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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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晨在一起的時間是那麽寶貴，她舍不得浪費一分一秒。
他也想見她。就像現在一樣，希望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她。沈慕晨溫柔地撫著夏依依的背部，眼裏幸福湧動。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沈默下來，彼此在安靜中甜蜜相守。
香兒像往常一樣提著熱水瓶進來，準備侍候沈慕晨洗漱，她半個身子才進門，望見這一幕，立馬又退了出去。
“你怎麽……”
“噓！”
走廊上傳來她和虎子神秘的“暗號”。
……
白家的別墅裏，一家人正圍坐在桌邊用早飯。
白母瞅了兒子一眼，看似不經意地問道：“初夏，鉅記黃老板家的三少爺好像和你是同學，對吧？”
“嗯，沒錯。”白初夏邊喝粥，邊點頭說道。
早上才練完功，食欲極佳，他隨手又拿了個饅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白母的瓷羹在熱粥裏又劃了一圈，依然沒有喝粥的意思，而是繼續問道：“我聽說他妹妹黃玉兒生得國色天香，才貌雙全，有沒有這麽回事啊？”
“他妹妹？”白初夏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咀嚼的動作驟然變慢，咽下那口饅頭後，淡淡地說道：“我只見過他妹妹幾次，不太記得長什麽樣了。”
“我見過黃玉兒，確實是個美人。”白若詩明白母親的意思，跟著附和道。
白初夏將吃了一半的饅頭扔在桌上，不悅地白了她一眼，“你知道個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若詩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不知道。”母女倆一唱一合。
一直未出聲的白老爺取過餐巾擦了擦嘴，將碗筷推到一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表情嚴肅地說道：“初夏，下個月你就十九歲了，婚事也該抓緊了。”
白太太不僅在兒子面前明示暗示，也多次給老爺吹枕邊風，面對這局面，白老爺不能坐視不理。
“爹，我心裏有數。”碗裏的粥還沒有喝完，白初夏已經沒有了食欲，也將碗推到了一邊，靜靜地盯著自己面前的桌子。
白母嘆了口氣，“初夏，不是爹娘要逼你。要是你看上的是別家的女子，我們也就由你去了，可那丫頭……”
夏小姐和沈少爺伉儷情深，又是沈家未過門的大少奶奶，這樣無望地守著只會浪費青春。
何必呢？
“娘，您別說了，我知道該怎麽做。”白初夏依然低著頭，態度堅定地說道。
“光知道有什麽用，得去做才行。一年年一晃就過去了，雖說你是男子，也該盡早成家，然後安心做一番事業才是。”白老爺聲若洪鐘，語氣又嚴厲了幾分。
他的話一出口，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白太太也沒有心情再用餐了，推開碗筷喝起了茶。
白若詩悄悄吐了吐舌頭。為了緩和氣氛，她故意碰了碰哥哥的手臂，笑著道：“哥哥，趕緊找個嫂子回來陪我兩年，要不然我都出嫁了。”
“爹，娘，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行嗎？”白初夏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明年，明年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慕晨哥的預言能不能實現就看今年了。
要是他熬過了這劫，和夏依依喜結連理，那他明年就遠走他鄉，去報效祖國。
要是慕晨哥去了，那他就留在這裏，守著夏依依和家裏的生意，平靜而幸福地度過這一生。
不管是哪種結果，他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
一天，夏依依和李凝香在花園裏散步。
兩個人邊走邊隨意地聊著，不知說到什麽，李凝香突然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依依，昨天我在書房找書，無意中聽到隔壁兩個小丫頭在議論二少爺那幅畫的事，她們說二少爺畫的是你。我仔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夏依依頓時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問道：“誰說的？你看到是哪兩個丫頭了嗎？”
那幅畫除了她和李凝香，最多只有當時站在她身後的香兒看到，其他人要麽沒來得及註意，要麽隔得太遠，不可能看清楚。
就算香兒知道沈慕華畫的是她，也不會在外面亂說。
怎麽會有這樣的流言出來？
這件事要是傳來大太太的耳朵裏，又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夏依依急了。
李凝香想也沒想就搖頭，“我當時在書房裏，沒有出來看，現在你們這的丫頭都是新面孔，我光憑聲音可聽不出誰是誰。”
去年沈家的丫頭就換了兩批，李凝香幾個月沒來，分不清也正常。
“你別聽人瞎說，二少爺怎麽可能畫我。那幅畫我不也看了嗎，如果畫的是我，我怎麽可以認不出來？”夏依依只得矢口否認。
睜著眼睛說瞎話多少有些心虛，害怕面對李凝香的目光，她又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了。
二百七十五二姨太有喜
李凝香快步跟上來，依舊挽起她的手，渾然不覺地說道：“可能是你當時沒有仔細看。其實那時我也沒有看出來，是聽那兩個丫頭說了之後才覺得的，你再好好想想看，那身形、頭發、還有臉蛋，真的跟你很像啊。”
“凝香，你別跟著那些丫頭胡說了。”夏依依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換上嚴肅的表情，“二少爺才回國幾個月，我根本不知道他會畫像，也沒有找他畫過像，所以他不可能畫我。這些毫無根據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別再跟任何人提起，好嗎？”
“對了，你沒有跟太太說吧？”她又問道。
“沒有。”李凝香好像也明白過來，表情變得凝重。
還好。夏依依在心裏暗自慶幸，可轉念一想，李凝香都聽到了，誰能保證大太太不會聽到呢？
說不定這會已經有人專門說給大太太聽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能讓她過兩天安生日子麽？
夏依依頭疼地敲了敲腦袋。
“依依，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不會再亂說了。”李凝香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不關你的事。”夏依依放下手，無力地笑笑，“對方有心造謠，就是你不說也會有人說的。”
“你是說有人故意陷害你？是誰啊？”李凝香驚訝地睜大雙眼，問道。
還能有誰？
這院子裏跟她過不去的除了二姨太就是四姨太。
從這段時間她們的表現來看，兩個人似乎關系越來越親密，大有結成同盟的跡象。
一個四姨太已經夠她頭疼的了，再加上二姨太這個宿敵，今後恐怕是一天清靜日子也別想過了。
夏依依無語，主動挽起她的手，轉移話題道：“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
流言自然也傳進了大太太的耳朵裏，但這段時間夏依依和沈慕晨的感情明顯升溫，她想發難也找不到借口。
不找夏依依的麻煩不代表她能忍下這口氣。
隨便一想也知道這話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大太太故意把兩個姨太太邀到自己屋裏喝茶，一番閑聊後貌似不經意地問道：“四姨太，你平日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來幫你瞧瞧？”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啊。”四姨太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放下茶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二姨太畢竟是過來人，一聽便明白了大太太話裏的意思，可當著她的面也不好提點四姨太，只得坐在一旁裝聾作啞。
