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姑姑嘛……”

侍衛還想說話，統領又一拍他腦袋，指著十七身上的大氅對侍衛道：“沒眼力的東西！這是太子殿下的大氅！能把殿下的大氅披在身上的姑姑，是不是普通的姑姑？你自己倒是說說？”

十七聽統領教訓侍衛聽不下去了，轉身就到門外去。一個半老婦人慈眉善目地在外頭等著，見了十七跑來便客氣點頭笑道：“是和嬪娘娘遣來的宮人吧？倒是有勞姑娘了。”

“哪裏哪裏，夫人客氣了。”十七欠身回禮，兩手接過婦人遞過來的三匹料子，這布料是水桃色雙桃如意宋錦，宋錦色澤華麗，圖案精致，質地堅柔，倒是十分好看，看來淩錦院的錦衣料是朱朝數一數二的大繡院此話不錯。

“是姑娘客氣了，娘娘懷著身孕，在宮裏還要姑娘們照顧，要是娘娘發了脾氣，還請姑娘們包涵。”婦人擺擺手，親切地笑著說。

十七心想和嬪娘娘的脾性大抵是遺傳母親的，於是讚道：“夫人言重了，奴婢們伺候娘娘是自然的，何況娘娘知書達理，哪裏有發脾氣的時候呢？皇上就是喜歡娘娘的氣性，所以格外看重娘娘，也格外看重娘娘腹中孩兒。”她頓了頓，“娘娘托奴婢問問老大人的近況……老大人身子還好麽？”

婦人笑著頷首，半是叮囑道：“都還好都還好，姑娘也替我給娘娘帶個信兒，勿要擔心我們二老，照顧好自己便是。”

“那就好，我……我們娘娘可就放心了。”十七一人抱住三匹料子有些艱難，但還是笑著福了福，“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請夫人在回去的路上亦要一路平安。”

告別了夫人，十七端著布料回宮去，雖然步伐慢悠悠，但那海棠色身影在腦海中一直浮現，讓十七心裏更是惆悵。當年春秋死無全屍，怎麽可能像個大活人一樣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呢？十七越想越難過，往日姐妹情深的時光像走馬燈似得不斷閃現，生生地讓十七難受得流下淚來。

西昌國皇子容成軾進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皇上命玉甑在皇城的承天門接應他，現下已是黃昏，怕是已經進宮朝見皇上了。而青菖的心情亂糟糟的，七上八下的樣子，更是左一步右一步地在毓漱宮踱步個沒完，還早早地讓十七來這兒陪著壯膽。

“公主，還未到晚上飲宴就這麽慌張，那見了皇子還得了？”十七坐得煩悶，拿青菖打趣道。

青菖一跺腳，慌忙捂住臉搖頭道：“你還有心思那我開玩笑，過一陣子我就要到重華宮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皇上之所以選在重華宮這專門拿來過節時舉行家宴的地方，就是不想你太拘謹。”十七噗嗤一笑，拉著青菖讓她坐下，把案上那精致的點心蝴蝶卷子移到她面前，“吃些東西吧，或許吃完了心就定下來了。”

“哪有這樣容易就定下心來，現在我這心可是急得不行，只怕那容成軾只是來走個過場，到最後還是要把我帶回去西昌。”青菖把點心推到一旁，長嘆一聲，無精打采地透過窗看著外頭的園子。

十七聳聳肩，不客氣地拿過蝴蝶卷子便放在嘴裏吃著，邊嚼邊道：“我教你的法子還沒用呢，你就慌張成這個樣子了。更何況各位縣主都有心，我聽香兒說，今早去拿早膳時便看見縣主們穿得花枝招展地在禦花園練習琴棋書畫了，你今晚就安靜地坐著看好戲吧。”

青菖一聽突然跳起來，一拍手道：“對啊！我喊楠兒準備的清蒸大蝦怎麽還不端上來呢！”

“要不要我去小廚房瞧瞧？”十七歪著頭問道。

青菖拉著十七不讓走，擡手招來一宮女來，急急吩咐道：“你即刻到小廚房看看我讓他們做的清蒸大蝦好了沒有，快去快去！”

十七見宮女領命跑遠了，轉頭笑道：“你的體質不適宜吃海鮮，吃了海鮮臉上就會又紅又腫，到時候縣主都比你這公主美，容成軾指不定一下子就換新娘了。”

不過一會兒，頊元來到了毓漱宮，直徑朝玉瀾殿走來，一進門便笑道：“青菖公主，皇兄來接你到重華宮去了，你可準備好了？”

“怎麽這樣快！還沒到時辰呢！”青菖大嚷著躲到屏風後面，就是不出來。

“對呀，不是還有一個時辰麽？”十七瞟他一眼道。

頊元嘴角上揚，笑影更深：“我只是來嚇唬她罷了，主要還是來見你的。”

“皇兄就愛糊弄我！”青菖賭氣地走出來，目光在頊元與十七身上來回地看，忽然哈哈一笑對十七道，“我看皇兄這摸樣，倒覺得若皇兄有尾巴，見了十七也會忙不疊地不停地搖起來！”

“方才我拿公主打趣，現在公主可算是報了仇了。”十七笑吟吟道。

頊元“唔”了一聲又道：“搖搖尾巴算什麽，皇兄在十七面前連學狗叫也學過了。”

“你瞎說些什麽呢！”十七急忙捂住頊元的嘴，臉上卻是一片緋紅。

這一舉動把青菖逗得捧腹大笑，不住口道：“原來傲氣淩人的皇兄也有這樣的時候啊？十七你可是施了什麽法術呀？”

頊元也樂了，拿開十七的手便道：“本太子的嘴你也敢捂住，真是膽大包天的女人啊！”

十七語氣一頓，蛾眉一挑道：“那太子殿下可要如何懲罰奴婢呢？”

頊元眸光閃了閃，壞笑道：“今晚你就知道。”

這樣的玩鬧後，方才被青菖遣去禦膳房的宮女火急火燎地端著膳食盒子回來，見到頊元也在慌裏慌張地雙膝一跪行禮道：“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起來吧，什麽事情這樣急迫？”頊元道。

小宮女覷著青菖擠眉弄眼的神色，不敢答話，只伏在地上嚇得一顫一顫的。頊元不解，擡指掀開盒蓋，一碟還冒著熱氣的清蒸大蝦出現在眼前，他略想一下，便道：“你小時候一吃蝦臉上又紅又癢，在我面前大哭的樣子你都忘了？”

青菖依舊倔強道：“沒忘，不過我是不會放棄反抗的機會的。”

頊元沈默著，與青菖大眼瞪小眼地盯著對方，最後還是頊元先敗下陣來，無奈地用手扶著頭，“人這一生不長，還是隨心所欲地活著吧。”

青菖突然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親昵地拉過頊元的手哽咽道：“這世上就皇兄最疼我了。”

頊元輕撫著青菖的腦袋，突然屈指猛地一敲，趁青菖還未反應過來迅速閃到一旁嘿嘿道：“我可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讓你趁機把眼淚鼻涕蹭我衣袍上了，趕緊吃一個蝦子，再晚我可不管你。”

十七對這兄妹二人的相處方式極是無語，但卻是發自心裏的羨慕，不由地會想，若是哥哥還在，大概也會任由自己朝他撒嬌，大概也會對自己的任性所為無可奈何，大概也會像頊元一樣護著自己，但這些也只是如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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