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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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夏也不接盒子，而是抱著雙臂斜睨著夏依依，一臉鄙視。
夏依依有點急了，“我都吃了你那麽多東西了，怎麽能再要禮物？我不要！”
說著她硬把盒子往他身上塞，像生怕無法脫手似的。
沈慕晨剛好從屋裏出來，看到這一幕詫異道：“你們在做什麽？”
還以為這份特殊的禮物會被夏依依當成一般小玩意收下，沒想到被她拒絕了。
夏依依不一定認識祖母綠，但沈慕晨肯定認識。
擔心被沈慕晨問起，白初夏有些慌了，勉強地笑道：“慕晨哥，新年好！那個……我們沒做什麽，就是……就是我有個禮物要送給夏依依。”
夏依依還把盒子舉在他面前，白初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尷尬地撓了撓頭。
說話間沈慕晨已經走到了兩個人面前，看到錦盒裏的鐲子，他頓時眸光一凝，接著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只半新不舊的錦盒，很快便明白了什麽。
如此貴重的鐲子，背後必定大有深意，初夏是想將它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依依嗎？
也是，他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就算對依依表白也很正常。
白家家境殷實，初夏又為人善良正直，這對依依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沈慕晨快速瞥了夏依依一眼，不置可否地站在了邊上。
“白少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個我真不能收。”夏依依將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隨手拿起那壇梅雪釀，大大咧咧地說道：“這個我可以收。謝謝啊！”
上次嘗過梅雪釀後，她一直念念不忘，只可惜這樣的好酒一年才釀一次，她等得脖子都長了。
這丫頭竟然拒絕了？！初夏送的並非是一份單純的禮物，她難道沒有看出來麽？
若是她接受了，自己真的能做到不在意嗎？
沈慕晨的目光在那只無辜的鐲子上停留了兩秒，自己也說不清是喜是憂。
這只鐲子從母親手裏接過來，他就想著送給她了，誰知竟然沒能送出去！
白初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臉上的失落清晰可見。
沈慕晨和白初夏各自想著心事，夏依依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徑自打開了梅雪釀，聞著濃郁的酒香一臉陶醉道：“真香！”
“初夏，看見了嗎？依依就是個小饞貓，以後不用送別的給她，光送吃的喝的就行了。”沈慕晨拍著白初夏的肩膀，看似打趣，實則開解道。
“我看也是。”白初夏會意地笑了笑。
……
白初夏帶著失望走了，而李凝香卻帶著希望來了。
午後，夏依依正在書房幫沈慕晨磨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凝香跟在大太太身後進來了。
李凝香顯然覺得尷尬，跟在大太太後面有些畏首畏尾的樣子，那張俏臉亦是一片緋紅。
看到她們進來，夏依依連忙打招呼，並放下硯臺去泡茶。
沈慕晨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放下毛筆從書桌後走出來，陪她們坐在茶幾邊。
見李凝香不好意思開口，而沈慕晨又沒有開口的意思，大太太撫著茶盞半認真地吩咐道：“慕晨，凝香難得來一回，年節跟前家裏人來人往，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她，你可得多照顧點。”
“好。”沈慕晨淡淡地應道。
李凝香擡眸悄悄看了看他，對大太太道：“姑媽，我從小就在這邊玩，哪裏還需要人照顧啊。表哥身體不好，應該我照顧他才是。”
雖然上次成親的事黃了，但姑媽說過，表哥想通了還是會和她成親的。
不管是作為他的妻子，還是作為他的表妹，反正她都願意照顧他。
“凝香就是懂事！你早點畢業，經常過來這邊，我也能更輕松一些。”大太太誇讚道。
她溫和地看著李凝香，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讚賞和喜愛。
這才是大太太想娶的兒媳婦！
而她，永遠只是個下人，入不了大太太高貴的狗眼。
夏依依心裏酸酸的，嘲諷地撇了撇嘴。
“也就這一學期了。”李凝香面色更紅了，低著頭，嘴角卻彎彎地帶出一抹笑意。
讀完這一學期她就“解放”了，以後有更多的時間來姑媽家，有更多的時間和表哥相處。
到時候，姑媽也該考慮她和表哥的親事了吧？
一百五十六踢表小姐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大太太忽然對夏依依說道：“這裏大少爺和表小姐在說話，你先出去吧。”
“哦。”
大少爺和表小姐又不是沒有說過話，要趕她就直說好了。
夏依依在腹誹中正要往外走，只聽沈慕晨開口道：“我和凝香說話依依沒什麽不能聽的，不必刻意讓她出去。”
她到底是該走還是該留？夏依依朝著門口的腳步頓住了，回過看了看，沈慕晨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大有堅持原則不讓步的態度。
“姑媽，就讓依依留下吧，這裏也需要人端茶倒水。”李凝香解圍道。
本來夏依依還有些猶豫，聽到李凝香的話突然莫名火起，想也沒想便大步走了出去。
她不需要別人幫她說話，特別是李凝香！
看著夏依依絕然離去的背影，沈慕晨欲言又止，收回視線便輕輕蹙起了眉頭。
大太太隨即也起身，笑道：“你們年輕人說話吧，我先回前院了。”
姑媽是想讓他們單獨相處？還是表哥真有什麽話想跟她說？李凝香低頭拽著手裏的帕子，心跳驟然加速。
沈慕晨不置可否，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下，開始在心裏編排他早已想和表妹說的話。
大太太從書房出來，走到在客廳烤火的夏依依面前，說道：“以後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要在跟前了，端茶倒水這些事讓虎子去做。”
“哦。”夏依依望著火盆頭也不擡地說道。
當事人都沒有覺得她礙事，大太太管得可真是寬啊！
以為只要她不出現李凝香就會有機會了麽？
開玩笑！
火盆裏虎子放的紅薯快烤好了，散發出甜香。
大太太皺著眉頭看了看火盆，嘟嚷道：“一天到晚圍在火盆邊烤紅薯吃，像什麽樣子？我看慕晨就是太縱容你們了！”
下人就該自己找活幹，哪能坐著烤火烤紅薯，這不是和主人一樣了麽？
虎子和夏依依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不出聲。
春桃放出去了，鳳丫說是成親後還回沈家幹活，但琴兒也到了放出去的年齡，這幾天沈家正在物色買丫頭。
大太太怎麽看都覺得夏依依不順眼，這幾天也在心裏琢磨，要是買到合適的丫頭就把她換回廚房去，省得在沈慕晨房裏給她添堵。
又嫌惡地看了夏依依一眼，大太太這才板著臉離開沈慕晨的院子。
虎子伸著脖子望了望門外，委屈道：“我們往年不也是這樣烤紅薯吃的嘛，那時候太太也沒說什麽，現在怎麽倒發起脾氣來了？”
“別理她，更年期了。”夏依依抓起火盆邊上添炭的小鏟子，邊翻紅薯邊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命裏犯沖，那個老太婆整天針對她，生怕她好過了似的。
夏依依朝書房的方向看了看，那兩個人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兩個人剛捧著紅薯開吃，李凝香突然捂著臉從書房跑了出來，一路飛奔，直接沖出了院子。
“表小姐這是怎麽了？”剛掰開的紅薯在虎子手裏冒著騰騰熱氣和陣陣香味，他卻呆呆地望著院門，像忘了紅薯的存在似的。
沈慕晨說什麽了，把李凝香氣成這樣？夏依依歪頭想了一下：那家夥性格挺溫和的啊，至少肯定不會打女人或者罵女人，李凝香哭個什麽勁？
放下紅薯，夏依依走進書房，假裝去收拾大太太她們用過的茶具，實際卻用眼角餘光悄悄觀察沈慕晨。
沈慕晨坐回了書桌後，雖然只是靜靜地坐著，但一臉風平浪靜，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
估計這家夥是用對付她的那套來對付李凝香了。
