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八回 (8)

關燈
到時總會有辦法把趙二爺請過來。與前正式邀請引起對方懷疑,不如到了那天讓白初夏來個突然襲擊把他拉過來效果更好。

看似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卻不著痕跡地把他擔心的問題給解決了。這丫頭!沈慕晨用茶杯掩飾住了唇邊的笑意,但眉眼卻是不自覺地彎出了一抹弧度。

六十七柳千絮借筆

白初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又抓不住重點,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記住哦,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樣了,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夏依依鄭重提醒道。

沈家無論誰去邀請都不合適,那天必須要白初夏親自出面才能不引起趙二爺的懷疑。夏依依深知其中的關鍵。

白初夏有些不高興了,“什麽叫不能像上次一樣?上次的事能怪我嗎?你問問慕晨哥,他是怎麽答應我的!”

上次沈慕晨明明答應不懲罰夏依依他才說出來的,還不是為了她好!那天被她臭罵了一頓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又翻起舊賬來了!白初夏臉上有了明顯的怒色,星眸帶火地瞪著夏依依。

“好好好,上次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跟你計較了。”明知是沈慕晨腹黑,夏依依還是不忍讓他有一絲為難,當即讓步道。

“餵,夏依依,這事到底是誰提起來的?”白初夏不服氣地挑起眉頭,“現在怎麽又變成你不跟我計較了,說得好像是我小家子氣一樣!”

被罵的是他,被翻舊賬的也是他,怎麽壞人還是他?

這丫頭還能再霸道一些嗎?

看著夏依依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姿態,白初夏氣得牙癢。

沈慕晨被他們逗笑了,解圍道:“初夏,堂堂男子漢,何必跟依依這丫頭計較。”

這丫頭機敏狡黠,遠非常人可比,沈慕晨覺得耿直的白初夏真要和她計較起來只會吃虧。

白初夏想了想,眉頭一松,臉上又浮現出了輕快的笑意,“慕晨哥說的對。夏依依,我不跟你計較了!”

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他是男子漢大丈夫,讓這小丫頭一下又何妨!

三個人正在喝茶說笑,虎子敲門進來說道:“大少爺,柳小姐來了,說想借你的筆畫個花樣子。”

大年初一還在畫花樣子?這個柳千絮又在玩什麽把戲?夏依依看了看門口,果然望見一個婀娜的身影站在那。

“你請她進來吧。我不知道畫花樣子要用哪種筆,請她自己進來挑選。”沈慕晨說道。

虎子回頭示意了一下,柳千絮便施施然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胭脂色長襖,下面是水粉棉褲,臉上妝容精致,兩條辮子也梳得一絲不茍。

“大少爺新年好!給你拜年了!”柳千絮朝沈慕晨微微彎了彎身子,又轉身對白初夏嫣然一笑,“白少爺也在這裏啊?也給白少爺拜年。”

嘴裏說著給白少爺拜年,實際卻並不見她有所動作,只是眼波流轉,笑意盈盈地看著對方。

柳千絮本就生得清秀可人,今天又精心打扮過,饒是討厭她的夏依依也忍不住盯著她多看了幾眼。

白初夏禮貌地笑笑,“柳小姐新年好。”

“柳小姐既然來了就請坐下來喝杯茶吧。”作為主人的沈慕晨說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柳千絮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還真是不客氣啊!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誰知道她是不是來找白大少爺的!夏依依一邊起身泡茶一邊腹誹。

從進來看到夏依依和沈慕晨他們坐在一起,柳千絮就在心裏悄然詫異,現在看她一身襖裙,清麗脫俗的樣子,她的心底更是湧起了深深的恨意。

“柳小姐,聽說前幾個月大娘身體不適,近來可好些了?”沈慕晨隨口問道。

“多年的老毛病了,上次住過院後倒是好了不少,多謝大少爺掛心。”柳千絮笑道。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柳千絮坐在了夏依依剛才的位置上。

“柳小姐請用茶。”

