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才人有孕了？

十七呆呆的一動不動的坐著，目光靜滯，好半天不能相信……

頊元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可他終是比十七更快反應過來，喊話道：“傳太醫。”

章太醫很快就到了，屈身行禮後為程貴人把脈，半刻後喜形於色，朝頊元道：“恭喜吾皇！程才人的確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

“果真有了……”十七牙齒都在輕輕打顫，她側頭看住頊元驚愕的神情，耳邊他說的那句從未碰過別的女子這話依舊十分清晰，現在看來都是諷刺！

程才人察言觀色，看到十七臉色不對，心有戚戚，福一福道：“嬪妾並非故意欺瞞皇上和娘娘……只是嬪妾驟然有孕，心裏害怕胎象不穩，所以本想先過了頭三個月才稟告的……”

章太醫是老太醫了，他一聽程才人的話就急著道：“才人這話可不能這樣說，從來皇家養胎都是精心照料的，怎麽可能過了頭三個月再說呢？而且皇上膝下尚無子嗣，才人有孕了正好為皇上添皇子呢！這可是頭等的大喜事啊！”

程才人勉強笑了笑，覷著十七的神情，又看看頊元的意思，然後垂著頭道：“章太醫說得早了，我倒盼望著是個公主，女孩子總是貼心些的。”

顏貴人瞧不過程才人這委屈戚戚的樣子，酸她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生個男孩兒，誰都知道在皇宮生了個男孩才能晉位享福，你就不要說違心話了。”

程才人轉首看顏貴人，眼眸流光，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說了。”頊元沈聲道，“程才人有孕，早些回宮歇著吧。章太醫老成，醫術又高，朕就讓他專門照顧你的胎，你就好生養著吧。”

程才人欠身謝恩，感激萬分，滿眼都流露出對頊元的情意，她道：“是，嬪妾知道了，嬪妾先告退。”

頊元頷首，程才人回眸一笑，把手搭在楊枝手上慢慢離去。

顏貴人切了一聲，覺得在這兒待著也沒什麽意思，謔地站起，也不看頊元，隨意地把自己手上的鎏金護甲一摘拋到桌上，無趣道：“這東西捂得我手指都出汗了，戴著這麽難受，妃子們居然還天天戴著，真是不嫌悶得慌！皇上，嬪妾身子不適，先走了。”

頊元淡淡地道一聲好，十七也不想在這裏待著，便道：“顏貴人請留步，本宮與你同去。”

“好啊！娘娘要和我走，我就等著娘娘，路上咱們結個伴聊聊天唄！”顏貴人爽快地笑，站著等候。

十七撚衣起身，正要告退，頊元卻拉住她的手，用唇語說了一句：“我沒有……”

不管有沒有，都成定局。十七嘆息，無論自己怎樣介懷，程才人有孕，也算是為頊元留後，頊元後繼有人，自然是好事。

“臣妾知道皇上的意思了。”十七清淺道，“但是這場戲臣妾看過多次，再看也沒有意思，臣妾先行告退。”

頊元拗不過她的執意，只好由著她去。

十七下了高臺寶座，緩緩來到顏貴人身邊，兩人相視一笑，一同離去。

皇宮的夜晚，要是沒有宮燈照耀，怕是會黑得讓人心冷。十七和顏貴人的婢女跟在身後，她們走在前頭，好無拘無束地談天說地。

顏貴人直率的性子其實和崔彤很相似，但又很不同，更多的時候倒很像從前的自己，十七便道：“跟你在一起說話真好，不用刻意地砌詞文縐縐地說話，就好像朋友一樣。”

“我早就看出來娘娘喜歡自由自在，那天在承乾宮覲見，我看到娘娘渾身不舒坦的樣子著實憋得難受，只不過我和娘娘不熟，也懶得理娘娘半句。”顏貴人直白，她年紀到底不大，一邊走著一邊甩手，也是天真可愛。

十七想起自己也曾有過天真可愛的時刻，只不過人在宮裏，突然間好像就老了。她悶悶道：“你說的真的一點兒錯也沒有，我的確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但是人在皇宮，身不由己，每個人都喊我娘娘，我也要稱自己本宮，無形之中就擺出了高人一等的樣子……”十七無奈地瞧顏貴人一眼，“這都是被逼的。”

