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晶安心生活的時候, 路上碰到的書生和書童終於也來了神都，書生路上生了病，耽擱了行程, 因此來的比較晚。

神都現在對妖來講可能很危險，但對人來講是感覺不到的，依舊還是這個國度裏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書生正好姓寧，不過他不叫寧采臣, 他叫寧瀾，剛進城門拿出自己的身份路引就被查驗的人記住了。

上頭早就下達了命令, 一切姓寧的人都要監控起來, 倒不是不讓他們走動, 或是要把他們關起來，就是得知道他們從哪來, 來神都幹什麽, 進入神都後落腳在何處。

這些事都不用告訴本人，有專門的人負責調查，城門口檢查的只要往上報就行。

寧瀾一開始也是住客棧, 他倒是有親戚可以投靠, 但初來乍到，神都又大，親戚也是多年沒有聯系過，他只有父親給的一封書信，所以他得找到親戚才能去投奔。

江連芳這裏，一個個寧姓人的資料被送來, 他一一否決，皇帝很不滿卻無可奈何。

楊家是皇帝扶持起來準備和江連芳一爭高下的家族，皇帝其實也不願把自己的未來壓在江連芳一個人身上, 可惜楊家不爭氣，兒子瘋了，皇帝只能繼續依靠江連芳。

這些資料江連芳這裏有，楊家也有，不過目前雙方都沒找到那個特定的人。

楊家原本氣焰很高，因為有皇帝支持，後來被江連芳稱為半瓶醋的兒子瘋了，就只能收起了爪子，他們想了無數辦法想要救兒子，卻一直沒成功。

有人提議去找江連芳，哪怕楊家和江連芳有爭鬥，畢竟是暗地裏的，沒拿到明面上來，而且楊家有皇帝暗地裏的資助，膽氣也一直很強。

楊家四處求醫無果，無奈請江連芳給兒子看病，江連芳也同意了，但看完後他直接道，“沒救了，你兒子的魂魄已經被這些孤魂野鬼吞噬完了，他的軀殼已經成為這些孤魂野鬼的了。”

江連芳就是對著皇帝也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死樣，對著楊家也是如此。

半瓶醋的母親並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她覺得兒子還在，偶爾還會叫她母親呢。

江連芳看都不看她一眼，“孤魂野鬼最是狡詐，為了不被陰差帶走，他們會保證這個軀殼還有活力，盡力留在人間。”

只是作為父母，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楊長治的母親完全不信江連芳，凡是說她兒子好不了的她都不信，這個江連芳也沒辦法，甩甩手走了。

有意思的是過了不久，半瓶醋居然清醒了不少，見著母親叫娘，見著父親叫爹，楊家自然更不願意舍棄他了。

江連芳笑笑不說話，本來就說了陰魂狡詐，半瓶醋身體裏孤魂還不少，一開始他們各憑本事都想做主，慢慢發現這行不通，要是再這麽下去，他們也得完蛋，特別是江連芳過來了之後，孤魂們發現這個男人更恐怖，於是就商量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那就是推出一個和半瓶醋差不多的年輕孤魂，用來迷惑楊家父母，這才有半瓶醋好像康覆的傳聞。

江連芳在占蔔，這一次他用的是水境占蔔，不同於給皇帝占蔔，給自己占蔔的時候他更輕松，但是損耗還是一樣大，占蔔本就是窺天機，窺到了天機也會給自己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江連芳正處於壯年，修道的人更顯年輕，但他的頭發已經白的差不多了，這只是他明面上付出的代價，實際上他付出的代價更多，包括陽壽和死後的歸宿等等。

但他從來就沒想過要修長生，下輩子的事下輩子再說，這些代價他都願意支付。

給皇帝的預言沒有問題，他確實會因為那棵妖樹而衰落，但是，真正讓他隕落的不是那棵妖樹，而是他的血脈孩子！

哪個人願意被關著不斷取血？

皇帝已經很老了，大的兒子們都死了好幾個，而十二皇子的死讓剩下的皇子們決定拼死一搏。

反正最後也是個死，還要被剜心煉丹，那不如拼一下，或許還有活路呢！

只是現在還不是讓皇帝下臺的時候，江連芳淡淡的看著水鏡，叫來了玉竹道士，吩咐了幾句話，玉竹心領神會，趕緊走了。

幾個有異動的皇子出師未捷身先死，全都敗落了。

皇帝看著被押過來的兒子們，他們眼裏有對死亡的恐懼，但對他這個父皇卻是純然的恨意。

十七皇子慘笑道，“昏君，我們活著是沒機會見到你的下場了，但我們會在下面等你，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們好多少！”

