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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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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一個孩子,而且他們一家人還從來沒有不在一起過年過,這種日子老爸和老媽兩個人該有多難過啊!

都怪她不聽話,要是那時能好好學習,不惹媽媽生氣多好!

媽媽的雞毛撣子不過是做做樣子,她幹嘛要爬到陽臺上去嚇她!

“老爸老媽,對不起!”兩行悔恨的熱淚從夏依依的臉頰悄然滑落。

燈籠的紅光照在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上,羽睫上掛著的淚珠散發出晶瑩的光芒。

沈慕晨從前院回來,進門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微微一怔,上前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思念親人了?”

夏依依剛才只顧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有聽到腳步聲,被他這麽一問立馬慌亂地擦去眼淚,然後又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有,我只是出來看看。”

她臉上的淚水雖然抹去了,然而纖長的羽睫卻仍是濕漉漉的。

這丫頭!沈慕晨心裏莫名一軟,聲音也似春江水一般溫柔道:“外面冷,進屋去吧。”

“哦。”他的聲音似乎有股魔力,夏依依想也沒想便乖乖地跟著他進屋。

屋子裏,平日的蠟燭都罩上了紅罩子,火盆也燒得旺旺的,一派溫暖溫馨的氛圍。

沈慕晨隨意地坐在了客廳的火盆前,夏依依給他倒了杯熱茶,也一起坐下了。

“大少爺,新年了,你有什麽願望嗎?”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夏依依問道。

在這裏,沈慕晨就是她的唯一。如果他有什麽願望,她一定幫他一起實現!夏依依默默地望著沈慕晨,期待他能說出那個讓她為之奮鬥的願望。

沈慕晨聞言抿了抿唇,“談不上願望,只是希望政局能穩定下來,每個人都能平安幸福地生活。”

他的語氣十分淡然,說話的時候一直靜靜望著火盆,那點點星火在他清亮的眸子中閃動跳躍,像一團生生不熄的希望之光。

夏依依楞了:這個願望好像有點大啊!真正的穩定還需要好幾十年呢!

雖然還要很久,但好在沈慕晨有生之年一定可以看到,這點她這個來自21世紀的人倒可以保證。

“會穩定的,你放心吧。”她無比鄭重地肯定道。

沈慕晨笑了笑,一副不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的模樣。“那你呢,你有什麽願望?”他問道。

“我啊?”既不能說真話,又不想說假話,夏依依眨了眨眼,目光狡黠道:“希望明年能長到大少爺的脖子!”

她偷偷比過了,她現在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肩膀。夏依依是理想主義者,沈慕晨如此完美,她不能容忍自己不完美。

“真是小丫頭!”沈慕晨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笑道:“高矮又如何?有志不在年高,同樣,有志也不在身高。”

他的笑容有幾分打趣,還帶著一絲寵溺的味道。

夏依依一陣歡喜,翹著嘴角道:“我就是要長到大少爺的耳朵那麽高,明年先到脖子,後年就能到耳朵了。”

後年瘋丫頭的年紀也虛歲16了,到時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沈慕晨談戀愛了。當然,前提是他願意的話。

他會願意的,她有信心!

燈籠和火盆的紅光給沈慕晨白皙俊秀的臉龐增添了一絲暖意,讓他看起來格外的溫和寧靜。

夏依依不知不覺有些忘乎所以了,突然頭腦一熱,大聲問道:“大少爺,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啊?”

“嗯?”沈慕晨錯愕,“你說什麽?”

這丫頭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她才13歲,怎麽會問這個問題?他微微擡起頭來,狹長的眸子充滿困惑。

暈了!她都胡說八道了些什麽啊!夏依依猛然驚醒。

周先生說過:說出去的話如潑進去的水,說了就說了!

面對沈慕晨清亮的眸子,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問道:“我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提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她就可以把自己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啊,有什麽不好的?

或許她的潛意識就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

沒錯,她就是這麽想的!

