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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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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依的話,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那二小姐……”二小姐的悲劇人生已經成為定局了嗎?怕再次刺激到沈慕晨,夏依依不忍心說下去。

明明不關她的事,她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害怕看到沈慕晨痛苦憂傷的雙眼。

一聲長長的嘆息飄散的晚風裏,夏依依輕輕擡起頭來的時候,沈慕晨已經將臉轉了過去,繼續對著落日和遠方出神。

“大少爺,我看過一句話‘改變我們所不能接受的,接受我們所不能改變的。’既然無力回天,就不要再糾結困擾了……”

“我知道無力回天,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慕蕊跳進火坑什麽也不做!”不等夏依依說完,沈慕晨便打斷她說道。

晚風吹過,說過的話都會隨風飄散,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的話卻像太過沈重,風帶不走,從而留在了這個院子,留在了夏依依的心裏。

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夏依依覺得有些心酸,更多的是心疼。

“那大少爺你準備怎麽做,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嗎?”夏依依問道。

知道沈慕晨不會袖手旁觀,整個下午她都在幫忙想對策,可惜這件事遠遠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如果他想到了什麽辦法,她也很樂意幫忙,哪怕對沈慕蕊已無半分好感,但為了沈慕晨,她什麽都願意做。

聞言沈慕晨微微一怔,接著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她:“你不恨慕蕊嗎?她畢竟為難過你。”

慕蕊不止次地為難這丫頭,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會願意站出來幫忙!

霞光籠罩在夏依依的身上,像給她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令她看起來格外恬靜柔美。

沈慕晨探究的眸光一點點柔和下去,那煩躁的心情也漸漸變得平靜。

“我只是不再喜歡她,不會再拿她當朋友,但還不至於恨她。”夏依依淺淺一笑,“我想幫忙也並不是因為她,而是不希望看到大少爺你煩惱,想替你分憂。”

夏依依如實說道。

她的笑容很淡,似有若無,卻一點也不做作,令人感到舒服。

沈慕晨也跟著笑了笑,“之前是慕蕊不懂事。無論如何,我替她謝謝你!”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夏依依問道。

沈慕晨看著腳下,似在思慮道:“我本來打算明天進城的,但老爺說他先去大伯家問問。我們暫時就先等著吧。”

沈老爺也是這兩天才聽到消息,一直以為是謠言便沒有放在心上,今天聽自己的兒子問起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之所以阻攔沈慕晨進城,是怕他的出現引起沈慕蕊懷疑,到時令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這兩父子的想法差不多:都希望能對大房動之以情曉之以禮,在親事沒有確定下來之前悄悄退掉,以免影響到沈慕蕊本人,以及沈家的聲譽。

“嗯。”夏依依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問道:“以二小姐的脾氣,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鬧翻天,你說她在家裏大鬧一場能有用嗎?”

要鬧就要拿出魚死網破的決心,鬧他個雞飛狗跳,家宅不寧,這樣親總成不了了吧?

至於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要是沈慕蕊不會,作為業餘話劇小天後,她完全可以教她。

“事情若是如此簡單,我們也不必發愁了!”沈慕晨將目光投向一處,“初夏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大伯他們上次在省城吃了虧,現在覬覦縣長承諾的那100來人的武裝力量。而且,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除了這些人馬,縣長應該還許了錢財,重利之下大伯想必巴不得這樁親事早日確定下來,哪有那麽容易改變主意?”

也是。對於商人來說,只要能產生利益的都是可以拿來交易的商品吧?

不要說這個時代,就是在21世紀,為了錢嫁給糟老頭的女孩還少麽?

