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叛逆的魂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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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Thor還是王子時，曾聽到Sif對其他女神說，Thor的個性越來越像父王，眉眼卻有母後的神韻；但Loki無論長相還是脾氣，既不隨父王，也不像母後。
他也曾經親耳聽別人說，Thor和Loki真是有天壤之別。每次他聽到都震怒無比，Loki是他弟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那年Asgard下了很大的雪。
Loki最喜歡冬天。每當大地變得寒冷時，他就覺得莫名的愉悅。他的身體漸漸地不怕冷，站在雪地裏他甚至感覺呼嘯的風像和煦的陽光一樣溫柔。
他討厭水，但是他喜歡冰。他可以讓冰在自己手中神奇地燃燒，燒的像灼熱的烈日一般燙。他曾經把Sif的香水變成一條蛇，也曾經把Odin宴請諸神時餐桌上的美酒全部炙成熔漿。看著在他捉弄下花容失色的Sif和醜態百出的眾神，他倚在柱子上笑得得意異常。
他等著大家來找他，然後面帶冷笑地看著眾神輪番上陣哭訴、指責、訓叱，最後的結束語還是那句老舊、缺乏新意，惡狠狠的譏諷，“Loki你真是撒謊和惡作劇的天才！”
在他們眼裏，Loki是不可理喻的、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的……Asgard王子。他們還記得他是王子，Odin的兒子。
諸神之所以那麽大膽地直面嘲笑，部分源於Odin的態度。眾神之父站在世界的頂端，一言一行都被群臣看在眼裏並反覆咀嚼揣摩。他對Loki 的微妙態度，讓眾神心知肚明他的偏頗——這個次子，只是長子Thor 的陪襯。
而Loki似乎毫不在意。他喜歡被大家指責，排擠和傾軋，他樂在其中。在眾神憤怒的時候，他覺得像是在看一出好笑的戲劇。平時儀表堂堂的神，和端莊賢淑的女神，此刻都變成了憤怒的獅子和毒蛇，用盡最惡毒的話語來攻擊他人，完全沒半點神族應有的風度。
他細細觀察他們的表情，抱著雙臂欣賞這一出表演，慢慢品味他們話裏對他的定義和預言，認真計劃著下次如何印證他們的想法——變得徹底的一個惡魔，不然真對不起他們如此勞心的關切和用力的詛咒。
邪神Loki就這樣以這種方式在這個冷漠的Asgard生存下來，他以惡作劇為能量，燃燒自己的心智，釋放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Loki，別再惹麻煩了，Asgard因為你的惡作劇一團糟。”Thor有時這樣勸Loki。
“我忍不住，哥哥。”
他承認他清醒時，知道這是一個錯誤，但他無力管束自己。一種焦躁、惶恐和渴望愛與關切的情緒始終纏繞著他。
“但是這樣父王會生氣的，他可能還會由此懲罰你。”
“那正是我的目的。”
正如Loki回答的那樣，他朝著這個目的努力地進發，做得越來越過分。尤其是在Thor越發強大而能在Asgard獨擋一面，Odin對他讚賞有加而對自己漠視冷淡時，他就用惡作劇來宣洩痛苦和不滿的情緒。
起先玩笑只是開在Asgard的眾神身上，後來逐漸越界，開始戲弄起別的國度的種族，甚至與世無爭的精靈和醜惡貪財的侏儒都成了他戲謔的對象。
最後，所有的人都知道Loki是Asgard的惡魔，一個有著精致外表和陰暗內心的邪神。
只有Loki自己知道，他在不自覺地用這種偏執的行為來吸引父王的關註。他不可否認他愛父王，這麽多年來，無論Odin多麽偏向Thor，他都愛他。這份愛裏，包涵了他對父愛的需求、對強者的崇拜、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對生活的不安定感。
只是那時的Loki並不知道，那份不安，從他被遺棄在Jothuheim的神殿裏就已經註定要跟隨他一輩子。
Odin充滿覆雜的情緒把他收養，起初的目的是想把他當做和霜巨人和解的工具。他也曾經挽著兩個孩子的手跟他們說，“你們是天生的國王。”
這話一點也沒錯，只不過一個是Asgard的王子，受全宇宙的朝拜和敬仰；一個屬於Jothuheim的棄子，在冰冷極寒之地剛出生即被扔下。
在把Loki抱回Asgard幾年以後，Odin和Frigga一直像對待Thor一樣的待Loki，視如己出。夫妻二人守口如瓶，心照不宣，似乎這個秘密從來就不曾存在過。Odin也以為Loki不會記得，畢竟那個時候他才剛出生不久。
