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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邁了幾步,蹲下身去,端詳了一會。

“是焚屍水,”白蘇看著那片汙跡,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家手劄上有過記載。”

“這東西是長生教秘寶之一,”連城璧直起身,平靜頜首道,“我們走。”

拐了幾個角,一輛極普通的馬車靜靜停在那裏。帶著鬥笠坐在車轅邊的車夫見連城璧來了,上前抱拳:“公子。”

“走,”連城璧踏上馬車,回身朝白蘇道,“你也坐進來。”

將車簾拉開一條小邊,看街上小販叫賣不絕,水上檔船和龍舟猶在,不少人提著粽子和黃魚笑容滿面地走過,掛著燈籠的畫舫倒映在湖中,輕波微漾,繽紛耀眼的光芒隨之便泛開。

一派安寧喜樂。

白蘇放下簾子,有些唏噓。

誰也不知道,剛剛在姑蘇城墻下,又多了五個冤魂,血跡尚存,腥氣猶在。

她望向閉目打坐的連城璧,他俊雅的側臉在朦朧的燭光下映照出淡淡的溫潤光澤,明明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卻有著一種不相稱的沈靜。

“公子,”白蘇開了口,“柳三爺拿走的是什麽東西?”

“大概是長生教的血翡翠。”

白蘇挑眉:“拿長生教的焚屍水毀屍體,又拿走長生教的血翡翠?”

確實是好主意,不管那五個死人是誰,總之不會懷疑到“芙蓉劍”柳三爺的頭上來。

連城璧睜開眼,淡淡一笑:“血翡翠是長生教的至寶,傳言能延年益壽,於武功亦是大有增益。”

“長生教是什麽?”白蘇問。

“阿蘇不知?”連城璧問道,見白蘇搖頭,便耐心解釋,“長生教教是幾年前沿海興起的一個邪教,號稱教中最誠摯的信徒可得長生,教主的手上倒是有幾樣新奇玩意,比如你剛剛見的焚屍水,不過自從三個月前教主被幾名武林人士聯手擊殺,這教也就散了。沒料到柳家父子和長生教竟有些關系。”

“說不定柳三爺就是為了這血翡翠,夥同他人殺了長生教主,”白蘇懶懶道,“當真無聊。”她最討厭這些江湖中人糾結來糾結去的事,何況這件事從頭到尾估計都血淋淋的。

“阿蘇倒是不懼死人。”看著白蘇困得要睡著的模樣,連城璧道。

“唔,以前有見過。”白蘇揮揮手,裝作不在意地回答。

其實,何止見過,她亦曾手染血腥。

連城璧見她頗有心事的樣子,便也不再問下去,只道:“如此。”

一時,車內無話。

白蘇伸直了腿,四處亂看,東瞄西瞄,最終目光還是落在了連城璧身上。

歪頭打量著他一派溫寧的五官,她突然問:

“連城璧,你殺過人嗎?”

美人

聽見她的話,連城璧的表情不見波動,只淡淡一笑:“阿蘇很好奇?”

白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慢慢道:“也不算。”她心裏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五具屍體,五具瞬間化為灰燼的屍體,不是每一個人看見了都能保持鎮定的,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好比霍格沃茨的夜騏只有見證過死亡的人才能看到,只有殺過人的人才可能在突然看見那樣的場面下依然保持鎮定,當然,那些常年跟兇殺﹑屍體打交道的家夥除外。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外面的車夫出聲提醒:“公子,到家了。”

白蘇當然要先下車以便在下面扶住她家公子,就在她起身搭上簾子的那一刻,她聽見他說:“殺過。”

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散,隱約帶著道不清辨不明的晦暗。

白蘇沒有回頭,只輕聲回道:“我也是。”

在身後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中,白蘇跳下了車,神色不變,恭敬地彎下腰:“公子,請下車。”

經過柳家父子那麽一折騰,夜已深了,連城璧照例要先去給連夫人請安。白蘇跟在他身後,看燈火映照下那個沈靜挺拔的小小背影,她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對一個□歲的孩子來說,殺人,並不是該有的經歷。想必,那也不會是多麽美好的回憶。

白蘇忽然記起,在小說中,連城璧是很少說話的,他總是在微笑。對人彬彬有禮的同時也跟所有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包括沈璧君。

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

所以啊,她真的不喜歡武俠。

在這個江湖上,心理有問題的家夥實在是太多了。就今天那個柳永南,多大點的娃,殺完人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擦幹凈自己的劍。

這樣一想,發覺真的好變態……

“唉~”她耷拉著腦袋嘆了口氣。她想念法制社會想到肝腸寸斷。

聽見白蘇的嘆氣,連城璧以為她還在為剛才馬車上的對話煩心,便轉頭關切道:“阿蘇,怎麽了?”

