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晶忍不住道, “你這樣……強壯，那些公子們知道嗎？”

牡丹不以為然，“那怎麽可能, 我在他們面前椅子都拎不起來，風大點我就不出門，上回和李公子游湖，那小船晃了晃, 我就裝作嚇得倒在他懷裏，他就可高興了。這都是媽媽教的, 在那些男人面前, 我要裝的越柔弱越好！”

蘇晶嘆為觀止。

想了想, 蘇晶道，“有件事我不大想得通, 其實吧, 按照你的能力來講，根本不用做，那個, 就是做風月行當的, 是不是？那你又是為什麽？嗯？”

作為一個有著人類靈魂的妖，蘇晶固有的觀念比較根深蒂固，反正無論如何，作為人的話，除非萬不得已或是單純為了錢，沒女人自願進入風月行業, 妖的想法就這麽另類？

牡丹忽閃著大眼睛看著蘇晶，滿臉疑惑，“你說什麽呀, 你是問我為什麽身在青樓？”

蘇晶點頭，她就是覺得牡丹真不必要這麽做。

牡丹卻笑了，“哎呀呀，你不是妖，我也不好怎麽和你說，簡單點吧，道士修行那一套我們妖是行不通的，我們妖修煉需要靈氣，但是這個地方，凡人界，靈氣太稀少了，幾乎沒有，尋仙臺也不開，那沒辦法，我們只能借助別的，凡人界裏我們借助的就是人的精氣，還有皇朝國運庇護之氣。”

“所以那些妖都會趕來神都，這裏的氣運最足啊，我是從小就長在這裏，我也需要人的精氣，但是我不願意害人性命得到精氣，這樣的話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那些牛鼻子道士肯定會找到我，把我給宰了，那還有什麽辦法呢？好在人類男子喜歡美貌女子，我靠這個就能光明正大得到人之精氣，不是我說，不知道多少妖羨慕我呢！”

蘇晶，“……”對不起，不好意思，領教了！也是她狹隘了！

牡丹又道，“你以為是個人都能見我啊，才怪了，那些精氣稀薄氣運微弱的人連我的門都不能進，凡是能進來的，從人類來說那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

蘇晶聽的一楞楞的，好容易回神，“那個，我們還是開始吧。”

這回牡丹自己估量了一下水缸的大小，開始縮小本體，等到差不多了，蘇晶就開始把她連根挖出來。

牡丹化形而出，蹲在一邊大呼小叫，“你小心點，往外挪一挪！”

“哎呀，那是我的根！”

“不是，你輕點啊，一楸下去這麽狠，把我的根挖斷了怎麽辦？！”

蘇晶站直身體，面無表情的看著牡丹，“要不，你自己來。”

想當初她還是自己蹦進花盆裏的。

牡丹瞪她，“開玩笑啊，我怎麽能自己挖自己呀！”

蘇晶道，“那就閉嘴，有這閑工夫，你回去，把你的根給收好了，團成球，我畫個圈，就在這圈子上挖，你再叨叨，我不挖了！”

牡丹嘀咕，“什麽破脾氣！我不會團根，我畫圈！”

然後就繼續幹活，蘇晶弄得一身一頭的土，終於挖好了，可是牡丹本體哪怕縮小了，也有很大一顆，蘇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把她栽進水缸裏，讓她幫忙，牡丹就搖頭，“不行不行，我一動手就回歸本體了 ，我做不到的！”

蘇晶道，“那我去叫人來幫忙？”

烏鴉這個忙應該能行。

誰知道牡丹道，“我去叫人！”

不一會兒叫了四個青樓裏幹粗活的男人過來，眼神都有些呆滯，聽著牡丹的指令，四個人用繩索捆好牡丹連土的大根須，一擡就擡了起來，小心栽進了水缸裏，然後魚貫離開了。

蘇晶在一邊沈思，那為什麽剛才她要一個人吭哧吭哧挖土呢？是不是和妖在一起久了人也就變得傻了？

牡丹在水缸邊自憐自愛的看著自己的本體，特別心疼那枯了的部分，轉頭問蘇晶，“你傻站著幹嘛？下去看土裏有啥啊！”

這個沒人能幫忙，蘇晶只能爬下那個坑，拿著一把小鋤頭，在土裏翻騰，一邊安慰自己，反正都灰頭土臉了，再沾一身泥也沒什麽了。

牡丹蹲在坑外看著蘇晶，“找到什麽了嗎？”

