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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四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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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阻礙盧子鈺做生意的人沒了, 本錢也有了,那她能做什麽生意?

讓盧子鈺從擺攤開始是不可能的,眼下是農耕時代, 擺個天長地久的攤都賺不到多少錢, 且在鄉下擺攤, 她賣給誰去?

村裏來一個貨郎, 做多也就做成一兩百文的買賣。

好在盧子鈺不是真正的鄉下少女, 她就是想做生意也不會太過心急。

弟弟盧子瑯受她的影響多,對她也不會指手畫腳。

盧子鈺一有空就往縣城跑,她不是想體會縣城的繁榮,這種古代小縣城, 在盧子鈺眼裏除了原汁原味的古樸外一無是處,建築低矮破落, 街上行人也是穿著補丁衣服為多,大多數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臉加灰撲撲,可見生活有多艱辛。

古裝劇裏那些寬闊的石板路,衣著整齊幹凈的行人,那都是假的,反正盧子鈺在縣城見到的也是滿目窮困, 不是沒衣著光鮮的人,只那些人真是非常非常少的。

盧子鈺上縣城唯一的原因就是收集消息,陳家村是鄉下地方, 幾乎除了換皇帝能被通知到,其他什麽事都不知曉。

縣城衙門最起碼還有邸報抄送過來,盧子鈺當然看不到邸報,可這些消息總會傳出來。

盧子鈺覺得買賣和生意是兩碼事,街頭小攤販賣餛飩湯餅的就是小買賣, 有了鋪子的才能稱呼一聲做生意。

盧子鈺找的就是做生意的契機,讓她十文八文去和人計較,她是絕對不會做的,上輩子同事私底下都叫她鋼鐵俠,百曉生,就沒有她搞不定的項目。

只盧子鈺明白,所有項目的成功,背後都是她事無巨細做的各種工作,比如客戶的性格愛好,親朋關系,項目涉及到的各種信息,她都會了解透徹,這些工作都不足為外人道。

盧子鈺不知道她在陳家村的風評已經降入了谷底,之前她為了守住家產潑辣一些倒還情有可原,可一轉身她把地賣了!

賣了地那你好好過日子啊,不,她一個姑娘家見天往外頭跑,這可是家裏沒人管她,然後性子越發野了,這種女子不堪為婦啊。

好在盧子鈺壓根不會理會這些眼光和看法,陳家村族長也管不到她盧家頭上。

只要手裏銀子足夠,盧子鈺是準備帶著弟弟盧子瑯離開陳家村的。

可惜的是盧子鈺所在的是個小縣城,實在看不到有錢景的生意,她也不能走的更遠了,手裏錢就這麽點,不可能一下子霍霍完。

這天盧子鈺又來了縣城,卻聽到街上行人亂哄哄的談話,“……發來好些奴仆,先緊著大人們和千戶百戶們挑了……聽說俊秀的下/面被哢嚓了,送去了康王府……剩下的在人市裏,去看看,看能不能撿個漏呢。”

另一個人就道,“想得美,到了這裏的人市,那全都是沒用的老弱病殘了,還得費銀子養著,有屁用!”

盧子鈺心下一動,只念頭還沒成型,她轉身去了人市。

盧子鈺內心當然接受不了奴隸的存在,可她也知道入鄉隨俗,整個社會形態她一個人是絕無可能改變的。

進了人市,那些被串起來的奴隸們一臉麻木,他們衣不蔽體,傷痕累累,還要被人牙子拿棍子捅來捅去展示。

在這裏的是最底層的奴隸了,如果賣不掉,等待他們的許是發往各礦區或是邊疆修城墻挖河溝當勞力用了,然後無聲無息死了就是死了。

只要略好一些,就能被人牙子留下,然後養好了,教好了,送去給大戶人家挑選。

奴隸也是分等級階層的。

盧子鈺觸目所及真的是地獄一般的場景,全是老弱病殘,麻木的站著蹲著還有躺著。

人市上女人倒是不多,因為女人幾乎都有地方去,只要不是老的掉牙,底層軍戶們還有很多打著光棍呢,他們的老婆很多就得依靠朝廷發。

朝廷不可能給軍戶發良家女子,發的是獲罪的犯人家眷,以及他們家中的仆婦,也是挑剩下的才發下來。

小縣城裏人市有長長一條街,盧子鈺強忍著不適從頭走到尾。

全是苦命人,可她一個都救不了,她連自保都尚且勉強。

走到頭再回頭離開。

這時候旁邊有個老人抱著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苦求人牙子,“老爺,老爺,求求你了,孩子無辜啊……”

人牙子啐了一口,“你這老貨有病啊,我看著像慈善人嗎?熬的過就活,熬不過就死,指著我替這小崽子請醫問藥呢,真是笑話!”