“餓了。”白蘇下意識回道。這倒不假,下午看完龍舟後便沒吃東西,現在確實是真餓了。

看著她揉著肚子愁眉苦臉的模樣,連城璧從見到那五具屍體後一直不怎麽好的心情驀地明朗起來,笑容不自覺從唇邊綻開,柔聲道:“等我見完娘,陪著我用宵夜吧。”

“好!”白蘇一下子精神起來,美食啊美食,等著她啊。

不管將來怎樣,當下總別虧待了自己不是?

白蘇偏頭望見連城璧溫雅的側臉,也笑了起來。

夏至,甚熱。顧白蘇慫恿連城璧去吩咐山莊大廚,做出鮮果刨冰來。且振振有詞:“山莊荷花盛開,賞花吃冰,人間至樂。”

七月七,女兒節,連城璧偷偷拿來針線和巧果,顧白蘇將巧果吃掉,順手將開了線的衣服縫了下,倒頭睡覺。

八月半,中秋,姑蘇月餅甚好,顧白蘇私藏無數,無奈胃容量有限,以致半數腐爛,心痛不已。

重陽,顧白蘇吃多了重陽糕﹑飲多了菊花酒,肚子痛,被連城璧狠狠責備,後事不提。

十月,“鬧猛將”,姑蘇全城皆歡,無奈連城璧閉關練劍,顧白蘇亦不得出門,氣悶,遂連啃醫書七日。

冬至,天氣漸寒,顧白蘇心法已突破第一重,寒氣漸不能入體。

是日,大雪,中午,顧白蘇強拉連城璧跑進莊後山林,以雪球互擊之。待偷跑回來,二人換下濕衣,神色如常。

大年夜,山莊紅燈高掛,熱鬧非凡,夥食甚好,顧白蘇十分滿意。

春節,各路江湖人士送禮於山莊,連夫人帶著連城璧出門走親,路途顛簸,顧白蘇苦之。

春去秋來,寒暑交替,轉眼,連城璧十歲,劍法登入堂奧。遂獨自修煉莊內秘籍,不需武功師傅。

一日,濟南沈家莊沈太君攜孫女回鄉祭祖祈福,路過無垢,小住七天。

這七天,一向不愛出門的連夫人陪著沈太君上文殊寺禮佛求符,太湖泛舟,入光福寺賞“香雪海”,品姑蘇傳統美食,盡足了地主之誼。

連城璧也沒閑著,按照連夫人的囑托,帶著沈璧君參觀過無垢山莊後,又在姑蘇城裏一連游玩幾日。沈璧君大家閨秀的教養,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次得以見識異地風情,又有同齡人陪著玩耍,也被激發了幾分小孩子心性,笑容漸漸開朗起來。

然而,這下苦了白蘇。

須知,連城璧是什麽性子?拋卻應酬式的交際不談,這人平日裏,說得不好聽,就是悶葫蘆一個。同他娘或者顧白蘇說話的時候還稍微好點,起碼有問還能有答,不過最好一般別指望他主動搭話,至於侃侃而談,那得看什麽事了。陪著沈家大小姐逛街,絕對不是他感興趣的事情。無奈娘親有囑咐在先:“璧兒,沈家是客人,不可怠慢。”

思及女孩子間可能比較有話聊,於是,接下母親大人指令的連城璧轉身就對白蘇說:“阿蘇,看你了。”

看她個毛線啊!白蘇在心裏狂吼,她對姑蘇也不熟好不好!

悲催地,為了自己的小飯碗,為了討未來江湖第一美人的歡心,白蘇做足了功課,每天晚上追著山莊裏的人問姑蘇的民俗風情,哪裏好吃好喝,哪裏好玩好看,哪兒有什麽特別的典故,哪兒又有什麽淒美的傳說,回頭裏就告訴連城璧白天該帶沈璧君去哪,並且全程陪同,附帶導游解說,照著哄七八歲小女孩的方法,把沈璧君逗得咯咯直笑。

讓一位淑女咯咯直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每天累慘了的白蘇,回去勢必趁著屋裏沒人的空檔把連城璧臭罵一頓,罵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不會討女孩子歡心,看你以後怎麽娶得到老婆!”