表小姐的小心臟還是不夠強大啊，那些話就能讓她哭成那樣，以後怎麽跟沈慕晨死纏爛打？
追男神不是那麽容易滴，起碼要有她這種不要臉，不怕死的精神才行！
在幸災樂禍中，夏依依收拾好茶杯，又偷偷看了看沈慕晨，抿著嘴退出了書房。
……
下午，沈家的飯桌上。
李凝香雙眼紅腫，捧著碗心不在焉地吃著。
大太太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關切道：“凝香，想吃什麽就跟姑媽說，一個廚子一個味，我們家的飯菜怕是不合你的胃口。”
“表小姐又不是頭一回來了，回回來都是這麽吃的，現在怎麽就不合胃口了？”二姨太語帶嘲諷道。
都是娘舅，她舅兄被禁止踏進沈家大門，大太太的舅侄女憑什麽就是坐上賓？
還有下人也是，他們娘倆就琴兒這麽一個使喚丫頭，那娘倆大大小小加起來四五個。
這幾天聽說府裏要買丫頭，二姨太提出沈慕正大了，也該給他專門配個丫頭服侍，卻被大太太當場一口回絕了。為這事，氣得二姨太和琴兒關在院子裏罵了好幾天。
大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二姨太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姑媽，我吃得慣。”怕這兩個人嗆起來，李凝香連忙說道。
沈慕正嚼著滿口飯菜，不滿地看著大太太，“我娘怎麽就不能說話了？她又不是啞巴。”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看得出來大太太他們一直欺負她娘。他要保護他娘，保護他們在沈家的利益和位置。
這個混賬東西竟敢跟她頂嘴？大太太臉色一沈，放下碗筷準備好好教訓沈慕正一頓。
沈老爺冷聲道：“都給我好好吃飯！”
吃個飯都不安寧，這個家真是越不越不像話了！
沈老爺的話音一落，整個堂屋都安靜下來。
大太太用惱怒的目光掃了一眼二姨太兩母子，重新端起了碗。
覺得這事是因為李凝香而起，沈慕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瞅準李凝香的位置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腳。
但因為桌子太大，而他的腿又不夠長，這一腳只是挨著對方的褲管輕輕擦過，並沒有踢到她的人。
沈慕正賊心不死，又盡力往前挪了挪，再次踢了出去。
“哎喲！”這一腳正中李凝香的小腿，猝不及防，她一下叫了出來。
“怎麽了？”大太太詫異地問道。
她得罪誰了嗎？李凝香擡眸看了看桌上的人，二姨太同樣一臉詫異，而沈慕正早已悄悄坐正身子，正泰然自若地吃著飯。
盡管十分困惑，李凝香仍搖了搖頭，“沒事。”
李姐和夏依依在一旁看得清楚，夏依依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有開口。誰知李姐似笑非笑道：“二少爺怕是有什麽話想跟表小姐說吧，在桌下踢她她怎麽會知道呢？有什麽話還是當面說的好。”
“他敢踢表小姐？”大太太大驚失色，將碗筷重重一擱，怒道：“給我把這個混賬東西拉出去打拍子！”
沈老爺這下也發火了，臉色鐵青地放下碗，看著沈慕正道：“太不像話了！是該打！”
一百五十七她的伯樂
李凝香不管怎麽說也是沈家的客人，又是大太太的親侄女，老爺肯定不會輕易饒了正兒！
二姨太急了，朝李姐怒道：“你怎麽知道是二少爺踢的表小姐，既然在桌子下面，你怎麽看得到？”
“我雖然看不見桌子下面，但二少爺的一舉一動我看得清楚。至於二少爺究竟有沒有踢表小姐，他自己心裏應該清楚吧？”李姐毫無懼色，義正辭嚴道。
胳膊擰不過大腿。二姨太就是能翻天也翻不過大太太的手心。夏依依冷眼旁觀，繼續保持沈默。
沈慕晨惱怒地瞪了瞪沈慕正，轉頭問李凝香：“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沒事。”李凝香道。
表哥是關心她的。
李凝香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心情一好，連忙向幫沈慕正求情道：“大過年的就不要打板子了吧，反正踢得也不重，說不定二少爺只是想跟我開玩笑。”
她是個客人，大過年的，要是鬧得姑媽家上下不開心就不好了。
再說，沈慕正要不踢這一腳，表哥也不會那樣關心她。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李凝香為人處事的原則。
沈慕正本想抵賴，聽她這麽說立刻順坡下驢：“沒錯，我就是想跟表小姐開開玩笑，你們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嘛。”
“混賬，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豈是你開玩笑的地方？”沈老爺喝道：“就算不打板子也得先向表小姐賠禮道歉，然後再給我去門口跪著！”
李凝香自己都這副態度，沈老爺又下了命令，大太太也不好再發作；而二姨太聽說不用打板子早在心裏謝天謝地了，哪還有話說。
一回到院子，二姨太便露出了滿面怒容，一邊叉著腰踱步，一邊問道：“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用？這讓人騎在頭上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過了十幾年這日子，沒有希望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可一旦有希望了，心裏就會蠢蠢欲動，心癢難奈。
看著那兩母子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蠱毒塞進他們嘴裏，統統毒死了幹凈！
琴兒警惕地瞅了瞅，湊到二姨太身邊耳語了幾句，二姨太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
春寒料峭，沈慕晨一時不註意又染上了風寒，在臥床休息。
夏依依剝了個溫過的桔子，剛拿到床邊遞給他，李凝香忽然進來了，阻止道：“表哥染了風寒不能吃生冷的東西。”
“我用熱水溫過了。”夏依依道。
生病了才更要補充營養，特別是維生素，這樣病才能好得快。這是距今發展了100年之後的科技告訴她的。
沈慕晨已經從夏依依手裏接了過去，李凝香還是不放心，勸道：“溫也只能溫表面，桔子裏面還是冷的，表哥還是不要吃的吧。要真想吃，也得身子好了再吃。”
她順勢坐在了沈慕晨的床邊，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看著他。
不過是一個桔子，就算不吃也沒什麽。沈慕晨不想費口舌，遞回給夏依依，道：“那就不吃了吧。”
這是夏依依專門為他溫的，熱水都換了好幾道。見他退回來，她心裏自然有點不高興，“哦”了一聲便拿著桔子走開了。
李凝香對表哥重視自己的話倍感滿意，又細心地幫他掖了掖根本不需要再掖的被子，坐在邊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沈慕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有事嗎？”
“沒事啊。剛跟姑媽說了會話，這會過來看看你。”李凝香依然盈盈笑道。
大太太說了，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讓她回避。夏依依拿著自己剛才剝的桔子退到門外，雙眼卻仍盯著屋裏。
沈慕晨又低下頭看書去了，李凝香仍面帶桃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看吧看吧，要能把他看成你的就算你厲害！夏依依恨恨地剝下一片桔瓣，塞進了自己嘴裏。
“表哥，你白天都看了一天書了，夜裏就不要再看了吧，燈光畢竟昏暗，當心看壞了眼睛。”李凝香柔聲說道。
白天來表哥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字，根本沒空跟她說話，晚上還是這樣。
他要是能放下書多跟她說說話多好。
“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也就只能看看書了。”沈慕晨放下書，捏著眉心說道。
若是沒有發生成親的事，他會繼續拿李凝香當表妹對待。但成親的事已經發生，而他又特意解釋得很清楚了，可她好像還沒有死心，現在令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了。
捏完眉心，沈慕晨放下手，轉頭看了看門口,夏依依靜靜地站在那裏，正嘟著小嘴望著他們。
這丫頭，她一定又在心裏生悶氣了！
“依依，表小姐不是外人，你也進來坐吧。”沈慕晨對著夏依依大聲說道。
