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雲看了一眼小侍女抿著嘴臉頰憋得通紅的模樣，又是一扇子敲在了她的後腦勺上：“是不是在心裏說本座壞話？”

鹿眠摸了摸頭：“哪兒敢。”

“想用美人計引本座上鉤，哪兒有那麽容易？”厲墨雲呵呵笑了一聲：“即便是你這蠢貨脫光了要與本座歡好，也得本座有興趣才行。”

鹿眠：“……”

好好說話不行？她也壓根兒就沒那個想法啊，堂堂十剎堡厲大堡主腦子裏就只能意淫她一介卑微小侍女？

厲墨雲揮了揮扇子：“好了，滾回去吧，明日一早出發。”

“出發？去哪兒？”都已經在小鎮中逗留了好幾日了，突然就要走了嗎？

厲墨雲道：“屆時你自會知道。”

厲墨雲要賣關子，鹿眠也不敢多問，打了個哈欠，此時已是午夜，她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

不知是不是厲墨雲的話起了作用，她做了個噩夢。

夢見自己當真是脫光了衣服站在厲墨雲跟前，男子俊美的臉上毫無興趣，仿佛在看一件殘次品一般打量著她，輕蔑地勾起嘴角道：“很是平平。”

次日一早鹿眠醒來第一時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確……別說與藍菱月那種罕見美人比，就是與蜻蜓比，她也是平平。

穿戴好衣服出門，蜻蜓剛好從厲墨雲的房內走出來，手中拿著兩個包裹，顯然已經搶先把她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牧臣安排好了馬車，等一切都妥當之後，厲墨雲才入了馬車。

姍姍來遲的米鋪老板拉著牧臣的手笑嘻嘻道：“有空常來玩兒呀。”

牧臣毫不給面子地將手抽回，面無表情地駕車。

蜻蜓跟在厲墨雲身後入了馬車內，鹿眠自然是與牧臣一左一右地駕車。

即便鹿眠不知道厲墨雲究竟要去哪兒，等馬車出了鎮子走一段路她也知道他們的路線改變了。

小說中寫的他們應當是往雁城方向走的，雁城與南城臨近，應當是在南邊，然而他們這一路都是在往東邊走。

馬車走的都是官道，並未往深林之中而去，故而這一路也沒怎麽顛簸，鹿眠就這樣靠著馬車小睡了一會兒。

兩日功夫，馬車行駛到了東麗城，是鹿眠沒聽過的城池，在書中也沒有見過。

馬車路過城門直奔一處客棧而去，小廝在門前歡迎著，牧臣將一個腰牌遞給對方看，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將一行人帶到了三樓的上房去。

這處難道也是十剎堡的分舵？

怎麽厲墨雲的路線說改就改？而且他們已經知曉了蜻蜓的身份，將她帶到這兒來，豈不是暴露了一個分舵地點？

鹿眠滿腦子疑惑沒解，迷迷糊糊地就跟著厲墨雲住下來了。

說是在此住下，也當真就只住了一日，期間鹿眠被迫與客棧老板聊了會兒天。

問她聊什麽？瞎聊！

問她為什麽？牧臣拿著劍抵著她的背，讓她不聊足半個時辰不準回來！

於是鹿眠就在華燈初上之際，與客棧年逾五十的老板，一人端著一個小板凳，在客棧的後院裏家長裏短。

她知道客棧老板姓丁，知道丁老板有個老伴兒在去年過世了，還知道丁老板的兒子入了京都去做官，雖說現在還只是個小吏，但日後必定飛黃騰達。

她甚至知道客棧老板喜歡吃紅燒肉和青椒肉絲，說起菜譜，鹿眠便是滔滔不絕，於是客棧老板招呼了廚子，兩個廚子也端著板凳，四人圍成一圈，在後院裏聊起了烹飪，湊足了整整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後，鹿眠前去給厲墨雲回報。

厲墨雲端著茶認真地看向眼前的侍女。

身穿鵝黃色羅裙的侍女眉頭微皺，一派認真道：“所以我總結了一下，這個客棧能開下去簡直是奇跡，賬房先生經常算錯賬目，後廚來來回回就只會炒兩個菜，聽小廝說，我們是這三日內第一個登門住店的。”

厲墨雲將茶吞下，對著鹿眠笑了笑，鹿眠被他這一記微笑弄得有些發寒，她眨了一下眼睛，謹慎地問：“堡主……不是讓我和老板隨便聊聊嗎？”

“嗯。”厲墨雲點頭：“你聊得還真是一點兒有用的信息也沒有。”

鹿眠悶不吭聲，厲墨雲朝她擺了擺手，嘆了口氣道：“鹿眠啊鹿眠，裝瘋賣傻的時間長了，是會變成真傻的。”

鹿眠擡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厲大堡主道：“與你在院後聊天的幾人，都有何特征？”

鹿眠仔細想了想，三人都不太胖，且身材健碩，那五十歲的老板雖說有一把胡子，可看上非常有精神。兩名廚子中，其中有一名廚子手上有疤痕，後來小廝加入了進來，走到鹿眠身後她都沒察覺出來，這人走路不出聲的。

她心口微震，再看向厲墨雲時，眼神中多了幾分不確定：“他們都是習武之人？”

厲墨雲頗為讚賞：“與我十剎堡的妖比起來如何？”