老人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只能跪抱著孩子嗚嗚嗚的哭,旁邊的人都無動於衷。

那人牙子用草桿剔牙,一邊道,“聽說你是楊家的匠人,怎麽就落到這裏了,一般匠人不都給別家早就挑走了麽?”

老頭含糊道,“我就會燒個粗瓷和琉璃磚……年紀也大了,沒人要了。”

又不是什麽精細活上的匠人,也沒什麽特別的手藝,年老了就沒用了,要是主子還在,一碗飯總還有,只主子都煙消雲散了,他們這些人也都沒了著落。

盧子鈺聽了一耳朵,她那未成形的念頭似乎有了萌芽。

她上前幾步,“哎,你會燒瓷啊?”

老頭淚眼朦朧的而看著盧子鈺,盧子鈺此刻穿的是弟弟的衣服,就是個少年模樣,老頭道,“……會。”

老人木木的,那人牙子卻嗅到了商機,笑著開始兜售,“小哥可別小看這老漢,老是老了點,人家可是楊家的工匠,想想看,京城楊家啊,要不是犯了事主家沒了,這老漢平時也是個體面人呢,又有手藝,又能幹,小哥要是看上了就得趕緊下手,否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

盧子鈺聽他個鬼,她笑道,“這麽好啊,那我可真不敢要了,我出不了大價錢,你這個一聽就是大身價,沒個幾十上百的銀子買不下,我還是別處看看去!”

旁邊的人都笑了,人牙子也有些尷尬,看盧子鈺提腳要走,趕緊道,“小哥小哥,我開價,你還價就是了,那我肯定要誇人好啊,不好不就更沒人要了。”

盧子鈺道,“誰也不眼瞎,好不好的看不明白啊,都這麽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你就是吹也吹實在點,給個實在價格,行的話我就要,要不然就回見。”

人牙子撮牙花想了想,“八兩!”

盧子鈺轉頭就走,後面又在鬼叫,“小哥小哥別走啊,那你想要個什麽價啊?”

這種奴隸弄到手裏沒花什麽錢,可擱手裏一日得給吃喝啊,雖然吃喝其實也花不了幾個,因為不可能好吃好喝供應,但一日日賣不出去,那也是成本,要是生病死了,那就賠本了。

盧子鈺張口,“三兩!”

人牙子跳腳,“你不如去搶!”

盧子鈺道,“我要是去搶,那肯定搶個年輕能幹的,還不要你這老掉渣的人呢,行不行一句話的事。”

人牙子道,“五兩,給你加個添頭!”

指的是老頭手裏的孩子。

盧子鈺嗤笑,“你覺著我眼瞎呢,一個快病死的孩子,送人都不要吧,你好意思開價,頂多出四兩,兩人我都要了,再嘰咕我一個都不要了,這孩子還得給他用藥呢,不知道填多少下去!”

人牙子衡量再三,再看看老人孩子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牙一咬,“成交!”

手續什麽的一應都齊備,盧子鈺交了錢,牙人把蓋了印的身契交給她,人就能帶走了。

接著人牙子道,“行了行了,抱著你孫子跟新主人走吧,求求新主人給你孫子看病去!”

老頭抱著孩子溫馴如羔羊般跟上了盧子鈺,他期期艾艾的,不敢開口讓盧子鈺替孩子看病。

盧子鈺直接把人帶到了藥房,這裏有坐堂大夫,看病開藥帶熬藥一條龍。

老頭激動的了不得,只一句話也說不出。

大夫看了孩子道,“吃壞了肚子,清清腸胃就行,開上三副藥拿回去吃。”

既如此也沒可說的,先回去吧。

陳家村知道盧子鈺買回來兩個老弱,背後直說她敗家。

盧子瑯問盧子鈺,“這老翁有何用?”

姐姐不會無故買人回來。

盧子鈺道,“先養幾日看,小的等病好了給你當個書童,老的我得問一下才知道怎麽處理。”

幾貼藥下去,那孩子果然好了,老頭帶著他過來磕頭謝主人,看著一老一少在他們姐弟面前磕頭,盧子鈺確實心下不忍,但還是熬住了。

老頭叫李平,小孩子沒名字,只一個小名叫狗兒。

盧子鈺道,“不是說你們是什麽楊家的人麽,不姓楊?”