見位置被占,而她又正好不屑於與柳千絮為伍,夏依依將泡好的茶往茶幾上一放,順手收走了自己的杯子,然後便自動退到一邊去了。

白初夏見狀大聲叫道:“夏依依,你怎麽走了,再端把椅子過來坐啊。”

“是不是我坐了瘋丫頭的位置?”柳千絮一臉羞愧地起身,“真是不好意思啊,還是我去端椅子過來吧。”

這貨話可真多啊!她哪是不想搬椅子,是不想和柳千絮坐在一起!夏依依對白初夏有點無語了,勉強笑道:“你們坐吧,不用管我。我都坐了好一會了,起來活動活動。”

柳千絮說搬椅子不過是客套話,見她這麽說便又自自然然地坐了下去。

“白少爺,這次學堂的寒假放到什麽時候啊?”柳千絮看著白初夏問道。

“正月初九。”白初夏漫不經心地回。

一說學堂放假夏依依突然想起周文清了,問道:“大少爺,學堂放假了,怎麽不見周先生過來玩?”

“許是年下家裏事多吧。”沈慕晨若有所思道。

兩個人就這麽無心地一說,沒想到柳千絮卻一下臉紅了,表情也變得十分不自然。她本想去端茶杯,一不小心竟將茶杯碰翻了,茶水灑了一桌,杯子還差點掉在地上。

幾個人同時被她的舉動驚到,夏依依連忙過去收拾茶幾,白初夏則主動端起了自己的杯子配合她。

沈慕晨輕聲問道:“柳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柳千絮臉上又是一紅,“抱歉,掃你們的興了。”

“一點小事而已,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沈慕晨禮貌地說道。

不一會兒夏依依就手腳麻利地整理好了茶幾,又給柳千絮重新泡了一杯茶。

誰知白初夏這時竟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站起身來,道:“慕晨哥,柳小姐,你們坐吧,我還沒去鄭康家拜年,就先告辭了。”

“白少爺這就走了?”柳千絮也一臉不安地跟著站起身。

“那你先去吧,一會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人去請你。”沈慕晨笑道。

白老爺和沈老爺志趣相投,回回來了都要喝上幾杯,即使白家有親戚在這邊,白家兩父子也是在沈家吃飯比較多。

白初夏了然地笑了笑,接著便轉身往外走,沒有再理會柳千絮。

夏依依送白初夏出去,走到院門口,白初夏問道:“除了點心你還要別的嗎?初四我過來的時候幫你一起帶過來。”

“不用了。”夏依依搖了搖頭,叮囑道:“你到時別忘了過來就行。”

“放心吧,忘不了。”白初夏道。

六十八我幫你搶

夏依依送完白初夏才回來,卻見柳千絮也正起身向沈慕晨告辭。

還真是來找白大少爺的啊,那邊前腳剛走,這邊後腳就坐不住了!夏依依故作懵懂地上前,“柳小姐也走了?怎麽不多坐會?”

“哦,不了,我還要去給你們三姨太拜年。”柳千絮笑容勉強道。

說起三姨太,夏依依一直懷疑昨天的狗血柳千絮可能也有參與,因為沈家沒有殺狗,根本沒有狗血,而且那盆狗血是從院墻外面潑進來的,應該不是芳妮所為。

“柳小姐,聽說你跟我們三姨太關系不錯啊?”夏依依別有深意地問道。

柳千絮怔了怔,“三姨太有喜了,近來有些繡活托我做,這才走得近了些。”

完全是鬼話!九月底芳妮就開始找她做繡活,哪裏是最近才走得近?夏依依也不點破,笑道:“辛苦柳小姐了。三姨太是我們沈家的人,懷的也是我們沈家的喜,我們整個沈家都要感謝你呢!”

這話說得柳千絮不知該怎麽接了,她尷尬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目送柳千絮的背影遠去,沈慕晨微微一笑,“依依,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這丫頭的每一句話在他聽來都暗藏玄機,說她什麽都不知道,沈慕晨真真不信。

“我……我沒聽說什麽啊!”夏依依試圖狡辯,“大少爺,你也知道的,我是買來的丫頭,平時連門都不能出,怎麽可能聽說什麽呢?”

