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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世界原沒那麽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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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剛才蒼陽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你表白了?”

由於祈憶淩有意無意的隱瞞和誤導,原墨翎對她和辰烽的發展狀況很早以前就開始把握錯誤,一直停留在祈憶淩仍然在等待辰烽和水卿影感情破裂的印象中,對蒼陽的事更是知之甚少。猛然間聽到這樣一個消息,她臉上滿布了震驚的表情。

“有那麽難以置信嗎?”祈憶淩撇撇嘴,拿著大毛巾使勁擦沿發梢往下滴的水。虧她一洗完澡就立馬跟公主殿下分享這個消息,得到的反應實在讓人提不起勁,“我還以為你也看見了,後來我拒絕他,他就走了。”

“他什麽時候走的?”

“不記得了。”祈憶淩也覺得奇怪,她好像怎麽都想不起來蒼陽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可能是你來之前不久吧。”

原墨翎低頭思考了片刻,最後好像很艱難地朝祈憶淩說:“早點睡吧,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第二天上午,祈憶淩一覺睡到自然醒,發現原墨翎正坐在床邊看著自己。

見祈憶淩醒了,她笑了笑:“醒了就起來吧!”又看看床頭櫃的電子鐘,“來得及。”

祈憶淩滿腹狐疑地洗漱完畢,被原墨翎帶上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上她都想問要去什麽地方,但原墨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己的問題重覆又重覆,總是得不到一次正面回應。不知不覺間目的地到了,祈憶淩下車一看,發現是一條似曾相似的街道。出租車停在一家飲品店外,細看竟是祈憶淩當日與蒼陽喝血腥瑪麗的那間。

祈憶淩被動地進了飲品店,隨便往餐牌上一指算是點餐。心裏有疑惑,自然食不知味,好容易把一杯茶抿完,祈憶淩想說句話打破沈悶的氣氛,正要開口,卻看見原墨翎身後的桌子坐著個半生不熟的人——信心花舍的店長司徒晨曦。她今天的裝束有點特別,以前在花店裏一直是棉布長裙加格子圍裙的搭配,現在驟然穿起天藍色的風衣,及肩半長發也罕見地紮成了高高的馬尾,端著茶杯對著手提電腦苦思冥想的樣子很有幾分英氣。

“咦,那不是信心花舍的店長晨曦小姐麽?她今天穿得很帥啊!”祈憶淩半是好奇半是想調和下緊張的氣氛,堆起一臉笑容說道。

原本沈浸在思考中的原墨翎仿佛被“晨曦”兩字啟動了,猛地回過神來。她回頭確認了祈憶淩的話,爾後低聲道:“來了。”

“什麽來了?”祈憶淩耳尖地聽到原墨翎的自言自語,追問道,“你知道她這個時間會來?你們常見面?”

“這樣說也不全是錯,”原墨翎的眼神有點奇怪:“我今天特意帶你過來的。”

“你和晨曦店長約好了見面?”祈憶淩的表情稍帶了興奮,說著就要站起來。

“別過去。”原墨翎的手越過桌面按住祈憶淩的肩,“我帶你來只是想告訴你,有時候親眼看到的也未必是事實。”

“什麽意思?”祈憶淩下意識反問。她馬上察覺到這件事和司徒晨曦有關,想上前去問個究竟,但原墨翎的態度很明確,她只好隔著兩張桌子仔細地觀察,最後困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雖然她看上去有點不太一樣,但這麽大一活人,我總不能眼花看錯了吧?”

“如果我跟你說,你真的看錯了呢?”原墨翎抿了口飲料,仿佛在思索怎麽開口。須臾,她擡頭目光如炬地看著祈憶淩,“事實上,他是自由撰稿者岸邊,今年27歲,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啊?”祈憶淩驚呼出聲,再定睛看了下,發現那人果然胸前平平,顯得英氣也是因為實打實的男性裝扮,於是不好意思地笑道,“居然弄錯了……他是晨曦小姐的孿生哥哥嗎?但是看上去要比晨曦小姐老成得多,而且姓氏也不一樣,岸邊難道是筆名——”

“岸邊比晨曦大三歲。”原墨翎把杯中飲料一飲而盡,定定看著祈憶淩,“——但事實上,他們是同一個人。”

“什麽意思?”祈憶淩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呃?難道她在玩角色扮演游戲?”

“還不明白嗎?岸邊患了人格分裂癥,司徒晨曦是從他身上分離出的第二個人格。”

“人格分裂癥?!”祈憶淩震驚地重覆。哪怕她願意放下成見承認這是確實存在的病癥,但也無論如何沒辦法把這種怪異的病癥和信心花舍那個笑容明媚溫暖的女子聯系起來。可是仔細想想,自己確實曾偶爾因為她下巴上淡青色疑似須根的淺痕和過分低沈的嗓音感到奇怪。只是,人體荷爾蒙失調又不罕見,女身男聲更是數不勝數,這又有什麽可稀奇的呢?