可是有一次，為了感謝精靈女王一直以來幫助眾神管理日月星辰，Odin必須要去一趟精靈國。當他騎上馬，拉緊韁繩準備出發時，雪白的神駒高聲嘶鳴起來。小Loki猛地跳起身，奔到到宮殿的大門口，藏在Thor身後，用透徹的綠色瞳孔望著Odin，小聲而膽怯地問，“父王，你又要丟下我了嗎？”
Odin那時就知道，無論Asgard的陽光再強烈，也無法讓Loki感到溫暖。
許多年後，Odin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這個行為，也許當年路過Jothuheim神殿時，不留片刻，任那個小嬰兒不停地哭泣，也許會更好一些。
眾神之父內心微妙地看著兩個孩子。這些年來，他們從來都不曾分離。Thor每日與奮鬥正義拼搏做伴，Loki每天與不恭陰暗作惡為伍，兩人仿佛Asgard的白天和黑夜。個性長相完全不一樣，卻總有說不出的相似。
Thor站在那裏，就如Loki佇立不動；
Thor沈默不語，就如Loki緘默其口；
Thor放肆大笑，正如Loki微微彎起的嘴角。
Thor是Loki的太陽，Loki就如Thor的影子。
Odin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從一開始Thor接過嬰兒的歡喜，到冰河裏為了Loki刺傷巨龍，甚至草地上那一吻……無數紛繁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神。他用僅存的一只眼睛淡然地看著他們，心裏卻暗潮洶湧。他無法做到讓事情就這麽發展下去而自己的內心安然無恙。很久之前埋下的一個秘密像一根刺一樣時時提醒著他——Loki是Laufey的兒子。
Loki是Laufey的兒子。
他的血液裏流著霜巨人的血，細胞裏藏著蠢蠢欲動的基因。難保有一天知道真相的他不會倒戈相向。仇恨這種東西沈澱在Loki的體內，像一個導火線，天長日久，不知道在哪一天，轟隆一聲，生出血肉橫飛的爆炸。
“Thor，你該和Loki保持距離。”
夜晚，在Thor的臥室裏，Frigga揣摩了半天，選擇了這個她認為合適的機會跟Thor說出這句話。
“為什麽？”Thor很疑惑，他不相信一向溫柔的母後會有這種想法。
“你和他不一樣。”
“我們都是父王的兒子，為什麽不一樣？”
Frigga沈默了一會，輕柔低啞地說，“你們無論哪方面，都不一樣，你擅長武力，而他喜歡魔法；你的性格外向陽光，而他卻內向陰郁。而且，將來你們只有一人能當國王，保衛Asgard。”
這些話憋在Frigga心裏很久，她之所以選擇現在跟Thor說，是因為前段日子在神殿上Thor拒絕Sif的表現已經證實了她內心危險的想法。這些年Thor和Loki的感情好得出乎Frigga和Odin的意料，雖然兩個孩子可能並不清楚自己的內心，但還是讓細心的Frigga察覺到了。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他們臉上的神色、嘴邊的笑容、腳步的節奏、說話的聲音，都有著默契的反應。
她此刻五味摻雜，但不管怎樣她都要去接受，並且試圖改變他的心。
Thor笑得很燦爛，在他看來，母後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我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有什麽關系？而且，我們無論誰當上國王，都能保衛Asgard。”
“Thor，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你不懂。” Frigga給他一個哀傷的眼神，“Loki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也不是你看見的那個樣子，等你完全了解他之後，你就會明白我的話。”
“就因為他喜歡惡作劇？他喜歡玩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母後，我認為你和父王都對他有偏見。”
Frigga搖頭，最重要的秘密她還是說不出口。
Thor坐下來，認真地跟她說，“Loki很善良，勇敢，也脆弱，他需要安全感。當你和父王能夠給予他足夠的愛和自由時，他可以為了你們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