連城璧有點委屈地看著氣成一張包子臉的白蘇,每次想分辯,可望見白蘇燃著怒火的眸子下藏不住的深深眼袋,就馬上心懷內疚,想著,算了,不過是讓她罵罵。

最近,她確實辛苦。

連城璧並不是不願意陪沈璧君。

其實,他是很喜歡和沈璧君在一起的。

因為她好漂亮。

最頂級的和田羊脂玉也不足以形容她肌膚的白皙細膩,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無一不恰到好處,巧奪天工。大家閨秀的做派又令她有著一種極溫婉大方的氣質。似乎,上天將人世間至美都匯聚在了她一人身上。

當她一雙秋水剪瞳,盈盈望著你的時候,仿佛會說話似的,又仿佛萬千話語都盡在不言中。

若不是年紀尚幼,五官且稚嫩,身體還不懂得風姿韻致,將沒有人能不醉心於她的美。

天下第一美人,未來一定是她的。

人們,都是喜歡美的事物的,連城璧也不例外。

他只是,並不太會陪著人。

好在,有阿蘇。他暗自慶幸。

連城璧將目光移到正在殷勤地當義務導游的白蘇身上。

“沈小姐,虎丘號稱‘吳中第一名勝’哦,美人西施的公公對這裏喜歡得不行,連死後都要葬在這裏呢!”

“西施的……公公?”沈大小姐疑惑。

“不就是吳王闔閭,夫差的爹嘛!”

“呵呵……”沈大小姐捂著帕子笑。

“沈小姐,你看,這就是獅子林的最高峰‘獅子峰’了,我們家公子無事時也喜歡來這裏練劍。”

“是嗎?”沈璧君將目光投到身後的連城璧身上。

連城璧報以微笑。心中卻對阿蘇微感無奈,天可明鑒,他從來沒到獅子林練過功。

“沈小姐要不要試試爬上去?”白蘇笑問。

沈璧君神情有些雀躍,但表情卻很遲疑,想了想後,堅決地搖了搖頭。

白蘇對她的拒絕並不意外,徑自挽起袖子,抓住一塊假石,回頭笑著說:“那小的先爬上去看看,小姐若覺得有趣,不妨也試試。”

連城璧望見白蘇露出大半截粉嫩嫩的小手臂,興致勃勃地朝上努力爬著,心裏無奈的感覺更甚。

阿蘇,你也是女孩子好不好。

怎麽就差這麽多。

“沈小姐,這油氽緊酵可還合口。”白蘇作為仆人,只能站立在一旁看著沈璧君文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品著,心中像是有一千只小爪子在撓,她也好想吃啊……

沈璧君聞言,側頭想了想,道:“味道很好,可我更喜歡剛剛玫瑰餡的酒釀餅。”

“沈小姐,不急,還有好多您還沒嘗過呢。”

“很多嗎?”沈璧君很高興。

“那可不,蘇州小吃花樣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來,小的給您唱首姑蘇童謠您聽聽,”白蘇頓了頓,拿起桌上的筷子有節奏地敲著瓷碟,賣弄起昨晚才學會的歌謠,“姑蘇小吃名堂多,味道香甜軟酥糯。生煎饅頭蟹殼黃,老虎腳爪絞連棒……”

聲音清亮甜糯,只是由於蘇州口音濃厚,沈璧君聽不太懂,但她並沒有問出來,只是含笑聽著。

唱完後,白蘇主動解釋:“地方口音太重,您聽不明白很自然,小的同您解釋便是,這歌裏嵌著不少您剛剛吃過的小吃呢,您可以數數。歌的意思是……”

“沈小姐,您玩過翻花繩、踢毽子、滾鐵環嗎?”

