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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蕭先生的板子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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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把自己鎖在沐盥室裏,畫一臉妖嬈的戲妝,套上自制的兩條白布長水袖,翹著小指執起自己作為法器的櫻花木折扇,唱些“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什麽傷春悲秋的段子,一整天對著銅鏡顧影自憐:其實無悔自幼連大戲園子的門都沒踏進去過。他就是兒時的某天經過路邊一個小草臺,看到上面搭班子唱戲,覺得好美,就總會湊機會去聽,也不管生旦凈末,見什麽便模仿什麽,久而久之,雖一開口便可知是外行,那曲調戲詞倒都記得分毫不差。傷心的時候,他喜歡把自己浸在戲裏,化身為一個美麗的角色或者甚至,一個哀怨的少女——當他變成她,就可以像她一樣詠嘆、像她一樣幽啼,在沒有人的地方,為自己戴上一層濃墨重彩的偽裝,一任平素那些強吞入心底的苦水隨著少女的清淚流瀉。他有著一副天生俊美的面容,有著與生俱來的多愁善感——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習慣將一切隱藏,習慣將爹爹的事說得滿不在乎,習慣對自己寄人籬下的事實冷眼旁觀,習慣把並無惡意卻委實尖酸刻薄的嘲諷對準所有人,然後反過來,遭到所有人的厭惡,卻又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轉身離開,躲進無人的角落,為自己戴上面具……

外面有人砸門,會是誰呢?自己今日這一整天,這副哭啞掉的爛嗓子估計能嚇走一批人罷。砸門聲好重,像攻城的圓木的擊打——門破碎了,一個巨大的身影緩緩挪進房間,周身長滿黑毛,眼神呆滯,一看就是只四肢發達的蠢貨。然而這家夥太大,把門全堵住了,窗戶又太高,如何開溜,這是個問題。

那人熊遲疑了一下,看樣子它是沒見過無悔這樣一種生物。而無悔相當淡然地發出一聲清嘯,雖然相對唱戲喊嗓那純粹就是亂喊,倒也讓那蠢物一時間沒敢輕舉妄動——無悔想到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頭被帶到某偏遠山溝溝裏的驢,臉上於是帶起一線自我解嘲的冷笑。

“啊,無悔……我的媽呀!”這時安國和羅睿狂奔進來,被嚇到了,也不知是源於人熊還是無悔臉上的妝。人熊這回是看到可以攻擊的東西了,它朝著安國的方向一掌拍下。安國畢竟十分靈活,一躍便跳上它的背:他拼命捶打它的腦袋,它則拼命搖頭想甩他下來。羅睿想去攻擊它的屁股,它怒了,巴掌一揮就把隔間的木門全部打掉,繼而抄起一只馬桶朝羅睿的方向砸去。無悔從小愛幹凈,哪料到它這一出。他躲到墻根底下,情急智生,脫下一雙水袖系成一條長帶,將它拋在房梁上,繼而左手抓緊帶子,右手握法器,順勢蕩起老高,一腳踢在怪物的面門上。怪物吃痛嗷嗷亂叫,又被安國將法器戳進鼻孔裏,不知怎麽就伸出爪子把安國從脖頸上扯下來。它倒提著他,用他去擊打懸吊在半空裏的無悔——無悔也吃不消一直掛著,況且安國命在旦夕,他大聲要羅睿想辦法。羅睿在後面踢它,只恨它皮糙肉厚毫無知覺,倒把自己摔在地上的穢物裏滾得一身臟。他狼狽地爬起來,只痛恨自己平時方法沒學好,何琴又不在,否則使個咒語什麽的諒它早趴下了——

“季通,用那個糞桶,”無悔終於沒心思再講衛生了,“就是咱放假前最後那堂課學的咒,技巧是一揮一點——”

“拉達伐薩嘛亞!”

這個咒語當初羅睿怎麽也做不好,這次大概是被逼到絕路,法器一揮竟一念就靈——一只糞桶緩緩飄起,懸在人熊頭上又狠狠砸下去。那木桶四分五裂,臭味充滿了整間屋子,而這龐然大物就丟下安國,“撲通”倒在滿地糞水中間。

“真惡心,”無悔竟然破天荒地抽出了人熊鼻孔裏安國的法器遞給他,盡管嘴上還在抱怨。三個人一並狼狽地奔出沐盥室,正看到梅先生一行匆忙趕過來——

“你們三個怎麽回事!”她板著臉,眼中有擔心也有憤怒。

“回先生的話,”無悔的語調還是不改以往的淡漠,“是弟子的錯。弟子聽說人熊很笨,就想著看它究竟要笨到什麽個程度,比如,我化一個戲妝,它是不是就會把我當怪獸——不過事實證明黔驢總會技窮的,他們救了我,就是這樣。”

“你真讓我失望,風懷瑜公子,”梅先生一字一句地說,“由於你靠愚蠢證明愚蠢的行為,我必須減去朱雀道十點考評,以儆效尤,至於你們兩個,”她的目光轉向安國和羅睿,“土段就能降服成年人熊,實在是你們僥幸。一人加十點,趕緊回道裏去,洗衣服——還有風懷瑜記著一回去就給我把臉洗了。”

三個男孩答應著,便隨眾位先生離開沐盥室。李先生看不慣,給他們身上都施過清理咒——而安國卻在無意間註意到蕭殘的腿上有傷,而他似乎也意識到他在看他,便匆忙用袍子將血跡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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