“不是我們不愛他。”Frigga嘆了口氣，眼睛裏閃著微光，“他的心是一個黑洞，無論多少愛，都被吸附一空。每次我們以為給了他足夠的愛，卻發現遠遠填不滿他的心。”
“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夠愛他。”Thor說。
“Thor！”Frigga再次輕聲呼喚，“聽我的話。”她的聲音又細又小。
“母後。”Thor說得鄭重而柔和，“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但這個不行。我做不到。”
Frigga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一向是沈默不語的皇後。但她在內心深處，她聽到了自己心痛的悲鳴。
她走向臥室那扇桃木雕琢的窗欞，窗外的月光像一層白霜，耀著淡淡的光。一陣冷風吹著她長長的耳墜，在這個夏天的世界，這風陰冷得像是來自Jothuheim山脈。
睿智而哀傷的先知者回頭，對自己的兒子說。
“Loki早晚有一天會闖下大禍。”
這些年，Thor一直在做一個夢。夢中自己在極寒之地的萬丈深淵前站立，腳下的冰咯吱咯吱作響，似乎已無法承受他的重量。
前方有一根不粗的繩索，一頭在他腳底，另一頭栓在懸崖的對面。Loki站在繩索中央，看著自己，蘊著水的綠色眼睛閃閃發光。
Thor想過去，但有些膽寒。他說，“Loki，你回來吧！”
Loki朝著他笑起來，像一個逃離家和父母的孩子，在持續著這場新奇而殘酷的歷險。
“哥哥，你走到這一步了，不要半途而廢。”
“不行，”Thor搖頭，“太危險了！”
呼嘯的風吹過，繩索隨之晃了又晃。Thor已經聽不清Loki的話語，渾身的冷汗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Loki並不在意此刻的危險，他的黑發隨著強勁的風不斷擺動著，他不停地對Thor說。
“過來吧，跟我一起走。”
Thor很猶豫，毋庸置疑他想跟著弟弟，但是他又膽怯，放不下心中的忐忑。
“哥哥，你抓著我的手，過來吧。”Loki伸出了手。
Loki這時臉上洋溢著朝氣，像另一個太陽，跟那個陰郁的神簡直判若兩人。Thor被他感動了，他握住了Loki的手。他的手雖然瘦弱，但是有力。
Thor就這樣緊緊地被他握住，現時Loki的一切都對他具有無窮的誘惑力，驅使他全然安心地向前走去。
他想，這時候他即使死了也值得。
在繩索中央，Loki欣喜地抱住了他，表情卻黯然，“只有你肯跟我過來。”
Thor渾身變得溫暖而放松，他對Loki說，“你到哪裏我都會跟著你，即使你先走了，我也會快步跟上你。”
Loki把腦袋埋在Thor的頸間，手指像吐著芯子的毒蛇似地纏住了Thor，身體窒息般得越抱越緊，想要磨碎他的每一根骨頭。Thor的肢體慢慢地開始僵硬，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恐懼地顫抖。他漸漸站不穩。
Loki慢慢松開握住他的手，讓他跌下了漆黑的深淵。
在被黑暗吞沒的一刻，Thor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他驚慌地看著周遭的事物。屋內一切如舊，Asgard的陽光從來不吝嗇灑向Thor的寢室。每一天太陽都會照常升起，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一切都沒有改變。Loki還是Loki，喜歡惡作劇但不會背叛的弟弟。
夢裏的一切他永遠不希望發生。
當厚厚的積雪覆蓋了Asgard神域時，Loki失蹤了。
那天是Odin的壽辰，在槍纓遮蔽屋頂的英靈神殿裏，眾神皆在，除了Loki。Thor是最早發現Loki不在的。他焦急地正要離開大殿去找，被Odin喝住。
“你要去哪裏？”Odin的聲音不大，卻威懾全場。
Thor對Odin說，“Loki不在了。”他著急而恐慌，有種說不清楚的預感，好像什麽事情將要發生。
“這種場合，眾神皆在。你作為Asgard的王子，我的長子，沒有主動離場的權利。”
“我要去找Loki。”
“他不是小孩子，Thor。”Odin命令Thor呆在原地別動。
“但他是我弟弟。”Thor平靜地拒絕了天父的命令。
“那個騙子不回來就好了，他把Asgard弄得盡是麻煩。”有著紅色胡須和矮胖身材的Volstagg在Thor身邊低聲嘟囔道。
“那麽一大只烤雞還塞不住你的嘴嗎？”沈默寡言的Hogun狠狠地瞪了Volstagg一眼。
眾神戰戰兢兢，一言不發。Sif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Thor的臉。
