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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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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布魯斯是監獄圖書館的管理員,他年少入獄,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五十年。老布魯斯早就忘記自己是為什麽而入獄的,他已經習慣了監獄的生活,被徹徹底底的“體制化”。最近新典獄長建造了圖書館,老布魯斯被允許管理那些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書本。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他無法在洗衣房做粗重活兒,在圖書館的清閑日子令他倍感愉悅。

老布魯斯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刑滿出獄。

或許想過,但立刻自我否認了這種可能。老布魯斯以前曾幻想出去,但現在他只願待在監獄。——外面有什麽好呢?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跟社會脫節了五十年並非短短幾天可以彌補,他又這麽老了,還能在外面做什麽?給別人打工?這太可怕了,老布魯斯拒絕去想。

所以在聽到這個看似驚喜的消息時,老布魯斯心中除了驚慌,再無其他。

他必須留下!他不想走!

呆呆坐在椅子上,老布魯斯表情空白。他該怎麽辦?

圖書館門口走進幾個跟他相熟的獄友,其中一個名叫傑克的年輕人帶著笑容,伸手拍向他的肩,看樣子似乎想好好慶賀一番。老布魯斯盯著他隱現青色血管的白皙脖頸,忽然有了個瘋狂的想法……他猛地站起,比平日裏敏捷得多,一只手攥著鋼筆,用筆尖狠狠抵在傑克的動脈上。

“——布魯斯?你瘋了!?”隨後進來的安迪還未反應過來,呆楞兩秒才醒悟,“你在做什麽?無論如何先放開傑克,有什麽事情冷靜一點,我們不是朋友嗎?”

老布魯斯聞言稍稍冷靜,他依然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這令他有種幾乎心肌梗塞的錯覺。抱著絕望,他大吼道:“我不想離開!只要襲擊了他我就能留下了,對吧?對啊!”

幾人措手不及,雖然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解,但幹巴巴的單詞無法平息老布魯斯心中的恐懼。就在這時,一只修長而肌肉線條優美的手臂從老布魯斯背後伸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對方用了巧勁兒,老布魯斯只覺得手上一麻,握不住鋼筆。傑克連忙趁機逃離,他捂著自己被掐紅了的脖子用力咳嗽著,仿佛要將肺葉咳出喉嚨。

“請冷靜,先生。”新來的典獄長捏著老人的手臂現出身形,黑色絲絨馬甲和白襯衫,蒼白的膚色襯得神情寡淡冷漠,他另一只手裏還拿著一本厚厚的書,顯然剛才正在閱讀,被這裏的騷亂驚動而前來阻止。安迪的心提起,在看到謝瑉後又重重放下;倘若趕來的是個獄卒,肯定會用對方腰間的警棍狠狠“阻止”他們。

“發生了什麽事,值得你這樣大動肝火?”

謝瑉疑惑道,他沒什麽表情的臉更像帶著嘲諷,老布魯斯滿腔熱血冷卻在心口,凍得他渾身冰涼。瑟瑟發抖著,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橫生的臉頰歪歪扭扭的淌下。他泣不成聲,什麽也說不出什麽也聽不到。謝瑉將目光投向安迪,對方最簡短的話語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唔。”謝瑉沈吟,“所以您不願離開監獄前往外界?”

他盯著老布魯斯蒼老的面孔:“既然如此,我有個主意,不知道你是否接受?”

“你在出獄後,我會聘請你作為監獄圖書管理員,你依然是自由人,我也會支付酬薪。”他微微一笑,“這樣一來,你既可以待在這裏和你的朋友們一起,也可以出去……”

謝瑉話未說完,老布魯斯眼中迸發出感激的光,他激動的打斷了謝瑉的話:“謝謝您,謝謝您,當然可以,即使不要錢也無所謂,只要能繼續呆在這裏就好……”他帶著哭腔,不斷地重覆呢喃,“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

安迪松了口氣,但眼神覆雜,不知該說什麽。謝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請起來吧,這也是我考慮不周。”他思索片刻,忽然擡頭對安迪道:“我應該再每個人即將出獄的前三個月,教會他們外面的知識,讓囚犯們不再因為與社會脫節而對外界恐懼,尤其那些呆了很長時間的囚犯。你認為呢?”

