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安翎一同過來的方懷也入了書房：“分明是你假借請茶的借口差人帶走了鹿師妹。”

徐天齊聽了此話，從外傳來了一名家丁，他一直忙到方才，根本無暇去管鹿眠的事了，於是問：“鹿姑娘呢？”

那家丁立刻回答：“回老爺，老爺請鹿姑娘喝茶，後來有事離開了，結果不知何人打傷了府內家丁，將鹿姑娘帶走了。”

“什麽？！”徐天齊一聽，立刻從書桌後站了起來，瞇了瞇眼睛，轉移目標問：“打傷了我府內家丁？傷了幾人？傷勢如何？”

家丁是個額吉林人，想了想後回答：“傷了兩人，傷勢嚴重，恐傷頭顱，目前大夫還在看，能不能醒過來就看造化了。”

徐天齊拍了拍桌子：“這叫個什麽事！”

安翎問道：“不是你帶走她的？”

徐天齊哼了一聲，擺起了架子：“安少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會傷我兩名家丁的命就為了帶走你的師妹？帶走她於我而言有何好處？哪怕我當真動了什麽歪心思，也不會在自己府中下手吧！”

方懷道：“那你因何緣故莫名請鹿師妹喝茶？”

徐天齊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從書桌後走出來對著方懷道：“方少俠不要汙蔑徐某，徐某不過是盡待客之道好心請鹿姑娘喝茶，我反而還想問問，是否是你們淩雲派結了什麽仇怨，引來了仇家，打傷我府內家丁才劫走了鹿姑娘呢！”

方懷：“你強詞奪理！”

徐天齊恍然大悟，拍了拍桌案：“對了！今日我多處船隊路隊遭劫！莫不成也是你們的仇家所為？！”

安翎向來和煦的臉在此刻也冷了下來：“徐老板此話何意？”

“何意？我還想問問你們是何意呢？來我徐家，我可有怠慢？莫名給我潑了桶臟水，徐某可沒這麽好的脾氣受著！”

方懷還想再說什麽，安翎伸手攔下，只對徐天齊拱手道：“打擾了。”

轉身便走。

徐天齊對著安翎的背影道：“安少俠，別忘了兌現你的諾言！”

安翎沒回頭，聲音很輕，卻是用內力遠遠傳來：“送令公子上淩雲山吧。”

方才安翎來的時候，一番對話徐瑩瑩都聽得清清楚楚，今日徐家遭遇的事情，她也都聽說了。

徐天齊往長椅上一靠，瞬間蒼老了十歲，如今徐家正是多事之秋，他僅有一個兒子，還望能留下來分擔家業，如何能送上淩雲山？可徐家沒有十年再難翻身，十年之後，這約定還不知有沒有效。

徐瑩瑩從一旁走了出來，對徐天齊道：“爹爹，我去淩雲山。”

“你去？”徐天齊朝徐瑩瑩看去。

徐瑩瑩點頭：“我定然學到本事，將徐家發揚光大！”

徐天齊稍有欣慰，卻又覺得可惜，如此大好機會，卻不能留給兒子，他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去……便你去。”

……

鹿眠被牧臣帶走之後，便離了青河的範圍。

等兩人上了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小船後，鹿眠才問出心中的疑惑：“坐船？這是要去哪兒？”

“汴城。”牧臣幾步站在船頭，拿起船槳，竟然是要自己劃船。

鹿眠本來是縮在船艙內的，不過天黑之時，她遠遠看見前方燈火通明，於是就從船艙內出來了。

即便尚有許多距離，但鹿眠還是看得清楚，青河之上燈光通天亮，幾十艘小船一同入了河面，似乎在打撈什麽東西。

除了這些船外，另一邊還在冒著煙。商船很大，停靠在岸的商船連在一起有十多艘，一只著火了，另外一只就不能幸免，火勢雖然降了下去，但煙依舊直往天上而去。

鹿眠看著亂成一團的青河，來來往往打撈的，救火的，指揮的，甚至還有些商賈都親自過來勘察，幾十歲的人了摸著一把淚站在河邊。

鹿眠本來只是聽說，此刻看來，當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這一燒別說是徐家，恐怕就是這塊州，甚至青河接下來數十年的貨運都將一蹶不振。

牧臣的小船沒有點燈，在接近那群人的時候，順著河岸邊的一條分支離開了。

小船鉆入了叢林之中，彎彎水間林木形成了一個拱洞，鹿眠盤腿坐在了船艙門口，問牧臣：“那些都是你們做的？”

“是。”

“商船是誰燒的？”

“我。”

“那船隊的船呢？”

“主人鑿的。”

鹿眠哦了一聲，良久沒有說話，等兩人過了這塊水中林木後，鹿眠才小聲地問了句：“你們這麽做，是因為無聊嗎？”

牧臣沈了沈，其實並非是因為無聊。雖然他們道行高深行動迅速，但是要解決這麽多人還是要費些力氣的，尤其是風無，又要劫官道，又要遷走分舵，一通忙下來，肯定要在厲墨雲跟前訴苦一番。