更何況,在祈憶淩看來,把一個成年人的性別弄錯只是小說中糊弄人的伎倆,乍然發現自己除了高度近視外還在性別分辨上有困難,要一時間接受這個認知很有難度。

“生活裏是有許多無法解釋的事的,真正荒謬的或者並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我們對它的認知。”原墨翎看看出祈憶淩的信心已經在動搖,繼續緩慢地敘述著,“很奇怪我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吧?你去年生日我到信心花舍買花,居然恰巧看到了兩個人格轉換的過程。那種情景真的很奇妙,前一秒還在認真地包著花的人忽然把圍裙扯了下來,說著一些與自己的身份完全不相稱的話。”

“當時的我,比現在的你還要震驚百倍。他的行為很快讓我想到了人格分裂這種罕見的病癥,而他接下來的情況——明顯的性別改變,一反常態的行為模式,都讓我證實了自己的懷疑。”

“這怎麽可能?”祈憶淩喃喃自語,依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難怪去年生日原墨翎那麽興奮地找自己,祈憶淩本以為她只是想給自己慶祝生日,實話實說已經回家了沒理會,想不到個中因由如此聳人聽聞。

“我跟蹤他到了這家店,發現他拿出筆記本敲字,試著上前搭訕,認識了他的本源人格。而且,經過一段時間的跟進,我發現他每個月固定會有幾天到這家店寫作,所以今天特地帶你過來會會他。”

“剛發現真相時,我很興奮,簡直有把這個珍稀程度堪比大熊貓的人格分裂者抓回實驗室研究的沖動。但很快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所有的問題也不過像是你剛才所形容的那樣,像一個玩角色扮演游戲的人。我沒有權利去打擾別人平靜的生活,何況我並不打算在研究室渡過自己的餘生。”

祈憶淩不知作何回應,只得長久地沈默著。

“其實認真想想,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得出司徒晨曦的真實性別——包括他的須根和無法隱藏的喉結。但我們總是喜歡把目光停留在事情表面看似合理的‘真相’上,不會耗費心力去考慮其他的可能性。也正因為如此,一旦發現事實的真相和自己的想象相去甚遠的時候,我們不應該責怪天意弄人,也沒資格埋怨命運不如己願,而只能怪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你有話就直說吧,”祈憶淩聽得出她語帶雙關,自嘲地笑笑,“你知道除中秋元宵外的日子我都不愛猜謎。”

“回來吧!回到現實世界和我在一起,這樣我才能保護你。”

這一天還是來了。

祈憶淩閉上眼睛,感受著光華自公主殿下的周身褪去。冥王星的光覆之路從未平坦,公主殿下也只不過是她為自己編織的華麗夢境,現在公主殿下目露疲倦,顯然是要舍她而去。

“我做不到。”祈憶淩張開眼睛,緩慢而堅決地搖搖頭。好像周身的穴道都被銀針封住了似的,她的靈魂無處可去,只好寂寥地蜷縮在這個倍感窒息的軀殼裏。

她已經習慣了蜷縮在冥王星和小王子的背後,用冥王星光覆之路作為自己在這個危險的國度最可靠的保護色。把它們全部扔掉嗎?要她重新去適應這個世界,用她軟弱無力的心靈去面對這個她因為恐懼而從來沒有認真看清楚的世界?那還不如讓她到奈何橋走上一遭,和前塵往事做個幹凈利落的了斷。

假如她有這樣的勇氣和決斷力,又怎麽會一夢夢十年?

兩人無話,氣氛一度僵持。良久,祈憶淩出言打破沈默:“莫子淵最近怎麽樣?我好久沒見過他了。”即使褪去公主和騎士的光環,原墨翎和莫子淵依然是祈憶淩見過的最合拍的情侶。他們外貌相當,氣場相稱,莫子淵對原墨翎即使不算言聽計從,也當得上一句如影隨形,從這次二話不說就陪原墨翎請了半個月假就能看出了。

剛問完,祈憶淩又想起學期剛開始時原墨翎曾提起莫子淵正在加緊趕修學分預備提早畢業,聽不到回應,便猜測道:“他要提早畢業,又要補回半個月的課,時間一定很緊張。你不也請假了嗎?怎麽有時間和我出來喝茶?”

原墨翎知道祈憶淩正試圖轉移話題,但並不點破,只是平靜地開口回答:“他已經退學了。”

“怎麽會?!”祈憶淩還沒消化完東方晨曦只不過是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的事實,沒想到又迎來了一枚重磅炸彈,“難道他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原墨翎搖搖頭,把茶杯輕輕地放在桌子正中的地方,眼神專註而平靜地看著祈憶淩:“子淵退學,是要代替我暫時接管家裏的生意。”

“你家裏已經打算讓他入贅了?”祈憶淩不自覺地皺起眉,雖然知道莫子淵和原振業來往密切,但這個消息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不用這麽急吧?起碼讓子淵完成學業啊!滿打滿算只剩一年——”

“我父親去世了。”原墨翎驀地打斷祈憶淩的話,在她又一次的震驚中疲憊地笑笑,“我請假一個月,就是為了處理一個群龍無首的龐雜家業。子淵是我和父親最為信任的臂膀,那份家業只能交給信得過的人保管。如果他不退學,退學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祈憶淩想起不久前自己恍然間見到原墨翎滿臉淚痕,一晃神又不見痕跡的事,知道這就是自己的“預感”靈驗之時,一時間滿腹哀戚。想說自己聽到她父親的死訊很難過,但又覺得這時候說什麽都多餘,只好站起來,坐到她旁邊,木訥地握住她的手。

然後,祈憶淩聽到了一個自己從未想象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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