“我必須找到他。請恕我失陪。”Thor不顧命令，義無反顧離開大殿朝著Loki的臥房走去。
金色鷹盔下，Odin深炯有神的單眼透視著Thor的內心，他緊緊握住了由Yggdrasil樹枝作成的Gungnir，直到蒼老的手指關節顫抖發白。
撞開門Loki房間大門，Thor發現一切東西都還在，只是Loki不見了。
Loki雖然一向行蹤不定，但是每次他躲起來Thor都能找到他。作為Asgard的王子、Loki的哥哥，Thor有很特別而且敏銳得不可思議的直覺——他對弟弟有著異常的心靈感應。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算Loki和他相隔萬裏，他也能感受他的存在。那種感覺甚至不是意象朦朧的，而是十分具體的——千裏之外的他可以憑感覺聞到Loki的氣息，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知道對方存在的踏實感。
但是這次，Thor這次的感覺失靈了，他感受不到Loki在哪裏。他感到忐忑不安。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Thor擡頭朝門口望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一只美麗的金翅鳥停歇在Thor肩頭，好聽的聲音是由它發出來的。Thor認出了它，它是Sif飼養的一只寵物，也是Sif的靈魂。
“Sif……”Thor閉上眼睛搖搖頭，說，“你不懂，以前無論他在哪裏，我都可以感覺到……可是現在我……感覺不到……”
Thor和Loki一向形影不離，缺一不可。如果是別人感覺不到Loki的存在，這並不奇怪，如果是Thor感覺不到，即使是Sif，也有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Sif的靈魂鳥認真傾聽完Thor的話之後，沈思了一會，開口，“也許是他藏得太好了，你找不到。”
“我不這麽認為。”他搖著頭。
金翅鳥沈默許久，它憂傷地看著Thor，眼眶裏有波光流轉。晃動著七彩的尾翼，Sif輕聲說，
“也許是他去的太遠了。”
“太遠？”
“是的。遠的連天父肩上棲息著神鴉都沒有辦法知曉，因為它們從來都沒有飛出過Asgard，你的感覺也是。”
Sif的話給Thor指出了一條明路，Thor明白她話中的含義，所以她的話聽來格外今人興奮。
“你是說他離開了Asgard？！他會去哪裏？”
“我想沒有Heimdall的許可他無法到達其它國度。Midgard是宇宙的中央王國，Asgard雖然是諸神的領地，但只屬於這個中央王國的一部分。中央王國外面有一個叫做Utgard的國度，那裏是狡猾的巨人居住的地方……”說到這，Sif欲言又止。
“……你，你是說Loki去了那裏？”
“我想是的。”
“為什麽？”
“去那裏至少不用通過彩虹橋。”Sif回答地柔和而幹脆。
Utgard是屬於巨人的國度，那裏的巨人有著邪惡的企圖，他們成天想著用各種詭計來摧毀Asgard，奴役和懲罰眾神。諸神稱這類惡勢力為“混亂之力”。
“他去哪裏幹什麽？！”
Thor的眼眶急的發紅，陰影在他的臉上迅疾的蓋下來。他大聲咆哮著，肩頭的金翅鳥驚慌失措地撲打著翅膀飛起。Sif幾乎不敢看他，在他的眼睛深處凝結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她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如果有人威脅到Loki 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只有找到Loki，才會知道為什麽。”
Utgard的山脈綿延千裏，樹木高聳入雲，天空永遠是灰蒙陰霾，一眼望去像是貧瘠無人的Asgard。Thor望著眼前的橫斷峽谷，它如同地殼的一條深深的裂縫，將Utgard切成不等分的兩大塊，裂縫寬的一眼望不到頭。但對於巨人來說，只是跨一小步的距離而已。
Sif說過，Utgard危機四伏，各種邪惡力量伺機而動。但現在這個國度實在太過於安靜，讓人覺得會有不可思議的恐怖事情發生。
Thor深吸一口氣朝前走去，他還很年輕，握著Mjollner的手指還有些用力，走起路來也絲毫不費勁。
山脈前方有一處巨大的山峰，冷風徹骨。路越來越難走，他一步一步艱難跋涉著，但每走一步，都覺得Loki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