夏依依剛剛才升起的一點希望之光轉瞬便滅了。

夜色悄然降臨,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得模糊……

一百二十六請她幫忙

沈老爺專程去大房家卻撲了個空,陳氏說大老爺和沈慕陽一起去了省城,要過幾天才回來。當家作主的人不在,他也不便跟幾個婦道人家說這些事,於是只好只字未提地離開了。

這邊還在焦急地等大老爺回來,沒想到那邊沈慕蕊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大早便哭喊著沖進了沈慕晨的院子裏。

夏依依正在客廳侍候沈慕晨用早飯,看到沈慕蕊,主仆倆都是大吃一驚:離上次見面才過去半個多月,沈慕蕊幾乎瘦了一圈,漂亮的臉蛋兩頰凹了下去,那雙美目腫成了核桃,一眼看去不像少女倒像一個哀怨啼哭的婦人。

“三哥,嗚嗚……我不要嫁給縣長那個老頭子!我不要嫁給他……”沈慕蕊進來便泣不成聲地說道。

她站在餐桌前,身子隨著抽泣而劇烈抖動。兩行淚水像小溪,不停在從她臃腫的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到下巴,然後一滴接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那淚珠一顆顆大如黃豆,要是沒有這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或許還能聽見淚珠啪嗒落地的聲音。

沈慕晨迅速起身將堂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夏依依連忙去給她準備帕子、茶水。

“慕蕊,你父親和大哥是不是回來了,他們是怎麽說的?”沈慕晨輕聲問道。

“爹和大哥都逼我……說我死也要死在縣長家裏!母親也逼我……嗚嗚,他們都逼我嫁給那個老頭……”沈慕蕊坐在椅子上,手卻緊緊拉著堂哥的衣袖不放。

見她這樣,沈慕晨只好隨手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她對面。

他輕輕拍著堂妹的肩寬慰道:“慕蕊,你先別急,一會我和我爹一起去你家,做做大伯的思想工作。”

“沒用的!”沈慕蕊擡起滿是淚水的臉,“三哥,我娘都去給我爹下跪了,可他根本就不聽……”

還真和沈慕晨料想的一樣,大老爺看來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了!

看來當大小姐也未必好啊,雖然十幾年的錦衣玉食養著,可說不定哪天就會因為利益而被家裏人賣了。這跟養的家禽又有什麽兩樣?

即使之前再討厭沈慕蕊,此刻夏依依也不禁對她產生了同情憐憫。

她將準備好的帕子和茶水一起遞到沈慕蕊面前,跟著安慰道:“二小姐,事情畢竟還沒有定下來,說不定會有轉機……”

夏依依的話還沒有說完,沈慕蕊拉著堂哥衣袖的手一下轉到她手臂上,仰著小臉對她哭求道:“依依,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就幫我這一次,以後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道歉的話沈慕蕊上次就說過了,但求她幫忙這倒是破天荒地頭一回。夏依依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聽完這沒頭沒腦的話又是一楞。

“二小姐,我能幫你什麽呀?”夏依依莫名其妙地問道。

她只是個丫頭,沈家的人都說服不了大老爺,她能有什麽辦法?

這二小姐該不是急糊塗了吧?

“依依,你幫我去跟白初夏……”

“慕蕊,別胡說!”聽到白初夏的名字,沈慕晨不等堂妹說完便厲聲打斷了。

他知道沈慕蕊想要說什麽,但這樣做太自私了,而且白家和白初夏本人也一定不會同意,根本沒有說的必要。

白初夏?讓她去跟白初夏做什麽?話才聽了半截,夏依依一頭霧水,立刻轉頭去看打斷話頭的沈慕晨:只見他劍眉緊鎖,目光冷峻,臉上除了惆悵與憐惜,似乎還夾雜著隱隱的憤怒。

“三哥,為什麽不讓我說,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嫁給縣長那個老頭嗎?”沈慕蕊放開夏依依,雙手捂起自己的臉痛哭起來。

沈慕晨將身下的椅子又朝她拉近了一些,撫著她的肩道:“慕蕊,一事歸一事,你先冷靜一點,別讓事情沖昏了頭腦。”

“二小姐,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麽啊?”由當事人一下變成了旁觀者,被晾在一旁的夏依依忍不住問道。

“依依,你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要跟慕蕊說。”沈慕晨道。

“哦。”

之前說什麽不也沒背著她過嘛,這是怎麽了?