皇帝只吐口了兩個字，“逆子！”

十七皇子哈哈大笑，“我呸，你也配當父親！虎毒還不食子呢，你這樣倒行逆施，到頭來就怕是屍骨無存沒有著落！”

皇帝沒說什麽，揮了揮手，讓人把這些兒子們帶了下去，他凝固在了寶座上。

……

新年到了，神都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大年三十的煙花更是美不勝收。

在湘城時蘇晶也過過年，不過那時候她不用掩蓋身份，和左鄰右舍關系也不錯，過年很熱鬧。

在神都，大環境上是更熱鬧了，但蘇晶反而低調了不少，關起來門來四只妖團聚一下就算了。

其實這種節日是人類的，妖類並不怎麽在意，只有和人類接觸過多的妖才會跟著湊個熱鬧。

青蛙和螳螂就從不在意，只是因為蘇晶喜歡，他們才跟著湊趣。

烏鴉喜歡是因為他能得借此到紅包和各種好東西，他知道蘇晶有一匣子牡丹送的明珠，垂涎了好久。

蘇晶不是小氣，就是不想慣著烏鴉，不過大過年的，她骨子裏還是人類，因此抓了一把當壓歲錢給了烏鴉，烏鴉可高興了。

到了各自休息的時候，烏鴉才突然想起來一般，“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說著遞給蘇晶一只小荷包，說實話蘇晶是很驚喜的，烏鴉的本性帶著自私，只有他從旁人手裏拿東西，沒有他主動給過別人的東西。

而蘇晶看待他有點類似於家養的寵物和自家熊孩紙的結合體，因此多半時候都不和他計較，今天忽然收到烏鴉的禮物，蘇晶確實喜出望外。

只是蘇晶打開袋子，倒出一小堆黑乎乎的東西時異常納悶，“這是什麽？”

烏鴉道，“你不是草木妖麽，草木都需要肥料啊，這是上好的夜明砂和蠶砂混合，又能當人吃的藥，又能當肥料，一舉兩得！”

夜明砂和蠶砂？那就是蝙蝠糞和蠶糞了？

蘇晶屏住呼吸，差點把這包玩意全糊在烏鴉臉上，她扔掉紙包，兩只手在烏鴉衣服上使勁擦了擦，真是一點都不能相信這只死烏鴉的！

不過回到房間，蘇晶在帳勾上發現了一串各色寶石做的手鏈，在燭火裏閃爍晶芒，非常美麗，這真是意外之喜了。

要知道這種寶石可是烏鴉的最愛。

第二天烏鴉看到蘇晶戴上了那串手鏈，腦袋就微微昂了一下。

蘇晶故意道，“要是項鏈就更好了。”

可是做項鏈就得用更多寶石啊，烏鴉微微垮了臉，哼了一聲不去理睬蘇晶，蘇晶笑瞇瞇的。

到了初二，蘇晶受邀去拜訪牡丹。

牡丹在外人面前一律是高貴美麗的代名詞，但到了蘇晶面前，那就成了一頭哈士奇，只剩下一個二字了。

當然，這是蘇晶的感覺。

這一回牡丹神色帶著輕松，“情況好了不少，城門那裏不再阻止妖類離開了，好像一些小妖已經不被阻攔，要是能恢覆到原狀就更好了。”

這個消息蘇晶也樂於聽到，她道，“那平康坊那裏呢？”

牡丹道，“好像還是很沈寂，那裏住的都是老妖了，個個精得很，怕是得確認徹底沒危險了才敢回去吧。”

蘇晶道，“為什麽又放松了呢？”

牡丹想了想，“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有個客人倒是說過，說是陛下得到了好幾顆效果強大的丹藥，暫時也就吩咐下來別鬧的太風聲鶴唳了。”

蘇晶聽的一頭霧水，皇帝得到了效果強大的丹藥和扣著妖類不放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回到家，蘇晶又想了想，然後她覺得自己寒毛直豎起來，若是她想的沒差，這皇帝是不是在用妖類煉丹啊？