夏依依緊張得都快要忘了呼吸,心裏卻在給自己打氣。

“你為什麽想知道?”沈慕晨平靜地反問。

“因為……”夏依依不自覺地咬了咬唇,“因為大少爺讀書多,我覺得你喜歡的人肯定是很完美的,或許我也可以將你的喜好作為一個參考準則,用來把自己變得更好!”

尼瑪,和boss聊天還真是燒腦又費力啊!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夏依依面紅耳赤,心跳如雷。

用他的喜好來作為參考準則?沈慕晨不禁失笑,“你也是讀過書的,怎會不知道各花入各眼?我的喜好怎麽能當得了標準?”

若說對於理想女子的標準,在他看來,一個女子能識大體,知善惡,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這就很好了。而這幾點,這丫頭分明已經具備了。

想想這段時間和夏依依的接觸,沈慕晨甚至覺得她比自己認為的還要聰慧、靈秀,根本沒有必要刻意去改變什麽。

“你不必煞費苦心了,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他再次淡淡地笑道。

“我已經很好了?”夏依依一雙眸子瞪得老大,“大少爺,你真的覺得我很好嗎?”

他可是沈慕晨啊!完美的沈慕晨!

在別人面前夏依依一向很自信,但在沈慕晨面前,她偶爾會有小小的不自信。

仿佛得到了最高嘉獎,夏依依不敢相信地望著沈慕晨。

難道她覺得自己不夠好嗎?沈慕晨覺得她的話好像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他略微猶疑了片刻,誠實地點頭道:“當然!我覺得你很好。”

他覺得她很好!他竟然覺得她很好!!夏依依的心裏原本有無數支煙花,這一刻全被沈慕晨親手點燃了。無數支煙花同時升空,那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她整個世界,亦映滿了她的眼、她的臉。

“謝謝大少爺!”她突然站起身來,情不自禁地給了沈慕晨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他的肯定!謝謝他的包容!甚至謝謝他的存在……

沈慕晨完全楞住了,就這樣傻傻地被她抱緊又放開,除了那股溫熱的氣息和歡騰的心跳,他幾乎感覺不到其他。

“這就是我的新年願望!”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夏依依心花怒放地跑出了屋子。

究竟怎麽了?這丫頭居然抱他!

她說這是她的新年願望?她的新年願望跟他有什麽關系嗎?

夏依依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沈慕晨依然呆呆地楞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六十三狗血淋頭

連續晴了幾天,冬日的夜空也難得地綴滿了繁星。

夏依依實在是太激動了,正好也到了下人們放工休息的時間,她一路迎著寒風興沖沖地跑進了後院。誰知,才剛出巷口不遠,突然一盆腥臭的液體從天而降,將她從頭淋到了腳。

“啊!”夏依依措手不及,嚇得大叫了一聲。

後院裏,杏兒和周大娘一家正團聚在廚房的火盆前共度除夕之夜,聽到這一聲慘叫他們立刻沖了出來。

沖在最前面的是虎子的哥哥——大風,他走到夏依依面前查看後,大驚失色地叫道:“是狗血!”

狗血?!怎麽會有人對她潑狗血?還是在除夕夜!夏依依的視線早已被狗血模糊,聽到大風的話,她瞬間呆立當場。

狗血還在順著她的頭發不斷往下滴,她的臉上,身上,到處被染得一片血紅,渾身散發出腥臭的味道。

“瘋丫頭,是誰朝你潑狗血了?”虎子雙目圓睜,怒不可遏地問道。

杏兒跟在他身後,看到夏依依驚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誰這麽缺德,今日今時居然用狗血潑你?”看到這情景,周大娘也是氣憤填膺,轉身吩咐道:“虎子杏兒,你們快去燒竈,趕緊燒些熱水給瘋丫頭洗澡!”