“反而是十剎堡分舵裏的更自然些。”鹿眠仔細想了一下在飛禹城酒樓裏的老板娘和小珊小貝，還有途徑的這幾個鎮子裏的分舵，每個人都已經染上了人間的市儈與精明，就連體型神態都與環境融為一體。

相比之下，這座客棧裏的人，的確有些不像做生意的。

厲墨雲合上扇子，對著鹿眠笑了笑：“雲霞莊不是想剿十剎堡分舵嗎？那本座便給你看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鹿眠瞧對方露出的得意笑容，心中一軟，沒忍住也跟著笑起來。

笑完之後她猛然發現，自己是不是在潛移默化中被厲墨雲給帶歪了？怎麽思想完全不顧名門正派，反而一直在為厲墨雲與十剎堡打算？

有了此想法，鹿眠立刻不敢笑了。

厲墨雲瞧出了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手上的扇子轉了一圈，頗有興趣地將扇頭戳在了鹿眠的臉上，在一處輕輕的滑過，道：“你笑起來時，嘴邊有梨渦。”

鹿眠的臉噌得一下紅了，厲墨雲似乎覺得不夠，將扇子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嘴唇，鹿眠立刻扭開頭。

門外響起了蜻蜓的聲音，帶著些笑意道：“公子，我聽外頭的人說城中池邊有不少好玩兒的地方，晚間風景更漂亮，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鹿眠朝外頭瞥了一眼，吞了口口水道：“蜻蜓姑娘找你呢堡主，那我就不打擾了。”

厲墨雲見鹿眠自覺地站起來，然後自覺地走到一旁，在房門打開也無法看見的地方筆挺地站著。

他手中的扇子‘歘’地一下展開，眼神中布滿不耐煩，聲音竟然還能帶著溫柔地對外面道：“好啊。”

鹿眠忍不住在心底為對方豎起大拇指，影帝就是影帝，不論是面對男人裝未出世時的白兔少爺，還是面對女人裝溫柔斯文的儒雅公子，他都游刃有餘。

厲墨雲走後，鹿眠才從房間裏出來。

牧臣還站在門口沒動，回頭看見鹿眠時，張口對她說了句：“我餓了。”

鹿眠：“……”

餓了去吃屎呀反正你是狗……

廚房內，咄咄的刀剁排骨聲傳來。

“蜻蜓怎麽會想到與堡主一同逛夜市了？”鹿眠一邊將油倒入鍋中，一邊問站在門口已經在吞口水的牧臣。

牧臣道：“不知，她最近有些過於殷勤。”

鹿眠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樣，自己喝水會先問厲墨雲渴不渴，幾日相處也學會吃葷菜了，飯碗內有蔬菜都被她夾走，到了一處看見好玩兒的東西總會先與厲墨雲說，今日到了這兒，竟然還去打探晚間城中有無好玩兒的地方與厲墨雲去玩兒。

怪！

鹿眠將排骨下鍋，翻炒的過程中，她又猛然想到了什麽。

之前看橙子姑娘寫的小說時，裏面的女主角一旦春心蕩漾喜歡上男主角時的表現，可不就是隨時隨地想著對方，每時每刻念著對方嗎？

鹿眠手一抖，醬油倒多了。

站在門口的牧臣哎呀一聲，雖說不滿，但他相信鹿眠能挽救回來。

結果鹿眠根本沒管醬油，轉身對著牧臣道：“蜻蜓喜歡上堡主了。”

牧臣先是楞了一下，片刻的沈默之後，牧臣指著鍋道：“我的排骨。”

……

蜻蜓是喜歡上厲墨雲了。

鹿眠捶著手心看向前方在瀑布底下洗臉的纖弱女子，離開東麗城往北行一百裏地便有這個瀑布，天氣過熱，蜻蜓想下車洗把臉，厲墨雲準許了。

馬車停在一棵柳樹下，厲墨雲靠在車邊有樹蔭的地方納涼，手上的扇子扇得呼呼響。

他不喜歡熱天。

蜻蜓洗碗了臉後，用自己的手帕沾了水，擰幹了小跑過來，遞給厲墨雲時臉頰還帶著幾絲薄紅道：“公子擦臉。”

厲墨雲仰頭便是對她一笑，眉眼彎彎：“多謝。”

蜻蜓的臉更紅了。

站在兩人身後的鹿眠將下唇咬痛，厲墨雲果真有這麽大的魅力？蜻蜓給他下春藥他沒化身為野獸，反而用自己的美色將蜻蜓勾得心神蕩漾了？

匆匆趕路，四人又到了一處鹿眠不知道的縣，同樣是住了一家客棧，與之前一般，只要牧臣拿出牌子，對方便立刻知道他是誰。

如此走了四日，他們共休息了四晚，正事一樣也沒幹，更別說遇見什麽修仙者了。

鹿眠一開始以為厲墨雲不過是為了耍蜻蜓，讓她放不出去什麽情報，不過連著四晚所住的客棧中老板、賬房連帶著小廝的體型都相差不多，一看便是習武之人之後，鹿眠覺得事有蹊蹺了。

厲墨雲帶著陰狠又爽利的目光說的那句狗咬狗，鹿眠此刻才猛然醒悟過來。

這哪兒是十剎堡的分舵？這分明是一些修仙門派設在人間賺錢以供教派開支的生意！更起到了搜羅信息的作用！

厲墨雲說的狗咬狗，該不會是要讓他們修仙門派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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