沈璧君搖頭。

“看,這個是蘇州的毽子,小的踢幾個花式給您看看。”

沈璧君眼睛發亮,顯得人更漂亮了。

“還有,滾鐵環也好玩,小的示範一下。”

“翻花繩我會的。”沈璧君主動說。

“可惜人不夠,不然我們可以玩老鷹抓小雞的。”

“怎麽玩?”好奇。

“就是……”白蘇手舞足蹈解釋中。

看著唱念做打俱佳的白蘇,連城璧很是佩服。換了他,定是做不來的。

另一邊,沈璧君覺得,歡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明日一早,沈太君就要帶著沈璧君離開無垢山莊了。

這日黃昏,飯後,連城璧陪著沈璧君在莊裏散步。

一個是不愛說話的君子,一個是教養良好的淑女,當潤滑劑顧白蘇童鞋不在旁邊的時候,這兩人陷入了完全無話可說的狀態。

沈璧君覺得,一直無話著實有些尷尬,便鼓起勇氣,主動打破沈默,柔聲道:“連公子,你的小廝好有趣啊。真想我家也有一個這樣的仆人。”

走著走著就有點神游太虛的連城璧心中頓時猛然一跳,以平日不曾見的積極態度快速說道:“可惜,若不是我平日離不開阿蘇,讓他到沈家陪著璧君小姐也無妨。”

其實,沈璧君的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張口就要主人家的東西,實在是失禮至極。雖然她確實感到連蘇很有意思,正好和她年紀差不多,沈家莊是沒有這樣的仆人能陪她玩的。只是她也不知道,為何就隨意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璧君逾距了,”沈璧君淺淺低眉,抱歉的神情也是那般楚楚動人,“璧君只是興起,隨意說說罷了,連公子不要介意。”

“自是不會,”連城璧安撫地溫和一笑,負在身後的手偷偷在衣袖上蹭蹭,以拭去手心冷汗,難得主動地轉移話題,“璧君小姐最喜歡姑蘇哪處地方?”

“很多啊,”瞬間打開了話匣子的沈璧君嫣然道,“像……”

連城璧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兩個漫步的小小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在山莊的華麗背景中,構成一幅和諧的畫卷,透出絲絲溫馨的美好感覺。

偶然路過,望見這一幕的連武由衷地笑開來。

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次日,送走沈家人後,連夫人帶著連城璧,兩人走進了沁園。

沁園裏很安靜,楊柳依依,潺潺流水,盛開的花吸引著蝴蝶飛舞翩躚。

“璧兒喜不喜歡沈小姐?”連夫人並不低頭,只淡淡問道。

連城璧的年紀不足以讓他意識到母親這句話中的深意,他只是本能地用上保守的措辭:“璧君小姐很好。”

連夫人淺淺露出一個笑容:“以後,她嫁給璧兒做妻子好不好?”

連城璧不由得耳根一熱,埋下頭小聲回道:“娘……我還小。”

“我的璧兒已經十歲,不小了,”連夫人摸摸他的頭,聲音聽上去有些悵惘,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不過,那麽早就定下來,確實草率。”

姑蘇城外,道上,沈家精致的黑漆馬車穩穩地行駛著,兩行隨從策馬跟在兩旁。車內,滿頭銀發卻依然精神矍鑠的沈太君摟著自家粉雕玉琢的小孫女,展眉溫和道:“璧君,如不意外,他就是你以後的夫君,你覺得,好不好?”

論劍

當連城璧端著一個六瓣蓮花形的紅漆盒,回到自己房裏時,一眼看見原本半個身子都趴在桌上的白蘇一下子跳起來肅立在門邊,看見來人只有他一個,嚴陣以待的表情立馬松懈下來,長舒一口氣,又趴回桌上,有氣無力道:“是你啊。”

連城璧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忍不住就想逗她,便故意嘆氣道:“既然你這麽累,趕緊回去睡罷,這盒點心我自個留著吃好了。”

“點心?!”白蘇扭頭過去,發現連城璧手裏那個盒子,幾乎是立刻撲過去奪下,兩眼冒綠光,“我不累了,點心給我吧!”

“本來就是給你的。”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連城璧笑了。

白蘇揭開蓋子,看著形態各異的小吃,眼中精光四射,口裏還念念有詞:“蜜汁豆腐幹,松子糖,玫瑰酒釀餅,棗泥麻餅,豬油年糕……嗷嗷,還有一塊陸稿薦!”