“那娘娘要真不喜歡這裏，可以出宮啊！”顏貴人興奮起來，搓搓手道，“不如我們逃出宮去？做一對流浪天涯的姐妹花好了！”

“瞧你說的，哪裏有這麽容易就出宮了？”十七沒好氣地笑道。

“娘娘說的都是借口，實情就是舍不得皇上。”顏貴人攤攤手，“但是別怪我多嘴，皇上這人即使心裏有娘娘，但是他的身體始終不能只屬於娘娘一個人。就好像先前娘娘禁足時候，皇上翻了我的牌子，我得沐浴之後全身脫光了在床上等他，雖然他是沒有碰我，只是在外頭的寶座上坐著看書，但是我也知道，宮裏的女人只有一個皇上，但是皇上卻能有很多女人，娘娘為他傷心，真是不值得。”

顏貴人這樣赤luo地說出她被召幸那晚的細節，十七聽了心情毫無波瀾，顏貴人說的對，宮裏的女人只有一個皇上，但是皇上卻能有很多女人。

“恕我直言，皇上沒有碰我，難保他沒有碰別人。”顏貴人說道，“不信的話娘娘細細想想，那個程情兒是不是長得有些像娘娘？娘娘禁足的時候，皇上思念娘娘，幾杯酒下肚，做了什麽都不知道的，你說是不是？”

顏貴人把問題丟給十七，十七也無法反駁，只道：“你說的句句在理。”

“所以啊，我就把這個看的清清楚楚的，男人嘛，靠不住的。”顏貴人撇一撇嘴，“就像我那個正經八道的父親，他對我娘親說愛她一輩子，不也是一樣的娶了三個妾侍嗎？不也是生了幾個弟弟嗎？男人的話啊，聽聽就完了啊！娘娘剛才的樣子，我看了都心疼，我倒是勸娘娘一句，心放寬，啥煩惱事也沒有了。”

十七被顏貴人這麽歡快幽默的話語給逗笑了，“好，我接下你的勸，把這事放寬心就是了。”

“這才對嘛！”顏貴人呵呵地笑，擡頭看到自己住下的宮殿已到，也不和十七多說了，揮揮手道，“我回去睡覺啦，有些累了，你也回去睡一覺，醒來了就忘了，明兒又是新的一天！”

十七點點頭，笑著和顏貴人互道晚安，看著她回宮去。

小茹跟上前來，“娘娘，這個顏貴人說話居然這樣放得開……真是奇女子啊……”

“什麽奇女子？她的性子，我喜歡得很，很像我從前的樣子。”十七迎著晚風，往事如煙，卻又歷歷在目，更叫她想念宮外的日子……

然而衛九的一句話又點醒了她……這次無論你的選擇是對是錯，可能紫輝園，你再也回不去了……

唉……

十七悵然，擡頭長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十七從承乾宮醒來，靜靜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傳人漱口梳妝。她本還覺得這一晚不該睡著的，可偏偏她是真的睡下了，大概有了之前禁足時聽多了葛公公稟報頊元今晚召幸誰，明晚召幸誰，她對頊元流連在誰的床榻一事都有了免疫力，心裏也漸漸放寬了。

是呀，十七只能抓住她的夫君，確是無論怎樣也抓不住皇上的。想通了，自己也就好過得多了，路是自己選的，沒有回頭路，只好一走到底。

用過早膳，十七到武英殿等待玉甑過來，許久不見，她對這個瓛哥哥想念得不成樣子，於是早早就泡了一壺茉莉花清茶等著了。

果不其然，下了早朝之後，玉甑就跟著小茹過來了，他見了十七是眉開眼笑，隨後便有些不開心道：“許久不見，你瘦了。”

“這是因為太想念哥哥而掉下的肉啊！”十七笑著把茶放到玉甑手上，“快喝，清肝明目、生津止渴，這天氣喝最好了。”

“好，哥哥定當飲盡此杯。”玉甑吹了吹有些燙嘴的茶，一股勁把這杯茶喝了個精光。

十七托腮看著玉甑，他意氣風發，比起先前隆武皇帝在位時更英氣勃勃，十七喃喃道：“我真是有福氣啊，上天給了我這樣一個俊俏哥哥，要是我不是你的妹妹，我可就要追在你身後逼著你娶我才行。”