大太太又冷冷一笑，“你嫁進沈家也好幾個月了，這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我看還是請大夫來仔細瞧瞧，或者尋點偏方來吃吃的好。”
沈家納妾是為了傳宗接代，而不是娶來作擺設的。
她和二姨太都有所出，證明問題不是出在老爺身上，而是在四姨太身上。
“太太……”四姨太不禁面紅耳赤，“去年陪我娘進城看病的時候我也順便檢查過身體，大夫說我很健康，沒有問題。”
“那就怪了。照理說你如此年輕，正是生育時期，怎麽就沒有動靜？難不成是和我們沈家的風水不合？”大太太將聲音提得更高，語氣也更刻薄了。
風水不合可不是小事，單憑這一條就是休了她也無話可說。
大太太是想警告她，要是生不出孩子來就要休了她麽？
可是，生孩子難道是她一個人的事嗎？許是老爺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也不一定。
四姨太敢怒不敢言，咬著下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太太，四姨太畢竟才嫁進來幾個月，一時沒有動靜也正……嘔……”二姨太正要幫四姨太解圍，沒想到話還沒有說完便一陣惡心，開始幹嘔起來。
“二姨太，你這是……”
難道她懷孕了？
大太太疑惑地看著她。
從來沒有侍候過孕婦的杏兒手足無措。李姐連忙上前幫忙，又是遞茶水，又是拍背安撫，並說道：“我記得二姨太懷二少爺的時候反應也大，該不是又有喜了吧？”
“二姨太，你是不是有喜了？”大太太也關切地問道。
這個老女人懷孕了？！四姨太咬著的唇一下松開，呆呆地看著二姨太。
幹嘔了好一陣，二姨太總算平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又喝了半杯水後，她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月的月事是沒來，我以為只是推遲，就沒有放在心上……”
“那就是了！”不等她的話說完，李姐便高興地拍起了巴掌。
跟了大太太多年，她深知對方心裏所想：不管是二姨太，還是四姨太，只要有人能為沈家傳宗接代就行。
終於如太太所願了！
“太好了！”大太太也激動不已，一下站了起來，沖屋裏的人吩咐道：“快，去叫人請大夫來給二姨太好好瞧瞧！”
“誒！”小翠機靈地應了一聲，立馬小跑出門。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二姨太真的懷上了，我要去祠堂裏好好誦幾天經，讓祖宗保佑沈家添個男丁……”大太太一邊在桌邊來回踱步，一邊激動地念叨。
“李姐，去挑一個得力的婆子，二姨太的院子裏光杏兒一個丫頭可不行。”
“四喜，你有空也多去二姨太的院子裏走動，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搭把手。”
“杏兒，你以後要多用心，二姨太現在是有了身孕的人，侍候起來要加倍小心。”
“……”
大夫還沒有來確診，大太太已經在心裏把二姨太當成了孕婦，命令一道接一道。
一直人嫌狗厭的二姨太突然變成了眾星捧月的主，太久沒有享受過這待遇，她有些受寵若驚，一張臉像笑又像哭，表情十分怪異。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這些人裏面最失落的當屬四姨太。
她明明就坐在二姨太身邊，可所有人的焦點都在對方身上，她仿佛變成了透明的。
從她嫁進沈家，老爺一個月裏幾乎有半個月都是在她房裏過夜，沒想到她沒懷上，倒讓二姨太這個老女人先懷上了。
四姨太死死盯著二姨太的肚子，緊攥絲帕的手指幾乎要掐進肉裏去。
二百七十六我也是這麽想的
大夫過來一確診，二姨太懷孕的消息便迅速傳來，沈家出現了和過年一樣的喜慶氣氛。
沈慕晨正在書房練字，夏依依興沖沖地跑進來，從背後一把拉他抱住，大聲說道：“大少爺，二姨娘有喜啦！”
盡管那個身子輕盈柔軟，可還是給他帶來了一股不小的沖擊力，沈慕晨險些沒站穩，看了一眼緊緊環住他腰部的手臂，俊逸的臉龐瞬間籠上了一層暖意。
“是嘛？”他小心放好蘸滿墨的毛筆，緩緩轉過身來，雙手握著她的手，目光含笑地看著她，“現在最高興的人應該是父親才對，你為何如此高興？”
“二少爺是因為我而夭折的，現在二姨娘總算又懷上了，我當然為她感到高興！”夏依依仰著發光的臉龐，愉快地說道。
二姨太有了依靠，她的愧疚感也可以減少一些。
要是這個孩子能撫平二姨太曾經的喪子之痛，令她不計前嫌那就更好了。
夏依依眼波一轉，晃著沈慕晨的手提議道：“我們明天進城去吧？”
原本靠在書桌上的沈慕晨被她晃得站直了身子，眼裏的笑容卻更甚，“怎麽突然想進城了？”
大房那邊的事情交接完後，他們很久都沒有出門。怕夏依依悶，前幾天他還特意問過她要不要進城逛逛，當時她說不要。
才過了幾天，她突然改變主意，他不免有些意外。
“我想進城給二姨娘買些東西。”夏依依眸光暗了暗，將身子靠進他懷裏，用帶著一絲傷感的聲音說道：“之前給二姨娘送東西都被她扔了，現在她心情正好，應該不會扔我送的東西了吧？”
她想為二姨太做點什麽，幫助她們冰釋前嫌。
“嗯。”沈慕晨讚同地點頭，同時輕輕擁住她，“那你想給她買什麽？”
“還不知道呢，進城看看吧，遇到合適的就買。”
這個時空應該沒有像“愛嬰島”這種專賣母嬰用品的地方吧？
或許只能買適合孕婦吃的補品。
夏依依在心裏思忖。
……
第二天，兩個人收拾得整整齊齊地出門去。剛走出院子，便遇到了來後院看望二姨太的柳千絮。
迎面相遇，柳千絮的目光快速地將他們從頭掃到腳，最終定格在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
都說沈慕晨活不長，原本她對夏依依選擇沈慕晨，放棄白初夏還倍感竊喜，現在看到他們整天濃情蜜意，羨煞旁人，她的心裏漸漸也不平衡了。
一個賤丫頭，憑什麽一面牢牢掌握身世顯赫、相貌出眾的白初夏，一面又享受沈慕晨的溫柔呵護，甚至連風度翩翩的沈慕華也對她情有獨鐘？作為晚輩的沈慕晨和夏依依還沒有開口，柳千絮便似笑非笑地問道：“大少爺這是要出去啊？”
“是啊，我們準備進城一趟。”沈慕晨禮貌地回道。
夏依依也跟著客氣地點頭致意，可柳千絮卻對她視而不見，只是淡淡地說道：“聽說二少爺畫技了得，畫的夏小姐栩栩如生。要是大少爺進城看到二少爺，還請幫忙轉告，我想請他幫忙畫幅像。”
尼瑪，這是幾個意思？
生怕沈慕晨不知道他堂哥畫了她？
夏依依氣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只覺得手上一緊，沈慕晨冷漠的聲音響起：“四姨娘，不知你是聽誰說二哥給依依畫了像？”
“我……我也不記得是聽誰說的了，反正這段時間府裏個個都在傳，聽說那天二少爺拿給夏小姐看的就是她的畫像。”柳千絮雙眉一挑，“怎麽，大少爺沒聽說嗎？我記得那天你就坐在夏小姐身邊，應該也看到了吧？”
“四姨娘，請你不要以訛傳訛了。那天二少爺給我看的並非是什麽畫像，只是一張畫了其他圖案的紙而已。當時我和表小姐都看了，如果是我，我們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夏依依忍不住開口道。
知情的李凝香早走了，四姨太說破大天也不可能拿出證據來。
夏依依不怕在她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嘛？難道是謠傳？反正我是聽人這麽說的……”
“四姨娘，是不是謠傳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每個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家人的情義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無論做什麽事還是有個度的好！”沈慕晨冷冷地打斷了柳千絮的話，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對夏依依道：“我們走吧。”
兩個人默契地相視一笑，依然手牽手離開。
“一個短命鬼也敢警告我！”望著他們甜蜜的背影，柳千絮氣得在原地跺腳。
燕子上前勸說道：“四姨太，太太和大少爺對畫像的事似乎都不上心，咱們還是不要再傳了吧，以免引來麻煩。”
她已經按四姨太的吩咐傳到了大太太的房裏，可根本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
“是啊，這招行不通了，還得想別的辦法才是。”柳千絮嘆了嘆氣，望著二姨太的院子說道。
走進二姨太的院子，柳千絮及時換上了一副熱情洋溢的表情。
客廳裏，二姨太愜意地躺在竹椅上，未現形的肚子蓋著嶄新的薄毯。杏兒在一旁用團扇輕輕扇著，也不知是扇風，還是在趕蒼蠅。
想起昨天大夫一確定二姨太懷孕，大太太便命人像搬家似的往她院子裏送東西，柳千絮心裏不禁泛酸。