蘇晶頭都沒擡，“沒呢！”

過了一會兒，蘇晶聞到一股茶香，她從坑裏探出頭，就見牡丹正在用一壺上好的茶給自己的本體澆水，一臉的陶醉。

蘇晶，“……”這是不是就是現實版的暴殄天物？可對於草木妖來講，喝東西也就只能這樣‘吃’了！

蘇晶縮回腦袋，發誓要好好修煉，那本妖修秘籍上說了，到了最後，可以把人類的所有感覺都修煉出來！

澆完茶水，牡丹又蹲過來了。

蘇晶感覺了一下，往下一點點挖掘，終於挖出來一個鵪鶉蛋大小的灰色珠子，表面也不光滑，麻麻賴賴。

蘇晶本能就覺得這顆珠子不是好物，也不想接觸，就用小鋤頭撥了出來，小心扔到牡丹腳邊，“這玩意是什麽？感覺不大好啊。”

牡丹蹲下來細看，也沒用手去觸碰，不一會兒她面色變了，“晦氣珠！”

蘇晶，“啥？灰氣珠？”

牡丹道，“晦氣珠！就是純粹的晦氣！”

蘇晶道，“那是不是你的病就是這個引起的？”

牡丹面色還是很凝重，“這樣看來多半是了，但這不應該啊，這裏不應該有這種東西出現！”

蘇晶一無所知，“為什麽？”

牡丹道，“這裏是神都！天子腳下，其他地方都能產生晦氣珠，就是這裏不可能！”

蘇晶用鋤頭撥了撥那顆灰珠，“那不就是麽，那就說明這裏也是有的。”

牡丹看著蘇晶，“嗨，和你說不清！那你看看下面還有沒有了？”

蘇晶蹲下去又開始尋找，最後又找了一顆，然後她跳出坑，“應該沒了，就這兩顆。”

她問牡丹，“這晦氣珠怎麽處理？”

牡丹厭惡的看了一眼，“拿到陽光下暴曬就行了，我都不想下去了，誰知道這裏還會不會長新的晦氣珠出來！”

這個蘇晶無所謂，“那你多備一些大水缸當花盆好了，這晦氣珠還會繼續生長？”

牡丹一臉憂慮，“照理神都是絕對不會有這種玩意生長的，一旦有晦氣生成，就代表皇朝氣運衰落……這可是，很大的事啊！”

蘇晶無動於衷，朝代更疊那不是很正常的事麽，哪個封建王朝能天長地久？就是苦了百姓。

牡丹到底知道一些事，因此反過來叮囑蘇晶，“別外出說去，就當不知道啊！”

這個蘇晶也明白，哪有在人家的地盤上反倒說主人家快破產的道理，那不是等著挨揍麽，換成朝廷，那就是妖言惑眾，抓起來砍頭信不信！

牡丹甚至還在考慮，“既然我可以待在花盆裏。”

蘇晶糾正她，“這是大水缸。”

牡丹瞪她一眼，“反正我能離土了，神都又有晦氣產生，我得想辦法早點離開！”

這麽嚴重嗎？蘇晶道，“你是不是過於憂慮了？”

牡丹道，“那是你不知道，如果神都亂起來我這種小妖屍骨都無存！”

這也是蘇晶一直的一個疑惑，“其實我一直想啊，妖是不是比人厲害？”

牡丹白她一眼，“謝謝你的誇讚，但並不是這樣！”

蘇晶道，“你還會迷惑人，葉片也能殺人，人可沒有這麽多能耐。”

牡丹道，“我那是自保，你見我天天沒事幹飛葉片啊，飛禿了我也就差不多了！，我是能迷惑一些人，但也不過是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罷了，遇著朝廷軍隊，都不要是軍隊，就是巡街的衙役，我的迷惑效果就會打折扣，人家刀槍劍戟下來，我一樣要完蛋！”

“妖的天賦本領確實有很多，但不是說成了妖就無敵了，比如平康坊賣羊肉的婆子，就是羊妖，頂多跑的快一些，一不註意被她頂一個跟鬥，她還能吐火使法術不成？若是大妖那兩說，可我也沒見過多少大妖。”

