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錢小青不是錢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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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正好眠，汴京綠羽山莊光明正大地開門迎客——我們也是做生意！
雖然是殺手生意，可我們是絕對專業的！還有還有！我們既買死，又買活——你想殺人，還是想廢掉一個人，或是閹了他，或是讓他眼瞎耳聾、各種毀容？放心我們說一不二，答應的事一定做得妥妥的。
什麽？你想殺人，但是希望那個人死前被好好虐一番？
這都不是事！想親手虐嗎？我們保證安全可靠，絕無後患！
當年綠羽教被武林盟定為邪教，遭到了全面的虐殺。然而自從一年前皇上因疾病駕崩再加上兩年前武林盟主改選，這些前程往事都漸漸被人所淡忘。於是綠羽教在當年避往西域六年後，又再次重返中原——地點仍舊是汴京。
這一次，綠羽山莊在原址重建，不過規模較以往小了一點，專門負責接生意。
管事的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人長得倒是很俊俏，可是渾身上下就是帶著那麽一股不羈的痞氣。沒辦法，畢竟是從西域來的，骨子裏豪放勁大著呢，還是和汴京這種豐厚的文化底蘊有點不搭。
大家都叫這個少年“景小爺”，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沒有人知道具體綠羽山莊生意接了之後是怎麽請那些西域高手來做的。大家只知道，凡是想要某人的命或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到這個綠羽山莊找“景小爺”，然後先付定金，說明目標。不久之後就一定會收到好消息，這時買家再付完餘款——就這麽簡單！
“您看，這能不能便宜點？我只要她死——只要死就行，要求不高的。”這已經是一天內的第三次了，那個渾身灰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女子又來了。
穿灰衣這麽土氣也就算了，怎麽連臉也遮呢麽嚴？一個黑色的大帷帽，隱隱還可以看見裏頭那張臉帶了一張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面，下頜的曲線隱約看去很是清秀——也罷，現在的買主一個比一個謹慎。可是，再怎麽樣，“綠羽山莊”的牌子在那，說什麽也不能降價，這是原則問題！
第三次從頭到腳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後，翹著二郎腿的俊美少年“景小爺”直接扭過了臉，“明碼標價，絕無二價。”
看著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黑衣女子微低了腦袋，但仍站在那不肯離開，一聲不發。
三百兩黃金……
可是除了這裏，她不知還有什麽辦法……
過了好一會，那女子還不走，景小爺斜睨著又看向了她，“你覺得無名門掌門未婚妻，是隨隨便便就能殺掉的？向梓宸可是個厲害人物。綠羽教既然要接任務，接了就一定會完成。你這樁買賣怎麽著也得是毒聖護法級別的殺手才能完成的。”綠羽山莊的買賣向來都是保質保量，至於價錢，那是沒得談的。
“毒聖護法？”少女喃喃重覆了一遍，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真的不能便宜點嗎？”
少年斜著眼看了她一下，“不行。”
“小姑娘，我聽說無名門掌門三日後要大喜，你就這麽想著殺掉人家的新娘子？”少年一臉好笑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難道是因妒生恨？女人就是麻煩。
“什麽！三日後就要大喜？”女子的聲音中顯出了慌亂，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一下拽住了他，“如果我能湊到三百兩，你們能不能三日內，在大喜之日前，就幫我殺掉人？”
這麽急？少年想了下，“應該沒有問題。只要你明日能付出定金一百五十兩，綠羽山莊說到做到，大喜也能給他變成大喪。”少年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
“好！明天我會帶一百五十兩定金來。”
“另外，餘款一百五十兩要在半月內付清。”