人家可是良家少女來的!夏依依又擺出了從前那副無辜的模樣。

買來的丫頭?沈慕晨不禁失笑:上次偷溜出去折梅花的不就是這個買來的丫頭麽?只要她想,估計沈家沒有一道門能難得住她!

他搖了搖頭,正色道:“依依,既然你已經猜出了我的心思,那我也不瞞你,我之所以想請趙二爺過來,就是想驗證流言的真實性。你應該也聽說了,趙二爺正在對頭,若是他對頭成功,很有可能外面傳的事便會就止打住,到時三姨太的問題也就無從證實了。這件事是小,但孩子的事是大,我不會容忍沈家有一個不清不楚的孩子!”

之前擔心夏依依年紀小,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沈慕晨並沒有打算把這些事告訴她,但今天她的表現讓他意外,他覺得這丫頭遠比他認為的成熟得多,而且她又一直在暗中幫他,也就沒有必要再瞞著她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依依也明白沈慕晨是完全信任她,把她當自己人了。她將茶幾上的杯盞稍微移了移,在他對面坐下,問道:“如果證實流言是真的,那接下我們該怎麽做?畢竟趙二爺和對頭那邊情投意合,放棄三姨太也是很有可能的,他們兩人要是斷了聯系,我們就只能等孩子生下來了。”

這個時代,生下來也不知道能不能驗出來是否親生。夏依依心道。

這丫頭果然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沈慕晨心裏又是一震,接著用手捏起了眉心,“是啊,拿賊拿臟,捉奸捉雙,這點確實很難辦。你來了這麽久應該對三姨太的個性也有所了解了,這事若沒有十足的把握,真追究起來她定會鬧得沈家雞犬不寧。”

自從得知三姨太的事情,沈慕晨的臉色就沒有好過,這段時間更是經常失眠頭痛。看他把眉心捏出了一條紅印,夏依依不免心疼,柔聲安慰道:“大少爺,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傳言要是真的,趙二爺如果為了成親拋棄三姨太,三姨太一定會很生氣,說不定到時她自己就會露出馬腳來了。”

電視劇裏不是經常演那些因愛生恨的女人為了報覆而毀了對方麽?那些被戀人拋棄的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的,以三姨太這種性格,只怕比電視裏演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慕晨放開眉心,微微一笑,“依依,你小小年紀怎麽會對人性如此了解?我比你年長,在你面前也要自愧不如啊!”

他的笑容十分覆雜,有苦澀,有自嘲,還有些別的什麽。

夏依依心裏很不是滋味,她不希望沈慕晨難過,也不希望他對自己有什麽懷疑。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低下了頭,兩個拇指無意識地互掐起來。

“差點忘了,我答應過不過問你的秘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吧。”沈慕晨又輕輕說道。

“大少爺,我……”她不是不想說,是怕嚇倒他!一盆狗血就把她潑蒙了,要是成千上萬盆狗血一起潑過來她怎麽招架得住?夏依依有苦說不出,咬了咬唇,黑白分明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望著對方。

每次看到她這樣,沈慕晨便情不自禁地心軟,他溫和地笑道:“我以後再不提就是了,你不必為難。”

已經到了傍晚,外面光線漸漸暗了,屋裏還沒有點燈。

沈慕晨就這麽靜靜地坐著,暮色隱去了他身上的清冷之氣,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柔和平易近人。

該收拾書房,然後侍候他換衣服,準備一會去堂屋用晚飯了。可夏依依實在太留戀這種溫馨的氛圍,坐在那裏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動身。

茶水早就涼了,沈慕晨用指腹摩挲著茶杯的邊沿,似在思慮什麽。

他也感覺到了,在這個屋子裏,或者說是他和這個小丫頭之間似乎有種奇異的氣氛,說不清道不明,卻令人舒服。

良久。

“大少爺,”夏依依的聲音幽幽地響起,“我可不可以一輩子做你的丫頭啊?”