二姨太的院子離廚房最近,琴兒和沈慕正一起從巷子裏跑出來。看到夏依依滿身是血的樣子,沈慕正竟然嚇得當場叫了一聲“媽呀”,然後便大哭起來。

接著便是沈慕晨,他是被沈慕正的哭聲驚動才過來的。要不是身形和那一身衣服,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幾分鐘前還在他面前無比歡樂的夏依依。

“怎麽回事?這是誰潑的?”沈慕晨上前冷聲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不知是誰回了一句。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剛才還開心得想飛起來,現在這當頭的一盆狗血徹底將她整個人都淋蒙了。面對沈慕晨的詢問,夏依依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眾人在還驚訝,大風大聲提醒道:“瘋丫頭,先去廚房烤火吧,你站在這裏會著涼的。”

“對對對,趕緊去暖和的地方!”有人附和道。

確實,天氣寒冷,那一身狗血一會就凝結在身上,冷得像冰,夏依依只覺得寒氣一陣陣往骨頭裏鉆,身子止不住地打起顫來。聽到大風說去廚房,她便木木地跟著他們往廚房走去。

周大娘先倒了些熱水幫她擦幹凈了手和臉,虎子和杏兒在竈堂前加大火力燒著熱水。

沈慕正的哭聲已經止住了,卻不肯跟琴兒回去,兩眼直直地看著夏依依,像在看一個怪物。

消息不知是怎麽傳出去的,越來越多的人跑來後院,林管家來了,大太太房裏的春桃和李姐也來了,連三姨太房裏的芳妮都來了。芳妮沒有湊到跟前,而是遠遠站在人群外,一聲不響地看著。

“狗血是用來潑臟東西的,這是誰潑到瘋丫頭身上了,難不成是把她當成了妖魔鬼怪?”春桃十分不解地問道。

妖魔鬼怪?夏依依從一片混沌的狀態中猛然清醒:自己平時幾乎不跟外面的人接觸,這個院子裏把她當成妖怪的,除了三姨太她們,還能有誰?

還以為杏兒的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她們在這裏等她!

這兩個女人!可惡的女人!

怒火在夏依依心裏熊熊燃燒,她下意識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卻怎麽也找不到芳妮的身影了。

“呸!呸!呸!”李姐連呸了三口,訓斥春桃:“大過年的,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瘋丫頭,你看到是誰潑你的嗎?”林管家神色凝重地問道。

“沒看到,我一出巷子狗血就直接潑了過來,然後我就什麽都看不見了。”夏依依緊緊攥著拳頭,面上卻一派平靜道。

三姨太她們用狗血潑她,說明已經看出她的異常來了。要是再被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實遭遇,那後果可能不堪設想。夏依依不敢冒險。

一束清冷的目光朝她投了過來,是沈慕晨。他一聲不響地站在人群裏,那張俊臉陰沈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看著夏依依,他的目光裏有惱怒也有疑惑。

他看出什麽來了嗎?夏依依覺得自己狼狽至極,不敢與他對視,只一眼便慌亂地轉移了視線。

大過年的發生這樣的事,大家的心情都很覆雜,看了一會便各自散去了。

沈慕晨走在最後,出門前腳步頓了一下,轉身對夏依依說道:“你好好休息,明天不用來那麽早。”

……

三姨太的院子裏,芳妮一身寒氣地沖進了屋子,一直在等待的三姨太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緊張地問道:“怎麽樣,有沒有現形?”

從上次毒包子的事情後,這兩主仆就覺得夏依依不同尋常,後來又發生了“未蔔先知”的警告,還有杏兒的事,她們漸漸相信夏依依不是常人了,因此想到了用狗血來潑她,逼她“現形”。

芳妮癱倒在椅子上,失望地搖頭,“沒有,從那盆狗血潑下來我就躲在暗中看著,直到回來的時候她都沒有什麽異樣。”

“怎麽會這樣!”三姨太花容失色,目光如炬地盯著芳妮,“你真的看清楚了?絲毫都沒有異樣嗎?”

一個小丫頭,怎麽可能幾次三番地逃出鬼門關,而且還能知道她們所思所想?這不是妖怪又是什麽?