“太太說了，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我要回避。”
他老娘嫌她礙了他們的事，那她就自覺一些，不當電燈泡。這樣總沒錯了吧？
話雖如此，但夏依依的語氣明顯有賭氣的意味。
李凝香倒是好心，朝她招手道：“依依，進來吧，姑媽又不在，我們不說就沒事了。”
“還是不要了，太太說了，家有家規，我們做下人的應當自覺。”夏依依毫不動容地說道。
李凝香要是和徐盈一樣，夏依依早想辦法收拾她了，偏偏她整天一副聖母白蓮花的樣子，讓她恨得牙癢又下不去手。
一口一個太太，這丫頭什麽時候對太太的話言聽計從了？家規就算能約束整個沈家也未必能約束得了她。見夏依依說得一本正經，沈慕晨不禁啞然失笑。
“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前芝蘭姐在的時候我看表哥還沒有現在這樣開朗，反而你來了之後他好像變得更愛說話，愛笑了些。”李凝香邊說邊看著沈慕晨，目光既自豪又歡喜，仿佛自己家的菜園子被別人照顧得很好的模樣。
這話說到夏依依心坎上去了，她一直覺得把沈慕晨照顧好是她奮鬥的目標，而他積極的轉變正是她的“勞動”成果。
還以為沒有人發現她的“豐功偉績”，沒想到竟被這個情敵發現了。
難怪沒辦法恨她，原來還是自己的伯樂呢！
夏依依倍感諷刺，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一百五十八他的招數
“咳咳，咳咳……”沈慕晨突然咳嗽起來。
夏依依快步沖過去，可坐在床邊的李凝香已經搶先輕拍沈慕晨的前胸，幫他順氣了。
怔了怔，夏依依又倒了杯溫水，才送到床邊，李凝香又接了過去，親自遞到沈慕晨面前，輕聲細語道：“表哥，好些了沒有？喝點水潤潤嗓子。”
這下輪到夏依依覺得自己的菜田被人占了，站在床邊看著沈慕晨，一時手足無措。
沈慕晨喘了幾口氣，又喝了水，咳嗽便壓下去了。他將手裏的杯裏習慣性地遞給夏依依，說道：“謝謝！”
夏依依接過杯子，李凝香又開始忙活著幫沈慕晨調理枕頭，掖被子，把她這個丫頭的活全都搶著做了。
看來她還真是多餘啊！夏依依悶悶不樂地退回門外，這次沒有心情關註屋裏的動靜了。
沈慕晨咳過後便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李凝香則在旁邊東一句西一句地找話跟他聊天。兩個人一問一答，氣氛不冷不熱。
約摸又過了半個小時，沈慕晨緩緩睜開眼睛，“凝香，不早了，你回前院休息去吧。”
跟李凝香聊天還不如讓他靜靜地看書，聽了這老半天他都有些煩了。
那丫頭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靜，這可不像她的風格。
估計她不是生悶氣就是在瞎想。
“我平時沒這麽早睡。”李凝香仰起小臉，認真地看著沈慕晨，“表哥，你是不是乏了？”
“嗯，我有些乏了。”沈慕晨將投向門口的視線轉向她，淡淡一笑，“你先回去吧，我也該休息了。”
“那好，你休息吧，等你睡了我再走。”李凝香從床沿移到床邊的繡凳上，笑容恬淡道。
夏依依終於忍不住走過來，“表小姐，大少爺睡前要更衣，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這個時代的禮法對她這個丫頭和來自21世紀的人毫無用處，但對李凝香還是有用的。
李凝香面色一紅，“那、那我先回去了。”
說著她總算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凝香走了，屋裏又只剩下夏依依和沈慕晨。
沈慕晨並非真想睡，看著夏依依：“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沒有。”夏依依低著拽著自己的衣角。
“還說沒有，你看你撅著的嘴，都可以掛油瓶了。”沈慕晨看著她笑，然後又拍拍床沿，“坐。”
“哦。”
這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她的，李凝香坐了老半天了，她心裏能舒服嘛。
夏依依放開衣角，指尖又無意識地摳起錦被來。
這纖細粉嫩的指尖曾在被子裏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手，然後悄悄占據他的掌心。
沈慕晨盯著夏依依一下一下摳著的手指，喉結滾動。
“初夏昨天過來又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似為了轉移註意力一般，他問道。
盡管夏依依拒絕手鐲時，白初夏有些失落，但事情過去他又像從前一樣了。年後也是隔三差五地給她送東西，有事沒事就跑過來看她，依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夏依依根本不知道那個手鐲的意義，也就沒放在心上，白初夏過來照舊跟他說笑。
“北京烤鴨。說是他爹專門讓人從北京帶回來的。”夏依依漫不經心道。
烤鴨確實是白老爺專門托人從北京帶回來的。白初夏提出要帶一些到沈莊，白母一心以為他是要給柳千絮，欣然選了只最好的給他，她哪裏會知道兒子原來送給了夏依依。
“初夏也真是有心。”沈慕晨偏了偏頭，透過夏依依垂下的留海望著她的眼睛，“依依，你有沒有想過，初夏為什麽會對你這樣好？”
初夏才是她最好的歸宿，她應當知道。
她也應該轉過身去好好感受初夏的好，而不是繼續在他這裏白白浪費感情和青春。
“他人好唄，家裏不差錢，所以待人慷慨。”夏依依想當然道。
如果她有個白老爺那麽牛逼的爹，有那麽牛逼的家庭，她也會像白初夏一樣對身邊的每個人好。
可惜她的錢太少了，還要預防以後沈家被文化大革命整垮，她和沈慕晨有不時之需。
自己都不能亂花錢，當然也不能輕易為別人花。
“僅僅是這樣嗎？你就沒發現他對你與眾不同？”沈慕晨試探道。
燭光下，夏依依眼睫撲閃，緩緩擡起頭來，“大少爺，你想說什麽？”
是想和沈慕蕊一樣，說白初夏喜歡她嗎？
他也這麽認為？
“我想說初夏對你是有意的，你應該好好想想。”
夏依依清澈的眸子裏映著搖曳的燭火，璀璨奪目。
沈慕晨靜靜地看著她，一臉認真。
“大少爺，這是你想到的推開我的新招吧？”夏依依忽然笑了，“你的招數太拙劣了，連表小姐都對付不了，又怎麽能對付得了我！”
李凝香那天是被他說哭了，可這幾天還不是照舊。
夏依依笑得眉眼彎彎，樂不可支。
沈慕晨楞住了，他料想過她可能會意外、驚訝或者否認，但萬萬沒想到，她會認為這是他想到的對付她的招數。
這丫頭腦袋裏到底裝著什麽？
“依依，你誤會了，這件事跟我完全沒有關系。作為旁觀者，我是為初夏感到委屈：他對你一往情深，而你卻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白初夏對她一往情深？
對她？
沈慕晨真的不是為了推開她嗎？
沈慕蕊這麽說，沈慕晨也這麽說，難道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白初夏為什麽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
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說出來嗎？就像她一樣，一遍遍地向沈慕晨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夏依依終於出現了沈慕晨意料中的表情：呆住了。
“依依，你該回頭了，去看看初夏，去看看他為你做過的一切，去感受他的好，接受他。他和他們白家都是你值得托付終身的好歸宿！”沈慕晨發自肺腑地說道。
沈家已經風雨飄搖，到底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而他，更沒法給任何人依靠。
依依遲早都是要離開沈家，尋找自己的歸宿的，而初夏和白家就是她最佳的去處。
夏依依搖頭，嘴角依然帶一抹笑，“大少爺，我不需要其他的歸宿，這裏就是我的歸宿。”
就算白初夏和白家再好又怎樣？沈慕晨才是她的歸宿！
吾心安處是吾家。
她只知道，和沈慕晨在一起很安心、很踏實、也很快樂，這種感覺沒有人可以取代。
一百五十九誰也不說誰
這丫頭在他面前表現得義無反顧，對白初夏卻是如此漠視。
沈慕晨語塞。
夏依依又笑道：“大少爺，你剛才不是說要睡了麽？早點休息吧。”
白初夏喜歡她的事她一時根本接受不了，此刻的鎮定不過是強壓住了內心的震驚，極力表現出來的。
太久沒有演戲，她的演技都生疏了，不確定自己還能撐多久。
夏依依表現得太平靜，平靜得讓沈慕晨吃驚，他疑惑地看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了似的。
