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三正在花街柳巷中游走，打算找個看得上眼的喝點兒小酒，然後晚間辦點兒壞事，這才剛看中了個姑娘，小手剛摸上，便有個男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道：“豹爺，上頭有事找您。”

豹三瞥了小廝一眼，問他：“十萬火急？”

小廝點頭：“不能耽誤。”

豹三嘆了口氣：“哎，我這是什麽操心的命啊。”說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抱著他依舊有些不舍的女子道：“小美人兒等著，爺今日沒睡成，改明兒定當回來找你。”

小廝催促：“快走吧。”

豹三將女子推開，大步跨過了矮桌：“知道了，這不就來了嘛。”

厲墨雲既然也有事找他，那他當然得過去，怎麽說他也是十剎堡的堂主，該聽上面的話還是要聽的，只不過喝了些酒，有些醉醺醺的，腳下的步伐稍微不穩，心裏的牢騷多了幾分。

小廝告訴他厲墨雲已經入住了封山上的山莊了，此番是黑鴉傳信，讓他快去封山上領命的。

豹三特地在山間晃了一圈，散散自己身上的酒氣這才尋到了有些微光的屋子，闊步進去，走到大廳便看見的牧臣，於是給對方鞠了個躬道：“屬下來見。”

牧臣嗯了一聲，隨後開口：“風無說了，主人不能再待在人間，不過要去十剎堡一路諸多不方便，派你前去打點清楚，途徑的每一個城池都要安排妥當，可明白了？”

豹三點頭：“明白，明白。”

他這一路上也有不少分舵在，實在不行，還有其他堂主旗下的分舵，大不了他去借幾個用用，一路安排妥當，只需逗留一日，將時間算好，應當不會出什麽問題。

豹三本來想這就走的，但是多了個好奇心，於是便問：“堡主身體無礙吧？屬下聽聞堡主似乎受傷了，甚是擔心啊。”

牧臣瞥了他一眼，瞧見他衣領處還有女子的胭脂也知道他方才是從什麽地方趕來的，於是道：“顧好你自己，別在人間留了種，多給十剎堡添麻煩。”

豹三見自己被牧臣拆穿，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嘿嘿笑了起來。

這才一個轉身，牧臣便覺得不對，立刻開口：“站住。”

豹三腳下一頓，保持著怪異的姿勢沒動，頭也沒回，只問：“還有何事吩咐？”

牧臣瞥了一眼豹三衣服的後擺，那裏只有一粒大約指甲蓋大小的已經幹了的血跡，不過方才在風中隨之過來的味道牧臣應當不會聞錯。

他微微瞇起雙眼，擡頭朝豹三瞥去，問：“六日前，我與風無收到黑鴉傳信之時，你在何處？”

豹三聽見這話腳下有些不穩，算著日子，那夜還是大雨，他當時看見風無與牧臣匆匆離開，不過是因為好奇，又閑來無事，跟過去看看而已。

誰知道半路上就碰見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又渾身是傷的鹿眠，他當時腦子裏只想著這女子站在客棧面前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拿著琉火石在他面前擺架子，不過是個人類罷了，他心裏氣不過，於是便想著將她送給藍菱月玩兒幾日。

當時他做的天衣無縫，甚至用妖法抹去了自己的痕跡，加上大雨，根本無法讓人發現，牧臣又是如何知道？

不，他此刻應當還不知道，或許是那夜回來之後沒見到自己，故而起了疑心才問了這一句。

豹三道：“屬下……屬下就好喝酒，玩兒女人，除了勾欄院，還能去哪兒呢。”

豹三的話音剛落，便看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牧臣，這人向來都是張面癱臉，突然冷冽起來著實有幾分嚇人。

他本來雙手環抱於胸，突然拔出長劍，歘地一下劍光閃過，豹三只來得及眨一眨眼，便見他手中拿著自己的衣袍一角，上面赫然有一塊小小的血跡。

豹三心中大震，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了。

這血跡也不知何時粘上去的，不過已經過了這麽久，饒是牧臣的鼻子再靈，也應當聞不出來才是。

“這血是誰的？”牧臣問他。

豹三支支吾吾道：“許是……許是與女人們玩兒狠了，不小心落下的。”

這話才說完，牧臣便一掌摑在了他的臉上，他眉毛挑起，露出一副兇相：“在我面前還敢說謊！看來你已經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

豹三挨了一巴掌，這才連忙改了姿勢，趴跪在牧臣的跟前：“屬下知罪！”