李平道,“那得是楊家家生子才成,或是主家特別看的上,給了楊姓才是,我只是普通工匠,平時也在工坊幹活……其實見得最多的是管事,見不到主子。”

盧子鈺,“……哦,你會什麽?”

李平道,“我主要是燒制琉璃瓦的,主家修繕房舍要用到琉璃瓦,平時也做些別的活。”

盧子鈺道,“琉璃你會燒嗎?”

李平低著頭勾著背,“……會一些,只手藝不是太精。”手藝若精也不會被賣掉了。

盧子瑯道,“阿姐要制琉璃?”

盧子鈺搖頭,“不,只是有個想法。”

人家穿越都能用玻璃,她也能用啊,只是盧子鈺不準備把玻璃制作的方法賣出去,也不準備大肆生產,她只想做幾套精品玻璃制品,然後回籠第一筆生意資金,這樣也有錢搬離這裏。

李平吶吶道,“主家,做琉璃得有料……”

琉璃不同玻璃,需要的原材料也不同,而且做琉璃的石料也不是隨處都有,且價格不便宜。

盧子鈺道,“我知道,我不做你知道的那些琉璃,你先給我把燒琉璃的場地工具準備起來。不要大的,我做的都是小件。”

李平就不說什麽了,他習慣聽吩咐辦事,這次買下他祖孫的主家人很好,他也只能盡力做好自己的事。

鄉間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家做什麽事都有好幾雙眼睛看著,好些耳朵伸著偷聽,盧子鈺的玻璃作坊肯定不能在這裏進行。

好在現在不是人口爆炸的年代,荒山野嶺頗多,盧子鈺就把作坊設在遠離陳家村已經荒廢了的一個獵戶的住處,草房子略微修繕一下就行了。

對外就說李平年老不得用,讓他進山砍柴拾蘑菇去,村人背地裏又是暗笑。

作坊都是盧子鈺帶著弟弟和李平一點點拾掇起來的,狗子還小,讓他望風。

等作坊好了,盧子瑯依舊去讀書,盧子鈺讓李平加高燒制溫度,用石英石試著生產,不用急,可以慢慢試。

這一次她幾乎把全副身家都投了進去。

不是從一無所有中摸索,而是從現有正確的方法中嘗試,李平倒是很快做出了成品,他十分激動,盧子鈺一看就不滿意,這玻璃不通透,有些渾濁,器型也不好看。

於是盧子鈺道,“李伯,不用著急,繼續,我要的是通透明亮的琉璃,這些還不算精品。”

李平點頭,“好!”

主家怎麽說他就怎麽做,小孫子跟著二少爺,眼看身上的肉都有了,他雖然辛苦,主家並未虧待他。

半年後,李平終於做出了透明無雜色的玻璃,盧子鈺笑了。

她道,“我要幾個花瓶,幾套茶具,杯子若幹,果盤若幹,只做這些就行了,做完,這個作坊就拆掉!”

盧子鈺只要這些,但做出來器型不好看的全都砸了重來,反正原材料不貴。

李平從來不質疑主人的要求,終於把盧子鈺要的都做了出來,他還做了不少玻璃珠,“您看看這個可要得,用來做飾品應該是不錯的。”

盧子鈺看著這些亮晶晶的珠子笑道,“也行吧,以後總有用處。”

這些物件全都嚴嚴實實收起來,然後這個地方就拆了,半成品全都砸碎了掩埋掉,這裏不留下一點痕跡。

然後李平就回到盧家先做個做雜事的老仆。

盧子鈺開始尋找買家。

她想要先出手一對花瓶,這是玻璃器物中最大的了,約四十厘米高,晶瑩通透,器型也好看。

她找了幾個中人,拿了一只小玻璃杯出來,“有個大客戶想要出手一套這種質地的琉璃花瓶,你們看看,找到了好買家,諸位的抽成不是問題,只這東西金貴,定是不便宜的,那客人雖然急等錢用,要是價格低了也不願出手,說是寧願拿著這個走門路去。”

小玻璃杯在眾人手裏轉了好幾圈,有個中人道,“保證和這杯子一樣?”

盧子鈺點頭,“對,不會有一點差別,這個可以留下當個樣品,可得要五百銀子的押金,諸位自己思量。”

幾個中人頭碰頭商量了一下,然後湊錢留下了玻璃杯,分頭去找買家。

盧子鈺深深吐了口氣,成了!