“連城璧你是好人!”白蘇忙不疊地往嘴裏塞東西,還不忘表揚一下他。

看她餓極的模樣,連城璧想起這幾天她陪著沈璧君逛街,卻礙著仆人的身份錯過了眾多吃食,一貫美食至上的家夥竟然也忍得住。思及此,他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柔聲道:“慢點吃。”

“唔唔……”我們風卷雲殘的白蘇同學已經顧不上說話了。

連城璧靜靜地坐在那裏,思緒轉回下午時分的沁園。

母親說:“聽說這幾日你那個小廝為了陪沈家小姐賣了不少力氣。”

“兒子偷懶,便著意囑咐他多花點心思。”他答。

母親卻笑了:“我家璧兒若有意花功夫在女孩身上,那才是長大了。”

“娘……”他不由語塞。

“你那個小廝表現不錯,賞賞吧,”母親摸摸他的頭,“但別讓他太得意忘形,記不清自己主子是誰。”

他心裏“咯噔”一跳。

“阿蘇,”他看著眼前吃得正歡的人,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你這幾日有些……”

“鋒芒太露。”她隨口接道。

連城璧一楞。

吃飽的白蘇滿意地瞇了瞇眼,捧起他倒的那杯茶,小口啜飲:“低調萬分的小人我當然明白,這幾天的作為實在不符合平日風格啊。”

貓一樣慵懶的表情,舒適而自在。

“對不起。”若不是他派了這個任務給她,她這幾天本可以很清閑的。

白蘇擺擺手:“就當幫朋友個忙好啦,況且我還吃你家住你家的,沒道理拒絕不是?”

朋友……麽。他心裏“滋滋”地冒出一串一串喜悅的小泡泡,忍不住淺淺地笑開來,緩緩綻放了容顏,真誠道:“謝謝。”

剎那,猶如桃花盛開。春意盎然。

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麽勾人啊……白蘇默默地拿茶壺擋住自己的臉,以避開連城璧的光芒四射,多大的孩子,怎麽就已經成禍水了。

唉,沈家小姐也是,別嫉妒,人家真心是天生的傾國傾城。

想到自己小平凡的寒磣容貌,白蘇有點內傷。

“好啦,不要笑,”白蘇決定主動阻止這家夥的禍水行徑,“我以後繼續低調,不會招人註意的,”說罷,又小聲補了句,“我又不閑得慌。”

連城璧依舊輕輕地笑著。

“說起來,沈璧君以後肯定是天字第一號大美人啊,”想到沈家小姑娘的花容月貌,白蘇有點流口水,用力拍拍連城璧的肩,“以後加油,把她娶回家做老婆,讓全天下男人都嫉妒羨慕恨死你。”

連城璧微微一僵,有點無奈,想到沁園裏母親的問話,發覺臉上有點燒燒的,慌忙掩飾道:“你胡說什麽。”

白蘇湊近了他,鬼兮兮地搖搖手指頭,嘖嘖道:“公子爺,你害羞了哦。”

“……”

“就是嘛,臉紅了!”

“不與你說,我去練功。”

“明明就害羞了,還傲嬌。”

“……”

“餵餵,真走了?”

“……”

“好吧,吃飽了我睡覺去。”

“……”

白駒過隙。

日子在睡覺﹑練功﹑吃飯﹑看書﹑睡覺中飛速略過。

時光不經意從指尖溜走,偶爾回首,覺得明明昨日才發生的事,卻已隔了一年。

連城璧十一歲這年,武林間發生了一件大事。

自東瀛渡海而來的“一刀流”掌門人“太玄信機”向中原武林名門連番挑戰,銅椰島﹑武當﹑少林﹑巴山﹑峨眉﹑點蒼等派,皆已接過戰帖。

幾番論戰,雖也是互有輸贏。但太玄信機的名聲,在江湖上倒是漸漸傳開來。

這一日,無垢山莊接到了一張帖子。

鍍金的底襯著遒勁的字體,霸氣非常。

上書——

“一刀流”掌門人“太玄信機”久仰無垢山莊劍法威名,於八月十五上門拜謁,還請賜教。”

“東瀛人的帖子寫得還像那麽回事,”連夫人將戰帖遞給座下的兒子,一貫平靜淡漠的聲音裏竟掩著幾分憂心,“璧兒,你要接嗎?”

太玄信機在武林上挑戰的人,不是掌門一輩的高手,也是未來的門派接班人。

無垢山莊自然不能隨便派人出戰,那是對其他門派的諷刺。

可是,縱使無垢勢大,但莊裏夠得上身份接這張帖子的人,只有一個連城璧。

而連城璧,才十一歲。

“接,”連城璧將帖子收入袖中,淺淺一笑,“無垢有我。”

顧白蘇這幾天都在腹誹這個頭頂丁髷留著八字胡的東瀛小矮子,選什麽時間不好,偏挑中秋,搞得山莊裏緊張兮兮的,美味無比的蘇式月餅都比往年差了一層火候。

論戰前,連城璧曾問她:“阿蘇,你想看嗎?”

