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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條手臂怎麽能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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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陽笑了, 他還真就沒那想法,裴清退不退親, 同他有什麽關系啊?

他吃飽了撐得慌, 管這閑事?

又怎麽可能會為了區區一個裴清,就拿這個人情出來交換?

這個雲昭也太小看他的格局了。要是裴清和雲昭真的能成,江暮陽不僅不會阻止, 等二人正式結為道侶那日, 還會包個紅包意思意思。

裴清已經被他玩過了,並且早就玩膩了, 既然雲昭把裴清當個寶,那就憑本事自己搶去唄。

拉他江暮陽出來說事做什麽?

腦子有病就去治病,他又不是大夫。

江暮陽把酒盞裏最後一口果酒喝幹凈了, 這才重重往桌面上一放,擡頭, 滿臉正色地問:“你確定要以砍手臂的方式,來報答我的恩情?”

“確定!”雲昭斬釘截鐵地道,“你可答應?”

江暮陽搖頭道:“恕我不能答應你。”

此話一出,裴清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下意識望了過去。

深邃的目光, 落在了江暮陽的身上。

雲昭立馬勃然大怒起來:“好啊, 我便知道, 你對裴師兄賊心不死!說吧,你到底還想如何?”

“你可能是誤會我了, ”江暮陽搖了搖頭,每一個字都吐字清晰, “我為的並不是什麽裴清。”

“本來, 我救下你, 也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但雲宗主知恩圖報,非要替你償還這個恩情,我雖然覺得這樣並不好,但想著,雲宗主也只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一片慈愛之心,應當令人動容,遂沒有拒絕。”

此話一出,裴清的眼神黯淡,陸晉元蹙眉冷笑:“他倒是真會說話!”

林語聲也道:“確實奇怪,暮陽從前並不這樣能言善辯。”頓了頓,他又面露欣慰,“不過,看來暮陽還是以前那個善良的好孩子,他在幫小師弟退親。”

“我看不見得。”陸晉元沈聲道,“說江暮陽對小師弟居心不良,我倒是相信。”

江暮陽這話,說得的確挺漂亮,既彰顯了自己舍己救人,不求回報的大義,又表達了對雲宗主知恩圖報,關愛晚輩的敬佩。

就連雲宗主自己聽了,都覺得江暮陽說話真令人舒心。

再反觀自己的親侄兒,雲宗主偏頭望了過去,正好就看見雲昭狠狠啐了一口,絲毫沒有風度地說:“你少恭維我二叔!他才不吃你這套!”

雲宗主:“……”

江暮陽很坦誠地道:“我並沒有恭維雲宗主,只是實話實說。但既然你想同我徹底兩清,那好,趁著大家都在,這賬我們就算個清楚!”

雲昭:“誰怕你!算!”

“那好,據我所知,劍宗向來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定要雪恥。”江暮陽一上來就把劍宗捧得很高,很快話鋒一轉,就把雲昭重重往火坑裏推,“常言說得好,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人這一輩子,生死為重。既然我對你是救命大恩,也不要求你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把命直接還給我就行了,我要你的手臂也沒用。”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面露驚愕,陸晉元甚至罵道:“當真是瘋了不曾?他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在劍宗,當著雲宗主的面,要雲昭的性命?誰給他的膽子?”

林語聲道:“先靜觀其變,我想,暮陽也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孩子。”

裴清頗為詫異地望了過去,他知道江暮陽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情,便選擇靜觀其變。先聽聽江暮陽說什麽。

雲昭直接就氣笑了:“你想要我的命?你憑什麽?簡直大言不慚!”

“是你自己說,要跟我兩清的,既然雲公子貪生怕死,不願把命還給我,我也不會咄咄逼人。”

江暮陽的語氣不緊不慢,吐字清晰,神態更是氣定神閑,他又道:“但僅僅是砍一條手臂償還,未免太輕了吧?怎麽著,也得是一條手臂,一條腿,再加一只眼睛。”

“想不到,你竟然這般陰險歹毒!一條手臂還不夠,居然想要我的腿和眼睛?!”雲昭滿臉難以置信,用那種很震驚,也很痛心的目光望向江暮陽,“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江暮陽卻反問道:“難道你認為,你的一條命,還抵不過一條手臂,一條腿,外加一只眼睛麽?”