“行！”少女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只要你付得起錢，我們綠羽教就敢接。景小爺伸了個懶腰走回了內堂——等到明天再說吧，這小姑娘不一定能拿出那麽多錢的。
一天內湊齊一百五十兩的定金，還是黃金！
錢小青心裏也很沒底。但是，來不及了……
現在的自己根本不能回“無名教”——沒有人會相信，她是錢小青。錢小青不覺撫上了自己的面具——還有……她不想讓師兄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今天晚上看來只能去大通錢莊碰碰運氣了，一百五十兩金子他們應該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到手。
～～～～～～～～～～～～～～～～～～～～～～～～～～～～～～～～～～～
入夜，灰色身影，黑色帷帽。
一陣風吹過，掀起帷帽的垂紗，白色的面具若隱若現。
大通錢莊門口。
街上已經無人，除了風聲和打更聲，一切都很靜很靜。
大通錢莊，汴京第一大錢莊。每日金錢流動數量十分龐大，誰都知道裏面有的是錢。更加令人心動的是，大通錢莊不僅做金錢生意，還公開拍賣各種古董寶貝，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稀世罕有。對於這樣一個有錢又有寶貝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大盜試圖染指。然而大通錢莊自開張兩百多年以來，還從來沒有被盜過。
而這一切全都靠了大通錢莊的獨特設計。整個大通錢莊就是一只大大的鎖，將人和物都牢牢護在這個方形的鎖肚裏，連個窗戶都沒有。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錢小青面前的這扇一人半高的金色大門。晚上大通錢莊裏面是不住人的，因為不透氣。門上花紋繁多，但其實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是各種各樣的鎖道，覆雜異常。稍稍數了下，形式各樣的鎖竟然達到了八十一個——真真是固若金湯啊！！！就算是開鎖能手，一個晚上也很難一一解開。怪不得每日大通錢莊開業都要過好久——原來是要開門開好久。沒有人看守也不擔心，這個門自然厲害得緊。
這都誰造的？
那還用說？自然是出自兵器、機關江湖排名第一的雪湖山莊的手筆！
然而在十三年前，江湖的傳奇大盜夜貍卻在一個平常的夜晚成功撬開了那個“百無一失”的大門。當時他只留下了一張“夜貍牛刀小試”的紙條，卻並沒有盜走任何寶貝。大通錢莊為此著實驚慌失措了好一陣，忙聯系雪湖山莊要求對整個錢莊進行改造，以絕後患。
然而還沒來得及實施大規模改造，就聽說夜貍被仇家殺了，而且他還沒有收徒弟，一身撬鎖的功夫更是後繼無人。於是這改造的事情，被一毛不拔的大通錢莊前任當家金爺給無限期延後了。主要是請雪湖山莊出手一向不便宜。雪湖山莊一直精於商，各種奸中之奸，在兵器、機關上更是處於壟斷地位。
什麽叫壟斷地位懂不？
按照大通錢莊現任當家金小爺金無陋的說法就是——明知道他家是漫天要價，江湖上那些傻逼還總是一個勁叫好。好什麽好！我就沒看出那些個破銅爛鐵有什麽好，還要那麽多黃金白銀，作孽啊！！！
因此……
現在錢小青面前的這個門，就是當年夜貍曾經打開過的那扇。
只要是鎖，那就是有鑰匙就能打開。
鑰匙？錢小青早就忘了什麽是鑰匙，印象中從十歲那年起，她就沒用鑰匙開過鎖。
既然曾經有人開過這個門，那就是還有機會。
已經過了子時，周圍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錢小青盤腿坐在了大門前，借著月光和金屬門的反光，對門上的鎖道仔仔細細研究了起來。工字鎖，一字鎖，圓孔鎖這些都是常見的鎖型，只是比較耗時間而已。
錢小青活動了下手指，帶著手套輕松打開了所有的簡單鎖型。看看時間，還比較充足。接下來就是難點了——兩個藏詩鎖，三個迷宮鎖。
三個迷宮鎖還好辦，只要手巧，多試幾次應該能夠打開。
不管了，一個個來，先把迷宮鎖解決了。錢小青脫下了手套：解迷宮鎖對手的力度，角度都有很大的要求，不能有一點差錯。不過——這樣的話會在鎖上留下毒吧……
錢小青深吸了口氣，閉上眼，雙手撫上了其中一個迷宮鎖。是三角形的鎖孔，錢小青左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小小戲鐵絲。將小鐵絲探入，錢小青貼耳在鎖上細聽。這塊簧片聲音比較悶，應該比較厚，這塊有空聲，應該其後有一個小小空鎖道。聽了半響，心中有了大概。她從懷裏取出了一個不起眼的長勾和一個個大小不一有細線相連小彈子。先從鎖孔放了一個小彈子進去，而後用長勾一路輕挑慢推，將彈子推到了深處，卡在了一處機關上。而後又挑了兩個稍小的再次放入卡實。待到最後一個彈子進入卡好，只聽得“哢”的一聲輕響，鎖開了。三個小彈子很輕易地就被線拉了出來。整個過程中，她小心翼翼地不讓手直接碰觸到那些鎖——留下毒什麽的就不好了。