“想!”雖說吃月餅的心情遭到了破壞,但她對高手之間的交鋒還是很感興趣的,“我要去的,萬一你掛了,我好及時搶救嘛。”

“這算是咒我麽?”他嘆氣。

白蘇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在設想最壞情況,居安思危,防患於未然嘛,嘿嘿……”

連城璧一面擦拭著自己的劍,一面又嘆了口氣:“站遠一點,別到處亂跑。”

中秋至。

隨著太玄信機而來的還有數位武林中有名望的人士,像巴山的顧道人﹑武當的歸賢真人﹑少林的一行大師……

論戰的地點在無垢山莊的攬月臺。

這是無垢山莊地勢較高的一處,四周所種植物皆生得低矮,攬月臺則寬敞得足以容納百人在上面練劍,基底打得極深,臺身用數塊花崗巖拼接打磨而成,堅硬平滑。

適合比武。

白蘇的天一心法已經練至第四重,目力大大增進,如今就算站得遠遠的,看二人論劍,也不費力氣。

但她還是盡量靠近一點,躲在山莊某處房間的二樓,偷偷朝下望。

高手交鋒,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氣勢。

不同的高手之間對決,會有不同的氣流,放大每一個毛孔去捕捉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每一絲波動,加之感受他們交鋒間招式的應對變幻,對於自身武術境界的感悟和提高,都是極有好處的。

連城璧也能算高手嗎?算,當然算。白蘇很肯定,他的確在武學上極有天賦。

天賦這東西,你不得不承認,雖然擁有的人少,但武學越往高深修煉,天賦比起努力就要越有用。

何況,連城璧也很努力。

“一刀流”講究“切落”,一刀劈砍的力量和速度都力求達到極致,而其組合進攻的戰術套路能迷惑對手,使其露出破綻,乘機攻擊,使其使去反擊能力甚至死亡。

連城璧一身輕軟的白衣,手扶長劍,站在攬月臺上,表情淡淡地看著對面腰插武士刀﹑腳踏木屐的太玄信機。

這人真矮,竟不比他高多少。白蘇站在樓上,看著太玄信機,瞥了瞥嘴。

風拂過。

四周極靜,呼吸可聞。

忽然間,風停了。

一瓣菊花砸在地上。

太玄信機動了。

連城璧也動了。

刀光,劍影。

太玄信機的刀勢淩厲非常,他已經見識過中原各大高手的功夫,於是,他的刀能夠更快更狠。

一刀劃出,直劈向連城璧的肩胛。

亮得刺眼的劍花一路綻開,連城璧的劍如無骨一般對上太玄的刀。

霎時,太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幾乎要折彎了他的刀,他揮刀抵出,卻覺有如陷進沼澤。

柔軟,粘著,卻致命的危險。

太玄心驚,這是只有交鋒者才能感覺到的恐懼。

掙不掉,逃不脫。

他再次揮刀,這一次,速度慢了下來,招式如水。

以慢打快。

而連城璧的劍,竟更快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亮已在東邊露出了淺色的圓臉。

已經三百招有餘。

忽的,刀劍攪在了一起,雙方膠著對峙。

連城璧含笑,太玄怒瞪。

“就到此為止吧,”年紀最長的一行大師發話,“太玄掌門,連公子年紀尚幼。”