她真的很喜歡呆在他身邊,很喜歡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和他在一起!

“傻丫頭!”沈慕晨笑,“你這麽聰明一輩子當丫頭豈不可惜?過完年後我會幫你找些書出來,你要好好讀書學習,以後出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實現你的理想抱負……”

“大少爺,你不會想趕我走吧?”不等他說完,夏依依便緊張得坐直了身子問道。

沈慕晨笑容更甚,“當然不會!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外面有更大的世界,你應該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可是我的理想就是給你當丫頭啊!”夏依依認真地強調:“要當一輩子!”

有的人的一輩子可能是八十年,九十年,甚至是一百年,而他的一輩子……沈慕晨垂下眼眸,“別說傻話了,去準備一下吧,一會要用晚飯了。”

他低沈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傷感,夏依依的心像猛地被刺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擠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大少爺,今天家裏客人多,一會飯桌上你要是搶不過來記得叫我,我幫你搶!”

“你這丫頭!”一句話把沈慕晨逗笑了。

六十九大房遭遇困境

三姨太的院子。

柳千絮笑容得體地走進屋,卻看見三姨太靜靜地坐在檀木圓桌邊,雙手托腮,臉上掛著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

“三姨太,新年好啊!我來給你拜年了。”柳千絮笑容依舊道。

“柳小姐新年好!請坐吧。”芳妮上前招呼,一邊給對方倒茶,一邊說道:“柳小姐,狗血對瘋丫頭一點用都沒有,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呀?”

昨天的狗血正是她們合謀的結果。

三姨太也將臉轉向了柳千絮,似乎等她拿主意。

柳千絮望著茶杯裏升騰的熱汽,不慌不忙道:“我剛才也細細地看過了,瘋丫頭確實看不出什麽異樣。既然她不是妖怪,那就更好對付了。”

她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三姨太的秘密,那時趙二爺並沒有心儀的人,而三姨太也看似很有希望和對方雙宿雙飛。因此,在對方不斷的收買拉攏下,柳千絮不僅幫三姨太她們隱瞞了醜事,還成了她們的同黨、幫兇。

之所以願意幫助三姨太,她看中的並不僅僅是到手的好處,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趙二爺是白初夏的表舅,三姨太答應等他們的事成之後就幫忙撮合柳千絮和白初夏。

一個覬覦表舅,一個覬覦表外甥,在這樣的利益關系下,柳千絮便和三姨太走得越來越近了。

“柳小姐,你這話說得不對呀!”三姨太柳眉一挑,“即使瘋丫頭不是妖怪,她也並非一般的人,從她能洞悉我們所想就可見一斑。因此,想要對付她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個丫頭確實不一般,想當初她進沈家的時候一副癡傻的模樣,還不到一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這點我也有些想不通。但是,既然她是人不是妖,那她就不會刀槍不入,我們不妨再試試別的辦法。”柳千絮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杯,腦子裏浮現的卻是夏依依嬌俏動人的模樣,想起白初夏看她的眼神,她的心裏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實在難受。

芳妮也隨她們一同坐在了桌邊,睜大眼睛問道:“柳小姐,你這是想到什麽法子了嗎?”

如今趙二爺另有新歡,已經不再拿三姨太當一回事了。就算柳千絮有什麽好辦法,也得她們三個女人能實施得了才行。芳妮擔心的正是這個問題。

“我聽周大娘說瘋丫頭從來不吃香菇,說是對香菇嚴重過敏。我想,這或許是個機會。”柳千絮微微瞇起了那雙秀麗的鳳眸,目光顯得十分幽遠。

“光解決一個瘋丫頭還不行,還有一個杏兒呢!”三姨太焦急地提醒。

“是啊,杏兒已經和瘋丫頭串通一氣,最好把她們兩個一起解決掉!”芳妮也及時附和。

柳千絮在心裏冷哼:誰讓你們不知道收斂,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撞破奸情,要不是趙二爺現在移情別戀,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整個沈家都會人盡皆知!要想滅口?只怕你們還殺不過來呢!