喜慶的紅燭無力照亮屋子的每個角落,在看不見的地方似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明明門關得緊緊的,卻像有股冷風鉆了進來,寒氣一陣陣往身上竄。三姨太一下坐倒,慌亂之下手指拽住了鴛鴦錦被,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將它抓得死死的。

“姐姐,你說會不會是瘋丫頭道行太高,狗血奈何不了她?”芳妮似回了神,卻沒有發現三姨太的異常,只是奇怪地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只怕我們要遭殃了……上次還沒有動作她就來警告我們……這次狗血已經潑了,她還能不知道是我們做的……”三姨太的目光已經渙散,聲音也發起抖來。

芳妮一驚,連忙起身上前,“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她雙手扶著三姨太劇烈顫抖的身體,一張俏臉寫滿震驚。遺憾的是,無論她怎麽問,三姨太的目光都似聚不攏了,雙眼毫無焦點地盯著一個地方。

“姐姐!你不要嚇我啊!”芳妮急得要哭了,“我去叫老爺過來!”

說著她就要往外走,卻被三姨太一把拉住。

“別走,我怕!”三姨太氣若游絲地哀求道。

六十四是大人了

大年初一。

沈慕晨像往常一樣穿戴整齊,坐在房裏等下人們端水來洗漱。

兩下輕巧的扣門聲後,臥室的門被人推開,接著眼前便出現了一片耀眼的雲霞。

“大少爺,新年好!”夏依依笑意盈盈地說道。

昨天的恥辱她並沒有忘記,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她不能讓壞人影響到自己的心情和運氣!

夏依依今天穿著一身石榴紅襖裙,腳上是棗色繡花棉鞋。一頭秀發頭頂紮了一小撮,用紅頭繩系成蝴蝶結,下面分成兩條辮子垂在胸前。濃密整齊的留海下,那對清澈的星眸彎出了好看的弧度。

這是夏依依頭一次穿襖裙,石榴的喜慶顏色襯得她氣色紅潤,笑容明媚,如帶著朝露般清新嬌艷的花朵。

沈慕晨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笑道:“新年好!”

以為經歷了昨晚的事這丫頭會變得一蹶不振,沒想到一大早竟然看到的是這樣一個生機勃勃的人兒!

新年紅包早就準備好了,他從枕頭下摸出來遞給她,“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謝謝大少爺!”夏依依雙手接過,眉眼一彎,語氣卻無比鄭重道:“大少爺,新年咯,今年我15歲了!”

實歲14,虛歲15,但也是15不是?

按照這裏的習俗,16歲就可以相親定婚了。所以,明年,明年她就可以和沈慕晨談戀愛啦!

這丫頭已經15歲了?在沈慕晨的印象裏,夏依依應該是13、4歲才對。不過他平時也沒有太留意這些,她這麽一說,他也就這麽一聽。

“嗯,15歲可是大人了,以後不管做什麽事也該更沈穩才是。”他微微笑道。

他也說她是大人了!夏依依笑意更甚,“大少爺,既然我都是大人了,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瘋丫頭?”

“我叫夏依依!”生怕對方不記得,她連聲強調道。

她不是瘋丫頭,而是夏依依。新的一年,她要用自己的身份開始新生活!

夏依依右手握左手,滿懷期待地望著沈慕晨,就像等待被老師校長認可的學生。

這丫頭!還說自己是大人了,大人又怎會如此在意自己的年齡和名字?沈慕晨無奈地笑了笑,“好吧,以後就叫你依依。”

“謝謝大少爺!”

她是大人啦!她終於是大人了!夏依依一邊開心地想著,一邊去給沈慕晨準備洗漱用品,她歡喜的笑臉映在裝著熱水的搪瓷臉盆裏,映在漱口的水杯裏,也映在房間的鏡子裏……

一陣歡快的腳步聲響起,虎子也穿戴一新地進來了。

“大少爺,新年好!我給你拜年了!”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邊說還邊像模像樣地拜了拜。

“新年好!”沈慕晨又笑著將另一個紅包遞給他,“虎子也長大一歲了。”

“謝謝大少爺!”虎子高興地接過紅包,眨著黑溜溜的大眼睛道:“我娘也說我又長大了一歲,是個大人了。”