雲昭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然是命更重要了,可問題是,他砍一條手臂,已經是承受的極限了。

若是再砍一條腿,剜一只眼睛,那不就徹底殘廢了?

如此殘廢的身體,就是活著也生不如死,要怎麽去與裴清相配?

這不是咄咄逼人,又是什麽?

可雲宗主卻不這麽想,他甚至認為,江暮陽是在用激將法。

以他對雲昭的了解,一條手臂雲昭絕對能狠下心砍下來,若是加以阻攔,雲昭脾氣上來,絕對不會聽勸。但要是加一條腿和一只眼睛,雲昭也絕對不會答應。

如此,也算是變相地阻止雲昭做傻事了,雖然方法用的比較極端,但不可否認,這法子有效。

因此,雲宗主並沒有責怪江暮陽狂妄,也沒有覺得他陰狠歹毒,反而還隱隱覺得,此子進退有度,沈著冷靜,與江暮陽一比,雲昭就差了許多。

雲昭氣得幾乎發狂了,尤其他看見身旁的裴清,一直註視著江暮陽,更加氣急敗壞。

腦子裏反而浮現出,那天晚上,他親眼所見的場景。

想起兩個人深更半夜,共處一室,還衣衫不整,滿面酡紅,想起那屋裏濃郁的,令人幾乎作嘔的氣味。

還有裴清那時,臉上的熱汗。他的手裏甚至還攥著江暮陽的腰帶。

這一切的一切,幾乎要把雲昭折磨瘋了。

他知道這是「家醜」,不能往外揚,他也害怕會因此,讓裴清聲名狼藉,名譽掃地,便沒有指明裴清和江暮陽之間發生的醜事。

這樣一來,就給別人一種錯覺,讓人誤以為是江暮陽單方面癡戀裴清,糾纏裴清。

而且,雲昭也是這麽認為的,他深信裴清一定是情非得已,被逼無奈。

總而言之,裴清一定是無辜的,罪魁禍首就是江暮陽!

雲昭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我會償還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若想讓我因此和裴師兄退親,簡直癡心妄想!”

就在所有人,都按照雲昭預期的那樣,誤會江暮陽喜歡上裴清,所以才想以此來換裴清退親之時。

江暮陽卻說了句,令在場所有人,都無比驚愕的話,他道:“關我屁事。”

就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足夠概括了所有。

不僅輕而易舉地為自己辯白,還顯得雲昭像個跳梁小醜一樣無中生有。

雲昭也沒想到,江暮陽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忘記該說什麽了。

陸晉元聽罷,便道:“雲昭沒病吧?好端端的,招惹江暮陽做什麽?”

“是啊,暮陽怎麽可能喜歡上小師弟呢?”林語聲也開口道,“暮陽應該最恨的,就是小師弟了。”

裴清在聽見這四個字的時候,一瞬間腦子是空白的,耳畔是嗡嗡作響的。

他的唇角劃過一絲苦澀,暗想,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了。江師弟那麽討厭他,又怎麽可能會幫他?

不趁機落井下石,就算江暮陽心地善良,大發慈悲了。

雲宗主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只覺得煩悶,好端端的宴席,硬是讓雲昭攪成了這樣。

他甚至覺得,雲昭現在就像是被男人拋棄的怨婦,沒有半點名門正派弟子的風度,更沒有劍宗少主該有的知禮明儀。

總而言之,雲宗主對雲昭今晚的所作所為,十分失望,他在想,雲昭是否真的適合當劍宗未來的宗主。

雲昭簡直進退兩難,既不肯如江暮陽所說,斷臂斷腿剜目,也不肯善罷甘休。

真真就是騎虎難下,所有人都是坐著的,只有他一個人氣勢洶洶地站著。

顯得那麽突兀,那麽不體面,那麽不懂禮數。

就連二叔都用那種失望的目光望向他。

但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雲昭真正在乎的,還是裴清。

可當他發現,一直坐在他旁邊的裴清,整個晚上眼睛都沒有離開過江暮陽時。

雲昭惱怒了,抓狂了,開始無能狂吠了,像個瘋子一樣,沒頭沒腦地對江暮陽進行言語羞辱,指責他是個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