她抿了一口茶,換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態度,“杏兒膽小怕事,你們不用放在心上。只要瘋丫頭一死,隨便嚇唬她幾句,她自然不敢亂說一個字。”

之前每個人都以為瘋丫頭是軟柿子,現在才知道她是“深藏不露”。在柳千絮看來,真正的軟柿子是杏兒,她既沒膽子又沒腦子,實在是再好對付不過了。

三姨太和趙二爺勾搭快一年了,她一直妄想對方能帶自己走,得知懷孕後更是用孩子來要挾他。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現在趙二爺被城裏那位小姐迷得神魂顛倒,已然不顧曾經和她的溫柔纏綿。

眼見各種手段都無法喚回趙二爺的心,三姨太當務之急只能先保住自己在沈家的位置。至於報覆負心郎,那是以後的事了。

聽柳千絮這麽說,三姨太和芳妮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麽。

一盞茶喝完,柳千絮起身要走,芳妮這才喏喏地問道:“柳小姐,你準備怎麽做?”

“我先想想,到時再告訴你們。”柳千絮說著便走出了屋子。

……

初二,沈老爺和大太太帶著沈慕正去城裏給大房一家拜年,回來後兩個人都是一副神色凝重的表情。

沈家的晚飯上,大太太語氣幽怨地說道:“大房在省城的生意遇到了麻煩,之前借我們的錢無法按期還回來了,這筆錢其中有一部分是老爺在外面借的,因此我們要想辦法先幫他們把這個窟窿堵上。”

言下之意是:接下來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沈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聞言所有人都是一怔,除了沈慕正以外,其他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同看向大太太和沈老爺。

二姨太第一個問道:“大老爺他們遇到什麽麻煩了?”

當時借錢沒跟他們商量過,現在遇到麻煩倒來告訴他們了!

想起上次大房下鄉秋祭時沈慕正受到的“委屈”,二姨太心裏便氣不打一處來。

大太太默默瞅了一眼沈老爺,對方嘆了口氣,語氣沈重道:“他們在省城得罪了當地的惡霸,鋪子開業沒幾天便被人砸了,不僅貨物被洗劫一空,還傷了好幾名夥記。”

“現在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向來不過問家事的沈慕晨也忍不住開口了。

“是啊,投了那麽多錢進去,省城那邊的鋪子還能開嗎?”二姨太又跟著問道。

“還在找人想辦法,據說對方勢利很大,這次恐怕是很麻煩。”沈老爺一直盯著面前的桌子,眉心擰得緊緊的,從頭到尾沒有看任何人。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直沒有開口的三姨太扯出了自己的帕子,拿在手裏不停地拽著。

那可是不小的一筆錢啊!聽說大房他們幾乎把全部的家產都賭了進去。這邊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本來每年的田租除去家裏幾十口人的開銷就所剩無幾,現在就算再省吃儉用,只怕也要好幾年才能幫那邊堵上窟窿。

壓力像潮水般襲來,誰也沒有再說話,安靜的堂屋裏,只能聽見沈慕正吃飯的聲音。

七十多個人分家產

從堂屋回來,沈慕晨一直愁眉不展地坐在書房裏,既沒有看書,也沒有練字,就那樣靜靜地坐著。

夏依依上前輕聲安慰道:“大少爺,你也別太擔心了。大老爺他們省城的鋪子雖然遇到了麻煩,畢竟這邊城裏的還在開著,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大房這次肯定是元氣大傷,但夏依依記得大房兩個太太奢靡豪華的排場,也記得她們說家裏天天魚翅燕窩時的得意,因此她覺得這邊完全沒有必要為他們操心。

至於這邊嘛,舉家還債自然不好過,但沈家有那麽多的田莊,還有這幾十口有手有腳身強力壯的人,大家勤儉節約一些,日子總會過去的。

昏暗的燭火中,沈慕晨輕輕擡起頭來,眉間露出了一抹感傷,“這兩年華北饑荒餓死了上千萬人,那些災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顛沛流離四處逃難,雖說我們這邊目前還沒有大批災民湧入,但市場上的物價都受到了影響。大伯他們經營的茶莊和綢緞行並非生活必需品,只怕接下來的日子並不好過。

“窮則思變。近年來各地先是戰亂不斷,受災難影響,四處更是土匪橫行。這次大伯他們遇到的惡霸興許就是這些土匪。省城已是如此混亂,我們這邊又能太平多久?