半晌，沈慕晨才恢覆常態，點頭道：“那好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幫沈慕晨換好睡衣，又看著他睡下，幫他掖好被子，夏依依若無其事地離開。
剛走到門口，沈慕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依依，好好想想。”
想什麽？離開他，奔向白初夏的懷抱？
說到底不還是想推開她嘛！
一股無名火從夏依依的心底猛然升起，她頓了兩秒，重新走回床邊，“沈慕晨，你可以阻止我接近你，但你不能把我推向別處！”
都說了她什麽都不要。
就算李凝香像只花蝴蝶一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她不也忍下了，還乖乖地退到門外了麽？
到底哪裏妨礙他了，他要這樣趕她？
萬分委屈，夏依依眼裏泛起了淚光，咬著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沈慕晨見狀只得重新披衣坐起來。
“先坐下。”他說道。
夏依依一動不動，像截木樁一樣杵在原地。
這丫頭！沈慕晨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把她拉得坐到了床沿上。
“依依，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大少爺，你口口聲聲為了我好，為了我好難道不是要讓我高興，讓我快樂嗎？被推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怎麽會快樂？你要真為了我好，就應該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夏依依打斷沈慕晨的話，不依不饒道。
為了她好，難道不是應該為她著想，讓她過更好的生活嗎？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身上浪費感情才是為了她好？
這是什麽邏輯？
沈慕晨有點跟不上夏依依的思維，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看看，你說不上來了吧？”夏依依冷冷一笑，“要是大少爺後悔退婚，想和表小姐重修舊好，我絕不會妨礙你們，你沒必要像太太一樣趕我！”
這是氣話，她明知沈慕晨沒有那個意思，但今晚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她需要找個發洩口。
沈慕晨臉色驟變，“誰說我要和表小姐重修舊好了？我何時和她好過？咳咳，咳咳……”
雖然無法接受她，但他那顆不受控制的心早就被她牢牢占據了，哪裏還能容得下別人？
說他和凝香重修舊好，這不是有心在氣他麽？
一激動，沈慕晨又劇烈咳嗽起來。
夏依依慌了，一邊手忙腳亂地幫他拍打順氣，一邊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大少爺你別生氣，我……我是瞎說的！”
“咳咳……”沈慕晨的咳嗽緩了一些，開始大口喘氣。
夏依依剛想起身為他倒茶水，卻被他拉住了。
“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沈慕晨喘著氣說道。
“好，我不說了。”夏依依低下頭去，隨即擡起，“大少爺，你以後也不許再把我推給白初夏！”
這是原則問題，就算他生氣也不能改變她的原則。
“好吧。”沈慕晨長嘆一口氣。
他說著松開了抓著夏依依的手，可手還沒來及得收回去又被對方抓住。
夏依依抓過沈慕晨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轉怒為笑，“以後誰也不許說誰！”
讓他們成為彼此的唯一和全部，簡單相守，管他李凝香還是白初夏。
夏依依纖細柔軟的小手緊緊纏繞著沈慕晨修長的大手，手心對手心，緊密相連。
她就是這樣百折不撓，義無反顧地圍繞著他。
沈慕晨的防線又一次悄然崩潰，他輕輕收回手腕，將夏依依溫柔擁入懷裏。
……
李凝香走的前一天，大太太突然提議去廟裏燒香，說是她曾向菩薩許過願：如果沈慕晨這次能平安蘇醒就帶他親自去謝謝菩薩，並向廟裏上功德。
沈慕晨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他不信這些。但大太太一再堅持，又有李凝香從旁勸說，便只得勉強答應了。
出發後，夏依依才明白過來，所謂的上香不過是個幌子，讓李凝香和沈慕晨更多的接觸才是大太太的真實目的。因為從馬車上一下來，大太太便命令她不能跟在沈慕晨身後，要和他拉開一定的距離。而大太太自己也故意帶著丫頭落在後頭，從而讓沈慕晨和李凝香並排在前。
李凝香刻意打扮了一番，穿得花枝招展就算了，臉上還擦了脂粉，身上香噴噴的，一路上圍著沈慕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十分活躍。
夏依依被大太太趕到了最後面，離他們近有一二十米的距離，光能聽到李凝香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到一貫輕聲細語說話的沈慕晨的聲音。
春桃走了，大太太換了個新丫頭——小蓮，由於剛來，迫於大太太的威嚴還不敢擅自跟夏依依說話。
夏依依一個人走在後面東看看西瞅瞅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當然，沈慕晨在別的女人身邊，她也沒有太多心情欣賞風景，不時會伸著脖子往前看。
沈慕晨偶爾也會回頭，並喚她跟上，不要掉隊。
有大太太在中間擋著，夏依依縱使有那個賊心也沒有賊膽，幾次被沈慕晨催促都說是自己走不動。
漸漸地，沈慕晨也不再催她。
在廟裏上完香，捐完善款，大太太抽了一支求家運的簽，同時也鼓動李凝香和沈慕晨抽。
沈慕晨沒抽，李凝香在大太太的慫恿下求了支問姻緣的簽。
“抽得此簽者婚姻幸福，家庭和睦。這是上簽，恭喜小姐了！”解簽的和尚說道。
幸福的婚姻應該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吧，她喜歡的是表哥，這是在說她會得償所願，最終和表哥白頭偕老，幸福地生活嗎？李凝香的俏臉上瞬間浮現出兩團紅暈，眉眼含情地瞄了沈慕晨一眼便深深低下頭去。
婚姻幸福也不一定就是嫁給沈慕晨啊，看他作什麽？夏依依懷著酸葡萄心理偷偷朝李凝香翻白眼，接著又轉頭去看沈慕晨，只見他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對李凝香的秋波仿若未覺。
另一邊的大太太倒是喜形於色，不僅對和尚連連道謝，還從荷包裏摸出好幾塊錢塞進了功德箱。
給吧，給吧，給了也白給！夏依依心道。
一百六十在乎的人是她
路上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寺廟離大路又是一段斜坡路，上山還好，下山就有些打滑難行了。
可能是在山上逛的時間有點久，回來的路上，李凝香也出現了疲態，不知不覺就落到了後面。
前面，小蓮扶著大太太，沈慕晨跟在她們身後照顧。
回頭見李凝香走不動了，大太太便又吩咐夏依依去扶她。
來到一個陡坡處，走在前面的沈慕晨和大太太他們已經先下去了，擔心李凝香腳下打滑摔跤，夏依依便先下到坡下去接她。
其他人站在路邊等著，夏依依把手伸給了坡上的李凝香，讓她小心下坡。
陡坡其實並不高，但從小養尊處優的李凝香走了這半天兩腿早已發軟，死死抓著夏依依的手，還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小心翼翼地下了兩步，等她再擡腳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直接朝下撲去。
李凝香整個人不偏不倚地撲倒在夏依依身上，夏依依躲閃不及，和她一起摔倒在地。
“依依！”就那夏依依被撲倒的那一剎那，等在路邊的沈慕晨一邊大叫一邊朝她們沖了過去。
夏依依仰面倒在地上，而李凝香摔在她身邊。
沈慕晨沖過去第一時間抱起了夏依依，關切問道：“你沒事嗎？”
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都目瞪口呆：他怎麽先關心丫頭而不是表小姐？
難道是因為夏依依整天陪在表哥身邊，所以他跟她的關系比跟自己更親近嗎？趴在地上的李凝香楞楞地看著這一幕。
“慕晨，你怎麽去扶瘋丫頭了？凝香在邊上啊！”大太太氣得跺腳，趕緊親自跑過去扶李凝香。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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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依有點急了，“我都吃了你那麽多東西了，怎麽能再要禮物？我不要！”