夏依依聽從吩咐轉身離開了客廳。

走到院子,剛好大太太一臉焦急地趕了過來,問道:“二小姐是不是來了?”

“來了,正在裏面跟大少爺說話。”夏依依道。

“哎!”大太太拽著帕子的手一沈,快步往屋裏去了。

還是鬧起來了。不管沈慕蕊的親事成與不成,這段時間都不會平靜了!

夏依依坐在廊下,以手托腮發起呆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李姐出來叫道:“瘋丫頭,太太讓你進去。”

“叫我進去?”剛才沈慕晨趕她出來,現在大太太又叫她進去,這唱的是哪出啊?夏依依疑惑地站起身來,跟著李姐往屋裏去。

“娘,你們不能這麽做!就算白家答應,初夏也不會同意的!”

沈慕晨已經沒有坐在椅子上了,而是站在母親和堂妹面前,那張俊臉有著明顯的惱怒。

看到夏依依進去,他匆匆瞥了她一眼便別過臉去,仿佛不想面對她似的。

“瘋丫頭,你過來。”大太太溫和地朝夏依依招手,“聽說你跟白家少爺關系十分要好是嗎?”

她難得地和顏悅色,甚至從一臉焦慮中擠出了一絲笑容。

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夏依依心裏有些發毛,走上前忐忑地回道:“白少爺經常來,我只是跟他比較熟……”

“那就好!”夏依依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太太便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道:“太太現在有件事請你幫忙,你聽著:二小姐從小和白少爺一起長大,兩個人青梅竹馬。現在大老爺想將二小姐另嫁他人,你去跟白少爺說說,讓他去向大老爺提親,娶二小姐為妻……”

“娘!初夏不會同意的,你讓依依去說也沒用!”

“他不同意還有他爹娘,我會讓老爺去做白老爺的工作,雙管齊下我就不信不能成功!”

我去!原來是這麽回事!夏依依總算明白過來了:剛才沈慕蕊說了一半應該也是這個意思吧!

可她一個小小的丫頭,有什麽資格去游說白初夏決定自己的終生大事啊?

大太太也和二小姐一樣糊塗了不成?

一百二十七進城當說客

沈慕晨將身子整個轉過去了,背對著夏依依,而大太太和沈慕蕊則一臉期待地望著她。

夏依依張了幾次嘴,才勉強說道:“太太,我不是不想幫忙,但白少爺……”

白少爺跟她最多就是說話聊天的朋友,哪裏就到探討人生、婚姻大事的地步了?

“依依,我知道白初夏心裏的人是你,你放心,只要他願意娶我,以後你一樣還可以嫁進白家,甚至我可以把正室的位置讓給你,我當姨太太!”沈慕蕊看著夏依依,無比誠懇地訴求道。

嬸嬸教過她了:夏依依只是個丫頭,現在給她許什麽諾都無所謂,只要坐穩了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以後究竟怎麽樣還是自己說了算。

如果這次夏依依能幫她完成心願,作為回報,只要白初夏有這心,沈慕蕊倒也願意讓她嫁進白家當個姨太太,至於讓出正室的位置,那不過是嘴上哄哄她而已!

夏依依又一次被雷到了:白初夏心裏的人什麽時候是她了?竟然還扯到了什麽正室、姨太太,簡直太荒謬了!沈慕蕊怎麽總是揪著這件事不放呢?

“瘋丫頭,你若是願意幫這個忙,我們也會給你一筆好處費,這筆錢比你一年的工錢還多!”大太太保證道。

跟一個丫頭談未來未免太看得起她了,給錢對她來說應該更實在。

一個許她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一個許她錢,這兩個人還真是看得起她!夏依依有些無奈,習慣性地去看沈慕晨,可是除了那個低著頭的背影和背後緊握的雙手,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太太,二小姐,你們真的誤會了,我和白少爺的關系沒有那麽好。我可以去跟他說,但不能保證他一定會同意。”夏依依如實說道。

反正她也是希望沈慕蕊嫁給白初夏的,跟他說說又有什麽關系,答不答應是他的事。

“依依,不要去!”沈慕晨終於轉過身來,義正辭嚴道:“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你沒必要這樣犧牲自己!”