依依,今後難過的不止是大伯他們,可能誰都不會好過啊!”

沈慕晨還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麽多話,他的聲音輕柔而緩慢,字裏行間卻是帶著深深的悲傷和痛惜。

她看到的只是眼前,沒想到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如此觸目驚心的一幕!這番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夏依依幾乎楞在了原地。

看到她震驚的表情,沈慕晨忽然淡淡一笑,“或許是我太杞人憂天了,你也不必過於驚慌。”

他這是在安慰她。盡管夏依依的歷史知識都還給老師了,但電視是餓殍遍野的情景她永遠都不會忘。

沒錯,饑荒過後就是匪亂,電視裏面也是這麽演的!

沈慕晨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在不聲不響間把整個局勢了解得清清楚楚。

燭光照在他清瘦俊美的臉龐上,那雙狹長的眸子清亮而深邃,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夏依依就那樣呆呆地望著沈慕晨,仿佛在看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沈慕晨開口道。

“哦。”夏依依漸漸回過神來,準備往外走,突然又想了起來,轉身問道:“大少爺,你晚飯沒吃好,要不要我端些點心過來?”

“不必了。”沈慕晨道。

……

初四,沈慕嫻和秦姑爺帶著他們中秋節出生的小女兒一起回沈家拜年。

盡管沈家還被大房一家的陰雲籠罩,個個臉色都不好看,但那個四個多月大的小嬰兒卻給大家帶來了不少歡笑。

大太太的房裏,三位太太和沈慕正圍著沈慕嫻母女;沈老爺則和大兒子、女婿聊著閑天,一家人看起來其樂融融。

幾個人正逗著小寶貝,沈慕正突然高興地說道:“娘,妹妹長得真好看。”

“這你可不能叫妹妹,她是你的小外甥哩!”大太太笑道。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二姨太目光一轉,“正兒,等你三姨娘生了,你就可以叫妹妹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眾人頓時開始面面相覷。

芳妮第一個站出來,憤憤不平道:“二姨太,您怎麽知道我們三姨太就一定生個女兒呢,說不定她到時生的是個小少爺!”

“沒錯,三姨太這肚子才三個多月就現形了,我看就是個小少爺。”大太太笑著讚同。

二姨太成天不盼沈慕晨好,就憑這一點,大太太早已對她恨之入骨。再加上她這個歪瓜裂棗的兒子——沈慕正從長相到性格沒有一點像沈家的人,大太太自然也對他看不順眼。此次三姨太懷孕,大太太和沈老爺都盼著她給沈家生個大胖小子,二姨太的話無疑是在給他們潑涼水。

大太太臉上在笑,眼角的餘光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二姨太。

三姨太一副毫不介懷的模樣,十分自然地摸了摸肚子,面上的笑意亦是不增不減。

“要是三姨娘生了個兒子,那不是又多一個人和我分家產了?”沈慕正充滿稚氣的聲音響起。

這句話似一個響雷,在這片難得溫馨的氛圍中陡然炸開,除了說話者,每個人都被炸得目瞪口呆。

“混賬!”沈老爺一巴掌拍在紅木桌子上,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他眉頭緊皺,眉心出現一個深深的“川”字,那雙平時溫文爾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沈慕正,似要噴出火來。

還能有誰?夏依依幸災樂禍地看向二姨太,只見她面紅耳赤地低著頭,那張表情難堪的臉都要貼到地上去了。

大太太和三姨太也都在睨二姨太,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懷好意,但三姨太的眼睛裏分明多了一絲怨毒。

沈慕正被沈老爺的喝斥嚇得楞住了,那雙瞇瞇眼裏滿是驚恐。

“都說慈母多敗兒,我看你這個不成氣的樣子就是讓你娘給慣出來的!”沈老爺惱怒的目光又轉向二姨太,“從今天起,直到學堂開課以前,你們母子都給我在家裏閉門思過,誰都不許踏出院子一步!還有,正兒你以後每天給我將《三字經》和《弟子規》抄寫一遍!”

