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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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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個擊破.

馮嘉幼連忙扯了扯謝攬的袖子, 朝他搖搖頭。

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少說兩句風涼話吧。

謝攬冤枉:“我只是有感而發,並不是在譏諷他。”

但李似修的確被紮的心口痛,卻也逐漸平靜下來, 認命地道:“你的推論應該沒錯, 是秦碩。”

馮嘉幼嘆了口氣:“既然如此, 我認為咱們最好連夜離開。他們一擊不中,商量下一步的計策也需要時間, 還是有希望逃出去的, 越拖越難逃。”

李似修沒有那麽樂觀,微斂著眸:“對付我, 他們不會像你說的考慮太多,畢竟在他們眼裏, 我背後無所依仗,只需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無人會替我深究。”

可他們大錯特錯, 他死在這, 他父親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連根拔起, 全都送去見閻王。

但這個秘密, 他死都不能說。

剛才遇襲之後,李似修隱隱意識到危機, 有送信給他父親, 但遠水已然是救不得近火。

此時他想回去再寫一封信,誤會父親多年, 很想道個歉。

可如今的情況下, 怕信會落入他人之手。

盡管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通信, 從來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啞謎, 且送信渠道頗為曲折,他也不敢再冒風險。

李似修拱起手,朝面前兩人彎腰致歉:“此番是我連累了你們。”

“李大人不必如此。”馮嘉幼不好說是自己非得跟上來的,也不覺得自己是無辜卷入,這夥勢力可能是害她爺爺的真兇,“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商量對策。”

“有人。”謝攬示意他們噤聲。

姜平匆匆進入院中:“大人,秦大人過來了。”

馮嘉幼見李似修沈郁的臉色,忍不住提醒:“您最好……”

“我知道。”李似修勸她放心,他有分寸。

馮嘉幼想要拉著謝攬回去,卻被李似修攔住:“你們先等等。”

秦碩走入院中,見他們都在,先朝謝攬拱手:“謝千戶,謝夫人。”

謝攬早被馮嘉幼在腰間掐了一把,敷衍的抱起拳:“秦大人。”

他這人原本就對誰都不熱絡,馮嘉幼不擔心秦碩看出異常,只怕李似修會露陷。

但她還是低估了李似修,他像是全然不知情般,表情拿捏的分毫不差。

“敘之。”秦碩看向李似修,“漕運總兵湯秉謙已經派人遞了個信兒,知咱們遇險,稍後會來探望咱們,重點應是前來看望你。還有其他人,不過我表示天色已晚,請他們明日再來,只是這湯總兵實在不敢推。”

李似修微微頷首:“是得見一見,他不來,我明日也要上門去拜見他。湯總兵掌管漕糧運輸,淮安府的軍隊歸他管,竟讓鹽梟猖獗至此,我倒要請教一下他是如何管理的。”

秦碩勸他不要動怒:“湯總兵十分重視此事,已經調派淮安駐軍封鎖了城門官道,關閉了運河渡口,一定會將那夥匪徒抓出來的。”

馮嘉幼心頭一個咯噔,這樣戒嚴究竟是為了抓匪徒,還是為了困住他們?

“城門關了?”李似修僅僅是蹙了蹙眉,與秦碩商量,“你還沒上任,去讓同知幫忙蓋個印,放謝千戶夫婦二人出城去。”

“為何突然要走?”秦碩有些訝然。

“他二人找我,正是來說此事。謝夫人之所以跟著謝千戶一起出門,原本是想去揚州探望她的外公,剛剛收到消息,她外公病危……”

李似修又看向馮嘉幼,“下一個渡口便是揚州,但渡口既然封了,請秦大人為你們準備一輛馬車,你們走陸路吧。”

馮嘉幼讀懂了李似修的眼神。

他們已經知道謝攬難搞,只要李似修不走,謝攬願意離開,他們應是求之不得。

但謝攬不在,李似修更是命懸一線。

然而這可能是唯一逃出去的機會,馮嘉幼必須得走。她又不會武功,留在城中是個累贅。等出城之後,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讓謝攬回來暗中行事。

馮嘉幼忙向秦碩道謝:“勞煩秦大人了。”

秦碩答應的也爽快:“謝夫人不必客氣,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兩位了。”

……

行李沒動過,他們回房不用收拾,謝攬只將那柄雙刃彎刀拿走。

出了衙門上了馬車,雲飛負責趕車,謝攬撩開車簾往衙門口望去。

屍體已經被搬走了,但地上的血跡還在。

“幼娘,我送你去揚州之後,還得回來淮安。”謝攬和她商量,“我答應了韓沈要幫他救妹妹,不能置之不理……”

馮嘉幼當然不會攔他,於公於私他都不能不管。

捉拿刺殺李似修的兇手,原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正要說話,見到他撩簾子的手,虎口處竟有一大片淤青。

她將他手臂拉過來眼前,卷起他的衣袖,只見袖下的皮膚青紫相接,她仍忍不住驚訝:“那使雙刀的如此厲害?”

“因為趕不及,我以蠻力接的,才會如此。”謝攬安慰她,“那人確實厲害,但比起你夫君來還是差了不少,放心。”

馮嘉幼低頭看著他的手臂,有些心疼:“你都沒有和他交手,只是打落他丟出的刀,如何知道他不如你?”

“當然是從他那一刀的力度計算出來的,若換成我全力一擊,他以蠻力來接,他整條手臂都會廢掉。”謝攬並不是盲目自信,“至少在力量上,他不如我。”

馮嘉幼不理解:“這也可以計算出來?”