又來一個“大人”?沈慕晨不禁失笑。

“以後我們這一屋子都是大人了!”夏依依笑道。

洗漱完畢,沈慕晨便要去前院給父母拜年請安。

他穿著夏依依昨天準備好的那一身墨色錦袍,外面是暗紅色嵌狐貍毛的馬甲。這身華麗大氣的衣物恰到好處地襯托了他清逸脫俗的氣質,再加上那張俊美的面容,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豐神如玉。

她的眼光果然不錯!夏依依規規矩矩地跟在沈慕晨身後,眼底卻是藏不住的嬌羞。

大太太氣派的客廳裏,沈老爺和大太太坐在上座,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到了,沈慕正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

沈慕晨一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再接著,他們又一起看向了他身後的夏依依:一年的功夫,這丫頭不僅長高了,更出落得亭亭玉立,像個標致的大姑娘了。

從進門起,夏依依便將註意力鎖定在三姨太和芳妮身上,這兩主仆仿佛做賊心虛,兩個人都不敢看她。盡管三姨太一身華服,腮上也擦著艷麗的胭脂,卻難掩她眼下的烏青和那一臉的憔悴;芳妮也察覺到了夏依依的目光,卻不敢與她對視,而是緊張地盯著自己的眼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兩主仆的表現不是正好證實了她的判斷麽?

竟然敢在大年三十用狗血潑她!

夏依依咬了咬後槽牙:你們給我等著!

沈慕晨拜完年後便輪到夏依依了。她從容地上前,先向上座的沈老爺和大太太拜了拜,“給老爺太太拜年!”

“嗯,你過來。”大太太招手道。

該給紅包了吧!夏依依挑了挑唇,作出一副乖巧溫順的樣子走了過去。

“平時沒發現,這丫頭還是個美人胚子呢!”大太太難得笑容滿面地說道。

“是個周正的丫頭。”沈老爺也和顏悅色地點頭。

李姐會意一笑,從手裏的托盤中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夏依依,“這是老爺太太給的。”

“謝謝老爺太太打賞!”

接下來是二姨太和沈慕正。

沈慕正昨天被夏依依一身狗血的樣子嚇哭過,今天從她一進門,他的眼睛便像粘在了她身上,怎麽都無法移開。二姨太也準備了紅包,但她是出了名的吝嗇,那份量一摸就知道沒多少。

輪到三姨太了。夏依依不慌不忙地走過去,先是將三姨太和芳妮輪流冷眼掃了一遍,然後故意聲音洪亮道:“給三姨太拜年!”

說是拜年,她卻身子還沒彎下去便又直起來了,不僅臉上笑意全無,目光也似裹了一層寒冰。

夏依依就那樣站在三姨太面前,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三姨太的身子明顯僵住了,臉色越發蒼白,那雙桃花眼慌亂地躲避著,生怕與她對上。

“這是三姨太給你的。”芳妮及時遞出紅包,想把夏依依打發走。然而她伸出來的手卻在發抖,聲音也十分倉促。

“謝謝三姨太!”夏依依有意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三姨太獨坐一邊,再加上沈慕晨在和大太太他們說話,因此只有一直盯著夏依依的沈慕正註意到了這邊的情形。他轉頭輕聲問二姨太:“娘,三姨娘昨天也被瘋丫頭嚇倒了嗎?她怎麽那麽怕瘋丫頭?”

“別胡說,三姨娘是主子,怎麽會怕一個丫頭。”二姨太呵斥道。

六十五白初夏拜年

一吃完早飯,沈家的大門口便不斷想起鞭炮聲,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

白初夏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父親身後,直到踏進沈家的門坎臉上才擠出一絲禮貌性的微笑。

這個地方他明明說過再也不來的,沒想到還是來了。那個惱人的丫頭,今天最好不要讓他看見她!想到上次夏依依罵他的那些話,白初夏勉強擠出來的笑意瞬間又消失了。

一如既往,給沈老爺拜完年,父親又指使他去看望沈家大少爺——沈慕晨。

花園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白斑似的殘雪堆積在屋檐、樹梢。穿過花園的抄手游廊,沈慕晨的院子和通往廚房後院的小巷便一同出現在眼前。白初夏一邊往沈慕晨的院子裏走,眼睛卻忍不住朝小巷裏瞄:大過年的也不知道那丫頭在做什麽,她會不會和沈家其他的下人們一起在廚房烤火?