謊言有時是唯一可以保存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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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親耳聽別人說，Thor和Loki真是有天壤之別。每次他聽到都震怒無比，Loki是他弟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那年Asgard下了很大的雪。
Loki最喜歡冬天。每當大地變得寒冷時，他就覺得莫名的愉悅。他的身體漸漸地不怕冷，站在雪地裏他甚至感覺呼嘯的風像和煦的陽光一樣溫柔。
他討厭水，但是他喜歡冰。他可以讓冰在自己手中神奇地燃燒，燒的像灼熱的烈日一般燙。他曾經把Sif的香水變成一條蛇，也曾經把Odin宴請諸神時餐桌上的美酒全部炙成熔漿。看著在他捉弄下花容失色的Sif和醜態百出的眾神，他倚在柱子上笑得得意異常。
他等著大家來找他，然後面帶冷笑地看著眾神輪番上陣哭訴、指責、訓叱，最後的結束語還是那句老舊、缺乏新意，惡狠狠的譏諷，“Loki你真是撒謊和惡作劇的天才！”
在他們眼裏，Loki是不可理喻的、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的……Asgard王子。他們還記得他是王子，Odin的兒子。
諸神之所以那麽大膽地直面嘲笑，部分源於Odin的態度。眾神之父站在世界的頂端，一言一行都被群臣看在眼裏並反覆咀嚼揣摩。他對Loki 的微妙態度，讓眾神心知肚明他的偏頗——這個次子，只是長子Thor 的陪襯。
而Loki似乎毫不在意。他喜歡被大家指責，排擠和傾軋，他樂在其中。在眾神憤怒的時候，他覺得像是在看一出好笑的戲劇。平時儀表堂堂的神，和端莊賢淑的女神，此刻都變成了憤怒的獅子和毒蛇，用盡最惡毒的話語來攻擊他人，完全沒半點神族應有的風度。
他細細觀察他們的表情，抱著雙臂欣賞這一出表演，慢慢品味他們話裏對他的定義和預言，認真計劃著下次如何印證他們的想法——變得徹底的一個惡魔，不然真對不起他們如此勞心的關切和用力的詛咒。
邪神Loki就這樣以這種方式在這個冷漠的Asgard生存下來，他以惡作劇為能量，燃燒自己的心智，釋放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Loki，別再惹麻煩了，Asgard因為你的惡作劇一團糟。”Thor有時這樣勸Loki。
“我忍不住，哥哥。”
他承認他清醒時，知道這是一個錯誤，但他無力管束自己。一種焦躁、惶恐和渴望愛與關切的情緒始終纏繞著他。
“但是這樣父王會生氣的，他可能還會由此懲罰你。”
“那正是我的目的。”
正如Loki回答的那樣，他朝著這個目的努力地進發，做得越來越過分。尤其是在Thor越發強大而能在Asgard獨擋一面，Odin對他讚賞有加而對自己漠視冷淡時，他就用惡作劇來宣洩痛苦和不滿的情緒。
起先玩笑只是開在Asgard的眾神身上，後來逐漸越界，開始戲弄起別的國度的種族，甚至與世無爭的精靈和醜惡貪財的侏儒都成了他戲謔的對象。
最後，所有的人都知道Loki是Asgard的惡魔，一個有著精致外表和陰暗內心的邪神。
只有Loki自己知道，他在不自覺地用這種偏執的行為來吸引父王的關註。他不可否認他愛父王，這麽多年來，無論Odin多麽偏向Thor，他都愛他。這份愛裏，包涵了他對父愛的需求、對強者的崇拜、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對生活的不安定感。
只是那時的Loki並不知道，那份不安，從他被遺棄在Jothuheim的神殿裏就已經註定要跟隨他一輩子。
Odin充滿覆雜的情緒把他收養，起初的目的是想把他當做和霜巨人和解的工具。他也曾經挽著兩個孩子的手跟他們說，“你們是天生的國王。”
這話一點也沒錯，只不過一個是Asgard的王子，受全宇宙的朝拜和敬仰；一個屬於Jothuheim的棄子，在冰冷極寒之地剛出生即被扔下。
在把Loki抱回Asgard幾年以後，Odin和Frigga一直像對待Thor一樣的待Loki，視如己出。夫妻二人守口如瓶，心照不宣，似乎這個秘密從來就不曾存在過。Odin也以為Loki不會記得，畢竟那個時候他才剛出生不久。
可是有一次，為了感謝精靈女王一直以來幫助眾神管理日月星辰，Odin必須要去一趟精靈國。當他騎上馬，拉緊韁繩準備出發時，雪白的神駒高聲嘶鳴起來。小Loki猛地跳起身，奔到到宮殿的大門口，藏在Thor身後，用透徹的綠色瞳孔望著Odin，小聲而膽怯地問，“父王，你又要丟下我了嗎？”
