小航一下就認出了我，“餵，庭宇，你在幹什麽啊！”
“……”小航的朋友不知道為什麽對我緊抓不放，但根本就不敢看我，“可以等會兒的話，我……”
“我知道，你是想泡那個姐姐！”
被小航救下的小女孩立刻了然。
“哈？你要對她做什麽？”政明也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咦？你小子不要在這種地方搭訕啊！”小航回過頭，開始口齒不清地說了些什麽，但我沒聽清楚，因為註意力的轉移，他甚至沒有註意到有一頭穢染已經靠近了他的背後———
“……嘁。”
一道華光閃過，提著粉紅色魔法棒的政明將妄圖襲擊他兒子的穢染一刀兩斷。
“連背後都沒辦法兼顧的蠢貨，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麽？”習慣性地對兒子吐出冷硬的語句，政明背過身去不願看小航的正臉，“快點去避難吧，這裏由我來解決。”
“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被剛才驚險一幕嚇到，小航下意識地松勁，在膝蓋即將抵達地面的一瞬間，到底是心疼兒子的政明將他一把扶住。
“……真是丟臉啊，你沒事吧？”
他別扭地這樣問道。
尚且有點懵的小航在看到魔法少女政明的一瞬間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臉頰就像發燒一般變紅了。
“……………”
“………？起來吧，快點去避難。”
政明推了他一把，然而沒有推動。小航貪婪而震驚地緊緊盯著他父親所擬態出來的臉龐，然後柔弱地說道，“竟然還是傲嬌……等、等會兒有空的話………”
“……”身為男人，立刻就理解了自己處境的政明就這樣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為了他的身心健康，在此刻做出了選擇，“……不好意思，我馬上就不幹魔法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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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還在A島連載中的未完成文《八十歲魔法少女》
這是全部存貨，要完結這個可能要等我完結完V文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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