雙方隨即收了自己的兵器。

太玄在心裏長舒一口氣,他估計,再有不到五十招,他可能就要敗了。先前幾場比試比較都是對戰成名人物,敗了也無妨,而若是敗在一個孩童手裏,何等丟臉,好在……

站定,太玄依著禮節,朝連城璧深深一鞠躬,連城璧亦還禮。

凝固的空氣又開始流動。

“今日中秋,貴客們若不嫌棄,就請留在無垢小酌一番吧,”連夫人上前,對著武林人士們含笑道。

月色正好。

這一年的中秋過後,無垢山莊名聲更甚。

無垢山莊的繼承人,年僅十一歲的連城璧,與東瀛渡海而來的“一刀流”掌門人“太玄信機”交手論劍,歷三百招而不敗,自此從中原武林到扶桑三島,皆知中土出了位武林神童。

“你沒用全力。”次日,送走各方賓客的連城璧剛剛踏入房間的門檻,便聽見這麽一句。

“你沒用全力。”白蘇肯定地重覆了一遍。

昨日論劍後,她自個拿著刀劍雙手互相比劃,研究二人的過招,怎麽想都覺得連城璧明明有幾次機會能贏過那個東瀛矮子。

自連城璧不需要師父指導後,他的功夫進展如何,幾乎沒有人清楚。

白蘇或許是唯一的例外。

為了盡快恢覆身手,她偶爾會拉著連城璧進山莊後的樹林練練手。

二人沒有拼過命的較量,自然探不清他功夫的底線在何處。

但是,絕對不止昨天那點程度。

瞧見白蘇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神卻亮得攝人,一臉肯定地端坐在塌上,他笑了:“還是阿蘇了解我。”

“你可以贏他的。”白蘇不解。

連城璧卻似無所謂一般,淡淡道:“現在這樣,不也很好?”

離去

白蘇默然。

太玄信機的面子不失,達到揚名的目的,也不會因為太出彩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的確很好。

她甚至懷疑,昨天一行大師阻攔比試繼續下去,也是事先聽過某人的旁敲側擊。

深不可測的家夥。

陰險。

白蘇以鄙視的眼神投視之。

連城璧接收到白蘇的眼神攻擊,隨即側身將拳握在唇邊,假意咳了幾聲。

這算是尷尬的表現嗎?白蘇扭頭,內心吐槽。

“東瀛小矮子真可憐。”

那就是塊墊腳石啊有木有。

這一年,除了同太玄信機的比試,無垢山莊再沒有什麽大事了。

然而,武林中的大小事從來沒有斷過,譬如老怪物“木尊者”又看誰不順眼把那人廢了玩,逍遙侯又納了哪個貌美如花的少女,飛大夫又如何妙手回春救了一幹人眾性命,“獨臂鷹王”的單掌誅八寇又是何等精彩,先天無極門又新換了掌門……

但這些都與白蘇無關。

無垢山莊的日子依然很平靜。

很快,她十一了。

離她七歲那年入莊,已經快滿四年。

契約要到頭了。

這日,連城璧步入書房,便見白蘇坐在書桌前,很認真地握著筆在寫畫著什麽。

連城璧很訝然。

白蘇愛看書卻不愛寫字,原因無它,只因她的字歪歪斜斜很是難看。

他也曾逼著她練過一段時間的書法。

成效自然是有的,起碼那筆字歪得不那麽厲害,勉強能看得過眼了。

可是,等他誇她一句“有進步”,她就死活再也不肯練字了。

他再如何威逼利誘都沒用。

所以,今天看她這麽專註地在寫字,連城璧真的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其實,白蘇也很委屈,任誰讓一個長年拿慣了鋼筆的人突然去寫毛筆字,都會不適應的。她覺得自己練了一段時間,毛筆字已經很不錯了,可是連城璧每次拿過她的字看,嘴上不說,臉上卻是一副慘不忍視的痛苦神情,看得她十分火大。

而且,她是一個很懶的人,對於不喜歡的事情,馬馬虎虎過得去就行。

於是乎,她的字至今還是很難看。

“阿蘇,你在練字?”連城璧難得好奇。

“沒有啦,”白蘇頭也沒擡,悶聲道,“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連城璧湊上前去,彎腰細看了一會,不由驚奇:“這是飛刀麽。”

“不是的,”白蘇埋頭標記完最後一個數值,將畫好的幾張紙編上號,然後把紙轉過去指給他看,“這是手術要用的刀,還有剪刀﹑鑷子﹑針……”

連城璧一張張看過去,很是讚嘆,非常精準的作圖手法,一目了然,各種器具旁都標好了長寬甚至厚度的尺寸,雖然工匠的事他不懂,但起碼他了解,這麽清晰﹑形象﹑易懂的圖紙是很少見的。

“表層都要鍍銀的,你能找到人做吧。”白蘇坐得筆直,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自是可以,”這些用具小而精,打造難度不小,但連城璧恰好知道誰有本事做出這樣的東西,只是……他有些狐疑地看著白蘇,“你要這些做什麽?”

“如果可以,這兩樣東西也順便幫我做了吧!”就知道連城璧一定有辦法,白蘇很興奮地拿出另外三張圖紙,一張是針灸常用的銀針的大小型號,一張是大小不一的盒子和布袋,最後一張是一個可以雙肩背也可以單肩跨的造型奇怪的大包,白蘇指著那個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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