說著她硬把盒子往他身上塞，像生怕無法脫手似的。
沈慕晨剛好從屋裏出來，看到這一幕詫異道：“你們在做什麽？”
還以為這份特殊的禮物會被夏依依當成一般小玩意收下，沒想到被她拒絕了。
夏依依不一定認識祖母綠，但沈慕晨肯定認識。
擔心被沈慕晨問起，白初夏有些慌了，勉強地笑道：“慕晨哥，新年好！那個……我們沒做什麽，就是……就是我有個禮物要送給夏依依。”
夏依依還把盒子舉在他面前，白初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尷尬地撓了撓頭。
說話間沈慕晨已經走到了兩個人面前，看到錦盒裏的鐲子，他頓時眸光一凝，接著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只半新不舊的錦盒，很快便明白了什麽。
如此貴重的鐲子，背後必定大有深意，初夏是想將它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依依嗎？
也是，他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就算對依依表白也很正常。
白家家境殷實，初夏又為人善良正直，這對依依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沈慕晨快速瞥了夏依依一眼，不置可否地站在了邊上。
“白少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個我真不能收。”夏依依將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隨手拿起那壇梅雪釀，大大咧咧地說道：“這個我可以收。謝謝啊！”
上次嘗過梅雪釀後，她一直念念不忘，只可惜這樣的好酒一年才釀一次，她等得脖子都長了。
這丫頭竟然拒絕了？！初夏送的並非是一份單純的禮物，她難道沒有看出來麽？
若是她接受了，自己真的能做到不在意嗎？
沈慕晨的目光在那只無辜的鐲子上停留了兩秒，自己也說不清是喜是憂。
這只鐲子從母親手裏接過來，他就想著送給她了，誰知竟然沒能送出去！
白初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臉上的失落清晰可見。
沈慕晨和白初夏各自想著心事，夏依依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徑自打開了梅雪釀，聞著濃郁的酒香一臉陶醉道：“真香！”
“初夏，看見了嗎？依依就是個小饞貓，以後不用送別的給她，光送吃的喝的就行了。”沈慕晨拍著白初夏的肩膀，看似打趣，實則開解道。
“我看也是。”白初夏會意地笑了笑。
……
白初夏帶著失望走了，而李凝香卻帶著希望來了。
午後，夏依依正在書房幫沈慕晨磨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凝香跟在大太太身後進來了。
李凝香顯然覺得尷尬，跟在大太太後面有些畏首畏尾的樣子，那張俏臉亦是一片緋紅。
看到她們進來，夏依依連忙打招呼，並放下硯臺去泡茶。
沈慕晨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放下毛筆從書桌後走出來，陪她們坐在茶幾邊。
見李凝香不好意思開口，而沈慕晨又沒有開口的意思，大太太撫著茶盞半認真地吩咐道：“慕晨，凝香難得來一回，年節跟前家裏人來人往，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她，你可得多照顧點。”
“好。”沈慕晨淡淡地應道。
李凝香擡眸悄悄看了看他，對大太太道：“姑媽，我從小就在這邊玩，哪裏還需要人照顧啊。表哥身體不好，應該我照顧他才是。”
雖然上次成親的事黃了，但姑媽說過，表哥想通了還是會和她成親的。
不管是作為他的妻子，還是作為他的表妹，反正她都願意照顧他。
“凝香就是懂事！你早點畢業，經常過來這邊，我也能更輕松一些。”大太太誇讚道。
她溫和地看著李凝香，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讚賞和喜愛。
這才是大太太想娶的兒媳婦！
而她，永遠只是個下人，入不了大太太高貴的狗眼。
夏依依心裏酸酸的，嘲諷地撇了撇嘴。
“也就這一學期了。”李凝香面色更紅了，低著頭，嘴角卻彎彎地帶出一抹笑意。
讀完這一學期她就“解放”了，以後有更多的時間來姑媽家，有更多的時間和表哥相處。
到時候，姑媽也該考慮她和表哥的親事了吧？
一百五十六踢表小姐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大太太忽然對夏依依說道：“這裏大少爺和表小姐在說話，你先出去吧。”
“哦。”
大少爺和表小姐又不是沒有說過話，要趕她就直說好了。
夏依依在腹誹中正要往外走，只聽沈慕晨開口道：“我和凝香說話依依沒什麽不能聽的，不必刻意讓她出去。”
她到底是該走還是該留？夏依依朝著門口的腳步頓住了，回過看了看，沈慕晨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大有堅持原則不讓步的態度。
“姑媽，就讓依依留下吧，這裏也需要人端茶倒水。”李凝香解圍道。
本來夏依依還有些猶豫，聽到李凝香的話突然莫名火起，想也沒想便大步走了出去。
她不需要別人幫她說話，特別是李凝香！
看著夏依依絕然離去的背影，沈慕晨欲言又止，收回視線便輕輕蹙起了眉頭。
大太太隨即也起身，笑道：“你們年輕人說話吧，我先回前院了。”
姑媽是想讓他們單獨相處？還是表哥真有什麽話想跟她說？李凝香低頭拽著手裏的帕子，心跳驟然加速。
沈慕晨不置可否，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下，開始在心裏編排他早已想和表妹說的話。
大太太從書房出來，走到在客廳烤火的夏依依面前，說道：“以後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要在跟前了，端茶倒水這些事讓虎子去做。”
“哦。”夏依依望著火盆頭也不擡地說道。
當事人都沒有覺得她礙事，大太太管得可真是寬啊！
以為只要她不出現李凝香就會有機會了麽？
開玩笑！
火盆裏虎子放的紅薯快烤好了，散發出甜香。
大太太皺著眉頭看了看火盆，嘟嚷道：“一天到晚圍在火盆邊烤紅薯吃，像什麽樣子？我看慕晨就是太縱容你們了！”
下人就該自己找活幹，哪能坐著烤火烤紅薯，這不是和主人一樣了麽？
虎子和夏依依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不出聲。
春桃放出去了，鳳丫說是成親後還回沈家幹活，但琴兒也到了放出去的年齡，這幾天沈家正在物色買丫頭。
大太太怎麽看都覺得夏依依不順眼，這幾天也在心裏琢磨，要是買到合適的丫頭就把她換回廚房去，省得在沈慕晨房裏給她添堵。
又嫌惡地看了夏依依一眼，大太太這才板著臉離開沈慕晨的院子。
虎子伸著脖子望了望門外，委屈道：“我們往年不也是這樣烤紅薯吃的嘛，那時候太太也沒說什麽，現在怎麽倒發起脾氣來了？”
“別理她，更年期了。”夏依依抓起火盆邊上添炭的小鏟子，邊翻紅薯邊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命裏犯沖，那個老太婆整天針對她，生怕她好過了似的。
夏依依朝書房的方向看了看，那兩個人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兩個人剛捧著紅薯開吃，李凝香突然捂著臉從書房跑了出來，一路飛奔，直接沖出了院子。
“表小姐這是怎麽了？”剛掰開的紅薯在虎子手裏冒著騰騰熱氣和陣陣香味，他卻呆呆地望著院門，像忘了紅薯的存在似的。
沈慕晨說什麽了，把李凝香氣成這樣？夏依依歪頭想了一下：那家夥性格挺溫和的啊，至少肯定不會打女人或者罵女人，李凝香哭個什麽勁？
放下紅薯，夏依依走進書房，假裝去收拾大太太她們用過的茶具，實際卻用眼角餘光悄悄觀察沈慕晨。
沈慕晨坐回了書桌後，雖然只是靜靜地坐著，但一臉風平浪靜，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
估計這家夥是用對付她的那套來對付李凝香了。
表小姐的小心臟還是不夠強大啊，那些話就能讓她哭成那樣，以後怎麽跟沈慕晨死纏爛打？
追男神不是那麽容易滴，起碼要有她這種不要臉，不怕死的精神才行！
在幸災樂禍中，夏依依收拾好茶杯，又偷偷看了看沈慕晨，抿著嘴退出了書房。
……
下午，沈家的飯桌上。
李凝香雙眼紅腫，捧著碗心不在焉地吃著。
