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靜下來，眾人往聲音所在看去，只見顏貴人又是不屑又是鄙夷的，鼻子dou似乎在哼著氣，她道：“宮裏的東西都及不上我們蒙齊泰草原那裏一半好，皇宮的茶又苦又澀，還說什麽回味甘甜，都是騙人的。你們宮裏的人怎麽這般虛偽呢？”

此話一出，在座嬪妃臉色差到極點，面如蒙灰，都像含了一塊布絮似的說不出話。反而是十七眼睛一亮，魏嬌顏敢說，直白，這樣的人沒有心機，倒是不錯。

“那顏貴人可要嘗嘗馬奶茶？”十七笑道，“本宮可以喊禦膳房給你做。”

魏嬌顏不買賬，“娘娘不必了，再怎麽調制，都沒有草原上的好喝。草原上的馬健壯無比，馬奶更是香濃醇滑，你們宮裏的馬都是懶馬，怎麽可能有好喝的馬奶？”

十七爽朗一笑，從寶座上起身，親昵地拉過魏嬌顏的手朝外走，“本宮看未必，你嘗嘗本宮的手藝，看本宮調制的馬奶茶有沒有你們草原上的馬奶茶九成神邃。”

魏嬌顏哼道：“走就走，喝就喝，我還怕你不成？”

“娘娘！”宜嬪少有的高聲喊道，“不知嬪妾可否同去一觀娘娘的手藝？”

十七清脆笑語，“那就一同來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禦膳房去，途中經過的宮女太監哪裏見過這種陣勢，一邊請安一邊好奇地遠遠跟在嬪妃們的身後，以致於到禦膳房時已經聚集了烏泱泱一群人。

禦膳房的禦廚們以為十七來興師問罪，掌廚更是驚恐萬分，率一眾廚子在十七腳下一跪道：“奴才們給儷妃娘娘請安，不知娘娘來禦膳房……是不是奴才們有什麽事情做錯了……”

“不用害怕，快起來。”十七心情不錯，笑容滿面吩咐下去，“你們給本宮取磚茶，馬奶，牛油，小米和鹽巴來，本宮要親自煮一鍋好馬奶茶給顏貴人嘗嘗味。”

聽到十七並非來問罪，廚子們都松一口氣，歡快地應首，便去尋這幾樣東西來。十七對一旁東張西望的顏貴人一笑，脫下紗衣，挽起廣袖，到生了火的鐵鍋前大展拳腳。

她先把牛油在鐵鍋裏化開，放入小米翻炒至出香味，等到小米變成微糊時，加入清水燒開，再把準備好的小塊磚茶放進濾袋裏，待水滾了，把濾袋放進鍋裏煮沸。

一旁的宮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誰也沒想到身嬌肉貴的儷妃娘娘居然為一個剛進宮的貴人烹煮馬奶茶，紛紛側目看那顏貴人是誰，而顏貴人則是把瞧她的每個人都瞪了一遍，就差張嘴罵了。

水燒開，茶底已經入色入味，十七嗅了嗅廚子端來的一盆馬奶，雖然不及草原味鮮，但是也算很好的奶品了。她拿捏分寸，把馬奶慢慢倒入茶裏，再加半指鹽巴，多次揚沸，然後喊廚子把這鍋香味四溢的馬奶茶拿到一旁的八仙桌上放涼。

“不知道本宮做馬奶茶的手藝還可不可以呢？”十七洗幹凈雙手，放下袖子笑問。

顏貴人把手一交叉疊在胸前，一點面子也不給，道：“手藝好不好我不說，味道好不好才最重要，等馬奶茶涼一些我就嘗嘗，要是做的難吃我就全都吐出來。”

周圍的太監宮女聽了驚訝的不得了，屏氣凝神的等著這個跋扈慣了的儷妃娘娘教訓新進宮的囂張貴人，怎知十七大是無所謂，反而笑著說好。

各位嬪妃皆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十七為什麽對顏貴人這麽縱容，看兩人的樣子是素不相識的，但說宮中獨寵的儷妃要拉攏一個還沒侍寢的貴人，也說不過去。