“說！那夜可是你將她帶走的？”牧臣一腳踩在了豹三的肩上，逼迫對方不能擡頭。

牧臣的道行比豹三高出許多，如若真的對豹三動手，對方也沒有招架的能力。

豹三見事情已經敗露，只能暗嘆一聲自己不該起這個心思，也不該管這個閑事，若是當時看見了，沒管她，任由她在山中被野獸給吃掉才好呢。

不過即便是他辦錯了事，但說出來的話卻不能是全然招供的。

“屬下……屬下那夜聽客棧裏的人說您與風長老匆匆離去，怕是有什麽大事，心想自己過去還能當個幫手，於是就跟了上去。”

“你尾隨於我們，好大的膽子！”牧臣的腳下用了些力，楞是將豹三踩出了一頭的汗水。

“不，屬下是擔心堡主的安危！在去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又在林間看見昏迷不醒的鹿姑娘，想著將鹿姑娘帶回來。”豹三眼眸轉了轉：“可是回到客棧之時，又聽見您與風長老說鹿姑娘已經死了，屬下心裏想著，如若鹿姑娘當真死了，對十剎堡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便又將她帶走。”

“你殺了她？”牧臣雙手在袖中握拳。

豹三察覺到自己的肩膀可能骨裂了，若再被踩下去，很有可能這個胳膊就廢了，於是道：“沒有，屬下沒有殺了鹿姑娘。”

“是，屬下當時是起了殺意，堡主身邊跟著一個從淩雲派出來的人類，屬下始終覺得不妥，不過這麽大的事，屬下一人不敢隨意做主。”豹三咬著牙根：“於是……於是屬下找到了藍長老，將……將鹿姑娘交給藍長老照顧，如若鹿姑娘從此不在了，堡主亦無所謂，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堡中所有人將鹿眠當做累贅。”牧臣沈著眼眸看向豹三：“又可曾想過，如若她當真從此不在了，主人又能否好起來？”

牧臣是與厲墨雲一起見到鹿眠的，在飛禹城的第一眼之後，便一直都有交集了。

厲墨雲的改變便是在遇見鹿眠的那一刻開始，他在堡中從未真心實意的笑過，也沒對什麽東西感興趣過，唯有藍菱月每每去到人間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才有些心情把玩，但很快也失了興趣。

若非能遇到鹿眠，厲墨雲怎會與手下人同桌吃飯？

若非能遇到鹿眠，厲墨雲又怎會與手下人談笑風生？

風無等人都只看到鹿眠即將成為厲墨雲的軟肋，可又有誰看見，他已經不知有多少年沒這樣輕松過了。

豹三實在忍受不了肩膀上的沈重，直接趴在了地上，臉色發白，肩膀已經變形。

牧臣道：“這是你擅自行動的懲罰，將藍菱月的住處告訴我。”

豹三顫抖道：“在……在南城，黑齒的永陵客棧內。”

牧臣一怔：“原來黑齒也參與其中。”

豹三連忙搖頭：“不，他並不知情，只當是藍長老在那兒等堡主過去，屬下是偷偷將鹿姑娘送過去的。”

牧臣這才將腳收了回來，豹三也沒力氣撐著了。

他道：“此事不許對藍菱月說起，萬事由堡主做主，你先去安排回堡中的路程，切記，下次若再出現此類事情，就不是斷骨這麽簡單了。”

豹三捂著自己的肩膀，勉強才能站起來，他的肩膀傾斜，顫顫巍巍道：“是。”

這哪兒是斷骨，分明是碎骨，他肩膀那處的骨頭已經完全碎裂，能否拼湊好還需要時日治療才能知道，為了一個藍菱月，付出這些當真是有些不值得了。

豹三走後，一直站在廳後的風無才走出來：“這豹三行跡有些古怪。”

牧臣點頭：“方才我已經將追魂釘刺入了他的身體裏，以後他的每一步行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會再出差錯了。”

“鹿姑娘那邊怎麽辦？”牧臣問風無。

風無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藍菱月對堡主的心思，鹿姑娘到她手中，如今已經過了這麽些時日，是否活著也未可知了。”

牧臣略微皺眉：“可主人他……”

風無想起這事也覺得頭疼，那夜他們找到厲墨雲時恐怕還算是好情況了，而後發作的幾次更加驚人，他甚至已經認不出牧臣他們，只一個勁兒地要出去找些什麽。

嘴裏滿是瘋言瘋語道：“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牧臣與風無只能遠遠地以法術牽制，根本無法靠近他，亦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什麽。饒是如此，兩人近來也夠嗆，厲墨雲若非潛意識裏知道自己不能殺了他們，又怎麽會由著他們活到現在？

想到這裏，風無便嘆氣，看來那藥得再研究研究。

只可惜這麽長時間，厲墨雲除了服藥後睡著，便再沒有清醒的時候，風無想問他一些事情也問不出，伸手去探他腦中，只覺得自己手心如針在紮，反而會被法術反噬了自己。

一直拖延下去，就怕厲墨雲永遠都是這樣，不會好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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