Odin那時就知道，無論Asgard的陽光再強烈，也無法讓Loki感到溫暖。
許多年後，Odin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這個行為，也許當年路過Jothuheim神殿時，不留片刻，任那個小嬰兒不停地哭泣，也許會更好一些。
眾神之父內心微妙地看著兩個孩子。這些年來，他們從來都不曾分離。Thor每日與奮鬥正義拼搏做伴，Loki每天與不恭陰暗作惡為伍，兩人仿佛Asgard的白天和黑夜。個性長相完全不一樣，卻總有說不出的相似。
Thor站在那裏，就如Loki佇立不動；
Thor沈默不語，就如Loki緘默其口；
Thor放肆大笑，正如Loki微微彎起的嘴角。
Thor是Loki的太陽，Loki就如Thor的影子。
Odin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從一開始Thor接過嬰兒的歡喜，到冰河裏為了Loki刺傷巨龍，甚至草地上那一吻……無數紛繁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神。他用僅存的一只眼睛淡然地看著他們，心裏卻暗潮洶湧。他無法做到讓事情就這麽發展下去而自己的內心安然無恙。很久之前埋下的一個秘密像一根刺一樣時時提醒著他——Loki是Laufey的兒子。
Loki是Laufey的兒子。
他的血液裏流著霜巨人的血，細胞裏藏著蠢蠢欲動的基因。難保有一天知道真相的他不會倒戈相向。仇恨這種東西沈澱在Loki的體內，像一個導火線，天長日久，不知道在哪一天，轟隆一聲，生出血肉橫飛的爆炸。
“Thor，你該和Loki保持距離。”
夜晚，在Thor的臥室裏，Frigga揣摩了半天，選擇了這個她認為合適的機會跟Thor說出這句話。
“為什麽？”Thor很疑惑，他不相信一向溫柔的母後會有這種想法。
“你和他不一樣。”
“我們都是父王的兒子，為什麽不一樣？”
Frigga沈默了一會，輕柔低啞地說，“你們無論哪方面，都不一樣，你擅長武力，而他喜歡魔法；你的性格外向陽光，而他卻內向陰郁。而且，將來你們只有一人能當國王，保衛Asgard。”
這些話憋在Frigga心裏很久，她之所以選擇現在跟Thor說，是因為前段日子在神殿上Thor拒絕Sif的表現已經證實了她內心危險的想法。這些年Thor和Loki的感情好得出乎Frigga和Odin的意料，雖然兩個孩子可能並不清楚自己的內心，但還是讓細心的Frigga察覺到了。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他們臉上的神色、嘴邊的笑容、腳步的節奏、說話的聲音，都有著默契的反應。
她此刻五味摻雜，但不管怎樣她都要去接受，並且試圖改變他的心。
Thor笑得很燦爛，在他看來，母後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我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有什麽關系？而且，我們無論誰當上國王，都能保衛Asgard。”
“Thor，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你不懂。” Frigga給他一個哀傷的眼神，“Loki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也不是你看見的那個樣子，等你完全了解他之後，你就會明白我的話。”
“就因為他喜歡惡作劇？他喜歡玩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母後，我認為你和父王都對他有偏見。”
Frigga搖頭，最重要的秘密她還是說不出口。
Thor坐下來，認真地跟她說，“Loki很善良，勇敢，也脆弱，他需要安全感。當你和父王能夠給予他足夠的愛和自由時，他可以為了你們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
“不是我們不愛他。”Frigga嘆了口氣，眼睛裏閃著微光，“他的心是一個黑洞，無論多少愛，都被吸附一空。每次我們以為給了他足夠的愛，卻發現遠遠填不滿他的心。”
“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夠愛他。”Thor說。