馬奶茶放涼了三分後，十七親自給顏貴人斟上一碗，“嘗嘗吧，要是做得難喝，本宮便整鍋給皇上拿去，要他全都喝完。”

顏貴人豪爽地接過大碗，喝了一口之後面無表情，然後皺皺眉，再喝了一口。

“唉，看你的表情，本宮這鍋馬奶茶，還是得皇上來消滅掉呀。”十七一點兒也不介意顏貴人的嫌棄，喊過長明拿幾個大壺把馬奶茶裝起來。

“慢著！”顏貴人回味著馬奶茶鹹香絲滑的味道，“我不得不說娘娘的馬奶茶還不錯，但總覺得少了什麽東西……”

十七奇怪了，“蒙齊泰草原的馬奶茶就是這樣子做的，怎麽會少了東西？”

她不信，自己舀了一碗來喝，味道正宗，與自己去蒙齊泰草原游玩時喝的味道沒有區別，那究竟差在哪裏呢？

突然一只勺子出現在十七和顏貴人面前，那人手腕一轉，勺子裏的東西便落進顏貴人的碗裏，那人道：“你再嘗嘗看。”

顏貴人半信半疑地飲一口，驚喜道：“是！就是這個味道！你是怎麽——皇上？”

頊元突然的出現讓整個禦膳房都沸騰起來了，無論是奴才們還是嬪妃們都趕緊請安。

“都起來吧。”頊元笑著對顏貴人道，“朕記得從前去蒙齊泰草原，在魏家堡裏，魏將軍親手為朕煮了一壺馬奶茶，將軍喜香，所以都會往馬奶茶裏加一勺酥油。你喝慣了魏家堡的馬奶茶，所以覺得儷妃所做的茶總少了一味東西，朕說的沒錯吧？”

顏貴人笑逐顏開，因著那雙丹鳳眼，笑容更顯嬌媚，她道：“皇上說的沒錯，父親煮的茶就是這個味道！”

“那儷妃的馬奶茶就算過關了。”頊元佯裝舒了一口氣，“幸好是過關了，不然這鍋馬奶茶就要到朕這裏當茶喝了。”

頊元這話惹得十七大笑，“原來你都聽見了，可見不能白天說人。”

“所以你這頑皮鬼要小心言辭，不然朕隨便抓住一句都能治你的罪。”頊元嘴上這樣說，手上卻把十七的手輕輕握住，轉頭便對後頭探頭探腦圍觀的奴才們道，“既然儷妃煮了一鍋馬奶茶，嬪妃們一人一碗也有多餘的，你們就分了來喝吧，算是嘗嘗鮮。”

頊元難得心情不錯，這種君民同樂的時刻得要倍加珍惜，奴才們齊齊道一句謝皇上和娘娘後，都在一邊捂著嘴笑。

雅嬪依樣舀了一點酥油到自己碗裏的馬奶茶中，品嘗一口便讚道：“皇上，馬奶茶裏放了酥油真是香濃可口呢。”

“最主要是儷妃手藝好，你要是喜歡就多喝一碗吧。”頊元道。

十七也開心，招呼怯生生不敢上前的馬靜婷過來，讓小茹舀一碗給她，笑道：“你也來嘗嘗吧。”

馬靜婷趕緊雙手捧過茶碗，感動道：“是，娘娘的手藝，嬪妾一定會把馬奶茶飲得一滴不剩的。”

十七笑了笑，正想說什麽，頊元就把她從人群裏牽走，話也不讓她多說一句。

“欸，怎麽走了啊！”十七瞪他一眼，“對了，我做的馬奶茶你是一口沒喝對不對？”

“我當然一口沒喝。”頊元笑瞇瞇道，“你親手做的，我起碼得喝一壺，才能抵過從前為你下廚的辛苦。”

“口甜舌滑的，怎麽？做了什麽錯事了？現在就開始哄我了？”