慕蕊說的沒錯,白初夏心裏的人是夏依依。若是不出意外,以白初夏的性格,以後娶夏依依是志在必得的事,而夏依依也完全有資格得到這份幸福,憑什麽為了沈慕蕊而退讓?

夏依依雖然是沈家的下人,可她賣給沈家的只是勞動力而不是選擇的權利和自由!

這番話沈慕晨剛才已經對母親和堂妹說過了,但她們根本不聽他的。現在面對無辜的夏依依,他的心就像被錘子一下下敲打著。

“我沒有犧牲什麽啊,只不過是跟白少爺說幾句話而已。”夏依依望著沈慕晨凝重的臉,有些不解地說道。

她們不是讓她去當說客嗎,說幾句話能犧牲什麽呢?

沈慕晨濃黑的劍眉一緊再緊,那張俊臉陰沈到無以覆加,痛心疾首道:“依依……”

“好了!既然瘋丫頭都答應了,那就這麽辦吧。”生怕兒子阻擾壞事,大太太及時站起來道:“這事宜早不宜遲。李姐,你去外面雇輛車,一會就送慕蕊和瘋丫頭進城。到了城裏你們別去白家,去找老爺,讓老爺把初夏約到外面的茶樓來談。”

沈慕蕊和縣長的親事已經傳得滿城風雨,這時候出現在白家不合適;夏依依又只是沈家的一個丫頭,身份太卑微,也不適合直接去找白初夏。大太太縝密的心思將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沈慕晨見狀迅速攔在了母親面前,阻止道:“娘,我不允許你們這麽做!”

這樣做不僅是犧牲了夏依依應得的幸福,還將陷白沈兩家的關系於尷尬的境地:白家和沈家是世交,白老爺自然會顧忌沈家的面子,而且以白家的實力也不懼與縣長為敵。可白初夏若是不答應,難道要讓白老爺去逼迫他嗎?一邊是至交好友,一邊是自己的獨子,這不是陷白老爺和白沈兩家的關系於兩難嗎?

沈慕晨定定地站在母親面前,單薄的身影寫滿堅持,那嚴肅的臉龐亦是無比冷硬。

大太太有些惱怒,正要發火,沈慕蕊“噗通”一聲跪在了堂哥面前。

“三哥,你從小就最疼我,難道忍心看著我跳進火坑嗎?”沈慕蕊邊哭邊拉住了堂哥的褲腿,“這也是沒有辦法了呀,你就救救我吧!”

能和縣長抗衡的整個嶺南城只有白家,即使白初夏不喜歡她,可他也是唯一能救她出火炕的人,要是不從他這裏下手,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夏依依都不介意,堂哥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沈慕蕊原本已經停止的淚水再一次決堤,拉著沈慕晨的褲腿哭得涕淚俱下。

夏依依忍不住勸道:“大少爺,實在沒有辦法就讓我去試試吧,不管成不成,試試總比什麽都不做好啊!”

雖然和白初夏的交情還沒有好到推心置腹,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但夏依依想盡自己的一分力,既是為沈慕晨分憂,多少也因為有些同情沈慕蕊,從而真心想幫她。

她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白初夏對她的心意嗎?也好,到了這步,白初夏總該表明自己的立場和心意了吧!沈慕晨看向夏依依,那覆雜的目光中隱藏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痛苦、矛盾。

“你們要去就去吧,我不阻攔了。”他說著往邊上讓了讓,先前挺拔的身子一下頹然地縮了起來,臉上也顯出幾分無奈。

很多事情並不是他能阻止的,就像沈家的日益衰落,就像白沈兩家註定漸行漸遠的關系……

沈慕蕊終於大松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拉著夏依依道:“我們走吧。”

大太太看著沈慕晨,也似松了口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道理!”