玉甑一楞，頓時語塞，隨後又輕笑著摸摸十七的頭。

“誒！”十七想起了什麽，趕緊把凳子挨在玉甑身邊道，“這不是有個現成的追在你身後逼你娶的人嗎？你去接青菖回宮，有沒有擦出什麽火花啊？”

“胡說八道。”玉甑一本正經盯著她道，“原來你說這麽多，繞這麽遠，就想問我這個麽？”

十七嘿嘿一笑，“那是當然了，除了這個，我和哥哥還有什麽好說的呀？”

“古靈精怪，別打探了，我和公主之間什麽也不可能發生。”玉甑一眼粉碎了十七的白日美夢，“倒是你，你又對皇上做了什麽？皇上整個早朝期間都心不在焉，可把鐘大人氣糊塗了。”

提起頊元，十七便也接不下去話，微微側過身去小聲道：“我能對他做什麽？我連他的氣都不敢生的。”

玉甑怎麽可能看不出十七那點兒心思，便道：“還說不是和皇上置氣，你準是為著程才人有孕一事和皇上生氣，對麽？”

十七瞪眼道：“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

玉甑沈默半晌，也不多勸十七，反而把這個話題放到一邊，喚十七到院子道：“我出宮多日，去過很多地方，發現有一個東西你一定喜歡。”

十七懵懂地跟著玉甑到院子裏，一張新制的梨花木搖椅赫然出現眼前，她奇道：“這是？”

“過來坐坐。”玉甑把十七按在搖椅上，又擡起她雙腳放上去，輕輕晃動搖椅道，“怎麽樣？舒服麽？”

“欸……舒服，有些像平著放的秋千！”十七喜歡極了，“哥哥真有綰兒心！”

玉甑笑了，“把這搖椅搬回你宮裏去，有什麽想不開的時候就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陣子吧。”

十七知道玉甑的心意，膩膩地望著玉甑，眼巴巴兒道：“你說啊，我怎麽就有一個這麽為我著想，這麽體貼的瓛哥哥呢？”

玉甑少有的調侃道：“對啊，可我怎麽就有一個這麽讓我不省心的妹妹呢？”

十七憋著笑看他一會兒，又自顧自地舒服地搖起來。

承乾宮的院子裏種滿了花樹，秋天裏落花繽紛，到處都是花香繚繞。她讓人把搖椅放在花樹下，輕輕地晃著，享受這安寧的時刻。

頊元三番幾次來見她，她都只是冷漠地說上幾句就送客了，久而久之，頊元心裏有了一個小疙瘩，便來的少了。十七也更不愛主動找他去，反而更喜歡獨自享受這安寧靜然，她心想著，這般拉開距離，該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有好處吧。

“娘娘，葛公公求見。”小茹來到十七身邊說道。

十七淡淡道：“傳。”

“是。”小茹有十七應聲，便下去領了葛公公來。

“奴才給儷妃娘娘請安！”葛公公行禮道。

十七嗯了一聲，都不帶起身的，“說吧，公公找本宮有什麽事？”

“平素的小事，奴才從來沒給娘娘添過煩惱的，只是這件事，奴才定要來問問娘娘才行……”葛公公撓撓頭，“宮中的燕窩向來都有定數的，只是現在程才人有孕，各宮發燕窩都減少了一些分給了程才人，所以顏貴人今日鬧起來，說想吃燕窩，那燕窩卻不夠了……奴才拿這事去問皇上，皇上連見都不見奴才，叫路公公打發了奴才走了，奴才就來問問娘娘，這該怎麽辦呀？奴才也不可能硬生生變出燕窩來吧？”

“是啊，公公又不是燕子，怎能變出燕窩來？”十七擡了擡眼皮，用手撐著自己側著起來面對著葛公公道，“你把本宮用的血燕全數拿給顏貴人，可要保證程才人那裏有充足的燕窩才可以，知道了嗎？”

“那怎麽行？娘娘豈不是沒有燕窩吃了？”葛公公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道。

十七揮手讓他告退，又躺下來道：“沒有就沒有吧，現在皇嗣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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