越想越覺得對，否則他也不會扣下這麽多妖不許出城，甚至於，也不會放出尋仙臺開放的消息以吸引這麽多的妖前來神都自投羅網！

蘇晶覺得，自己得盡快離開神都為好，這裏太可怕了！

過了年，萬妖園的消息倒是傳開了，據說那裏可以收容妖類，妖類們在那裏可以安心修煉。

蘇晶自然存疑，也不會莽撞就過去，她都沒敢去萬妖園附近打探消息，而是趕來問牡丹，知不知道這件事。

牡丹當然知道，不過她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聽說不少之前以為失蹤的妖也都在那裏。”

蘇晶想不明白，“那平康坊不就是給妖居住的嗎？為什麽還要弄個萬妖園出來？”

總覺得像是豢養動物的動物園一般。

牡丹道，“平康坊是妖類自己找的居住地，那萬妖園是朝廷弄的，聽說不少妖類都主動去了那裏。”

蘇晶道，“他們就不怕……那裏有危險？”

牡丹嘆氣，“我們妖啊和你們人是不一樣的，你們進出城池並無大礙，我們若是沒有身份文書，那是進不了城池也無法在城池裏定居下來的。”

這個蘇晶知道，“我的意思是，怎麽就能保證萬妖園對妖是安全的？”

牡丹道，“幹嘛要保證，萬妖園只要提供身份文書，就會有很多妖主動前去。”

這就好像漂亮國如果主動發放一批免費綠卡，那全世界的人估計都要搶瘋了，人們也不會去思考這個舉動背後的意義，哪怕有的人一邊質疑，也不耽誤他自己也去搶。

人類給妖主動發放身份文書的情況是很少的，一般也都是妖類通過中人才能拿到，不像蘇晶，是林縣令主動給她的這個文書。

牡丹是神都本土妖，她的本體就在神都內，但她的身份文書也是通過中人才得到的，不是自己跑去衙門，然後衙門就給她了。

能知道這些代辦身份文書的妖已經是化形多年的老妖，對人類也比較熟悉，因此才懂得這些空子，而大多數的妖是不知道的。

所以蘇晶路上才會遇見那兩只刺猬妖想要偷文書，很多妖只知道想要安全順利進入人類城池就需要這些玩意，至於這些玩意怎麽來，他們不知道，有的也不關心，自己沒有就去搶啊。

萬妖園這一舉動明晃晃就是在妖類面前掛起了一大塊貌似唾手可得的肥肉！

蘇晶從零星信息中得到的猜測已經讓她對神都產生了警惕，這個萬妖園越看越不是好地方。

既然可以離開，她又動了心思，只是去城門口轉了一圈，她發現那些針對妖類的陣法並沒有撤銷，於是她還是決定按兵不動。

那邊寧瀾的資料也送到了楊家和江連芳這裏，江連芳在檢查這些資料的時候找到了寧瀾，不過他沒有馬上去找皇帝，而是讓玉竹道士去留心楊家，“看看他們有什麽發現。”

楊家一大半心思都在楊長治身上，學道是講究天賦的，楊家天賦最好的就是楊長治，家族在他身上傾註了不少資源，自然不想打了水漂。

只要還有一絲機會，他們就希望楊長治恢覆清醒。

雖然楊家也希望能壓江連芳一頭，可是楊長治不清醒的話他們的希望就渺茫，皇帝交代下來的事他們也不敢怠慢，就是實在能耐不怎麽大。

等到再後一批人的名單送來，楊家依舊沒什麽發現。

江連芳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去找皇帝，“為了能盡快找到那棵妖樹，貧道需要閉關一段時間，幸好陛下手裏的丹藥也充足，也是上天庇佑呢。”

皇帝同意了，原本找寧姓書生也是為了得到那棵妖樹的信息，能直接找到妖樹的話就更好了。

江連芳又道，“楊家也還不錯，那名單鑒別的事陛下可以先交給他們，也算雙管齊下。”

皇上也不見被識破的尷尬，還是和顏悅色道，“一切還是要仰賴愛卿，楊家還不成氣候呢。”

江連芳又道，“萬妖園已經頗具規模，以後也不用擔心缺乏妖丹，陛下只會事事順心。”

或許是手裏延壽丹足夠多，皇帝此刻倒是不見焦躁，很是雍容，“借愛卿的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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