她邊往裏走，邊用愉快的聲音問道：“姐姐在休息呢？”
杏兒聞迅回過頭來，這段時間她沒少得四姨太的好處，見到她們立刻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竹椅上的二姨太也緩緩睜開眼睛，卻沒有起身，只是用眼角瞥著那兩主仆，不冷不熱地說道：“這人啊，一懷孕就容易乏。我坐著坐著就精神不濟，想睡了。”
“可不是，我聽我娘也是這麽說的。”柳千絮笑容不減，主動上前關切地說道：“姐姐是該多休息才好。”
“嗯。”二姨太再次閉上眼睛，圓潤的臉龐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這就是所謂的精神不濟？
昨天還在上竄下跳，今天倒躺在這裏“裝死”了。
還真是一懷孕就容易乏呢！
被晾在一旁的柳千絮恨恨地看著她，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厭惡和嫉妒。
站了一會，她開口道：“既然姐姐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擾了。對了，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大少爺和夏小姐，他們看起來挺不高興的，好像在說姐姐懷孕的事……”
“他們害死了我的正兒，現在知道我懷孕當然會不高興！”才說精神不濟的二姨太一下坐了起來，她抓著竹椅的扶手，憤憤不平地說道：“說不定他們正在想什麽詭計來害我！”
“我也是這麽想的。”柳千絮勾了勾唇，冷笑道。
二百七十七給我拿走
嶺南城大的商行幾乎都是白家的。好在沈慕晨和夏依依平時深居簡出，認識他們的人不多，兩個人這才得以清清靜靜地閑逛。
逛到一家賣嬰幼兒衣物的商店，夏依依一進去便被那些精致的小衣服吸引，看了這套看那套，每套都愛不釋手。
沈慕晨忍不住提醒道：“二姨太自己就是裁縫，肯定會給孩子做衣服，你還是少買幾套吧。”
“我也知道，但這些都很好看啊。你看，”夏依依將幾套顏色各異的小衣服舉到面前，問道：“是不是每套都很好看？”
她邊說還邊將那些衣服放在自己身上認真比劃。
沈慕晨看著她寵溺而又無奈地笑，“你要喜歡就都買了吧。”
穿不了可以放著，只要她高興就好。
“不知道二姨太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呢。”夏依依還在艱難地做著選擇，隨口問道：“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我？”沈慕晨不由得一楞：沒有遇到她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成親。雖然現在他最大的願望是和她相守終生，卻還沒想過生兒育女的事。
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嗎？
沈慕晨俊秀的臉龐迅速發熱，他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都好。”
只要是她生的，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他都喜歡。
“啊？”夏依依還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擡頭看到他泛紅的臉，她感到十分困惑。
片刻後，她的臉也紅了。
“那個……我、我是問你喜歡二姨太生兒子還是女……不對，不對，我是問你希望二姨太生……”
這個問題應該問沈老爺的吧？
怎麽說都不對，夏依依窘迫得手足無措，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見她這副模樣，原本羞赧的沈慕晨反而自在了。他抿著薄唇偷笑了好一陣，開口道：“要不各買幾套？說不定四姨太也會用得上。”
“好、好啊。”夏依依順著臺階下。
有了這個小插曲，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夏依依的興致也大打折扣，很快便隨便選了幾套拿到櫃臺結賬去了。
掌櫃的嫻熟地撥弄了一通算盤，報出價格後開始打包衣服。
夏依依取出荷包，剛將相應的銀元遞出去，一只大手突然擋在了她前面。
“少爺！”店掌櫃一下站得筆直，恭敬地喊道。
“白少爺，你什麽時候來的？”看到白初夏，夏依依大吃一驚。
知道這條街的商鋪大部分都是白家的，她就怕遇到白初夏，沒想到還真遇到了。
話說，要遇到也應該是在大街上啊，這裏是賣嬰幼兒用品的地方，白初夏來這裏做什麽？
“這些不用收錢了。”白初夏對掌櫃的吩咐道，轉頭嗔怒地看著夏依依，“我還沒問你呢！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裏，來了也不去找他。
“初夏，依依是臨時起意，我們說來就來了，沒顧得上告訴你。”沈慕晨走了過來，拍著白初夏的肩膀說道。
“其實就算你們不來，我過兩天也會和周先生一起去沈莊。”
“你和周先生？”
“是啊，前幾天我去拜訪周先生，和他討論東北政局，他說要聽聽你的意見……”
在他們寒喧的時候，掌櫃的已經麻利地包好了衣服，並雙手捧到夏依依面前。
“可我們還沒有付錢呢！”夏依依說道。
沒有付錢，她也沒有去接那包衣服。
白初夏見狀直接從掌櫃手裏接過去，塞到她手上，爽快地說道：“付什麽錢啊，就當是我送給沈老爺的賀禮。”
“還需要什麽盡管拿。”他又說道。
拿毛線啊！
她特意進城就是想盡自己的一點心意，結果挑了半天倒成了他白少爺的賀禮，這叫個什麽事？
夏依依心不甘情不願地撇了撇嘴，“沒什麽需要的了。”
只要這家夥在，她挑得再多也是“白少爺的賀禮”，何必呢？
“都買好了？那就喝茶去吧！”白初夏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一手攬著沈慕晨的肩膀，一手推著夏依依，將他們連拉帶拽地往茶樓領去。
……
日影西斜，柔和的陽光被窗欞上的雕花分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房間的青磚地板上。
屋裏，二姨太和四姨太悠閑地喝著茶，桌上放著幾塊嶄新的繡花肚兜，那精致的手工一看就知道出自四姨太之手。
兩個人正東拉西扯地聊著，院子裏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站在二姨太身後的杏兒連忙湊到窗外向外看去。只見，夏依依帶著香兒，兩個人手上各捧了一堆東西正走進來。
“二姨太，是夏小姐。”杏兒匯報道。
“夏小姐？”二姨太柳眉一挑，“她來做什麽？”
“想必是來向姐姐道喜的吧。”四姨太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賤丫頭一定是想借這個機會籠絡二姨太。
她倒是很懂得審時度勢呢！
“我才不稀罕她的道喜！”二姨太放下茶盞，起身便往外走。
杏兒和四姨太對視了一眼，得到某種信號後也跟了過去。
夏依依和香兒剛要踏上門口的臺階，二姨太雙手叉腰地出現，一雙美目冷冷地瞪著她們，說道：“夏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吧，我這個院子不歡迎你。”
不僅說過很多遍，還將她趕出去很多次，怎麽還來？
“二姨太，夏小姐是給您送東西來的。”香兒連忙上前，將手裏的東西舉得更高，笑著說道。
“是啊，二姨娘，聽說您有喜了，我和大少爺進城挑了些用得上的東西……”
“夏小姐，我們二姨太都說了不歡迎你，你還賴在這裏作什麽？”不等夏依依說完，一旁的杏兒冷聲打斷道。
四姨太也帶著丫頭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抱著雙臂站在二姨太身旁，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似笑非笑地看著夏依依。
她要看夏依依出醜，破壞她的計劃。
原本這女人也在這裏！
知道柳千絮在只會壞事，夏依依淡淡一笑，“既然二姨娘不歡迎我，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她對香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將東西放在廊下。
“給我拿走，別弄臟了我的院子！”二姨太毫不客氣地說道。
二百七十八隨便你
“夏小姐……”剛放下東西的香兒為難地看著夏依依。
“那就拿走吧。”夏依依手裏的東西還沒有完全放下，順勢又抱了起來，擡頭看著二姨太平靜地說道：“二姨娘，我是真心為你感到高興，也真心想為你做點事。”
盡管抱著希望而來，這個結果她也是預料到了的。
“不必了，我消受不起。”二姨太板著臉，冷冷地說道。
柳千絮依然在笑，笑容中滿是嘲諷。