“徐家將來會是個威脅。”牧臣道：“徐家為官商，如今又想跨入修仙界，勢必與各大門派都有牽連。修仙門派如今沒有大肆發揚起來，銀錢周轉是很大問題。入了門派，門中弟子所耗費用一應要出，擒妖耗資巨大，所以才會有眾多修仙門派在人間設立客棧酒樓以供開支。”

“所以……你們如今破了徐家的財，也是為了防患於未然，怕這富可敵國的徐家以金銀資助各大門派，讓他們得以全力擒妖？”

“嗯，風無是這麽說的。”牧臣點頭。

他當時不滿意自己一個堂堂十剎堡堡主貼身侍衛，還要去偷雞摸狗地放火時，風無就是這樣笑著與他說的。

鹿眠看向牧臣的後腦勺，無風給牧臣出了太多主意了。她心裏想著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恐怕是一肚子壞水最多的那個，不……厲墨雲的壞水也多，他們倆並列。

兩人過了青河沿岸，牧臣便將船艙內的一盞燈籠拿出，掛在了船頭上，燈籠暖黃的光芒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還有不少小魚隨著光亮游過來。

小船順流，行駛的過程較快，彎月當空之際，便已經出了徐家所能掌控的範圍內。

鹿眠靠在船艙裏頭睡了過去。

牧臣遠遠地看見了一艘大船，船上燈火通明，甲板上還有人影晃動，甚至還有歌聲從裏面傳來。

牧臣的小船靠近的大船，正坐在甲板邊上等人的風無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頭發都被吹亂了：“我說你也真是，找個人怎麽耗了這般久？”

牧臣道：“避開了徐家的人，走了遠路。”

風無朝小船上看了一眼：“人呢？”

“帶回來了。”牧臣轉身，敲了敲船艙的門，鹿眠的半個腦袋探出來，迷迷糊糊地擡頭往有亮光的地方瞧去，剛好瞧見了風無的笑臉。

風無道：“鹿姑娘的面子可真大，還得我們十剎堡的牧臣去請才能請的動啊。”

鹿眠臉頰稍微有些紅，她與牧臣熟悉些，如果換成風無過來找她，她恐怕當真不會輕易跟過來。

兩人順著梯子上了甲板，小船就這樣被丟在了水中央。

大船緩緩往汴城方向移動。

鹿眠剛上船便聽見了，船內發出了細微的歌聲，似乎隔了好幾道門，而且不是一個人在唱，她問：“哪兒來的歌聲？”

牧臣同樣疑惑。

風無想了想，突然笑道：“哦，是這樣的，鹿姑娘不是走了嗎？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便找了一些女子給堡主挑選，畢竟堡主暫時沒有回十剎堡的意思，臨時的侍女還是要有的。”

鹿眠朝牧臣瞥過去：“果然是缺侍女所以才找我回來的嗎？”

牧臣搖頭：“你想一想小珊小貝。”

鹿眠的心裏好過多了。

風無不知小珊小貝是誰，本來那話也不過是個玩笑，於是只領著兩個人往船艙裏走。

這短短的一路上，風無與鹿眠說了好些話。

“我率先一步去了分舵，兩處分舵弟子表示聽候十剎堡的差遣，另外一個與侯七還有些關聯，支支吾吾猶豫不決，我便幫他決斷了。”風無道：“這船是事先掛在徐家名下的歌船，游走在青河之上，專門供來往商客尋歡作樂用的，咱們走水路，便用了他的船。”

“分舵的生意？”鹿眠問。

風無點頭，鹿眠朝兩側看了一眼，在船艙內兩旁站著的都是女人，個個兒穿的還清透單薄，纖細的雙腿在燈下若隱若現，臉上畫著妖異的妝容。

其中一名女子看見鹿眠時掩嘴笑了笑，鹿眠不自覺往後移了點兒。

風無道：“這船中除了兩個掌舵的之外，全是女子。”

鹿眠朝他扯了扯嘴角：“看出來了。”

一串珠簾掀開，歌聲便是從這裏傳出。

在外頭看起來並不算華麗的船只，原來裏面確實別有洞天，水晶坐臺，珍珠簾，最頂上發光的卻不是燈，而是一顆偌大的夜明珠。

十幾名舞女僅穿著裹胸，高開叉的長裙，披著薄如蟬翼的絲巾，便在舞池中央盈盈起舞，鮮亮的顏色讓鹿眠有些睜不開眼。

坐在正中間的便是厲墨雲。

厲大堡主依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真絲長袍掛在身上，側臥在長榻上，漆黑的發絲柔順地鋪在玉枕之上，兩旁放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冰，冰上散著寒氣。

見牧臣與風無都進來了，船的主人湊過來，笑盈盈道：“兩位大人來啦！”

待瞧見鹿眠站在兩人身後，眨了眨眼睛道：“怎麽還往我這兒送舞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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