犧牲瘋丫頭的幸福去為慕蕊是應該的,反之,為了瘋丫頭而阻止她們去勸說白初夏就不應該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這個道理慕晨應該懂。

大太太帶著夏依依和沈慕蕊她們走了,整個院子一下變得無比安靜。

沈慕晨站在門口,久久地看著空空如也的院門,一聲不吭。

一百二十八別再摻和

李姐帶著夏依依和沈慕蕊一路趕到城裏,先去縣政府門口找到了沈老爺的馬車,然後讓車夫大風去政府裏頭叫沈老爺出來。

八月秋高氣爽,下午時分政府門口的大路上行人也不多。夏依依看了看像個四合院的縣政府,又看了看古舊的大馬路和各色裝扮的行人,突然有種脫離了沈家大院的不適感。

沈老爺很快便跟著大風出來了,看到她們有些納悶的樣子。李姐連忙上前將大太太的吩咐對他說了一遍。

“胡鬧!”沈老爺聽完眉心一擰,嚴肅的目光從她們身上一一掃過,說道:“白少爺若有意還用得著你們去說嗎?這件事發生又不是一天兩天,現在整個嶺南城的人都知道了,白家的反應早就說明了一切!你們這樣找過去不僅沒用,反而讓自己和初夏難堪!”

沈慕蕊臉色剎變,淚水看著又要下來了。

這是太太交代下來的事情,沒想到還沒見到白少爺就先在老爺這碰了釘子。老爺說的話不無道理,她也找不到理由反駁。李姐默默擁著沈慕蕊,既不知該怎麽安慰她,也不知該怎麽勸說老爺。

夏依依只是個聽命行事的,見她們都不出聲,她也不敢出聲。

沈默了片刻,沈老爺又道:“你們先回去吧,晚點我先去找大老爺談談,這幾天也會去白家走動探探情況。慕蕊你現在流言纏身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更不要隨便去找初夏,免得壞了各自的名聲。”

說完他回頭對大風道:“先送二小姐回去,然後把李姐她們送回去,再來接我。”

大太太的一番策略還沒來得及實行就在沈老爺這裏夭折了。目送大老爺揮袖離開,三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什麽。

回到沈家,李姐去回大太太,夏依依直接回了沈慕晨的院子裏。

虎子坐在門口,見到夏依依立刻起身,大聲問道:“怎麽樣?說成了嗎?”

“沒有。”夏依依沮喪地搖頭,“連人都沒見到就讓老爺給趕了回來!”

話音剛落,沈慕晨從屋裏出來了,手上還拿著書,神色顯得有些慌張。

莫名將夏依依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他低聲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初夏有表明自己的心意嗎?

這丫頭又是怎麽回應他的呢?

沈慕晨緊緊盯著夏依依的臉,手裏的書也不自覺地攥緊……

夏依依被他盯得有些緊張,卻也仔仔細細地將去城裏的情景跟他說了一遍。

竟然是這樣!懸了大半天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沈慕晨突然覺得全身一松,書差點脫手。

“大少爺,你怎麽了?”感覺他有點反常,夏依依問道。

“沒什麽。”沈慕晨面色微紅,將書換到了另一只手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來回奔波你也累了,去喝口水歇著吧。”

說完,他急匆匆地轉身進屋,和出來時一樣慌張。

“大少爺這是怎麽了?”夏依依似自言自語道。

“從你們走了之後,大少爺就一直在屋裏來回走著,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虎子接過去說道。

……

下午沈老爺從政府下班後直接去了大房家,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一聽說他回來了,沈慕晨立即趕去前院,夏依依也跟在他身後。

沈家的大書房裏,沈老爺坐在紫檀木書桌後,愁眉緊鎖,神色凝重。

“爹,大伯怎麽說?”沈慕晨站在他面前問道。

沈老爺搖了搖頭,捏著眉心道:“這門親事你大伯已經答應下來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沈慕晨的身子還是猛然一震,楞了好一會才道:“他們這是要把慕蕊往火坑裏推啊!”

這句話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一字都帶著萬分的痛心和婉惜。

說完後,他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仿佛身子已經無力支撐那顆沈重的腦袋。

夏依依也是一怔:都答應了?!那沈慕蕊和大太太的一番苦心不是都白費了?