可楞是沒能說出,任何能證明江暮陽是個卑鄙無恥,陰險小人的證據。

就連陸晉元都聽不下去了,他是厭惡江暮陽,但誰讓師尊收了江暮陽為徒。

只要江暮陽一日是蒼穹的弟子,那麽,他就有責任保護同門師弟。

這關乎的不僅僅是江暮陽一個人,還有師門的顏面。

蒼穹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同氣連枝。

陸晉元當即一拍桌面,起身呵斥道:“你若是腦子有病,就去找大夫治!魔尊打傷了你的身體,又沒打爛你的腦子!江暮陽救了你的命,你不知感激倒罷了,竟然還如此羞辱他,羞辱我們蒼穹派?你以為你是誰?誰給你的膽子?”

江暮陽默默暗數:三,二,一。

果不其然,陸晉元下一句話便是:“打狗還得看主人,你算個什麽東西?”

這句話前世的時候,基本上就是陸晉元的口頭禪,陸晉元沒少在江暮陽面前說過。

有時候,還會指著江暮陽,怒氣沖沖地同那些為難江暮陽的人說。

尤其是說到「狗」,這個字眼,那個手指頭恨不得都戳到江暮陽的眼珠子裏。

林語聲也有些不悅,在他看來,同門師兄弟之間,有點打打鬧鬧很正常。

但只要出了山門,哪怕就是一個掃地的弟子,也代表著蒼穹,身為蒼穹的大師兄,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羞辱蒼穹派的弟子。

絕不允許有人抹黑蒼穹。

當即便站了起來,林語聲對著雲宗主拱手道:“我不知雲公子突然這般,究竟為何,但他如此當眾羞辱我蒼穹派的弟子,所為何故?更何況,暮陽還救了他的性命,對他有恩,於情於理,是不是應該有個交代?”

雲宗主自然知道雲昭此舉實在過分,但他又比較了解雲昭,知道這個孩子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當眾發瘋——不排除腦子真的被魔尊打壞了——但如果真是這樣,閔醫師為何沒說?

無論如何,雲宗主語氣頗為嚴厲地制止道:“住口,雲昭!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像劍宗的少主?還不住口!”

“二叔!”雲昭都有些哽咽了,用那種可憐的,還發著顫兒的聲音道,“不要答應江暮陽,我死都不會跟裴師兄退親的!”

雲宗主不明白,雲昭到底在害怕什麽。

一來,雲昭和裴清有父母定下的婚約,名正言順,光明正大。

二來,兩人不論是家室,身份,還是外貌都是十分般配的。

也不是說江暮陽長得醜,但江暮陽是被父母拋棄的棄子,出身低賤,又是裴清的替身,就連相貌也平平無奇,除了一雙過分好看的,隱隱和他英年早逝的三弟雲風,有幾分相似的眼睛。

這麽平平無奇的江暮陽,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能讓雲昭忌憚成這樣?

而且,兩個人以前關系親密,雲宗主想拆散都拆不散。

不過短短一夜的時間,雲昭就好像中|邪了一樣。

不僅不顧昔日的情誼,還對著江暮陽破口大罵,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其中是不是別有隱情。

“阿昭,你莫怕,二叔在此,無人敢傷你分毫。”雲宗主沈聲道,“你如此這般,到底為何?”

雲昭沒有開口,只是狠狠搖了搖頭。

“你若是不說出個緣由來,現在就向江公子道歉。”雲宗主道。

“二叔!”雲昭猛然擡頭,失聲驚叫,“我絕不會向江暮陽道歉!”

“那你就把委屈說出來。”

雲昭實在是難以啟齒,他很怕會傷害到裴清,可就讓他咽下這口氣,還不如直接讓他生吞一百柄刀子。

尤其他還看見江暮陽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席位上,正慢條斯理地剝桔子吃。

更是怒火中燒起來。手指頭都捏得咯噔作響。

雲宗主的臉色沈了沈,語氣也嚴厲了許多:“雲昭,現在,立馬向江公子道歉!”

“我不!”

雲昭面色漲得通紅,因為牙齒咬得太用力,甚至都出血了,他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愈合了,又崩裂開來,往外滲血,被逼到了極致,他竟然當場哭了。

他這一哭,雲宗主就更加懷疑,裴清和江暮陽私底下,是不是欺負了雲昭。

否則雲昭為何要如此反常?