回到家,盧子鈺對弟弟道,“準備搬家!”

盧子瑯問,“搬去哪裏?”

盧子鈺露齒一笑,“江南!”

富貴繁華地,便於她做生意。

盧子瑯問,“賣掉了?”

盧子鈺笑的得意,“快了!”

姐弟倆相視而笑。

盧子鈺道,“以後出門我得換男裝,用你的身份,便宜一些。”

盧子瑯無奈,“行。”

別看盧子瑯一直在讀書,可他也一直覺得姐姐比他聰明千百倍,只姐姐是女子,無法科考,否則他絕趕超不過姐姐。

先生只是照本宣科,姐姐卻會讓他自己思考書中那些道理是不是真的,對的,還是糊弄人的。

盧子瑯也曾試著和姐姐辯駁,最後發現都是自己落敗,姐姐的行為思想往往讓他驚嘆。

盧子瑯不是那種迂腐書生,覺得女子只能憋在家中相夫教子,盧子鈺就曾嘲笑似的對他道,“那不過是沒本事的男人強加給女子的枷鎖,這世道是男子的天下,他們怕女子如同上古那樣掌握自主權,所以一力壓下女子的思想,讓女子成了男子的附庸,他們就不用擔心子嗣血脈不純。不過是既得利益者對另一方的剝削罷了。”

“你那書上君臣父子,講的其實都是那個道理,你看著聽著可以,如果內心也是這麽想,那也不過祿蠹一個!”

盧子瑯的腦子沒有固化,他是被盧子鈺影響著長大的,雖然知道姐姐的行為其實很驚世駭俗,他卻不會一力阻止。

就拿現在說,盧子鈺就道,“現在我們沒了祖母和母親,那個爹也毫無消息,外頭的人已經對我們虎視眈眈,按照那書上說的,我得貞靜賢良,你還得讀書備考,那麽咱們家怎麽過下去?逆來順受,讓人把咱們一口口吞了,還得擔心別硌著他們的牙是不是?”

盧子瑯都聽笑了。

很快中人就找到了買家,盧子鈺的消息還是閉塞了些,中人們的消息就靈通多了,今年本地知府任期將滿,要回京另謀職位,現在朝廷腐敗,走關系就少不得拿銀錢禮物開道,知府也在尋摸拿的出手的禮了。

這個玻璃杯就輾轉到了知府手裏,男人看玻璃杯看的是它的價值,就是能不能拿來送禮,值不值錢,知府夫人卻愛不釋手,“從未見如此通透的水晶杯子,太漂亮了!”

知府知道這只是樣品,賣家出手的是同品種花瓶,只要質地一樣,這種花瓶拿來送禮絕對拿的出手。

知府本人倒是想借著自己的官位壓一下價格,可他是流官,中人們才不鳥他,他出的少,他們得的抽成也就不高,你都快走了,我們以後也不在你手下討飯吃,你想低價購買,人賣家也不肯呢。

於是牽線的中人為難道,“大人,不是小的不願意,這東西要是在小的手裏,送給大人又何妨,只那賣家是咬死了不放的,價格低了他就不賣,說是寧願拿著自己去送禮,現在難就難一點,他寧願受著……且孫麻子也在撲騰,上回聽說滄州錢大人任期也快到了,他也在尋摸稀有物件呢。”

知府心裏就急了,那錢大人的任期比他還晚一年,他急個屁啊!

知府咬牙,“三萬!”

中人道,“我這就去為大人奔走。”

盧子鈺和中人們說好了,“賣出三萬,你們拿百分之二十抽成,三萬基礎上多一萬,那一萬就再加百分之十抽成,封頂一半!賣的越多,你們拿的越多!”

賣出三萬兩他們拿六千兩,賣出四萬兩,他們拿九千,賣出六萬兩,那就是對半分了。

這麽個肥油油的餅子掛著,幾個中人都鉚足了勁找買家,還會暗地裏添柴擡價,最後還是本地知府最急用,出價到了十萬!

中人們光拿抽成就有四萬多。

盧子鈺根本沒出面,都由中人把這生意辦妥了,她只收銀子就是,還道,“那個玻璃杯就當添頭了。”

大家都很高興。

知府雖心疼銀子,可那一對玻璃花瓶到手,他看著也覺得值,這樣一來謀好地方也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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