“這是善舉,長官。”安迪吐出一口氣,他似乎在猶豫掙紮,但最終化作堅定。

說做就做,謝瑉的計劃轟轟烈烈的展開了,他專門開辟出一個小房間,客串心理醫生,幫助那些恐懼外面世界的囚犯重拾希望。這是個困難活兒,但謝瑉樂在其中;他是專業的,雖然輕聲細語引導囚犯們時,總會因為自己典獄長的身份而被畏懼拘謹。

但情況在不斷地變好。

謝瑉來了之後,他尤其感興趣那些囚犯們犯下的罪行。每一個新來的囚犯,都要單獨跟他見面並交談。幾個月後謝瑉接待了一位“新人”,挺英俊的男人縮在椅子上低垂著腦袋,黑發耷拉在額頭上顯得十分狼狽。謝瑉低頭看了一眼描述:盜竊。

“姓名?”

“湯米.威廉斯。”

“你為什麽盜竊?”他例行公事的問道。

“我……”男人抿著嘴唇,似乎很憤怒,又似乎很無奈,“我……”他難以啟齒,囁嚅著,躊躇著,像被剝光了衣服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無助又不甘,沮喪又憤慨。

這倒有些奇特。謝瑉多看了他一眼。大部分犯人在詢問犯罪原因的時候,會膽怯,會後悔,會自豪,會無動於衷;而他則顯得像個無辜被迫的可憐人。

“你為什麽盜竊?”謝瑉再次道,他冷漠的聲音帶著逼迫的意味。

“夠了,我說!”湯米仿佛被激怒了,“因為我需要錢!我的妻子生病了,家裏還有嬌弱可憐的女兒。我沒上過學,不認字,只能做零工得到可憐巴巴的工資!我什麽都不是,在這個世界上我猶如無用的垃圾!憑什麽,那些大腹便便的家夥吸食我們的血汗錢?!漫長的工時、無休無止的工作、骯臟惡劣的環境!我比家畜活得更可憐!”

“——所以我一點也不後悔!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麽做!”

他發洩般怒吼道,但吐出了這些話後,卻仿佛被抽掉了脊梁,癱軟在椅子上,沈默。

謝瑉看他一眼,沒有嘲諷與鄙夷,只是淡淡的,仿佛敘述事實一般篤定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在文件上蓋下印章,“這是人類必然的進程。你的妻子和女兒還在外面吧?五年,如果表現優秀可以減刑。監獄並不是什麽好地方,自由和尊嚴才是活著的理由。”

湯米有些驚訝的擡起頭,謝瑉仿佛忘記了剛才自己說過的帶著溫度的話:“下一個。”

有些渾渾噩噩的被拽著走進監獄,他穿上灰色囚服,有些恍惚。

“這個典獄長……真是怪人。”湯米自言自語,緊緊皺起了眉,“他在可憐我?誰稀罕!”雖然這麽嗤笑,但心中仍舊有覆雜的情緒湧動著。希望?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

沒有了,這個世界猶如囚服的顏色一樣,灰暗,無光。

湯米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刁難。他曾經有個朋友進過監獄,對方描述的獄中生活骯臟而醜陋。他已經豎起了渾身的尖刺,做好了應對任何困難的準備。甚至在運往監獄的路途中,他也在不斷的思索要怎樣應對種種惡意的挑釁排擠。

他警惕了半個月,什麽事情也沒有。

——大家似乎都很忙,沒工夫惹事;他們經常聚在一起討論一些湯米聽不懂的東西,有幾個獄警甚至跟某些囚犯“相交甚密”,臉上掛著感激與喜悅的笑容。他起初十分不屑,但後來卻好奇起來,悄悄跟過去,看見了圖書館中戴著眼鏡教授知識的安迪.杜弗蘭。

“這家夥?”湯米皺眉,安迪就是那個“與獄警相交甚密”的人,他想轉身離開,卻已經被安迪發現。對方微笑著走來:“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湯米盯著他誠懇的臉,嘲諷憋在喉嚨口吐不出來;他吭哧半天才吶吶道:“……你在做什麽?”安迪道:“教書。我在教書。這裏很多人都學歷很低,我會幫助他們提高學識。”他棕色的眼睛閃爍著智慧與寬容的光:“你要一起聽課嗎,我很歡迎你的到來。”

“——我不識字。”他局促地小聲道。

安迪溫和的笑了:“沒關系,現在還不晚,任何時候都不晚。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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