到了沈慕晨的院門前,白初夏的腳還有片刻猶豫,想了想,他最終忍住了想要去後院看看的沖動。

客廳裏站著一個高挑苗條的少女,那穿著石榴紅襖裙的背影竟有幾分眼熟。沈慕哥屋裏來客人了?白初夏遲疑地走了進去,大聲問道:“新年好!請問大少爺在嗎?”

大過年的,盡管不情願,他還是用了很客氣的語氣,並及時擠出了禮貌的笑容。

白初夏?!夏依依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白初夏一身狐裘大氅,眉眼帶笑地站在面前,不過,他的笑容是僵在臉上的,那雙明亮的眸子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僵住了。

“白少爺,新年好啊!”夏依依挑了挑唇,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夏依依?!真的是她!白初夏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結結巴巴道:“新、新年好!”

“我們大少爺正在看書,你要找他的話自己去書房吧。”夏依依愛搭不理地瞥了他一眼,接著便轉身繼續幹自己的活了。

她不是廚房打雜的小丫頭麽,怎麽會在沈家大少爺的屋裏?話說才兩個來月沒見,這丫頭怎麽又變了?竟然比之前更好看了!白初夏凝視夏依依嬌俏的背影,仿佛看見了一只小狐貍幻化成人。

“夏依依,你怎麽會在這裏?”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問道。

“我是大少爺屋裏的丫頭,不在這裏在哪裏?”夏依依頭也不回地說道,語氣帶著嘲諷的意味。

“啊?你成你們大少爺屋裏的丫頭了?”白初夏有些不敢置信,湊到她身邊問道:“你什麽時候成為慕晨哥的丫頭的?”

他聽說她進沈家還不到一年,怎麽就做了大丫頭了?

“跟你有關系嗎?”點心已經裝好了,夏依依將盤子放到茶幾上,然後又開始裝果仁。

屋裏暖和,夏依依的小臉蛋紅撲撲的,那濃密留海遮住了她光潔的額頭,卻襯得眉眼更加靈動秀麗,兩排纖長的羽睫像撲閃的蝴蝶翅膀。尤其是當她將一顆顆果仁精心擺放整齊的時候,那神情是那麽專註,連嘴角都帶著笑意。

白初夏不知不覺就看呆了。

夏依依從忙碌中一下回過神來,問道:“你二表舅的婚事定下來了嗎?”

“啊?”白初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撓了撓後腦勺,“好像還沒有吧,我沒聽說他要定婚的消息。”

表舅比他大了近十歲,他們平時並不是十分親密,剛才去他家也只是走了個過場,沒有聽表舅提起這件事。

“還是你表舅呢,你怎麽對他的事還沒有外人了解?”本來還想從他這裏打聽些消息,沒想到問了跟沒問差不多。夏依依也懶得再理他了。

“白少爺,新年好!”虎子從書房走出來招呼道。

“新年好,新年好!”看到虎子,白初夏恢覆了笑嘻嘻的模樣,還從身上掏出了一早準備好的打賞給他。

給完虎子打賞,白初夏突然陷入了為難:夏依依也是沈家的下人,給了虎子不給她似乎不合適,可她在他心裏並不是一般的下人,不管給多少,都覺得貶低了她。

該給嗎?給多少呢?他的手還放在口袋上,臉上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夏依依根本沒把這些放在心上,見自己果仁都擺好了,他還傻傻地站在客廳,不禁奇怪地問道:“你不是來找我們大少爺的嗎,一直站這幹嘛?”

“哦,對,我是來看望大少爺的。”白初夏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他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在心裏想道:早知道這丫頭在沈慕晨的房裏,來的時候給她帶幾盒香雪圓多好!