“Thor！”Frigga再次輕聲呼喚，“聽我的話。”她的聲音又細又小。
“母後。”Thor說得鄭重而柔和，“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但這個不行。我做不到。”
Frigga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一向是沈默不語的皇後。但她在內心深處，她聽到了自己心痛的悲鳴。
她走向臥室那扇桃木雕琢的窗欞，窗外的月光像一層白霜，耀著淡淡的光。一陣冷風吹著她長長的耳墜，在這個夏天的世界，這風陰冷得像是來自Jothuheim山脈。
睿智而哀傷的先知者回頭，對自己的兒子說。
“Loki早晚有一天會闖下大禍。”
這些年，Thor一直在做一個夢。夢中自己在極寒之地的萬丈深淵前站立，腳下的冰咯吱咯吱作響，似乎已無法承受他的重量。
前方有一根不粗的繩索，一頭在他腳底，另一頭栓在懸崖的對面。Loki站在繩索中央，看著自己，蘊著水的綠色眼睛閃閃發光。
Thor想過去，但有些膽寒。他說，“Loki，你回來吧！”
Loki朝著他笑起來，像一個逃離家和父母的孩子，在持續著這場新奇而殘酷的歷險。
“哥哥，你走到這一步了，不要半途而廢。”
“不行，”Thor搖頭，“太危險了！”
呼嘯的風吹過，繩索隨之晃了又晃。Thor已經聽不清Loki的話語，渾身的冷汗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Loki並不在意此刻的危險，他的黑發隨著強勁的風不斷擺動著，他不停地對Thor說。
“過來吧，跟我一起走。”
Thor很猶豫，毋庸置疑他想跟著弟弟，但是他又膽怯，放不下心中的忐忑。
“哥哥，你抓著我的手，過來吧。”Loki伸出了手。
Loki這時臉上洋溢著朝氣，像另一個太陽，跟那個陰郁的神簡直判若兩人。Thor被他感動了，他握住了Loki的手。他的手雖然瘦弱，但是有力。
Thor就這樣緊緊地被他握住，現時Loki的一切都對他具有無窮的誘惑力，驅使他全然安心地向前走去。
他想，這時候他即使死了也值得。
在繩索中央，Loki欣喜地抱住了他，表情卻黯然，“只有你肯跟我過來。”
Thor渾身變得溫暖而放松，他對Loki說，“你到哪裏我都會跟著你，即使你先走了，我也會快步跟上你。”
Loki把腦袋埋在Thor的頸間，手指像吐著芯子的毒蛇似地纏住了Thor，身體窒息般得越抱越緊，想要磨碎他的每一根骨頭。Thor的肢體慢慢地開始僵硬，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恐懼地顫抖。他漸漸站不穩。
Loki慢慢松開握住他的手，讓他跌下了漆黑的深淵。
在被黑暗吞沒的一刻，Thor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他驚慌地看著周遭的事物。屋內一切如舊，Asgard的陽光從來不吝嗇灑向Thor的寢室。每一天太陽都會照常升起，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一切都沒有改變。Loki還是Loki，喜歡惡作劇但不會背叛的弟弟。
夢裏的一切他永遠不希望發生。
當厚厚的積雪覆蓋了Asgard神域時，Loki失蹤了。
那天是Odin的壽辰，在槍纓遮蔽屋頂的英靈神殿裏，眾神皆在，除了Loki。Thor是最早發現Loki不在的。他焦急地正要離開大殿去找，被Odin喝住。
“你要去哪裏？”Odin的聲音不大，卻威懾全場。
Thor對Odin說，“Loki不在了。”他著急而恐慌，有種說不清楚的預感，好像什麽事情將要發生。
“這種場合，眾神皆在。你作為Asgard的王子，我的長子，沒有主動離場的權利。”
“我要去找Loki。”
“他不是小孩子，Thor。”Odin命令Thor呆在原地別動。
“但他是我弟弟。”Thor平靜地拒絕了天父的命令。
“那個騙子不回來就好了，他把Asgard弄得盡是麻煩。”有著紅色胡須和矮胖身材的Volstagg在Thor身邊低聲嘟囔道。
“那麽一大只烤雞還塞不住你的嘴嗎？”沈默寡言的Hogun狠狠地瞪了Volstagg一眼。
眾神戰戰兢兢，一言不發。Sif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Thor的臉。
“我必須找到他。請恕我失陪。”Thor不顧命令，義無反顧離開大殿朝著Loki的臥房走去。
金色鷹盔下，Odin深炯有神的單眼透視著Thor的內心，他緊緊握住了由Yggdrasil樹枝作成的Gungnir，直到蒼老的手指關節顫抖發白。