大太太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關切道：“凝香，想吃什麽就跟姑媽說，一個廚子一個味，我們家的飯菜怕是不合你的胃口。”
“表小姐又不是頭一回來了，回回來都是這麽吃的，現在怎麽就不合胃口了？”二姨太語帶嘲諷道。
都是娘舅，她舅兄被禁止踏進沈家大門，大太太的舅侄女憑什麽就是坐上賓？
還有下人也是，他們娘倆就琴兒這麽一個使喚丫頭，那娘倆大大小小加起來四五個。
這幾天聽說府裏要買丫頭，二姨太提出沈慕正大了，也該給他專門配個丫頭服侍，卻被大太太當場一口回絕了。為這事，氣得二姨太和琴兒關在院子裏罵了好幾天。
大太太沒好氣地瞪了二姨太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姑媽，我吃得慣。”怕這兩個人嗆起來，李凝香連忙說道。
沈慕正嚼著滿口飯菜，不滿地看著大太太，“我娘怎麽就不能說話了？她又不是啞巴。”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看得出來大太太他們一直欺負她娘。他要保護他娘，保護他們在沈家的利益和位置。
這個混賬東西竟敢跟她頂嘴？大太太臉色一沈，放下碗筷準備好好教訓沈慕正一頓。
沈老爺冷聲道：“都給我好好吃飯！”
吃個飯都不安寧，這個家真是越不越不像話了！
沈老爺的話音一落，整個堂屋都安靜下來。
大太太用惱怒的目光掃了一眼二姨太兩母子，重新端起了碗。
覺得這事是因為李凝香而起，沈慕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瞅準李凝香的位置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腳。
但因為桌子太大，而他的腿又不夠長，這一腳只是挨著對方的褲管輕輕擦過，並沒有踢到她的人。
沈慕正賊心不死，又盡力往前挪了挪，再次踢了出去。
“哎喲！”這一腳正中李凝香的小腿，猝不及防，她一下叫了出來。
“怎麽了？”大太太詫異地問道。
她得罪誰了嗎？李凝香擡眸看了看桌上的人，二姨太同樣一臉詫異，而沈慕正早已悄悄坐正身子，正泰然自若地吃著飯。
盡管十分困惑，李凝香仍搖了搖頭，“沒事。”
李姐和夏依依在一旁看得清楚，夏依依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有開口。誰知李姐似笑非笑道：“二少爺怕是有什麽話想跟表小姐說吧，在桌下踢她她怎麽會知道呢？有什麽話還是當面說的好。”
“他敢踢表小姐？”大太太大驚失色，將碗筷重重一擱，怒道：“給我把這個混賬東西拉出去打拍子！”
沈老爺這下也發火了，臉色鐵青地放下碗，看著沈慕正道：“太不像話了！是該打！”
一百五十七她的伯樂
李凝香不管怎麽說也是沈家的客人，又是大太太的親侄女，老爺肯定不會輕易饒了正兒！
二姨太急了，朝李姐怒道：“你怎麽知道是二少爺踢的表小姐，既然在桌子下面，你怎麽看得到？”
“我雖然看不見桌子下面，但二少爺的一舉一動我看得清楚。至於二少爺究竟有沒有踢表小姐，他自己心裏應該清楚吧？”李姐毫無懼色，義正辭嚴道。
胳膊擰不過大腿。二姨太就是能翻天也翻不過大太太的手心。夏依依冷眼旁觀，繼續保持沈默。
沈慕晨惱怒地瞪了瞪沈慕正，轉頭問李凝香：“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沒事。”李凝香道。
表哥是關心她的。
李凝香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心情一好，連忙向幫沈慕正求情道：“大過年的就不要打板子了吧，反正踢得也不重，說不定二少爺只是想跟我開玩笑。”
她是個客人，大過年的，要是鬧得姑媽家上下不開心就不好了。
再說，沈慕正要不踢這一腳，表哥也不會那樣關心她。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李凝香為人處事的原則。
沈慕正本想抵賴，聽她這麽說立刻順坡下驢：“沒錯，我就是想跟表小姐開開玩笑，你們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嘛。”
“混賬，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豈是你開玩笑的地方？”沈老爺喝道：“就算不打板子也得先向表小姐賠禮道歉，然後再給我去門口跪著！”
李凝香自己都這副態度，沈老爺又下了命令，大太太也不好再發作；而二姨太聽說不用打板子早在心裏謝天謝地了，哪還有話說。
一回到院子，二姨太便露出了滿面怒容，一邊叉著腰踱步，一邊問道：“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用？這讓人騎在頭上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過了十幾年這日子，沒有希望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可一旦有希望了，心裏就會蠢蠢欲動，心癢難奈。
看著那兩母子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蠱毒塞進他們嘴裏，統統毒死了幹凈！
琴兒警惕地瞅了瞅，湊到二姨太身邊耳語了幾句，二姨太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
春寒料峭，沈慕晨一時不註意又染上了風寒，在臥床休息。
夏依依剝了個溫過的桔子，剛拿到床邊遞給他，李凝香忽然進來了，阻止道：“表哥染了風寒不能吃生冷的東西。”
“我用熱水溫過了。”夏依依道。
生病了才更要補充營養，特別是維生素，這樣病才能好得快。這是距今發展了100年之後的科技告訴她的。
沈慕晨已經從夏依依手裏接了過去，李凝香還是不放心，勸道：“溫也只能溫表面，桔子裏面還是冷的，表哥還是不要吃的吧。要真想吃，也得身子好了再吃。”
她順勢坐在了沈慕晨的床邊，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看著他。
不過是一個桔子，就算不吃也沒什麽。沈慕晨不想費口舌，遞回給夏依依，道：“那就不吃了吧。”
這是夏依依專門為他溫的，熱水都換了好幾道。見他退回來，她心裏自然有點不高興，“哦”了一聲便拿著桔子走開了。
李凝香對表哥重視自己的話倍感滿意，又細心地幫他掖了掖根本不需要再掖的被子，坐在邊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沈慕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有事嗎？”
“沒事啊。剛跟姑媽說了會話，這會過來看看你。”李凝香依然盈盈笑道。
大太太說了，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讓她回避。夏依依拿著自己剛才剝的桔子退到門外，雙眼卻仍盯著屋裏。
沈慕晨又低下頭看書去了，李凝香仍面帶桃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看吧看吧，要能把他看成你的就算你厲害！夏依依恨恨地剝下一片桔瓣，塞進了自己嘴裏。
“表哥，你白天都看了一天書了，夜裏就不要再看了吧，燈光畢竟昏暗，當心看壞了眼睛。”李凝香柔聲說道。
白天來表哥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字，根本沒空跟她說話，晚上還是這樣。
他要是能放下書多跟她說說話多好。
“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也就只能看看書了。”沈慕晨放下書，捏著眉心說道。
若是沒有發生成親的事，他會繼續拿李凝香當表妹對待。但成親的事已經發生，而他又特意解釋得很清楚了，可她好像還沒有死心，現在令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了。
捏完眉心，沈慕晨放下手，轉頭看了看門口,夏依依靜靜地站在那裏，正嘟著小嘴望著他們。
這丫頭，她一定又在心裏生悶氣了！
“依依，表小姐不是外人，你也進來坐吧。”沈慕晨對著夏依依大聲說道。
“太太說了，表小姐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我要回避。”
他老娘嫌她礙了他們的事，那她就自覺一些，不當電燈泡。這樣總沒錯了吧？
話雖如此，但夏依依的語氣明顯有賭氣的意味。
李凝香倒是好心，朝她招手道：“依依，進來吧，姑媽又不在，我們不說就沒事了。”
“還是不要了，太太說了，家有家規，我們做下人的應當自覺。”夏依依毫不動容地說道。