夏依依抱著東西默默轉身，失望而歸。
坐在院子裏等著的沈慕晨也預料到了這結果，看到她們原模原樣地回來，他什麽也沒問，只是靜靜接過夏依依手裏的東西，放在石桌上，然後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日久見人心，慢慢來。”他將剛泡好的茶遞到夏依依面前，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二姨太的心結並沒有承著懷孕而松動，她對自己仍充滿敵意。夏依依臉上寫滿沮喪，頭低得很低，都快碰到石桌的邊緣了。
良久，她突然擡起頭來，用無比期待的聲音問道：“你說等二姨太把孩子生下來，她會不會就不那麽恨我了？”
懷孕只是一個生理變化，對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如果孩子降臨就不一樣了，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捧在手裏，作為母親心應該會變得更柔軟一些吧？
有了孩子，二姨太的精力就會轉移到孩子身上，應該就顧不上恨她了，慢慢地，那些恨意或許會被遺忘。
黑暗中又出現了一道朦朧的光，夏依依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它。
沈慕晨微微一笑，“會的，我相信一定會。”
因為擔心她，剛才他忍不住走到對面傾聽院子裏的動靜，二姨太對夏依依的羞辱他都聽到了。
他不忍心再讓她失望，想安慰她。
雖然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抱希望。
“那就好。”夏依依放心地點了點頭。
快了，只要那個小生命平安出生，她的罪過就有減輕的機會。
她期待那一天。
……
燦爛的陽光灑滿走廊，沈慕華的房門卻緊閉著，並不是裏面沒有人，而是他把自己關在了屋裏。
“慕華，董小姐都連續來了好幾天了，你就見她一面吧。”陳氏一邊拍著房門，一邊大聲請求。
董小姐是上海某銀行行長的千金，正當花季，生得也如花朵般嬌媚動人，目前待字閨中。
原本她是來嶺南城走親戚的，誰知陪表妹相親時竟看上了表妹的相親對象——沈慕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預定回程的日期早已過去，家裏一天幾個電話來催她也不肯回，反而天天跑來沈家，希望能以此打動沈慕華。
屋裏依然沒有動靜，陳氏不得不再次拍打房門，繼續請求道：“慕華，人家董小姐不惜違背父母的命令天天來咱們家坐著，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下去見她一面，跟她說清……”
“娘，我早就跟她說得很清楚了，是她自己不肯放棄，還叫我說什麽？”房門終於打開，沈慕華把著門把手，露出半個身子，不耐煩地問道。
那位女士最初向他表白的時候，他就很明確地拒絕過她了，可對方不死心，叫他有什麽辦法？
她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他懶得去應付、糾纏。
“慕華……”陳氏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兒子，“董小姐生得亭亭玉立，家世又好，你就不能考慮考慮？”
人家是銀行家的女兒，雖然比不上外國的公爵小姐尊貴，卻也是萬裏挑一的理想兒媳婦人選。
兒子回來的這幾個月幾乎把整個嶺南城的名門閨秀都相了個遍，卻沒有一個他能看得上眼的。眼看可選擇的對象越來越少，陳氏的心裏不是不著急的。
沈慕華長嘆一口氣，剛毅俊朗的眉宇中出現一絲無奈，“娘，婚姻需要靈魂的契合，並不是僅僅看外表和家世……”
這些開明的歐洲思想觀念說了母親也不會理解，他說到一半便住了嘴，看到母親眼裏的期待，終於再次嘆氣，說道：“好吧，我下去再跟她說一次。”
為了母親，他再勉為其難地去見那位女士一次。
這次就讓她徹底死心。
沈慕華返回屋裏穿上自己的西裝外套，習慣性地走到鏡子前，檢查儀容儀表，看到頭發有些淩亂，他剛想梳理一下，手伸出去，在半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他是去讓對方死心的，實在不必太好的形象。
等他弄好走出房間，母親還在門口等著，眼底依然有期待。
他避開母親的目光，徑自下樓。
光線極好的客廳裏，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坐在沙發上，一襲漂亮的白色洋裝，時髦的卷發，無一不顯示出她來自大上海的優越身份。
第一次見到這位女士的時候，他還以為對方也留過學，接觸之後才發現，她不過空有時髦的外表，骨子裏依然裝著陳舊落後的封建思想。
要和這樣一個女士打交道，沈慕華的心裏極為不悅。
他盡量調節好情緒，輕輕假咳了一聲，提醒對方自己的到來。
年輕女子聞訊擡頭看向他，一絲欣喜在她臉上閃過，接著是羞澀的紅暈籠罩了她整個臉。
“沈先生。”董小姐及時起身，低著頭，輕聲叫道。
“董小姐請坐。”沈慕華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在她對面坐下來，看著她嚴肅地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開門見山吧：之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恕不能接受董小姐的心意，我的決定不會改變，還請董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受了好幾年西方文化的熏陶，原本他是說不出如此冷漠決絕的話來的，但正如他所說，他是成年人，知道在感情方面不果斷、徹底只會給對方帶來更大的傷害。
長痛不如短痛，他是為了她好。
董小姐的臉更紅了，卻不是羞澀，而是羞愧。
她沒能打動他，反而被更強硬地拒絕了。
尷尬、難堪，她局促地楞了一會，再次低聲開口道：“沈先生，你可以告訴我，我哪裏不好嗎？”
知道哪裏不好她可以改，改到讓他滿意為止。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沈慕華輕輕搖頭，“董小姐，你沒有哪裏不好，只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很抱歉！”
喜歡不需要理由，不喜歡同樣也不需要。
話已至此，他不想再糾纏下去，起身便要走。
“沈先生，”董小姐突然提高音量叫住他，“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你改變心意為止！”
這句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說得低沈有力，不容置疑。
就知道說了也是徒勞。沈慕華不自覺地摸了摸西裝口袋，那裏放著某個人的畫像。
“隨便你。”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二百七十九給我一個機會
回到房間，沈慕華把夏依依的畫像取了出來，深深凝視，指尖輕輕摩挲她臉龐的部分。
這個少女身上似乎有股特別的魅力，第一次見面他便被她深深吸引，而後每見一次都會發現她身上另外的優點，他也因此而對她越陷越深，直至無法自拔。
“如果她不是慕晨的未婚妻該多好！”沈慕華轉身頹然跌坐在床上，喃喃說道。
如果她不是慕晨的未婚妻，那他就去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哪怕被她拒絕也無所謂。
可她偏偏就是！
理智始終無法戰勝感情，噬骨的思念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令他痛不欲生。
沈慕華對著畫像看了一會，雙將它緊緊捂在胸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走廊上響起座鐘敲擊的聲音，一下，下午一點了。
這時候夏小姐會不會又在院子裏踢毽子？
夏依依透出健康紅暈的臉龐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她璀璨的雙眸，高高揚起的唇角，柔軟的腰肢，修長的雙腿……
猛地，沈慕華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要去見她，現在就去！
剛剛脫下的外套又被他拿起來，隨手搭在手臂上，手裏的畫像甚至還來不及放進口袋，他迫不及待地沖出房間，朝樓下跑去。
“慕華！慕華……”母親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喊著。