16歲的沈慕蕊註定要成為那個像老樹皮一樣的縣長的四姨太了嗎?

沈老爺將自己的眉心捏出了深深的紅印,一手撐著頭,另一只手朝他們揮了揮,說道:“這是你大伯的家事,你們就不要再跟著瞎摻和了。散了吧。”

今天沈老爺在大房家理論了好幾個小時,兩兄弟甚至差點起了沖突,最後大老爺以一句“這是我們家的家事”為由,硬是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沈老爺算是半個舊社會的人,對於老少配這種現象並不十分排斥,願意去勸說只是同情沈慕蕊的遭遇,現在這番打擊下來,他也決定不再插手了。

畢竟這確實是大房家的家事,他已經盡到叔叔的義務了,其他的只能說人各有命。

沈慕晨見父親這般態度,也猜到他在大房家碰了壁,不忍心再給他平添煩惱,便帶著夏依依回去了。

月朗星稀,皎潔的月光照得整個院子恍如白晝。

夏依依跟在沈慕晨身後,路過花園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少爺,我們是不是不管二小姐的事了?”

從城裏回來後,大太太也沒有下達新的指示,而沈老爺又是這樣一副態度,夏依依覺得好像沒自己什麽事了。

沈慕晨沈默地看著腳下,半晌才聲音低沈地回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慕蕊是大伯家的女兒,作為親戚他們只有勸說的份,哪有幹涉的資格?

穿過花園便是將沈家隔成前院和後院的抄手游廊,沈慕晨在游廊上停了下來,轉身靜靜地看著這座院子。

月光下的沈家平靜莊嚴,散發出一種厚重的歷史感,仿佛沈家數代祖先的英靈仍守護著自己的家園。

可惜再顯赫的家族和建築都經不起時間的摧殘!

沈家昔日的輝煌正在遠去,如今的沈家已經淪落到賣女求榮了,離滅亡還會遠嗎?

“依依,盡早為自己做好打算,早點離開這裏吧!”沈慕晨喃喃地說道。

夜太安靜,這句夢囈般的話語清晰地傳進來了夏依依的耳朵裏。她不解地擡起頭來,“大少爺,我要到17歲才能被放出去呢!”

之前沈慕晨是讓她去外面找份正經的工作,現在聽這意思怎麽像是讓她徹底離開沈家啊?

瘋丫頭可是給沈家簽了賣身契的,不說她不想走,就是想走也得契約到期才行吧?

“只要你打算好了,隨時來告訴我,不管是17歲還是16歲,哪怕是明天,我都會放你出去!”

沈慕晨將這句話留在身後,自己轉身快步走了。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夏依依楞在原地,有些淩亂。

一百二十九白家不納妾

大太太因為幫著出了那個餿主意被沈老爺訓了一通後,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了。沈慕蕊也不知是被父母關起來了,還是說服了,一直到訂婚的喜帖發到沈莊她都沒有再出現過。

收到喜帖的第二天白初夏倒是來了,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還給夏依依帶了元記的月餅。

沈家一片愁雲慘霧,看到他一臉陽光燦爛,坐在廊下看書的夏依依忍不住問道:“白少爺,聽說我們二小姐從小和你一起玩到大,她要嫁給縣長那個老頭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

雖然沒有人再讓她當說客了,可夏依依還是對沈慕蕊在白初夏心裏的位置感到好奇。

“她要嫁人是她的事,我能有什麽想法?”白初夏將月餅往她手裏一塞,略感詫異地問道。

沈慕蕊姓沈又不姓白,他們沈家要把她當商品拿去交易他有什麽辦法?

白初夏的理直氣壯讓夏依依有些意外,想到沈慕蕊成為縣長四姨太的事已是定局,再提她對白初夏的情緒好像也不太合適。夏依依忍了忍,最終將那顆好奇心吞回肚子裏去了。

沒想到,她一起身,白初夏倒問起來了:“誒,夏依依,你們二小姐定婚的喜帖都發出來了,她總該知道自己要嫁給縣長了吧,難道她沒意見?”