撞開門Loki房間大門，Thor發現一切東西都還在，只是Loki不見了。
Loki雖然一向行蹤不定，但是每次他躲起來Thor都能找到他。作為Asgard的王子、Loki的哥哥，Thor有很特別而且敏銳得不可思議的直覺——他對弟弟有著異常的心靈感應。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算Loki和他相隔萬裏，他也能感受他的存在。那種感覺甚至不是意象朦朧的，而是十分具體的——千裏之外的他可以憑感覺聞到Loki的氣息，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知道對方存在的踏實感。
但是這次，Thor這次的感覺失靈了，他感受不到Loki在哪裏。他感到忐忑不安。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Thor擡頭朝門口望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一只美麗的金翅鳥停歇在Thor肩頭，好聽的聲音是由它發出來的。Thor認出了它，它是Sif飼養的一只寵物，也是Sif的靈魂。
“Sif……”Thor閉上眼睛搖搖頭，說，“你不懂，以前無論他在哪裏，我都可以感覺到……可是現在我……感覺不到……”
Thor和Loki一向形影不離，缺一不可。如果是別人感覺不到Loki的存在，這並不奇怪，如果是Thor感覺不到，即使是Sif，也有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Sif的靈魂鳥認真傾聽完Thor的話之後，沈思了一會，開口，“也許是他藏得太好了，你找不到。”
“我不這麽認為。”他搖著頭。
金翅鳥沈默許久，它憂傷地看著Thor，眼眶裏有波光流轉。晃動著七彩的尾翼，Sif輕聲說，
“也許是他去的太遠了。”
“太遠？”
“是的。遠的連天父肩上棲息著神鴉都沒有辦法知曉，因為它們從來都沒有飛出過Asgard，你的感覺也是。”
Sif的話給Thor指出了一條明路，Thor明白她話中的含義，所以她的話聽來格外今人興奮。
“你是說他離開了Asgard？！他會去哪裏？”
“我想沒有Heimdall的許可他無法到達其它國度。Midgard是宇宙的中央王國，Asgard雖然是諸神的領地，但只屬於這個中央王國的一部分。中央王國外面有一個叫做Utgard的國度，那裏是狡猾的巨人居住的地方……”說到這，Sif欲言又止。
“……你，你是說Loki去了那裏？”
“我想是的。”
“為什麽？”
“去那裏至少不用通過彩虹橋。”Sif回答地柔和而幹脆。
Utgard是屬於巨人的國度，那裏的巨人有著邪惡的企圖，他們成天想著用各種詭計來摧毀Asgard，奴役和懲罰眾神。諸神稱這類惡勢力為“混亂之力”。
“他去哪裏幹什麽？！”
Thor的眼眶急的發紅，陰影在他的臉上迅疾的蓋下來。他大聲咆哮著，肩頭的金翅鳥驚慌失措地撲打著翅膀飛起。Sif幾乎不敢看他，在他的眼睛深處凝結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她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如果有人威脅到Loki 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只有找到Loki，才會知道為什麽。”
Utgard的山脈綿延千裏，樹木高聳入雲，天空永遠是灰蒙陰霾，一眼望去像是貧瘠無人的Asgard。Thor望著眼前的橫斷峽谷，它如同地殼的一條深深的裂縫，將Utgard切成不等分的兩大塊，裂縫寬的一眼望不到頭。但對於巨人來說，只是跨一小步的距離而已。
Sif說過，Utgard危機四伏，各種邪惡力量伺機而動。但現在這個國度實在太過於安靜，讓人覺得會有不可思議的恐怖事情發生。
Thor深吸一口氣朝前走去，他還很年輕，握著Mjollner的手指還有些用力，走起路來也絲毫不費勁。
山脈前方有一處巨大的山峰，冷風徹骨。路越來越難走，他一步一步艱難跋涉著，但每走一步，都覺得Loki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
謊言有時是唯一可以保存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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