如此這般，錢小青又打開了剩下的兩個迷宮鎖。看看時間，已經塊天亮了——要加快速度了。
可是這剩下的兩個藏詩鎖——不知道是哪兩句詩就不能打開。藏詩鎖是沒有鑰匙的，鎖上有幾個銅箍，箍上刻著漢字，往往是一句五言詩，一句制鎖匠人以及鎖的主人才會知道的詩。只有轉動銅箍上的文字，使其組成正確的詩句，鎖才得以開啟。而錢小青現在面對的這兩個藏詩鎖，更是增加到了八個字，難度可想而知。
每一位有三個漢字可以選擇。也許主人家要的不是詩，是八個沒有意義的文字排列也是可能的。錢小青兩把鎖都隨手試了幾下，想當然沒有成功，她的心下有點洩氣。藏詩鎖除了這麽打開，就只有砸壞才能開——可是雪湖山莊所制哪是那麽容易弄壞的。再說砸鎖的動靜可不小，引來人就不好了。這可怎麽辦……
眼看天快亮，錢小青越來越急。沒有錢，綠羽山莊就不會出手。如果師兄真和紅夭成了親，那……
到底是哪兩句詩！！！
再看看那些字，真真是讓人頭大的很。
第一把鎖的前兩個字分別的三個選項是：老少幼，兒子女
少兒？少女？老兒？老女？幼兒？幼子？幼女？難不成還是“老子”？
錢小青心下一笑，誰會把老子這麽大俗的自稱寫進詩裏。
長這麽大，這麽沒品的詩句她也就見過一次……
……
等等！
會不會是那兩句？
《鎖天下》裏的最後兩句？
老子就是天下無敵，汝等皆為手下敗將？
試試？
錢小青看了看，你還真別說，這兩把鎖上還都有這十六個字可選……
老－子－就－是－天－下－無－敵
汝－等－皆－為－手－下－敗－將
“啪——”一聲輕響，兩把鎖竟然齊齊全開。
好吧……這個鎖匠就是鎖天下的作者嗎……
輕松進了屋，裏頭不僅沒人看管，就連金子也是毫不避諱地放在一旁的大木箱裏。
沒辦法——晚上不怕偷，白天不怕搶（護衛都是個個牛逼），能不囂張嗎。
錢小青也不貪心，只取了一百五十兩黃金就離開了。走時還幫人家鎖了門，更用衣服把那些鎖一個個擦了一遍——不能留下毒害了別人。最後她留下一了張紙條：被逼無奈，暫借一百五十兩，他日必還。
她走前還不忘順手幫大通錢莊鎖好了門。
真是個好姑娘啊。
～～～～～～～～～～～～～～～～～～～～～～～～～～～～～～～～～～～～
第二日，綠羽山莊剛開門，小廝就看到昨天的那個灰衣女子又站在了門前。
“麻煩，我找景小爺。”
開門的小廝說了句“您稍等。”，便回身去了莊內。
過了一會那人又走了出來，“景爺還沒起，麻煩您過會再來吧。”
“我可以在這裏等嗎？”錢小青小心地問了一下。
“當然可以，裏頭請。”那人領著她到客廳坐下，又上了茶水，“景爺醒了，我就告訴他。”
“多謝。”綠羽山莊對待客人果然很好。
錢小青沒有動茶水，喝茶要脫面具，會在杯上留毒……她不想再害人了。
“早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景小爺走了進來，伸了個懶腰，而後坐在了她的對面，“姑娘今日好早啊。”
“一百五十兩。”錢小青將手中的布包放在了他的面前。
“哦？”似乎很是意外，不過下一瞬景小爺就又恢覆了正常的神態。伸手拿過布包打開看了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兩黃金，只是這一個個金錠子上還都印著大通錢莊的標志。但是——綠羽山莊做生意，從來不過問買家的錢如何得來，有錢就行。
“那好，這筆買賣我們接了。不知可有什麽要求？”
“殺了她。”
“沒其他要求？”
“嗯。你們什麽時候動手？”
景小爺想了下，給了答覆，“需要準備下。正好綠羽山莊也收到了婚宴請帖，不出意外，就在大婚那日動手。你看可好？”
大婚那日嗎？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帶我一起去？”錢小青的聲音有些不確定，會不會太強人所難？她只是想去見見師兄。
“可以。”
“那……”要不要加錢？她沒有錢了，再加錢的話就算了。
“這是額外服務，不要錢。”景小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姑娘只要在後日辰時一刻到山莊來即可。”
“謝謝。那我就告辭了。”
景小爺起身對著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好走，來人！送客！”
“不用。”錢小青說完，便自顧自地離開了綠羽山莊。
後天嗎？後天就能見到師兄了嗎？
可是……