此時他已然忘了自己來之前是有多麽氣惱夏依依了。

不管怎麽說對方也是個客人,白初夏前腳剛走,夏依依後腳便準備跟進去端茶倒水。

來沈家拜年的客人雖然多,但大家都知道沈家大少爺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因此沈慕晨的院子依然清靜如常。

書房裏,沈慕晨坐在墊著軟墊的紅木椅上,面前放著一盤棋,正在自己和自己對弈。

每次走進這間書房白初夏都會有股莫名的緊張感,今天也是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慕晨哥,新年好,我來給你拜年了!”

“初夏,新年好!”沈慕晨淡淡一笑,“過來坐。”

白初夏壓抑住內心的不安,表情和煦地走過去,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慕晨哥,你喜歡自己和自己下棋啊?”看到茶幾上的棋局,他隨口問道。

夏依依將泡好的茶放在白初夏面前,故意唬他道:“我們大少爺棋藝高超,找不到對手,所以才自己跟自己下。”

原本她是想學會了陪沈慕晨下的,可她對象棋完全沒天賦,學來學去也只懂個皮毛,根本不足以成為他的對手。

白初夏似乎真的相信了夏依依的話,一下睜大了眼睛,認真地去看棋局。

沈慕晨不禁笑道,“這丫頭逗你呢,我不是找不到對手,而是我這院子太清靜了,根本找不到人下棋。”

他說的是實話,同時也帶著幾分自嘲。

白初夏看了半天終究沒看出個什麽名堂來,嘿嘿一笑道:“我只會下五子棋,對象棋不精。”

五子棋?夏依依眼前一亮:我去,原來這個時代也有五子棋啊?這個她會啊!

“我也會下五子棋!”夏依依大聲道。

“是嗎?”沈慕晨也饒有興趣,吩咐道:“依依,書架底層有副圍棋,你去把它取來。”

六十六一起喝茶

一開始是夏依依和白初夏對弈,誰知白初夏竟被殺得焦頭爛額,不得不請沈慕晨幫忙。結果,沈慕晨一指點,夏依依又招架不住了,最後變成了白初夏和夏依依聯手對抗沈慕晨。

一連下了十來盤,兩個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會下五子棋的人,加起來竟還是被一聲不響的沈慕晨殺得毫無招架之力。夏依依和白初夏面面相覷,誰也不好意思埋怨誰。

“先休息一下,喝點茶吧。”沈慕晨看著他們淡淡地笑道。

夏依依聞言自覺地去端來了點心果盤,又重新泡了熱茶,然後便站在一邊侍候他們。

明明白家的丫頭下人比沈家還多,他在家裏也是被人侍候慣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們坐著,夏依依站著,白初夏心裏十分不舒服。

“夏依依,你也坐吧,和我們一起喝茶。”白初夏笑嘻嘻道。

what?!這家夥不會是把這裏當成他白家了吧?夏依依莫名其妙地看看白初夏,又瞄了一眼作為主人的沈慕晨。

“慕晨哥,你讓夏依依也坐吧。”白初夏連忙又說。

沈慕晨微微一笑,“依依,你過來坐吧。”

“哦。”兩個20世紀的人都不介意,她這個21世紀來的又怎麽會介意?夏依依毫不矯情地坐下了。

生怕夏依依別扭,白初夏又拈了塊點心給她,和顏悅色地說道:“下次我給你帶香雪圓過來。”

說來也奇怪,踏進沈家之前他還對這丫頭惱怒得很,現在見到她,過去的那些事好像都化為了煙塵,不知不覺就忘了。

看到白初夏一副反客為主的模樣,夏依依不禁覺得好笑,唇角彎彎道:“那就謝謝白少爺了。”

“背叛”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而且芝蘭也跟她解釋過當時的情況,夏依依對白初夏的氣早就消得差不多了。現在對方既然主動示好,她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沈慕晨端著茶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帶了淡淡的笑意。

“初夏,我聽說你表舅吹得一手好簫,正好我對簫也略通一二,可否哪天請你表舅過來我們切磋一下?”他突然問道。

沈慕晨會吹簫她是知道的,可從來沒見他在人前吹過,更別提找人切磋了。在這個時間點,邀請趙二爺?夏依依狐疑地瞅了一眼沈慕晨,覺得他的話似乎別有用意。

“可以啊,我表舅最喜歡和人切磋樂律了。”白初夏大大咧咧地說道,接著又稍稍歪了下頭,“今天你們怎麽都問我表舅啊?”