“我出去一下。”他扔下這句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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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見她。就像現在一樣，希望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她。沈慕晨溫柔地撫著夏依依的背部，眼裏幸福湧動。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沈默下來，彼此在安靜中甜蜜相守。
香兒像往常一樣提著熱水瓶進來，準備侍候沈慕晨洗漱，她半個身子才進門，望見這一幕，立馬又退了出去。
“你怎麽……”
“噓！”
走廊上傳來她和虎子神秘的“暗號”。
……
白家的別墅裏，一家人正圍坐在桌邊用早飯。
白母瞅了兒子一眼，看似不經意地問道：“初夏，鉅記黃老板家的三少爺好像和你是同學，對吧？”
“嗯，沒錯。”白初夏邊喝粥，邊點頭說道。
早上才練完功，食欲極佳，他隨手又拿了個饅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白母的瓷羹在熱粥裏又劃了一圈，依然沒有喝粥的意思，而是繼續問道：“我聽說他妹妹黃玉兒生得國色天香，才貌雙全，有沒有這麽回事啊？”
“他妹妹？”白初夏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咀嚼的動作驟然變慢，咽下那口饅頭後，淡淡地說道：“我只見過他妹妹幾次，不太記得長什麽樣了。”
“我見過黃玉兒，確實是個美人。”白若詩明白母親的意思，跟著附和道。
白初夏將吃了一半的饅頭扔在桌上，不悅地白了她一眼，“你知道個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若詩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不知道。”母女倆一唱一合。
一直未出聲的白老爺取過餐巾擦了擦嘴，將碗筷推到一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表情嚴肅地說道：“初夏，下個月你就十九歲了，婚事也該抓緊了。”
白太太不僅在兒子面前明示暗示，也多次給老爺吹枕邊風，面對這局面，白老爺不能坐視不理。
“爹，我心裏有數。”碗裏的粥還沒有喝完，白初夏已經沒有了食欲，也將碗推到了一邊，靜靜地盯著自己面前的桌子。
白母嘆了口氣，“初夏，不是爹娘要逼你。要是你看上的是別家的女子，我們也就由你去了，可那丫頭……”
夏小姐和沈少爺伉儷情深，又是沈家未過門的大少奶奶，這樣無望地守著只會浪費青春。
何必呢？
“娘，您別說了，我知道該怎麽做。”白初夏依然低著頭，態度堅定地說道。
“光知道有什麽用，得去做才行。一年年一晃就過去了，雖說你是男子，也該盡早成家，然後安心做一番事業才是。”白老爺聲若洪鐘，語氣又嚴厲了幾分。
他的話一出口，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白太太也沒有心情再用餐了，推開碗筷喝起了茶。
白若詩悄悄吐了吐舌頭。為了緩和氣氛，她故意碰了碰哥哥的手臂，笑著道：“哥哥，趕緊找個嫂子回來陪我兩年，要不然我都出嫁了。”
“爹，娘，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行嗎？”白初夏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明年，明年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慕晨哥的預言能不能實現就看今年了。
要是他熬過了這劫，和夏依依喜結連理，那他明年就遠走他鄉，去報效祖國。
要是慕晨哥去了，那他就留在這裏，守著夏依依和家裏的生意，平靜而幸福地度過這一生。
不管是哪種結果，他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
一天，夏依依和李凝香在花園裏散步。
兩個人邊走邊隨意地聊著，不知說到什麽，李凝香突然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依依，昨天我在書房找書，無意中聽到隔壁兩個小丫頭在議論二少爺那幅畫的事，她們說二少爺畫的是你。我仔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夏依依頓時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問道：“誰說的？你看到是哪兩個丫頭了嗎？”
那幅畫除了她和李凝香，最多只有當時站在她身後的香兒看到，其他人要麽沒來得及註意，要麽隔得太遠，不可能看清楚。
就算香兒知道沈慕華畫的是她，也不會在外面亂說。
怎麽會有這樣的流言出來？
這件事要是傳來大太太的耳朵裏，又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夏依依急了。
李凝香想也沒想就搖頭，“我當時在書房裏，沒有出來看，現在你們這的丫頭都是新面孔，我光憑聲音可聽不出誰是誰。”
去年沈家的丫頭就換了兩批，李凝香幾個月沒來，分不清也正常。
“你別聽人瞎說，二少爺怎麽可能畫我。那幅畫我不也看了嗎，如果畫的是我，我怎麽可以認不出來？”夏依依只得矢口否認。
睜著眼睛說瞎話多少有些心虛，害怕面對李凝香的目光，她又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了。
二百七十五二姨太有喜
李凝香快步跟上來，依舊挽起她的手，渾然不覺地說道：“可能是你當時沒有仔細看。其實那時我也沒有看出來，是聽那兩個丫頭說了之後才覺得的，你再好好想想看，那身形、頭發、還有臉蛋，真的跟你很像啊。”
“凝香，你別跟著那些丫頭胡說了。”夏依依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換上嚴肅的表情，“二少爺才回國幾個月，我根本不知道他會畫像，也沒有找他畫過像，所以他不可能畫我。這些毫無根據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別再跟任何人提起，好嗎？”
“對了，你沒有跟太太說吧？”她又問道。
“沒有。”李凝香好像也明白過來，表情變得凝重。
還好。夏依依在心裏暗自慶幸，可轉念一想，李凝香都聽到了，誰能保證大太太不會聽到呢？
說不定這會已經有人專門說給大太太聽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能讓她過兩天安生日子麽？
夏依依頭疼地敲了敲腦袋。
“依依，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不會再亂說了。”李凝香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不關你的事。”夏依依放下手，無力地笑笑，“對方有心造謠，就是你不說也會有人說的。”
“你是說有人故意陷害你？是誰啊？”李凝香驚訝地睜大雙眼，問道。
還能有誰？
這院子裏跟她過不去的除了二姨太就是四姨太。
從這段時間她們的表現來看，兩個人似乎關系越來越親密，大有結成同盟的跡象。
一個四姨太已經夠她頭疼的了，再加上二姨太這個宿敵，今後恐怕是一天清靜日子也別想過了。
夏依依無語，主動挽起她的手，轉移話題道：“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
流言自然也傳進了大太太的耳朵裏，但這段時間夏依依和沈慕晨的感情明顯升溫，她想發難也找不到借口。
不找夏依依的麻煩不代表她能忍下這口氣。
隨便一想也知道這話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大太太故意把兩個姨太太邀到自己屋裏喝茶，一番閑聊後貌似不經意地問道：“四姨太，你平日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來幫你瞧瞧？”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啊。”四姨太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放下茶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二姨太畢竟是過來人，一聽便明白了大太太話裏的意思，可當著她的面也不好提點四姨太，只得坐在一旁裝聾作啞。