在他的印象中,沈慕蕊可是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會心甘情願地嫁給縣長那個老頭才怪,可事情發生這麽久了,竟然沒有傳出城裏沈家大鬧的消息。

委實奇怪,難道那位大小姐轉性了,還是他看錯了她?

“有意見又怎麽樣,讓我們大老爺壓著了吧。”夏依依將月餅拿進屋,不冷不熱地說道。

她也覺得奇怪,上次來沈慕蕊還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怎麽回去後就沒動靜了?

白少爺能悠然自得地在這裏談論這些,說明沈慕蕊沒有去糾纏他,就這樣乖乖聽話可不像那位大小姐的脾氣啊!

白初夏也跟著她走進屋去,並在身後感嘆道:“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你也覺得可惜啊?既然你跟我們二小姐從小玩到大,為什麽不娶了她呢?”夏依依似被他的話刺激到,一下轉過身看著他,“反正你們男的不是可以娶三妻四妾嘛,多一個少一個也無所謂的吧,但如果你願意娶我們二小姐就等於是在救她出火坑啊!”

就算白初夏不喜歡沈慕蕊,以後還可以娶他喜歡的人。沈慕蕊嫁給白初夏總好過嫁給那個老頭子吧!

夏依依的思維很簡單,目光也很直接,有質問,還有一些責備的意味。

“誰說我要娶三妻四妾了?你去問問,我們白家有沒有納妾的風氣?”白初夏拉下臉來,無比嚴肅道:“我又不喜歡她,為什麽要娶她?”

盡管白家並沒有明文規定白家子弟不許納妾,可不知道為什麽,歷來白家的後人都是伉儷情深,家庭幸福和睦,漸漸大家就將不納妾墨守成規了。

當然,這也是白家人丁單薄的原因之一,像他就是三代單傳。

他向往的是父母那種相敬如賓,夫唱婦隨的幸福婚姻,才不會隨便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為妻呢!

“白家沒有納妾的風氣?”

這是民國啊,相對於21世紀來說的古代,男人們的天堂。不納妾,不是浪費了作為這個時代的男人最大的好處麽!

白家是什麽人家,就是娶十個八個老婆也沒問題啊,不納妾?開玩笑嗎?

仿佛聽到了一件天大的奇事,夏依依目瞪口呆地看著白初夏。

“你要不信去問慕晨哥好了,看我們白家有沒有納妾的習慣。”白初夏睨了她一眼,很有些為自己作為白家後人感到驕傲自豪。

“問我什麽?”沈慕晨恰好走出來,問道。

“沒、沒事。”這段時間沈家好像在刻意回避沈慕蕊的事,怕白初夏隨口說起來,夏依依連忙打住話頭。

“慕晨哥,過幾天你們就要進城去喝沈慕蕊的喜酒了,正好是中秋節,到時我請你們一起去梨園春看戲吧,聽說那裏專門請了北京的京劇大師過來駐場。”白初夏興致勃勃地說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夏依依都不敢去看沈慕晨的臉了,轉頭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白初夏。

“中秋我不進城。”沈慕晨淡淡地說道:“那天我朋友成親,我要去喝他的喜酒。慕蕊那邊,以後等她成親的時候再說吧。”

中秋節是周文清成親的日子,喜帖前幾天送來的,正好給了他一個不去參加沈慕蕊定婚宴的借口。

誰願意看到自己花朵一樣的堂妹嫁給一個糟老頭呢?夏依依還不知道周文清送喜帖過來的事,只當沈慕晨隨口找的借口,也沒有當場“拆穿”他。

白初夏顯得有些失落,撓了撓頭道:“還以為你們那天會進城,我連梨園春的票都買好了。”

每每有名家駐場,梨園春總是一票難求,今年中秋的票上個月就買完了,為了弄到這幾張票他可是費心費力,還費了不少錢呢!