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掉眼淚。雲昭今年十七歲了,又不是七歲的孩子。

哭本來就丟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哭,更是丟人現眼。

如果不是因為,雲昭是他的侄兒,雲宗主都嫌棄他了。

“阿昭,你莫哭,有什麽委屈,就盡管說出來,二叔替你做主。”雲宗主擡手,示意雲昭過來,等人一靠近,他就抓著雲昭的手腕,目光直視著他,以千裏傳音之術,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江暮陽欺負你了?”

雲昭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同樣以千裏傳音之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通通說清楚了。

但他有兩個地方隱瞞了。

一個是,將他一劍刺個對穿的人,明明是裴清,可他卻說是江暮陽所為。

但雲昭知道他冤枉了江暮陽,所以說成是江暮陽「失手傷人」,乃「無心之失」。

還有一個是,裴清和江暮陽的醜事,他說成是江暮陽勾引裴清未遂。

這絕對是驚天醜聞。同門師弟勾引師兄,還明知師兄有婚約在身。

此話一出,雲宗主怒從心頭起,總算明白,雲昭為什麽要委屈成這樣了。

試問一下,這算什麽救命之恩?

先是失手傷人,再拼盡全力去救,這至多就是補救自己犯下的過錯。

劍宗不問罪江暮陽,都算是顧念兩宗的情分了。

雲宗主早就有所耳聞,江暮陽是個斷袖,但他從未想過,江暮陽居然會勾引裴清!

這個氣,莫說是雲昭忍不得,雲宗主也萬萬忍不得。

雲宗主以千裏傳音之術,嚴厲呵斥道:“江暮陽傷你一劍,也算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先舍棄他在先!你讓他怎麽對你不計前嫌?”

雲昭知道自己有錯,也不敢反駁。

雲宗主滿臉恨鐵不成鋼:“江暮陽能把你拖回來,就算他有良心了,你還想如何?”換個人大概就直接不管雲昭死活了。

雲昭:“我就要一個裴清!”

雲宗主:“為了一個男人,你便這般失態,哪點像是劍宗的少主?”

雲昭反駁:“可那是裴清啊!”

“閉嘴!”

雲宗主呵斥道。既然他已經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便萬萬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他轉頭,淩厲的目光,直視著江暮陽。

江暮陽立馬就察覺到了,就在叔侄二人用千裏傳音之術時,他就已經察覺了。

原本他還在想,雲昭但凡像個男人,就不要窩窩囊囊地去求自己二叔幫忙。

結果看來,江暮陽還是高看雲昭了。

他甚至都大致猜出雲昭會對雲宗主說什麽,不必說,一定把責任,幹幹凈凈,完完整整地推給他江暮陽。

沒錯,江暮陽就永遠都是一個大冤種。

“看來,今日這個宴席,怕是吃不下去了,但無論如何,多謝劍宗款待。”

江暮陽十分冷靜,把剝好的橘子,塞到了衣袖裏,立馬就迎來了黑蛇愛的抱抱——其實就是用蛇尾巴,卷一卷他的手指。

“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不知道雲公子有沒有聽過。”

“什麽話?”雲昭顫聲道。

江暮陽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地說:“這世間最清楚你冤枉的人,往往就是冤枉你的人。”

他好像什麽也沒說,卻什麽都說了。

雲昭的瞳孔劇烈顫動,有一瞬間,他覺得江暮陽好像隔空抽了他一耳光。

甚至,他還隱隱察覺,自己這麽一次小小的冤枉江暮陽,日後就是跪斷了雙腿,都難以求來江暮陽的一記眼神。

可這個時候的雲昭,心裏眼裏就只有裴清,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雲宗主冷聲道:“你不解釋麽?”

“解釋——哈哈哈。”江暮陽起身,很豪爽地大笑起來,等笑夠了他才道,“若是解釋有用,那你還會聽信雲昭的一面之詞麽?”

“那依你的意思,”雲宗主的聲音越發低沈下來,“此事該如何?”

江暮陽一腳踢翻面前的矮桌,冷笑:“那就打!”

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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