沈老爺邊說胸腔邊劇烈起伏,憤怒的話語中夾雜著他沈重的呼吸,這場面鎮得每個人都擡不起頭來。

話一說完,他又重重地坐了回去,身子輕微顫抖的同時,扶著桌沿的修長手指也隱隱現出了失血的白色。

一旁的沈慕晨連忙遞上熱茶,輕聲安慰道:“爹,正兒還小,今後多加管教就是了,您何必動怒。”

“是啊!爹,大過年的,一家人難得聚到一起,您別氣壞了身子啊!”秦姑爺也及時勸道。

這邊的女人們看到這情景也都起身好言相勸。

大太太使了個眼色,沈慕嫻忙將自己的女兒抱到沈老爺面前,對著孩子笑嘻嘻地道:“外公生氣了,月兒快叫聲外公。”

“快叫外公!”秦姑爺伸手在孩子的脖子下咯吱了一下,小家夥發出了響亮的笑聲。

看到咯咯直笑的小外孫女,沈老爺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

七十一如約而至

沈慕晨午休了,夏依依和虎子坐在客廳裏烤火。

白初夏一身呢子大衣,衣袂翩飛,神采奕奕地走進來,手裏還提著大包小包。

“夏依依,我給你帶點心來了!”他興沖沖地把那一大包點心放在桌上,招呼道:“快來嘗嘗,除了香雪圓還有元記新出的糕點。”

“你小點聲,別吵到我們大少爺了。”夏依依趕緊看了一眼沈慕晨臥室的方向,輕聲問道,“去過你表舅家了嗎?”

“你不是讓我先來你們沈家嘛,我還沒來得及去我表舅那呢。”白初夏隨意地往火盆邊一坐,邊烘烤凍僵的雙手邊笑嘻嘻地說道。

他是專門給她送點心來的,至於聽蕭看戲那些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夏依依今天穿著水粉斜襟棉襖,下面是月白色繡海棠的棉褲,襯得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

他們家有那麽多丫頭,可為什麽就沒有一個像她這麽順眼呢?白初夏偷偷瞟了她一眼,又一眼,那對星眸裏盛滿了歡喜。

想到白初夏沒有驚動趙二爺,夏依依暗自一笑。她吩咐虎子拿上一些點心去廚房分給杏兒和周大娘吃,自己卻愁眉苦臉地對他說道:“真可惜,我們大少爺不巧染了風寒,今天不能請趙二爺過來切磋樂律了。”

“這麽不巧?”盡管對他們的切磋沒什麽興趣,但對這個消息,白初夏還是感到有些意外。

“可不是嘛!”夏依依又換上更加沮喪的表情,“早就聽說趙二爺不僅生得一表人才還多才多藝,一直想一睹他的風采呢,誰知道又沒有機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觀察對方的反應,同時也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失落的樣子。

如她所料,白初夏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什麽,不是說叫他來看戲嗎,等他來看戲的時候你不就可以看到他了?”

“話是這麽說,可萬一趙二爺不來呢?”夏依依眼睫微垂,不動聲色地使出激將法,“誰能保證他今天一定會來看戲呢?就算你是他外甥不也不能保證嘛!”

“哦,我忘了,你只是他表外甥!”她故意又語帶嘲諷地強調道。

“餵,夏依依,你什麽意思啊?”白初夏果然怒了,濃眉一挑,“不就是叫我表舅過來看戲嘛,多大點事啊,用得著扯什麽親外甥表外甥的!”

這丫頭也太瞧不起他了,就算他和表舅沒那麽親近,拉他過來看戲有何難?