見到了，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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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殺手生意，可我們是絕對專業的！還有還有！我們既買死，又買活——你想殺人，還是想廢掉一個人，或是閹了他，或是讓他眼瞎耳聾、各種毀容？放心我們說一不二，答應的事一定做得妥妥的。
什麽？你想殺人，但是希望那個人死前被好好虐一番？
這都不是事！想親手虐嗎？我們保證安全可靠，絕無後患！
當年綠羽教被武林盟定為邪教，遭到了全面的虐殺。然而自從一年前皇上因疾病駕崩再加上兩年前武林盟主改選，這些前程往事都漸漸被人所淡忘。於是綠羽教在當年避往西域六年後，又再次重返中原——地點仍舊是汴京。
這一次，綠羽山莊在原址重建，不過規模較以往小了一點，專門負責接生意。
管事的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人長得倒是很俊俏，可是渾身上下就是帶著那麽一股不羈的痞氣。沒辦法，畢竟是從西域來的，骨子裏豪放勁大著呢，還是和汴京這種豐厚的文化底蘊有點不搭。
大家都叫這個少年“景小爺”，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沒有人知道具體綠羽山莊生意接了之後是怎麽請那些西域高手來做的。大家只知道，凡是想要某人的命或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到這個綠羽山莊找“景小爺”，然後先付定金，說明目標。不久之後就一定會收到好消息，這時買家再付完餘款——就這麽簡單！
“您看，這能不能便宜點？我只要她死——只要死就行，要求不高的。”這已經是一天內的第三次了，那個渾身灰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女子又來了。
穿灰衣這麽土氣也就算了，怎麽連臉也遮呢麽嚴？一個黑色的大帷帽，隱隱還可以看見裏頭那張臉帶了一張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面，下頜的曲線隱約看去很是清秀——也罷，現在的買主一個比一個謹慎。可是，再怎麽樣，“綠羽山莊”的牌子在那，說什麽也不能降價，這是原則問題！
第三次從頭到腳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後，翹著二郎腿的俊美少年“景小爺”直接扭過了臉，“明碼標價，絕無二價。”
看著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黑衣女子微低了腦袋，但仍站在那不肯離開，一聲不發。
三百兩黃金……
可是除了這裏，她不知還有什麽辦法……
過了好一會，那女子還不走，景小爺斜睨著又看向了她，“你覺得無名門掌門未婚妻，是隨隨便便就能殺掉的？向梓宸可是個厲害人物。綠羽教既然要接任務，接了就一定會完成。你這樁買賣怎麽著也得是毒聖護法級別的殺手才能完成的。”綠羽山莊的買賣向來都是保質保量，至於價錢，那是沒得談的。
“毒聖護法？”少女喃喃重覆了一遍，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真的不能便宜點嗎？”
少年斜著眼看了她一下，“不行。”
“小姑娘，我聽說無名門掌門三日後要大喜，你就這麽想著殺掉人家的新娘子？”少年一臉好笑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難道是因妒生恨？女人就是麻煩。
“什麽！三日後就要大喜？”女子的聲音中顯出了慌亂，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一下拽住了他，“如果我能湊到三百兩，你們能不能三日內，在大喜之日前，就幫我殺掉人？”
這麽急？少年想了下，“應該沒有問題。只要你明日能付出定金一百五十兩，綠羽山莊說到做到，大喜也能給他變成大喪。”少年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
“好！明天我會帶一百五十兩定金來。”
“另外，餘款一百五十兩要在半月內付清。”
“行！”少女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只要你付得起錢，我們綠羽教就敢接。景小爺伸了個懶腰走回了內堂——等到明天再說吧，這小姑娘不一定能拿出那麽多錢的。
一天內湊齊一百五十兩的定金，還是黃金！
錢小青心裏也很沒底。但是，來不及了……