李凝香要是和徐盈一樣，夏依依早想辦法收拾她了，偏偏她整天一副聖母白蓮花的樣子，讓她恨得牙癢又下不去手。
一口一個太太，這丫頭什麽時候對太太的話言聽計從了？家規就算能約束整個沈家也未必能約束得了她。見夏依依說得一本正經，沈慕晨不禁啞然失笑。
“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前芝蘭姐在的時候我看表哥還沒有現在這樣開朗，反而你來了之後他好像變得更愛說話，愛笑了些。”李凝香邊說邊看著沈慕晨，目光既自豪又歡喜，仿佛自己家的菜園子被別人照顧得很好的模樣。
這話說到夏依依心坎上去了，她一直覺得把沈慕晨照顧好是她奮鬥的目標，而他積極的轉變正是她的“勞動”成果。
還以為沒有人發現她的“豐功偉績”，沒想到竟被這個情敵發現了。
難怪沒辦法恨她，原來還是自己的伯樂呢！
夏依依倍感諷刺，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一百五十八他的招數
“咳咳，咳咳……”沈慕晨突然咳嗽起來。
夏依依快步沖過去，可坐在床邊的李凝香已經搶先輕拍沈慕晨的前胸，幫他順氣了。
怔了怔，夏依依又倒了杯溫水，才送到床邊，李凝香又接了過去，親自遞到沈慕晨面前，輕聲細語道：“表哥，好些了沒有？喝點水潤潤嗓子。”
這下輪到夏依依覺得自己的菜田被人占了，站在床邊看著沈慕晨，一時手足無措。
沈慕晨喘了幾口氣，又喝了水，咳嗽便壓下去了。他將手裏的杯裏習慣性地遞給夏依依，說道：“謝謝！”
夏依依接過杯子，李凝香又開始忙活著幫沈慕晨調理枕頭，掖被子，把她這個丫頭的活全都搶著做了。
看來她還真是多餘啊！夏依依悶悶不樂地退回門外，這次沒有心情關註屋裏的動靜了。
沈慕晨咳過後便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李凝香則在旁邊東一句西一句地找話跟他聊天。兩個人一問一答，氣氛不冷不熱。
約摸又過了半個小時，沈慕晨緩緩睜開眼睛，“凝香，不早了，你回前院休息去吧。”
跟李凝香聊天還不如讓他靜靜地看書，聽了這老半天他都有些煩了。
那丫頭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靜，這可不像她的風格。
估計她不是生悶氣就是在瞎想。
“我平時沒這麽早睡。”李凝香仰起小臉，認真地看著沈慕晨，“表哥，你是不是乏了？”
“嗯，我有些乏了。”沈慕晨將投向門口的視線轉向她，淡淡一笑，“你先回去吧，我也該休息了。”
“那好，你休息吧，等你睡了我再走。”李凝香從床沿移到床邊的繡凳上，笑容恬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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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凝香面色一紅，“那、那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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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凝香走了，屋裏又只剩下夏依依和沈慕晨。
沈慕晨並非真想睡，看著夏依依：“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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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沒有，你看你撅著的嘴，都可以掛油瓶了。”沈慕晨看著她笑，然後又拍拍床沿，“坐。”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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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依放開衣角，指尖又無意識地摳起錦被來。
這纖細粉嫩的指尖曾在被子裏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手，然後悄悄占據他的掌心。
沈慕晨盯著夏依依一下一下摳著的手指，喉結滾動。
“初夏昨天過來又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似為了轉移註意力一般，他問道。
盡管夏依依拒絕手鐲時，白初夏有些失落，但事情過去他又像從前一樣了。年後也是隔三差五地給她送東西，有事沒事就跑過來看她，依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夏依依根本不知道那個手鐲的意義，也就沒放在心上，白初夏過來照舊跟他說笑。
“北京烤鴨。說是他爹專門讓人從北京帶回來的。”夏依依漫不經心道。
烤鴨確實是白老爺專門托人從北京帶回來的。白初夏提出要帶一些到沈莊，白母一心以為他是要給柳千絮，欣然選了只最好的給他，她哪裏會知道兒子原來送給了夏依依。
“初夏也真是有心。”沈慕晨偏了偏頭，透過夏依依垂下的留海望著她的眼睛，“依依，你有沒有想過，初夏為什麽會對你這樣好？”
初夏才是她最好的歸宿，她應當知道。
她也應該轉過身去好好感受初夏的好，而不是繼續在他這裏白白浪費感情和青春。
“他人好唄，家裏不差錢，所以待人慷慨。”夏依依想當然道。
如果她有個白老爺那麽牛逼的爹，有那麽牛逼的家庭，她也會像白初夏一樣對身邊的每個人好。
可惜她的錢太少了，還要預防以後沈家被文化大革命整垮，她和沈慕晨有不時之需。
自己都不能亂花錢，當然也不能輕易為別人花。
“僅僅是這樣嗎？你就沒發現他對你與眾不同？”沈慕晨試探道。
燭光下，夏依依眼睫撲閃，緩緩擡起頭來，“大少爺，你想說什麽？”
是想和沈慕蕊一樣，說白初夏喜歡她嗎？
他也這麽認為？
“我想說初夏對你是有意的，你應該好好想想。”
夏依依清澈的眸子裏映著搖曳的燭火，璀璨奪目。
沈慕晨靜靜地看著她，一臉認真。
“大少爺，這是你想到的推開我的新招吧？”夏依依忽然笑了，“你的招數太拙劣了，連表小姐都對付不了，又怎麽能對付得了我！”
李凝香那天是被他說哭了，可這幾天還不是照舊。
夏依依笑得眉眼彎彎，樂不可支。
沈慕晨楞住了，他料想過她可能會意外、驚訝或者否認，但萬萬沒想到，她會認為這是他想到的對付她的招數。
這丫頭腦袋裏到底裝著什麽？
“依依，你誤會了，這件事跟我完全沒有關系。作為旁觀者，我是為初夏感到委屈：他對你一往情深，而你卻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白初夏對她一往情深？
對她？
沈慕晨真的不是為了推開她嗎？
沈慕蕊這麽說，沈慕晨也這麽說，難道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白初夏為什麽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
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說出來嗎？就像她一樣，一遍遍地向沈慕晨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夏依依終於出現了沈慕晨意料中的表情：呆住了。
“依依，你該回頭了，去看看初夏，去看看他為你做過的一切，去感受他的好，接受他。他和他們白家都是你值得托付終身的好歸宿！”沈慕晨發自肺腑地說道。
沈家已經風雨飄搖，到底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而他，更沒法給任何人依靠。
依依遲早都是要離開沈家，尋找自己的歸宿的，而初夏和白家就是她最佳的去處。
夏依依搖頭，嘴角依然帶一抹笑，“大少爺，我不需要其他的歸宿，這裏就是我的歸宿。”
就算白初夏和白家再好又怎樣？沈慕晨才是她的歸宿！
吾心安處是吾家。
她只知道，和沈慕晨在一起很安心、很踏實、也很快樂，這種感覺沒有人可以取代。
一百五十九誰也不說誰
這丫頭在他面前表現得義無反顧，對白初夏卻是如此漠視。
沈慕晨語塞。
夏依依又笑道：“大少爺，你剛才不是說要睡了麽？早點休息吧。”
白初夏喜歡她的事她一時根本接受不了，此刻的鎮定不過是強壓住了內心的震驚，極力表現出來的。
太久沒有演戲，她的演技都生疏了，不確定自己還能撐多久。