“這麽說你保證一定能請他過來?”夏依依故作驚訝狀。

“這有什麽難的,只要他在家!”

“拉勾!”夏依依伸出小拇指,隨即眼波一轉,“對了,你不能說是我叫他過來的,省得人家笑話我!”

“好,拉勾!”

……

入夜,花園裏一早搭好的戲臺兩邊點起了火把,戲子們也已梳妝打扮好了,只等鑼鼓一響便登臺演出。

臺下已經站滿了趕來看戲的鄉親,只有最前面的兩排紅木椅還空著,那些椅子上墊著舒適的軟墊,面前幾個火盆燒得旺旺的。

不到一會兒,沈家的人也陸陸續續出現了。最先到的是沈慕嫻,她連4個月大的孩子都抱了過來;接著便是大太太沈老爺、二姨太他們;三姨太雖是戲子出身,卻向來矜持,哪怕視嗜戲如命也喜歡故意姍姍來遲。

看到這些人一一落座,夏依依便在特定的位置加了兩把椅子。

戲開場了一會,白初夏才拉著一個身姿挺拔,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過來。

那男人裏面穿著一套深色厚西裝,外面是黑色毛呢長大衣,看起來精神抖擻、氣度不凡。只是,他是被拽過來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臉上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

“這就是趙二爺?”夏依依站在暗處問身邊的虎子。

“沒錯。”虎子點點頭。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怎麽會做那些齷蹉事?夏依依眼底掠過一絲嘲諷,吩咐道:“你過去吧,記得按我說的做!”

“好嘞!”虎子像撒歡的小動物一樣,轉身便朝白初夏和趙二爺走了過去。

白初夏緊緊挽著趙二爺的手,一臉高興的神色,趙二爺雖然也在笑,但那笑容分明勉強得很,像戴著面具般生硬。

“趙二爺也來了,我們大少爺正說讓我去找白少爺呢!兩位跟我進去吧,前面已經預留好了位置。”虎子笑容滿面地說道。

“夏依依呢?她在的吧?”白初夏緊張地問。

他可是為了那丫頭才特意去把表舅拉過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表舅挺好說話的,這次居然費了這麽大的勁。

白初夏一邊跟著虎子走進人群,一邊四處張望夏依依的身影,而手卻始終不敢松開趙二爺。

一路走到戲臺前,看到兩張空位旁坐著的人,趙二爺的臉瞬間白了,腳步也變得猶疑,甚至頓住了。

見表舅似乎想要退縮,白初夏直接一把將他推了過去,“表舅,位置都給我們留好了呢,快過去坐吧。”

他還沒有見到夏依依那丫頭,任務不算完成,怎麽能讓表舅走了呢!

虎子在前面帶路,白初夏一直將趙二爺推到了三姨太旁邊的椅子上。

三姨太被身邊的動靜驚擾,不悅地回頭,然後便毫無防備地與趙二爺四目相對了。下一秒,兩個人都像見了鬼似的一臉震驚加尷尬,並不約而同地轉移了目光。

他怎麽會來?派芳妮送了好幾回信沒把他請過來,今天竟然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沈家眾人的面前,這是要向她示威麽?三姨太的身子身子僵直,面無人色地盯著戲臺,攏在袖籠的手指幾乎要掐進肉裏去。

趙二爺更是如坐針氈,一張俊臉青白交加,甚是好看。

夏依依藏在人群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幕。現在她已經百分之百肯定外面的流言不是假的了,也相信那天在院墻外跟芳妮說話的就是眼前這個趙二爺。

你妹,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誰能想到這麽一個光鮮亮麗英俊瀟灑的趙二爺,不僅害死了瘋丫頭,還差點把她也給毒死了!

還有杏兒,她也差點落入了這對狗男女的手裏!

夏依依義憤填膺而又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手裏那張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差點要被她捏化。

七十二引蛇出洞

那丫頭是怎麽回事啊?他幫她把人帶來了,她自己倒不見人影了!

白初夏坐了好一會都沒有看到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