現在的自己根本不能回“無名教”——沒有人會相信，她是錢小青。錢小青不覺撫上了自己的面具——還有……她不想讓師兄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今天晚上看來只能去大通錢莊碰碰運氣了，一百五十兩金子他們應該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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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灰色身影，黑色帷帽。
一陣風吹過，掀起帷帽的垂紗，白色的面具若隱若現。
大通錢莊門口。
街上已經無人，除了風聲和打更聲，一切都很靜很靜。
大通錢莊，汴京第一大錢莊。每日金錢流動數量十分龐大，誰都知道裏面有的是錢。更加令人心動的是，大通錢莊不僅做金錢生意，還公開拍賣各種古董寶貝，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稀世罕有。對於這樣一個有錢又有寶貝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大盜試圖染指。然而大通錢莊自開張兩百多年以來，還從來沒有被盜過。
而這一切全都靠了大通錢莊的獨特設計。整個大通錢莊就是一只大大的鎖，將人和物都牢牢護在這個方形的鎖肚裏，連個窗戶都沒有。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錢小青面前的這扇一人半高的金色大門。晚上大通錢莊裏面是不住人的，因為不透氣。門上花紋繁多，但其實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是各種各樣的鎖道，覆雜異常。稍稍數了下，形式各樣的鎖竟然達到了八十一個——真真是固若金湯啊！！！就算是開鎖能手，一個晚上也很難一一解開。怪不得每日大通錢莊開業都要過好久——原來是要開門開好久。沒有人看守也不擔心，這個門自然厲害得緊。
這都誰造的？
那還用說？自然是出自兵器、機關江湖排名第一的雪湖山莊的手筆！
然而在十三年前，江湖的傳奇大盜夜貍卻在一個平常的夜晚成功撬開了那個“百無一失”的大門。當時他只留下了一張“夜貍牛刀小試”的紙條，卻並沒有盜走任何寶貝。大通錢莊為此著實驚慌失措了好一陣，忙聯系雪湖山莊要求對整個錢莊進行改造，以絕後患。
然而還沒來得及實施大規模改造，就聽說夜貍被仇家殺了，而且他還沒有收徒弟，一身撬鎖的功夫更是後繼無人。於是這改造的事情，被一毛不拔的大通錢莊前任當家金爺給無限期延後了。主要是請雪湖山莊出手一向不便宜。雪湖山莊一直精於商，各種奸中之奸，在兵器、機關上更是處於壟斷地位。
什麽叫壟斷地位懂不？
按照大通錢莊現任當家金小爺金無陋的說法就是——明知道他家是漫天要價，江湖上那些傻逼還總是一個勁叫好。好什麽好！我就沒看出那些個破銅爛鐵有什麽好，還要那麽多黃金白銀，作孽啊！！！
因此……
現在錢小青面前的這個門，就是當年夜貍曾經打開過的那扇。
只要是鎖，那就是有鑰匙就能打開。
鑰匙？錢小青早就忘了什麽是鑰匙，印象中從十歲那年起，她就沒用鑰匙開過鎖。
既然曾經有人開過這個門，那就是還有機會。
已經過了子時，周圍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錢小青盤腿坐在了大門前，借著月光和金屬門的反光，對門上的鎖道仔仔細細研究了起來。工字鎖，一字鎖，圓孔鎖這些都是常見的鎖型，只是比較耗時間而已。
錢小青活動了下手指，帶著手套輕松打開了所有的簡單鎖型。看看時間，還比較充足。接下來就是難點了——兩個藏詩鎖，三個迷宮鎖。
三個迷宮鎖還好辦，只要手巧，多試幾次應該能夠打開。
不管了，一個個來，先把迷宮鎖解決了。錢小青脫下了手套：解迷宮鎖對手的力度，角度都有很大的要求，不能有一點差錯。不過——這樣的話會在鎖上留下毒吧……
錢小青深吸了口氣，閉上眼，雙手撫上了其中一個迷宮鎖。是三角形的鎖孔，錢小青左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小小戲鐵絲。將小鐵絲探入，錢小青貼耳在鎖上細聽。這塊簧片聲音比較悶，應該比較厚，這塊有空聲，應該其後有一個小小空鎖道。聽了半響，心中有了大概。她從懷裏取出了一個不起眼的長勾和一個個大小不一有細線相連小彈子。先從鎖孔放了一個小彈子進去，而後用長勾一路輕挑慢推，將彈子推到了深處，卡在了一處機關上。而後又挑了兩個稍小的再次放入卡實。待到最後一個彈子進入卡好，只聽得“哢”的一聲輕響，鎖開了。三個小彈子很輕易地就被線拉了出來。整個過程中，她小心翼翼地不讓手直接碰觸到那些鎖——留下毒什麽的就不好了。
如此這般，錢小青又打開了剩下的兩個迷宮鎖。看看時間，已經塊天亮了——要加快速度了。