大太太又冷冷一笑，“你嫁進沈家也好幾個月了，這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我看還是請大夫來仔細瞧瞧，或者尋點偏方來吃吃的好。”
沈家納妾是為了傳宗接代，而不是娶來作擺設的。
她和二姨太都有所出，證明問題不是出在老爺身上，而是在四姨太身上。
“太太……”四姨太不禁面紅耳赤，“去年陪我娘進城看病的時候我也順便檢查過身體，大夫說我很健康，沒有問題。”
“那就怪了。照理說你如此年輕，正是生育時期，怎麽就沒有動靜？難不成是和我們沈家的風水不合？”大太太將聲音提得更高，語氣也更刻薄了。
風水不合可不是小事，單憑這一條就是休了她也無話可說。
大太太是想警告她，要是生不出孩子來就要休了她麽？
可是，生孩子難道是她一個人的事嗎？許是老爺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也不一定。
四姨太敢怒不敢言，咬著下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太太，四姨太畢竟才嫁進來幾個月，一時沒有動靜也正……嘔……”二姨太正要幫四姨太解圍，沒想到話還沒有說完便一陣惡心，開始幹嘔起來。
“二姨太，你這是……”
難道她懷孕了？
大太太疑惑地看著她。
從來沒有侍候過孕婦的杏兒手足無措。李姐連忙上前幫忙，又是遞茶水，又是拍背安撫，並說道：“我記得二姨太懷二少爺的時候反應也大，該不是又有喜了吧？”
“二姨太，你是不是有喜了？”大太太也關切地問道。
這個老女人懷孕了？！四姨太咬著的唇一下松開，呆呆地看著二姨太。
幹嘔了好一陣，二姨太總算平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又喝了半杯水後，她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月的月事是沒來，我以為只是推遲，就沒有放在心上……”
“那就是了！”不等她的話說完，李姐便高興地拍起了巴掌。
跟了大太太多年，她深知對方心裏所想：不管是二姨太，還是四姨太，只要有人能為沈家傳宗接代就行。
終於如太太所願了！
“太好了！”大太太也激動不已，一下站了起來，沖屋裏的人吩咐道：“快，去叫人請大夫來給二姨太好好瞧瞧！”
“誒！”小翠機靈地應了一聲，立馬小跑出門。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二姨太真的懷上了，我要去祠堂裏好好誦幾天經，讓祖宗保佑沈家添個男丁……”大太太一邊在桌邊來回踱步，一邊激動地念叨。
“李姐，去挑一個得力的婆子，二姨太的院子裏光杏兒一個丫頭可不行。”
“四喜，你有空也多去二姨太的院子裏走動，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搭把手。”
“杏兒，你以後要多用心，二姨太現在是有了身孕的人，侍候起來要加倍小心。”
“……”
大夫還沒有來確診，大太太已經在心裏把二姨太當成了孕婦，命令一道接一道。
一直人嫌狗厭的二姨太突然變成了眾星捧月的主，太久沒有享受過這待遇，她有些受寵若驚，一張臉像笑又像哭，表情十分怪異。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這些人裏面最失落的當屬四姨太。
她明明就坐在二姨太身邊，可所有人的焦點都在對方身上，她仿佛變成了透明的。
從她嫁進沈家，老爺一個月裏幾乎有半個月都是在她房裏過夜，沒想到她沒懷上，倒讓二姨太這個老女人先懷上了。
四姨太死死盯著二姨太的肚子，緊攥絲帕的手指幾乎要掐進肉裏去。
二百七十六我也是這麽想的
大夫過來一確診，二姨太懷孕的消息便迅速傳來，沈家出現了和過年一樣的喜慶氣氛。
沈慕晨正在書房練字，夏依依興沖沖地跑進來，從背後一把拉他抱住，大聲說道：“大少爺，二姨娘有喜啦！”
盡管那個身子輕盈柔軟，可還是給他帶來了一股不小的沖擊力，沈慕晨險些沒站穩，看了一眼緊緊環住他腰部的手臂，俊逸的臉龐瞬間籠上了一層暖意。
“是嘛？”他小心放好蘸滿墨的毛筆，緩緩轉過身來，雙手握著她的手，目光含笑地看著她，“現在最高興的人應該是父親才對，你為何如此高興？”
“二少爺是因為我而夭折的，現在二姨娘總算又懷上了，我當然為她感到高興！”夏依依仰著發光的臉龐，愉快地說道。
二姨太有了依靠，她的愧疚感也可以減少一些。
要是這個孩子能撫平二姨太曾經的喪子之痛，令她不計前嫌那就更好了。
夏依依眼波一轉，晃著沈慕晨的手提議道：“我們明天進城去吧？”
原本靠在書桌上的沈慕晨被她晃得站直了身子，眼裏的笑容卻更甚，“怎麽突然想進城了？”
大房那邊的事情交接完後，他們很久都沒有出門。怕夏依依悶，前幾天他還特意問過她要不要進城逛逛，當時她說不要。
才過了幾天，她突然改變主意，他不免有些意外。
“我想進城給二姨娘買些東西。”夏依依眸光暗了暗，將身子靠進他懷裏，用帶著一絲傷感的聲音說道：“之前給二姨娘送東西都被她扔了，現在她心情正好，應該不會扔我送的東西了吧？”
她想為二姨太做點什麽，幫助她們冰釋前嫌。
“嗯。”沈慕晨讚同地點頭，同時輕輕擁住她，“那你想給她買什麽？”
“還不知道呢，進城看看吧，遇到合適的就買。”
這個時空應該沒有像“愛嬰島”這種專賣母嬰用品的地方吧？
或許只能買適合孕婦吃的補品。
夏依依在心裏思忖。
……
第二天，兩個人收拾得整整齊齊地出門去。剛走出院子，便遇到了來後院看望二姨太的柳千絮。
迎面相遇，柳千絮的目光快速地將他們從頭掃到腳，最終定格在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
都說沈慕晨活不長，原本她對夏依依選擇沈慕晨，放棄白初夏還倍感竊喜，現在看到他們整天濃情蜜意，羨煞旁人，她的心裏漸漸也不平衡了。
一個賤丫頭，憑什麽一面牢牢掌握身世顯赫、相貌出眾的白初夏，一面又享受沈慕晨的溫柔呵護，甚至連風度翩翩的沈慕華也對她情有獨鐘？作為晚輩的沈慕晨和夏依依還沒有開口，柳千絮便似笑非笑地問道：“大少爺這是要出去啊？”
“是啊，我們準備進城一趟。”沈慕晨禮貌地回道。
夏依依也跟著客氣地點頭致意，可柳千絮卻對她視而不見，只是淡淡地說道：“聽說二少爺畫技了得，畫的夏小姐栩栩如生。要是大少爺進城看到二少爺，還請幫忙轉告，我想請他幫忙畫幅像。”
尼瑪，這是幾個意思？
生怕沈慕晨不知道他堂哥畫了她？
夏依依氣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只覺得手上一緊，沈慕晨冷漠的聲音響起：“四姨娘，不知你是聽誰說二哥給依依畫了像？”
“我……我也不記得是聽誰說的了，反正這段時間府裏個個都在傳，聽說那天二少爺拿給夏小姐看的就是她的畫像。”柳千絮雙眉一挑，“怎麽，大少爺沒聽說嗎？我記得那天你就坐在夏小姐身邊，應該也看到了吧？”
“四姨娘，請你不要以訛傳訛了。那天二少爺給我看的並非是什麽畫像，只是一張畫了其他圖案的紙而已。當時我和表小姐都看了，如果是我，我們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夏依依忍不住開口道。
知情的李凝香早走了，四姨太說破大天也不可能拿出證據來。
夏依依不怕在她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嘛？難道是謠傳？反正我是聽人這麽說的……”
“四姨娘，是不是謠傳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每個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家人的情義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無論做什麽事還是有個度的好！”沈慕晨冷冷地打斷了柳千絮的話，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對夏依依道：“我們走吧。”
兩個人默契地相視一笑，依然手牽手離開。
“一個短命鬼也敢警告我！”望著他們甜蜜的背影，柳千絮氣得在原地跺腳。
燕子上前勸說道：“四姨太，太太和大少爺對畫像的事似乎都不上心，咱們還是不要再傳了吧，以免引來麻煩。”
她已經按四姨太的吩咐傳到了大太太的房裏，可根本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
“是啊，這招行不通了，還得想別的辦法才是。”柳千絮嘆了嘆氣，望著二姨太的院子說道。
走進二姨太的院子，柳千絮及時換上了一副熱情洋溢的表情。
客廳裏，二姨太愜意地躺在竹椅上，未現形的肚子蓋著嶄新的薄毯。杏兒在一旁用團扇輕輕扇著，也不知是扇風，還是在趕蒼蠅。
想起昨天大夫一確定二姨太懷孕，大太太便命人像搬家似的往她院子裏送東西，柳千絮心裏不禁泛酸。
她邊往裏走，邊用愉快的聲音問道：“姐姐在休息呢？”