這家夥!夏依依假裝沒聽見裝腔作勢地端起了茶杯。她杯還沒送到嘴邊,沈慕晨那兩道犀利的目光便投了過來,“依依也問起你表舅了嗎?”

這話他問的是白初夏,目光卻仍盯著夏依依。

“是啊,她問我表哥娶親的事。”白初夏愉快地喝著茶,一副沒心沒肺的表情。

喝茶都堵不上你的嘴!沈慕晨的視線一移開,夏依依便惱怒地瞪了白初夏一眼。

沈慕晨低頭看著手裏的茶,貌似隨意地問道:“初夏,初四那天我姐姐姐夫回來,家裏請了戲班過來唱戲,你若得空的話也過來玩吧?”

“初四?”白初夏正要送到嘴邊的茶杯頓了頓,似在想那天是否有空。

夏依依趕緊接過去,“白少爺,為了迎接我們小姐和姑爺,太太請了最好的戲班,你要錯過就實在太可惜了!”

沈慕晨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誰,他既然開口了,肯定就有他的用意。盡管夏依依還不確定對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想要幫助他、維護他就像是她的一種本能,她很自然地就想這麽做。

最好的戲班?一非喜宴二非壽宴,這次請的不過是一般的戲班而已。一絲詫異在沈慕晨臉上滑過,轉瞬便被了然的淺笑取代了。

“那好吧。”白初夏對看戲毫無興趣,只是覺得盛情難確,便答應下來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初四那天把你表舅叫過來吧,下午在我屋裏切磋樂律,晚上大家一起看戲。”沈慕晨又提議。

果然如此!這是想制造三姨太和趙二爺碰面的機會啊!夏依依百分之百地肯定沈慕晨知道了外面的傳言。

她暗自勾了勾唇,幫腔道:“那樣就太好了,既有簫聽,又有戲看,一天都是熱熱鬧鬧的!”

這兩主仆的一唱一和已經很明顯了,但白初夏是個沒心機的人,想也沒想便點頭道:“好,我到時叫我表舅過來。”

“那萬一你表舅不來呢?”說來說去都是為了把趙二爺騙過來,如果對方不來他們的計劃就泡湯了,夏依依不免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這也是沈慕晨擔心的問題,他和夏依依一樣看向了白初夏。

“應該不會吧?”白初夏輕輕蹙眉,“大過年的,我表舅照理說應該不會去哪裏,你們離得又不遠,他為什麽不來?”

說是這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夏依依心道。

“不如你今天就去幫我們大少爺提前預約他。”她說道。

“不必了。”沈慕晨果斷地阻止,“眼下正是春節,親友間難免會互相走動,沒必要因為我的邀請而擾亂了趙二爺的行程。這樣吧,若那天他得空便幫我邀請他過來切磋樂律,要不得空也沒關系,晚上他總是在家的,請他晚上過來看戲吧。”

切磋樂律不過是個幌子,目的是要讓趙二爺和三姨太見面,因此,讓趙二爺過來看戲才是關鍵。只是,看戲雖是平常,畢竟他和三姨太的醜事才被人撞破,這個時間趙二爺應該還存在相當的戒備心理,他們刻意邀請反而會引起對方懷疑。沈慕晨不禁有些擔心。

“大少爺說得是!”夏依依及時接過去,“計劃不如變化快,說不定大小姐一回來家裏人多事雜,我們這邊也不一定方便。所以,白少爺你暫時不用去問趙二爺那天有沒有空了,初四的時候你只管來我們這兒,到時大家再根據情況商量要不要邀請趙二爺過來一起熱鬧。”

夏依依想通了:只要白初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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