可是這剩下的兩個藏詩鎖——不知道是哪兩句詩就不能打開。藏詩鎖是沒有鑰匙的，鎖上有幾個銅箍，箍上刻著漢字，往往是一句五言詩，一句制鎖匠人以及鎖的主人才會知道的詩。只有轉動銅箍上的文字，使其組成正確的詩句，鎖才得以開啟。而錢小青現在面對的這兩個藏詩鎖，更是增加到了八個字，難度可想而知。
每一位有三個漢字可以選擇。也許主人家要的不是詩，是八個沒有意義的文字排列也是可能的。錢小青兩把鎖都隨手試了幾下，想當然沒有成功，她的心下有點洩氣。藏詩鎖除了這麽打開，就只有砸壞才能開——可是雪湖山莊所制哪是那麽容易弄壞的。再說砸鎖的動靜可不小，引來人就不好了。這可怎麽辦……
眼看天快亮，錢小青越來越急。沒有錢，綠羽山莊就不會出手。如果師兄真和紅夭成了親，那……
到底是哪兩句詩！！！
再看看那些字，真真是讓人頭大的很。
第一把鎖的前兩個字分別的三個選項是：老少幼，兒子女
少兒？少女？老兒？老女？幼兒？幼子？幼女？難不成還是“老子”？
錢小青心下一笑，誰會把老子這麽大俗的自稱寫進詩裏。
長這麽大，這麽沒品的詩句她也就見過一次……
……
等等！
會不會是那兩句？
《鎖天下》裏的最後兩句？
老子就是天下無敵，汝等皆為手下敗將？
試試？
錢小青看了看，你還真別說，這兩把鎖上還都有這十六個字可選……
老－子－就－是－天－下－無－敵
汝－等－皆－為－手－下－敗－將
“啪——”一聲輕響，兩把鎖竟然齊齊全開。
好吧……這個鎖匠就是鎖天下的作者嗎……
輕松進了屋，裏頭不僅沒人看管，就連金子也是毫不避諱地放在一旁的大木箱裏。
沒辦法——晚上不怕偷，白天不怕搶（護衛都是個個牛逼），能不囂張嗎。
錢小青也不貪心，只取了一百五十兩黃金就離開了。走時還幫人家鎖了門，更用衣服把那些鎖一個個擦了一遍——不能留下毒害了別人。最後她留下一了張紙條：被逼無奈，暫借一百五十兩，他日必還。
她走前還不忘順手幫大通錢莊鎖好了門。
真是個好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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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綠羽山莊剛開門，小廝就看到昨天的那個灰衣女子又站在了門前。
“麻煩，我找景小爺。”
開門的小廝說了句“您稍等。”，便回身去了莊內。
過了一會那人又走了出來，“景爺還沒起，麻煩您過會再來吧。”
“我可以在這裏等嗎？”錢小青小心地問了一下。
“當然可以，裏頭請。”那人領著她到客廳坐下，又上了茶水，“景爺醒了，我就告訴他。”
“多謝。”綠羽山莊對待客人果然很好。
錢小青沒有動茶水，喝茶要脫面具，會在杯上留毒……她不想再害人了。
“早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景小爺走了進來，伸了個懶腰，而後坐在了她的對面，“姑娘今日好早啊。”
“一百五十兩。”錢小青將手中的布包放在了他的面前。
“哦？”似乎很是意外，不過下一瞬景小爺就又恢覆了正常的神態。伸手拿過布包打開看了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五十兩黃金，只是這一個個金錠子上還都印著大通錢莊的標志。但是——綠羽山莊做生意，從來不過問買家的錢如何得來，有錢就行。
“那好，這筆買賣我們接了。不知可有什麽要求？”
“殺了她。”
“沒其他要求？”
“嗯。你們什麽時候動手？”
景小爺想了下，給了答覆，“需要準備下。正好綠羽山莊也收到了婚宴請帖，不出意外，就在大婚那日動手。你看可好？”
大婚那日嗎？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帶我一起去？”錢小青的聲音有些不確定，會不會太強人所難？她只是想去見見師兄。
“可以。”
“那……”要不要加錢？她沒有錢了，再加錢的話就算了。
“這是額外服務，不要錢。”景小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姑娘只要在後日辰時一刻到山莊來即可。”
“謝謝。那我就告辭了。”
景小爺起身對著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好走，來人！送客！”
“不用。”錢小青說完，便自顧自地離開了綠羽山莊。
後天嗎？後天就能見到師兄了嗎？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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