夏依依表現得太平靜，平靜得讓沈慕晨吃驚，他疑惑地看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了似的。
半晌，沈慕晨才恢覆常態，點頭道：“那好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幫沈慕晨換好睡衣，又看著他睡下，幫他掖好被子，夏依依若無其事地離開。
剛走到門口，沈慕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依依，好好想想。”
想什麽？離開他，奔向白初夏的懷抱？
說到底不還是想推開她嘛！
一股無名火從夏依依的心底猛然升起，她頓了兩秒，重新走回床邊，“沈慕晨，你可以阻止我接近你，但你不能把我推向別處！”
都說了她什麽都不要。
就算李凝香像只花蝴蝶一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她不也忍下了，還乖乖地退到門外了麽？
到底哪裏妨礙他了，他要這樣趕她？
萬分委屈，夏依依眼裏泛起了淚光，咬著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沈慕晨見狀只得重新披衣坐起來。
“先坐下。”他說道。
夏依依一動不動，像截木樁一樣杵在原地。
這丫頭！沈慕晨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把她拉得坐到了床沿上。
“依依，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大少爺，你口口聲聲為了我好，為了我好難道不是要讓我高興，讓我快樂嗎？被推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怎麽會快樂？你要真為了我好，就應該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夏依依打斷沈慕晨的話，不依不饒道。
為了她好，難道不是應該為她著想，讓她過更好的生活嗎？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身上浪費感情才是為了她好？
這是什麽邏輯？
沈慕晨有點跟不上夏依依的思維，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看看，你說不上來了吧？”夏依依冷冷一笑，“要是大少爺後悔退婚，想和表小姐重修舊好，我絕不會妨礙你們，你沒必要像太太一樣趕我！”
這是氣話，她明知沈慕晨沒有那個意思，但今晚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她需要找個發洩口。
沈慕晨臉色驟變，“誰說我要和表小姐重修舊好了？我何時和她好過？咳咳，咳咳……”
雖然無法接受她，但他那顆不受控制的心早就被她牢牢占據了，哪裏還能容得下別人？
說他和凝香重修舊好，這不是有心在氣他麽？
一激動，沈慕晨又劇烈咳嗽起來。
夏依依慌了，一邊手忙腳亂地幫他拍打順氣，一邊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大少爺你別生氣，我……我是瞎說的！”
“咳咳……”沈慕晨的咳嗽緩了一些，開始大口喘氣。
夏依依剛想起身為他倒茶水，卻被他拉住了。
“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沈慕晨喘著氣說道。
“好，我不說了。”夏依依低下頭去，隨即擡起，“大少爺，你以後也不許再把我推給白初夏！”
這是原則問題，就算他生氣也不能改變她的原則。
“好吧。”沈慕晨長嘆一口氣。
他說著松開了抓著夏依依的手，可手還沒來及得收回去又被對方抓住。
夏依依抓過沈慕晨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轉怒為笑，“以後誰也不許說誰！”
讓他們成為彼此的唯一和全部，簡單相守，管他李凝香還是白初夏。
夏依依纖細柔軟的小手緊緊纏繞著沈慕晨修長的大手，手心對手心，緊密相連。
她就是這樣百折不撓，義無反顧地圍繞著他。
沈慕晨的防線又一次悄然崩潰，他輕輕收回手腕，將夏依依溫柔擁入懷裏。
……
李凝香走的前一天，大太太突然提議去廟裏燒香，說是她曾向菩薩許過願：如果沈慕晨這次能平安蘇醒就帶他親自去謝謝菩薩，並向廟裏上功德。
沈慕晨一開始是拒絕的，因為他不信這些。但大太太一再堅持，又有李凝香從旁勸說，便只得勉強答應了。
出發後，夏依依才明白過來，所謂的上香不過是個幌子，讓李凝香和沈慕晨更多的接觸才是大太太的真實目的。因為從馬車上一下來，大太太便命令她不能跟在沈慕晨身後，要和他拉開一定的距離。而大太太自己也故意帶著丫頭落在後頭，從而讓沈慕晨和李凝香並排在前。
李凝香刻意打扮了一番，穿得花枝招展就算了，臉上還擦了脂粉，身上香噴噴的，一路上圍著沈慕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十分活躍。
夏依依被大太太趕到了最後面，離他們近有一二十米的距離，光能聽到李凝香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到一貫輕聲細語說話的沈慕晨的聲音。
春桃走了，大太太換了個新丫頭——小蓮，由於剛來，迫於大太太的威嚴還不敢擅自跟夏依依說話。
夏依依一個人走在後面東看看西瞅瞅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當然，沈慕晨在別的女人身邊，她也沒有太多心情欣賞風景，不時會伸著脖子往前看。
沈慕晨偶爾也會回頭，並喚她跟上，不要掉隊。
有大太太在中間擋著，夏依依縱使有那個賊心也沒有賊膽，幾次被沈慕晨催促都說是自己走不動。
漸漸地，沈慕晨也不再催她。
在廟裏上完香，捐完善款，大太太抽了一支求家運的簽，同時也鼓動李凝香和沈慕晨抽。
沈慕晨沒抽，李凝香在大太太的慫恿下求了支問姻緣的簽。
“抽得此簽者婚姻幸福，家庭和睦。這是上簽，恭喜小姐了！”解簽的和尚說道。
幸福的婚姻應該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吧，她喜歡的是表哥，這是在說她會得償所願，最終和表哥白頭偕老，幸福地生活嗎？李凝香的俏臉上瞬間浮現出兩團紅暈，眉眼含情地瞄了沈慕晨一眼便深深低下頭去。
婚姻幸福也不一定就是嫁給沈慕晨啊，看他作什麽？夏依依懷著酸葡萄心理偷偷朝李凝香翻白眼，接著又轉頭去看沈慕晨，只見他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對李凝香的秋波仿若未覺。
另一邊的大太太倒是喜形於色，不僅對和尚連連道謝，還從荷包裏摸出好幾塊錢塞進了功德箱。
給吧，給吧，給了也白給！夏依依心道。
一百六十在乎的人是她
路上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寺廟離大路又是一段斜坡路，上山還好，下山就有些打滑難行了。
可能是在山上逛的時間有點久，回來的路上，李凝香也出現了疲態，不知不覺就落到了後面。
前面，小蓮扶著大太太，沈慕晨跟在她們身後照顧。
回頭見李凝香走不動了，大太太便又吩咐夏依依去扶她。
來到一個陡坡處，走在前面的沈慕晨和大太太他們已經先下去了，擔心李凝香腳下打滑摔跤，夏依依便先下到坡下去接她。
其他人站在路邊等著，夏依依把手伸給了坡上的李凝香，讓她小心下坡。
陡坡其實並不高，但從小養尊處優的李凝香走了這半天兩腿早已發軟，死死抓著夏依依的手，還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小心翼翼地下了兩步，等她再擡腳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直接朝下撲去。
李凝香整個人不偏不倚地撲倒在夏依依身上，夏依依躲閃不及，和她一起摔倒在地。
“依依！”就那夏依依被撲倒的那一剎那，等在路邊的沈慕晨一邊大叫一邊朝她們沖了過去。
夏依依仰面倒在地上，而李凝香摔在她身邊。
沈慕晨沖過去第一時間抱起了夏依依，關切問道：“你沒事嗎？”
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都目瞪口呆：他怎麽先關心丫頭而不是表小姐？
難道是因為夏依依整天陪在表哥身邊，所以他跟她的關系比跟自己更親近嗎？趴在地上的李凝香楞楞地看著這一幕。
“慕晨，你怎麽去扶瘋丫頭了？凝香在邊上啊！”大太太氣得跺腳，趕緊親自跑過去扶李凝香。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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