“你這叉燒包滿腦子想什麽呀？”頊元把她帶到乾清宮東配殿去，把她摁在寶座上，翻起案臺上的彤史道，“這個月的月信並不準時，你平日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這事也不例外的忘了吧？唉，不知道以後我們的孩兒會不會像你一樣笨呢？”

高興來的太快，驚訝也來得太快，傷心也不會例外。頊元突然提起孩子的事情，他還這般高興，映襯出她的失落失望和惆悵更是無限地放大。

頊元看著十七定定的像個木頭一樣的表情，打趣道：“沒想到我居然還記著吧？”

十七手心漸漸滲出一層細汗，她忽然一個起身向外沖去，頊元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跑走了。

沖出乾清宮後，她是第一次在皇宮跑得這麽快，回了承乾宮便喊人落下門鎖，面色慘白地往貴妃塌上一坐，什麽話都不說。

“娘娘這是怎麽了，剛才還挺高興的，現在臉色這麽難看……”小茹倚在十七腳邊問道，“娘娘是有哪裏不舒服麽？”

十七陰沈著臉，“你去找謝太醫來。”

“好，奴婢現在就去。”小茹不敢拖延，動身就去了。

她的身子，她並非全然不清楚。小產之後，她月信一直都很紊亂，十七也多次探過自己的脈息，並沒有懷孕的跡象。盡管頊元獨寵她，但是無孕是鐵錚錚的事實。

頊元一直都想再要一個孩子，為了填補從前的創傷也好，是真心想要也罷，她沒有辦法給到他一子半女……他是皇上啊！要是她沒有所出……那皇位……那朝臣……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小茹帶著謝太醫來主殿給十七請安，謝奮看十七毫無血色的臉，驚愕道：“娘娘，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你臉色怎的這麽差？”

十七擺手讓小茹出去，她咽了一下唾沫，緊緊拉住謝奮的衣袖，“你看看我……是不是不能再懷孕了……”

“怎麽會！”謝奮立即反駁，急得翻過十七手腕便把兩指尖貼近她的脈搏，他縱使對懷孕這方面經驗很足，所以只稍一探便知十七的確是難以受孕。

十七看謝奮熱切的神情變得覆雜，就知道他的答案。她已經位及妃子，獨得皇上寵愛，要是再沒有孩子，難以平覆朝臣的非議，這也是頊元急著要孩子的緣故。她默然，一國之君怎可無後承繼大統？無論頊元如何愛她，都越不過這個難關。

新貴進宮，是時候該安排侍寢了，內務府葛公公捧著綠頭牌來求見十七，她卻緊緊閉門不見。

“小茹姑娘，這……儷妃娘娘是什麽意思呢？”葛公公求見不得，沒有辦法，唯有問小茹了。

小茹搖搖頭，“娘娘心情不好，晚膳也沒用，你今晚怕是見不到娘娘了。”

葛公公急眼了，“小茹姑娘，能不能去喊一下娘娘，這新貴進宮，侍寢是規矩啊！皇上疼惜娘娘，娘娘要是不首肯，皇上那邊問起來的話，我也難交代啊！”

話剛落音，十七嘩一聲打開殿門，青著臉道：“既然是宮裏的規矩，你就按規矩行事，把綠頭牌送到乾清宮吧。”

說罷，又啪地合上門。

“這……”葛公公懵了，“娘娘這是……”

小茹趕著葛公公走，“別糾結了，既然娘娘發話了，你就去吧。”

葛公公忙應著，快快到乾清宮去。乾清宮依舊沈靜，這座宏偉的宮殿發出前所未有的憂郁氣息。

葛公公走上白玉臺階，低喊門外的小路子，“勞煩路公公去稟告皇上，我送綠頭牌來了。”

“綠頭牌？”小路子伸長脖子看一眼整齊排放的綠頭牌，奇道，“儷妃娘娘也肯把這些個小主送到皇上的龍塌上？”

“是啊，儷妃娘娘終於肯點頭了，我們內務府就不用再挨貴太妃的罵了。”葛公公像揚眉吐氣一樣，催著小路子去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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