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之舉！”容成軾話語裏有吐千丈淩雲之氣，雖然蒙著面紗，卻似能看見他眼裏的寒光，“你若能殺我，我在皇宮這樣多日你早就動手了，你若能以我做要挾，你早就把我抓起來了。而現在我安然地站在這兒，就意味著你並不能殺我！你把女人當作戰爭的工具，以為和親便能息事寧人，作為一國之君，可有多麽不齒，你可知道麽？皇帝！”

十七瞬間對容成軾另眼相看，他竟然是這等有王者氣魄的人，與之前認識的風liu無賴樣子判若兩人。這朱朝裏，高高在上手握皇權的皇帝什麽時候聽過這些話，又有誰敢對皇帝說這些話？

皇帝眼裏的怒火燒得更旺，胸膛起伏，硬壓著想要把容成軾碎屍萬段的心道：“崇朝不也是下嫁公主麽？況且你們還是崇朝的藩屬國，現在我大朱能滅了崇朝，自然也就能滅了西昌！”

“歷朝歷代的崇朝皇帝，並非是隆武皇帝這幅德行。連再不堪的昭高皇帝，也並非隆武皇帝這幅模樣。”容成軾步步逼近皇帝，“所以成為他們的藩屬國，迎娶他們的公主，從來都是舉國歡慶之事。而隆武皇帝卻是為了平息戰爭而下嫁公主……”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十七，“也不知公主心裏是何滋味。”

“說的好聽！”皇上怒極反笑，“與其擔心別國，還不如擔心你自己的國家，據朕所知，西昌國君主命不久矣，也不知道你這個毛頭，能不能守住一個國家呢！”

“我也知道父君病勢，明日便啟程回國。至於我守不守得住國家，還需要隆武皇帝來判定嗎？”容成軾輕笑，不理在原地怒不可遏的皇帝上前握住十七的手腕便把她帶出了坤寧宮。

今晚的月光，冷冷清清，又溫溫淡淡，如流水一般靜靜地傾瀉在宮中，將那地上映出柔紗綿綿的光。容成軾放開十七的手腕，與十七走在路上時總是不由地笑出聲來。

“傻笑什麽？”十七瞥他一眼嘟嚷道。

容成軾唇邊有狡黠笑意，“終於握住了美人手腕，怎麽能不笑呢？”

“握住我的手腕有什麽值得高興的？我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芊芊。”十七呢語輕喃道。

“芊芊死了。”容成軾跟在十七身旁，對芊芊的死亡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世上再無芊芊，只有一個冷十七。”

十七聞言眨了眨眼睛，嘴邊一笑，“只有一個冷十七又如何，她的心又不在你這裏。”

容成軾笑而不語，與十七閑逸地走了一段路，方才道：“人在我這裏就足夠。”

“人也不會在你這裏。”十七笑嘻嘻道，“雖然方才你的話激起我的萬丈豪情，但依然不是我心裏的大英雄。”

容成軾聽罷朗聲暢笑，“寂寞天地間，方能成為大英雄。朱熠如何能成為十七的大英雄？”

“不，準確來說，他並非是我一人的大英雄。”十七哂然一笑，神情突然變得很認真，“有朝一日，他會是朱朝百姓的大英雄，身為王者，絕不是隆武皇帝這樣只知殺伐，鏟除異己的人。他只想在萬民之上做王，卻不知有民才有王。所以這個皇位，頊元比他更適合。”

容成軾凝望她看月的樣子，忽然有些癡迷，像十七不施脂粉卻依舊清眉明目，玉面朱唇，容色驚人的女子，在月下被銀色月光籠罩一身的她，確實叫他忍不住把她摟在懷裏，才剛伸出手，停滯半空又縮了回來。面對她，容成軾居然會有些怕，怕她閃躲，怕她厭惡。

冊封大典前一日，十七還在太醫院與謝奮下棋，人人都道十七慣會躲懶，自己的冊封大典自己也不關心，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十七有多麽不情願。

這麽多天了，她多想在大典前見頊元一面，可惜在武英殿等了這樣久，別說見他，連他的影子也沒看見。

謝奮看十七下棋屢戰屢敗，精神漂浮，也猜到幾分，便道：“心裏牽掛別的，自然是下不好棋的。我猜，殿下久未進宮，你多日不見他，心中牽掛是嗎？”

十七白了他一眼，“廢話少說，再來一局。”

謝奮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其實殿下病了，正在太子府休養，以致沒能進宮。”

“他病了？為什麽病了？”十七回過神來，心中關切，拉住謝奮的衣袖問道。

謝奮讓十七安心，道：“殿下太過勞累，我瞧過了，休養一些日子就好，不礙事。殿下還囑咐再三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告訴你，就怕你擔心。”

“他這樣我反而更擔心了。”十七絮絮問了許多，得知頊元無礙，緩緩道，“朝廷事情這麽多，難怪他累病了。”

“我想殿下不僅要處理朝廷的事，還要管他丈人定國將軍的爛事，更是累得他焦頭爛額。”謝奮瞧十七專心致志地聽，笑了笑，繼續道，“我亦是在京城聚賓樓偶爾聽見，這次交戰，過半軍餉進了將軍腰包，以致錢糧不足，才火速讓皇上派佐將軍前去支援。皇上是什麽性子，將軍怕是躲不過誅九族的命運，這還不夠殿下累的嗎？”

“別把正事和玩笑話混到一塊兒說。”十七道。

謝奮笑道：“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

提起定國將軍，十七自然就想起爹爹還在他手上，被他折磨了這麽多年。她無法遮掩恨意，道：“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對，即使將軍為國立功多次，這次貪汙或許能被含糊帶過，但若算起舊賬，將軍可真是死路一條了。”謝奮細說道，“從隆武七年結黨營私到十一年命人毒死上奏彈劾他的大臣魏韓，這些是京中人盡皆知的事情，若皇上有心要置將軍死地，這些舊賬便是最好的罪名。”

十七一邊聽一邊抓緊了手中棋子，要是皇上真的有心清理門戶，那爹爹要怎樣才能救出來呢？她暗暗發誓，再也不能讓爹爹落到旁人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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