蘇晶終於走出了誤區，妖是從除了人之外的萬物生靈中演化而來，他們修煉的第一步追求就是化形成人，並不是說成了妖就天然法力高強，俯視眾生。

烏鴉的天賦本領就是飛翔和尋寶，遇著匪徒都打退堂鼓，螳螂倒是厲害，那也就是螳螂臂的功效，也不會其他了。

蘇晶上輩子看小說，裏面只要是個妖就很厲害，那根本就不是。

既然解決了牡丹的事，蘇晶也回去了，至於牡丹離不離開神都，這個蘇晶就不管了。

烏鴉最近早出晚歸，神秘的很，蘇晶只叮囑他別惹事，也不去管他。

管這條街的裏正來過幾次，連裏正夫人都來過，都沒發現半點破綻，蘇晶的言行舉止就是個人，拿妖的事試探她，她都很茫然。

螳螂和青蛙縮小後也不引人註目，這個房子裏蘇晶又用符篆掩蓋了所有的妖氣，因此她這裏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小院。

那邊，皇帝一直催促問預言畫的進展，江連芳一直說沒進展，但是目前煉丹的藥材倒是不缺了，各處前來神都的妖越來越多，萬妖園那裏都快塞滿了。

就是，“皇子們取血取的勤了些，有幾個怕是受不住了。”

皇帝冷哼，“沒用的東西！既然成了我的兒子，享受了皇室尊貴，付出一點精血就如此惺惺作態，廢物！”

江連芳低頭不語。

丹藥的問題解決了，皇帝關心的就是預言，要江連芳趕緊想辦法。

江連芳只能開壇做法，最後渾身如同汗裏撈出來一般，休息半天去看扶乩圖案，告訴皇帝，“有轉機，轉機在一位姓寧的學子身上！”

皇帝大喜，“那就趕緊把他找出來！”

江連芳呼吸都透著急促，“我只管陛下身邊煉丹之事，朝堂之事，陛下還是托於大臣們吧。”

皇帝一想也對，就匆匆走了。

江連芳休息了好久才能行動，獨自緩緩回到了居所。

一國天師，深得皇帝信任，偏他住的地方很樸素，一應用具都不奢華，只在床頭有一只寒玉雕的盒子。

那盒子一看就不是凡品，玉質瑩潤，觸之寒意森然。

這種盒子裏不知道裝了什麽寶貝，江連芳撫摸了一會兒打開了盒子，裏面居然是一條僵直的泥鰍！

江連芳看著這條泥鰍，輕聲道，“快了，秋兒，這天子腳下的神都已經滋生了晦氣，很快，這個王朝就會走向覆滅，我也就為你報了仇了，你等著就行！”

江連芳本是江南人，從小父母就沒了，依附江家宗族為生，大伯家拿了他家的田畝，就被族裏指定撫養他。

孤兒本就艱辛，大伯娘又偏心，給自己的孩子吃雞蛋，江連芳連雞蛋殼都舔不到，他的衣服都是大伯家的孩子穿剩下，補丁摞補丁才輪到他穿。

他喜歡去村頭的河邊玩耍，夏天就在河裏游泳摸魚。

那年，一群孩子抓到一條小泥鰍，就在河邊拿樹枝戳了玩耍，實在是這條小泥鰍也不夠塞牙縫的。

正好頭天晚上江連芳被大伯娘拿樹枝抽了一頓，就為他多喝了半碗粥，現在看見這條泥鰍挨打就像看到自己一般，就把孩子們趕跑，把泥鰍小心放入了水裏。

泥鰍入水後就沈了下去。

此後江連芳在河邊玩耍，總能見到這條泥鰍，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他還和小泥鰍說話，小泥鰍就這麽靜靜的陪著他。

村裏孩子孤立江連芳，大人們見他渾身臟汙性格陰沈，也不讓自家孩子和他玩。

第二年，上游發大水，他們村邊這條河也是洩洪的渠道之一，衙門早就通知了，因此大人們都把孩子拘在家裏不許再去河邊玩耍。

江連芳不知道，他大伯娘卻懷著陰暗心思，希望江連芳淹死了才叫好呢。

江連芳果真又去河邊玩了，泥鰍也依舊在河裏看他。

然後大水卷來，把他卷入了河裏，江連芳喝了好幾口水，以為自己要死了，朦朧中他見到泥鰍變大了，卷住他的腰，拼命把他往岸邊拉。

終於江連芳撿回一條命，大伯母自然不高興，面上是不會說的。

此後江連芳和泥鰍更好了，他常常在田野裏抓了蟲子，摘掉足爪餵泥鰍，弄著小魚小蝦也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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