杏兒聞迅回過頭來，這段時間她沒少得四姨太的好處，見到她們立刻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竹椅上的二姨太也緩緩睜開眼睛，卻沒有起身，只是用眼角瞥著那兩主仆，不冷不熱地說道：“這人啊，一懷孕就容易乏。我坐著坐著就精神不濟，想睡了。”
“可不是，我聽我娘也是這麽說的。”柳千絮笑容不減，主動上前關切地說道：“姐姐是該多休息才好。”
“嗯。”二姨太再次閉上眼睛，圓潤的臉龐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這就是所謂的精神不濟？
昨天還在上竄下跳，今天倒躺在這裏“裝死”了。
還真是一懷孕就容易乏呢！
被晾在一旁的柳千絮恨恨地看著她，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厭惡和嫉妒。
站了一會，她開口道：“既然姐姐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擾了。對了，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大少爺和夏小姐，他們看起來挺不高興的，好像在說姐姐懷孕的事……”
“他們害死了我的正兒，現在知道我懷孕當然會不高興！”才說精神不濟的二姨太一下坐了起來，她抓著竹椅的扶手，憤憤不平地說道：“說不定他們正在想什麽詭計來害我！”
“我也是這麽想的。”柳千絮勾了勾唇，冷笑道。
二百七十七給我拿走
嶺南城大的商行幾乎都是白家的。好在沈慕晨和夏依依平時深居簡出，認識他們的人不多，兩個人這才得以清清靜靜地閑逛。
逛到一家賣嬰幼兒衣物的商店，夏依依一進去便被那些精致的小衣服吸引，看了這套看那套，每套都愛不釋手。
沈慕晨忍不住提醒道：“二姨太自己就是裁縫，肯定會給孩子做衣服，你還是少買幾套吧。”
“我也知道，但這些都很好看啊。你看，”夏依依將幾套顏色各異的小衣服舉到面前，問道：“是不是每套都很好看？”
她邊說還邊將那些衣服放在自己身上認真比劃。
沈慕晨看著她寵溺而又無奈地笑，“你要喜歡就都買了吧。”
穿不了可以放著，只要她高興就好。
“不知道二姨太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呢。”夏依依還在艱難地做著選擇，隨口問道：“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我？”沈慕晨不由得一楞：沒有遇到她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成親。雖然現在他最大的願望是和她相守終生，卻還沒想過生兒育女的事。
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嗎？
沈慕晨俊秀的臉龐迅速發熱，他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都好。”
只要是她生的，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他都喜歡。
“啊？”夏依依還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擡頭看到他泛紅的臉，她感到十分困惑。
片刻後，她的臉也紅了。
“那個……我、我是問你喜歡二姨太生兒子還是女……不對，不對，我是問你希望二姨太生……”
這個問題應該問沈老爺的吧？
怎麽說都不對，夏依依窘迫得手足無措，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見她這副模樣，原本羞赧的沈慕晨反而自在了。他抿著薄唇偷笑了好一陣，開口道：“要不各買幾套？說不定四姨太也會用得上。”
“好、好啊。”夏依依順著臺階下。
有了這個小插曲，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夏依依的興致也大打折扣，很快便隨便選了幾套拿到櫃臺結賬去了。
掌櫃的嫻熟地撥弄了一通算盤，報出價格後開始打包衣服。
夏依依取出荷包，剛將相應的銀元遞出去，一只大手突然擋在了她前面。
“少爺！”店掌櫃一下站得筆直，恭敬地喊道。
“白少爺，你什麽時候來的？”看到白初夏，夏依依大吃一驚。
知道這條街的商鋪大部分都是白家的，她就怕遇到白初夏，沒想到還真遇到了。
話說，要遇到也應該是在大街上啊，這裏是賣嬰幼兒用品的地方，白初夏來這裏做什麽？
“這些不用收錢了。”白初夏對掌櫃的吩咐道，轉頭嗔怒地看著夏依依，“我還沒問你呢！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裏，來了也不去找他。
“初夏，依依是臨時起意，我們說來就來了，沒顧得上告訴你。”沈慕晨走了過來，拍著白初夏的肩膀說道。
“其實就算你們不來，我過兩天也會和周先生一起去沈莊。”
“你和周先生？”
“是啊，前幾天我去拜訪周先生，和他討論東北政局，他說要聽聽你的意見……”
在他們寒喧的時候，掌櫃的已經麻利地包好了衣服，並雙手捧到夏依依面前。
“可我們還沒有付錢呢！”夏依依說道。
沒有付錢，她也沒有去接那包衣服。
白初夏見狀直接從掌櫃手裏接過去，塞到她手上，爽快地說道：“付什麽錢啊，就當是我送給沈老爺的賀禮。”
“還需要什麽盡管拿。”他又說道。
拿毛線啊！
她特意進城就是想盡自己的一點心意，結果挑了半天倒成了他白少爺的賀禮，這叫個什麽事？
夏依依心不甘情不願地撇了撇嘴，“沒什麽需要的了。”
只要這家夥在，她挑得再多也是“白少爺的賀禮”，何必呢？
“都買好了？那就喝茶去吧！”白初夏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一手攬著沈慕晨的肩膀，一手推著夏依依，將他們連拉帶拽地往茶樓領去。
……
日影西斜，柔和的陽光被窗欞上的雕花分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房間的青磚地板上。
屋裏，二姨太和四姨太悠閑地喝著茶，桌上放著幾塊嶄新的繡花肚兜，那精致的手工一看就知道出自四姨太之手。
兩個人正東拉西扯地聊著，院子裏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站在二姨太身後的杏兒連忙湊到窗外向外看去。只見，夏依依帶著香兒，兩個人手上各捧了一堆東西正走進來。
“二姨太，是夏小姐。”杏兒匯報道。
“夏小姐？”二姨太柳眉一挑，“她來做什麽？”
“想必是來向姐姐道喜的吧。”四姨太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賤丫頭一定是想借這個機會籠絡二姨太。
她倒是很懂得審時度勢呢！
“我才不稀罕她的道喜！”二姨太放下茶盞，起身便往外走。
杏兒和四姨太對視了一眼，得到某種信號後也跟了過去。
夏依依和香兒剛要踏上門口的臺階，二姨太雙手叉腰地出現，一雙美目冷冷地瞪著她們，說道：“夏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吧，我這個院子不歡迎你。”
不僅說過很多遍，還將她趕出去很多次，怎麽還來？
“二姨太，夏小姐是給您送東西來的。”香兒連忙上前，將手裏的東西舉得更高，笑著說道。
“是啊，二姨娘，聽說您有喜了，我和大少爺進城挑了些用得上的東西……”
“夏小姐，我們二姨太都說了不歡迎你，你還賴在這裏作什麽？”不等夏依依說完，一旁的杏兒冷聲打斷道。
四姨太也帶著丫頭從屋裏走了出來，她抱著雙臂站在二姨太身旁，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似笑非笑地看著夏依依。
她要看夏依依出醜，破壞她的計劃。
原本這女人也在這裏！
知道柳千絮在只會壞事，夏依依淡淡一笑，“既然二姨娘不歡迎我，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她對香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將東西放在廊下。
“給我拿走，別弄臟了我的院子！”二姨太毫不客氣地說道。
二百七十八隨便你
“夏小姐……”剛放下東西的香兒為難地看著夏依依。
“那就拿走吧。”夏依依手裏的東西還沒有完全放下，順勢又抱了起來，擡頭看著二姨太平靜地說道：“二姨娘，我是真心為你感到高興，也真心想為你做點事。”
盡管抱著希望而來，這個結果她也是預料到了的。
“不必了，我消受不起。”二姨太板著臉，冷冷地說道。
柳千絮依然在笑，笑容中滿是嘲諷。
夏依依抱著東西默默轉身，失望而歸。