……

沈家廚房後院。

柳千絮提著裝繡活的小竹籃來了,還沒坐下便問道:“周大娘,聽說沈家二小姐要訂婚了?”

周大娘隨手遞給她一個板凳,說道:“是啊,中秋節擺酒。”

陽光耀眼,周大娘一擡頭就瞇起了眼睛,說完這話又用掌根揉了揉,笑道:“聽說周先生中秋節成親哩。柳小姐,你好像還比我們二小姐大月分吧,也該抓緊了。”

去年年底柳家回絕了周家的提親,誰知一開年就有媒婆上周家說親去了,結果兩家人還看對了眼,不到一年就要成親了。

周文清成不成親對於柳千絮來說根本不值得理會,但沈慕蕊這麽快定婚倒是讓她有些意外,原本還指望對方能幫著對付夏依依,沒想到這才開了個頭就草草結尾了。

柳千絮在周大娘身邊坐下,將小竹籃放到腳邊,笑了笑,道:“緣分沒到,叫我有什麽法子呢。”

“要我說啊,柳小姐你是挑花了眼,這兩年多少人上你們家提親,你就沒一個能看得上的?”周大娘停下手裏的活計,語重心長道:“柳小姐,你也不小了,老這麽高不成低不就不是個辦法哩,一個姑娘家最好的就這兩年,過了這個時間就得別人挑你了!”

“周大娘,我知道。”柳千絮臉色發紅,低下頭說道。

她怎麽沒抓緊,聽說白初夏暑假在商行裏,她都不知道進了多少回城,只可惜車錢花了不少卻一次也沒在商行遇見過他。

去年因為無意中發現了三姨太的秘密,從她那裏得了不少好處,今年三姨太被趕出去了,她的財路也斷了,光靠這點繡活掙的錢還不夠給她娘看病的。

周大娘急,她比周大娘更急!

一百三十情侶裝

中秋節的前一天,夏依依安頓好沈慕晨睡下,正要回去,沈慕晨突然提醒道:“明天周先生成親,他特意讓我帶上你一起去喝喜酒,記得準備一下。”

“啊?周先生要成親啦?我怎麽沒聽他說起啊?”夏依依大吃一驚。

“上次喜帖送來的時候你在後院,他忙著給其他人送喜帖,沒顧得上專門通知你。”沈慕晨說道。

原來中秋還真有人成親啊,她還當他隨口瞎說的呢!夏依依吐了吐舌頭,問道:“那我要準備什麽?”

在這個時空她還沒有參加過婚禮,不知道有些什麽風俗習慣。

“周先生既然特意交代我叫上你,那你就是他正式邀請的客人,而不僅僅是我的丫頭,所以你把自己當成去赴宴的賓客就好了。”

她遲早會成為一個獨立而又自由的人,他希望她自己也能意識到這一點,從而朝這方面去努力、改變。

當成賓客就是要穿得體面一些吧?夏依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天氣不冷不熱,夏依依上身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綢褂,下身是天藍色的褶裙。頭發梳成兩股辮子,額前的留海特意修剪了一下,梳得整整齊齊的。乍看像一個小家碧玉,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

沈慕晨清亮的眸光在看到她的那刻驟然停頓了兩秒,然後便迅速地轉移到了別處。

“大少爺,你看我這樣行嗎?”夏依依打量著自己,問道。

這一身衣服是準備去參加沈慕蕊的定婚宴,特意找人定做的。

雖然不懂作為賓客的禮節,但作為沈慕晨的丫頭,夏依依不希望給他丟臉。

“行……”沈慕晨不太幹脆地應道,說著又快速掃了夏依依一眼,臉色有些尷尬。

今天要去喝喜酒,他也稍微收拾了一下,沒想到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地穿了同一個顏色的衣裳,夏依依穿了月白色的褂子,而他穿了月白色的長衫。

他們穿成這樣一同出現,旁人會怎麽想?

夏依依已經穿著這身來了,沈慕晨不好叫她去換,他自己也已收拾妥當,臨時提出換衣服似乎也不合適。

書房的座鐘發出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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