坐在院子裏等著的沈慕晨也預料到了這結果，看到她們原模原樣地回來，他什麽也沒問，只是靜靜接過夏依依手裏的東西，放在石桌上，然後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日久見人心，慢慢來。”他將剛泡好的茶遞到夏依依面前，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二姨太的心結並沒有承著懷孕而松動，她對自己仍充滿敵意。夏依依臉上寫滿沮喪，頭低得很低，都快碰到石桌的邊緣了。
良久，她突然擡起頭來，用無比期待的聲音問道：“你說等二姨太把孩子生下來，她會不會就不那麽恨我了？”
懷孕只是一個生理變化，對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如果孩子降臨就不一樣了，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捧在手裏，作為母親心應該會變得更柔軟一些吧？
有了孩子，二姨太的精力就會轉移到孩子身上，應該就顧不上恨她了，慢慢地，那些恨意或許會被遺忘。
黑暗中又出現了一道朦朧的光，夏依依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它。
沈慕晨微微一笑，“會的，我相信一定會。”
因為擔心她，剛才他忍不住走到對面傾聽院子裏的動靜，二姨太對夏依依的羞辱他都聽到了。
他不忍心再讓她失望，想安慰她。
雖然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抱希望。
“那就好。”夏依依放心地點了點頭。
快了，只要那個小生命平安出生，她的罪過就有減輕的機會。
她期待那一天。
……
燦爛的陽光灑滿走廊，沈慕華的房門卻緊閉著，並不是裏面沒有人，而是他把自己關在了屋裏。
“慕華，董小姐都連續來了好幾天了，你就見她一面吧。”陳氏一邊拍著房門，一邊大聲請求。
董小姐是上海某銀行行長的千金，正當花季，生得也如花朵般嬌媚動人，目前待字閨中。
原本她是來嶺南城走親戚的，誰知陪表妹相親時竟看上了表妹的相親對象——沈慕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預定回程的日期早已過去，家裏一天幾個電話來催她也不肯回，反而天天跑來沈家，希望能以此打動沈慕華。
屋裏依然沒有動靜，陳氏不得不再次拍打房門，繼續請求道：“慕華，人家董小姐不惜違背父母的命令天天來咱們家坐著，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下去見她一面，跟她說清……”
“娘，我早就跟她說得很清楚了，是她自己不肯放棄，還叫我說什麽？”房門終於打開，沈慕華把著門把手，露出半個身子，不耐煩地問道。
那位女士最初向他表白的時候，他就很明確地拒絕過她了，可對方不死心，叫他有什麽辦法？
她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他懶得去應付、糾纏。
“慕華……”陳氏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兒子，“董小姐生得亭亭玉立，家世又好，你就不能考慮考慮？”
人家是銀行家的女兒，雖然比不上外國的公爵小姐尊貴，卻也是萬裏挑一的理想兒媳婦人選。
兒子回來的這幾個月幾乎把整個嶺南城的名門閨秀都相了個遍，卻沒有一個他能看得上眼的。眼看可選擇的對象越來越少，陳氏的心裏不是不著急的。
沈慕華長嘆一口氣，剛毅俊朗的眉宇中出現一絲無奈，“娘，婚姻需要靈魂的契合，並不是僅僅看外表和家世……”
這些開明的歐洲思想觀念說了母親也不會理解，他說到一半便住了嘴，看到母親眼裏的期待，終於再次嘆氣，說道：“好吧，我下去再跟她說一次。”
為了母親，他再勉為其難地去見那位女士一次。
這次就讓她徹底死心。
沈慕華返回屋裏穿上自己的西裝外套，習慣性地走到鏡子前，檢查儀容儀表，看到頭發有些淩亂，他剛想梳理一下，手伸出去，在半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他是去讓對方死心的，實在不必太好的形象。
等他弄好走出房間，母親還在門口等著，眼底依然有期待。
他避開母親的目光，徑自下樓。
光線極好的客廳裏，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坐在沙發上，一襲漂亮的白色洋裝，時髦的卷發，無一不顯示出她來自大上海的優越身份。
第一次見到這位女士的時候，他還以為對方也留過學，接觸之後才發現，她不過空有時髦的外表，骨子裏依然裝著陳舊落後的封建思想。
要和這樣一個女士打交道，沈慕華的心裏極為不悅。
他盡量調節好情緒，輕輕假咳了一聲，提醒對方自己的到來。
年輕女子聞訊擡頭看向他，一絲欣喜在她臉上閃過，接著是羞澀的紅暈籠罩了她整個臉。
“沈先生。”董小姐及時起身，低著頭，輕聲叫道。
“董小姐請坐。”沈慕華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在她對面坐下來，看著她嚴肅地說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開門見山吧：之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恕不能接受董小姐的心意，我的決定不會改變，還請董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受了好幾年西方文化的熏陶，原本他是說不出如此冷漠決絕的話來的，但正如他所說，他是成年人，知道在感情方面不果斷、徹底只會給對方帶來更大的傷害。
長痛不如短痛，他是為了她好。
董小姐的臉更紅了，卻不是羞澀，而是羞愧。
她沒能打動他，反而被更強硬地拒絕了。
尷尬、難堪，她局促地楞了一會，再次低聲開口道：“沈先生，你可以告訴我，我哪裏不好嗎？”
知道哪裏不好她可以改，改到讓他滿意為止。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沈慕華輕輕搖頭，“董小姐，你沒有哪裏不好，只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很抱歉！”
喜歡不需要理由，不喜歡同樣也不需要。
話已至此，他不想再糾纏下去，起身便要走。
“沈先生，”董小姐突然提高音量叫住他，“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你改變心意為止！”
這句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說得低沈有力，不容置疑。
就知道說了也是徒勞。沈慕華不自覺地摸了摸西裝口袋，那裏放著某個人的畫像。
“隨便你。”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二百七十九給我一個機會
回到房間，沈慕華把夏依依的畫像取了出來，深深凝視，指尖輕輕摩挲她臉龐的部分。
這個少女身上似乎有股特別的魅力，第一次見面他便被她深深吸引，而後每見一次都會發現她身上另外的優點，他也因此而對她越陷越深，直至無法自拔。
“如果她不是慕晨的未婚妻該多好！”沈慕華轉身頹然跌坐在床上，喃喃說道。
如果她不是慕晨的未婚妻，那他就去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哪怕被她拒絕也無所謂。
可她偏偏就是！
理智始終無法戰勝感情，噬骨的思念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令他痛不欲生。
沈慕華對著畫像看了一會，雙將它緊緊捂在胸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走廊上響起座鐘敲擊的聲音，一下，下午一點了。
這時候夏小姐會不會又在院子裏踢毽子？
夏依依透出健康紅暈的臉龐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她璀璨的雙眸，高高揚起的唇角，柔軟的腰肢，修長的雙腿……
猛地，沈慕華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要去見她，現在就去！
剛剛脫下的外套又被他拿起來，隨手搭在手臂上，手裏的畫像甚至還來不及放進口袋，他迫不及待地沖出房間，朝樓下跑去。
“慕華！慕華……”母親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喊著。
“我出去一下。”他扔下這句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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