“當然了。”謝攬不知道怎樣和她一個外行解釋,“通常對方一個起手,我就能對他的速度、力量有個大概的預計,這決定了我需不需要打起精神來應付,就比如說……”

馮嘉幼聽不太懂,但耐心聽他講。

她一直知道謝攬很強,不少人都在告訴自己他有多強。

但在馮嘉幼的認知中,他的強屬於匹夫之勇範疇。

原來不是。

所有人驚慌失措時,唯獨他可以冷靜分析。若不是他先判斷出對方的目標是李似修,她真想不到披風上去。

他說著,她幫他揉著手臂上的淤青。

原本謝攬根本感覺不到疼,被她一揉,疼的眼皮兒直跳。

謝攬想說這不是跌打損傷,經脈受損的情況下,會起反作用。

但見她頗為專註,柔若無骨的小手吃力的使著勁兒,他心裏愉悅,便由著她去。

“夫君。”馮嘉幼擡頭,見他正灼灼看著自己,眼眸裏沁著滿滿笑意。

謝攬並沒有自覺:“嗯?”

馮嘉幼竟覺著有幾分羞澀,重新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就目前的局勢,你真有把握全身而退麽?”

“局勢還不明朗,我只能說盡量。”謝攬往那雙刃環刀看一眼,“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除了實力,我還有運氣。”

馮嘉幼好奇擡頭:“你還信運氣?”

謝攬笑道:“信啊,我運氣真的不錯,打仗的時候連漠上的風暴都會幫著我。再說,李似修從前費了那麽多心思也沒能打動你,而我什麽也沒做,二叔將你硬塞給了我,你說我運氣好不好?”

馮嘉幼嗔他一眼:“這會兒成了運氣好了,之前也不知是誰抱怨被算計的憋屈,擋著你造反給謝臨溪看了。”

“怎麽又提?”謝攬發現女人真有意思,你為她掏心掏肺一千次,她記不住。得罪她一次,沒事兒就得翻出來說一遍。

馮嘉幼丟開他的手臂:“只許你抱怨,不許我提,這樣霸道的?”

“我哪兒敢啊?”她一使起小性子,謝攬就得低聲下氣地哄。

不過想想她先前推敲案情時的成竹在胸,再瞧她此時擡著下巴驕縱的模樣,謝攬越看心裏越喜歡。

因為她這幅小性子,是獨他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你又笑什麽?”馮嘉幼發現他這會兒笑的尤其多,也不知是不是形勢不妙,故意多笑一笑,來放松她的心情,反令她愈發不安。

“我笑還不行了,你說咱倆誰霸道?”

晚上風大,呼呼從窗子灌入車內。

謝攬見她披風將要滑落,伸手為她拉了拉,重新系緊了些。

馮嘉幼才想起來:“這件披風忘記還給秦夫人了。”

謝攬冷笑:“沒必要,不是咱們沒命還,就是他們沒命收。”

……

府衙後宅裏。

秦府的家仆還在忙前忙後的收拾,秦碩臉色凝重的走回臥房,一路上也不理會眾人的問好。

傅蘭宜見他回來,忙迎上去:“夫君,我聽說謝千戶夫婦離開了?”

秦碩點頭:“說是馮嘉幼的外公病重。”

“聽說她外公是隔壁揚州數一數二的富商,得有六七十了吧,突然病重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傅蘭宜松了口氣,萬幸他們離開了,“真不知道謝千戶究竟什麽來歷,忒可怕了。”

知道他有點本事,但怎麽也沒想到他竟這樣有本事。

原本只想借用一下馮嘉幼,謝攬不過是個幌子,沒想到一番精密謀劃竟被謝攬一刀給搞砸了。

秦碩默不作聲地走到窗子旁邊,擡頭望向窗外的一輪明月。

許久他才開口:“我總覺得不對。”

傅蘭宜:“哪裏不對?”

秦碩緊鎖眉頭:“我懷疑馮嘉幼可能猜到了是我們下的手,並且告訴了李似修。”

傅蘭宜睜大雙眼:“怎麽會?”

“剛才我去東廂,見到馮嘉幼夫妻倆正與李似修說話,應該是她外公的事兒……”秦碩越尋思越不對,“咱們全被濺了一身血,回來先換了衣裳。她瞧著是個講究人,卻還穿著那染了茶漬和血跡的舊衣裳。”

傅蘭宜猜測:“她險些被擄走,嚇到之後哪還顧忌這些?”

秦碩:“她裹著你的披風,我為何會一眼看到她還穿著舊衣裳?因為她在我過去之前,解開了披風的系帶,將茶漬展示給李似修看了……”

傅蘭宜認真一尋思,吃了一驚:“所以李似修也知道了?才會幫她尋了個理由,讓他們先出城搬救兵?”

“短時間內去哪兒搬救兵?無非是先將馮嘉幼送走,謝攬再潛回來暗中籌謀。”秦碩險些被他們給騙了,好笑道,“我還真是小瞧這個馮嘉幼。”

傅蘭宜嘆氣:“我可從不小瞧她,她祖父當了幾十年的大理寺卿,她父親年紀輕輕就穩坐刑部侍郎的位置,若不是失蹤,早該是刑部尚書。只不過……”

他們就沒想過李似修此番能死裏逃生,並且也沒打算留著馮嘉幼的命,才會被一件披風壞了事兒。

“眼下該如何是好?”

“將計就計。”秦碩從窗前走回來,伏案寫了封密信,派人送出去,“就讓他們逃出城,派人去官道上等著。”

傅蘭宜提醒:“那謝攬如此本事,能行嗎?”

秦碩道:“他再強也就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提前派出百八十來個殺手分幾段去路上設伏,帶著個不懂武功的女人,我不信他可以逃得掉。”

傅蘭宜看著他安排,內心酸澀:“夫君,都怪我害了你……”

秦碩握了握她的手:“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回頭路走,我心堅決,誰也不怨,往後這樣的話少說。”

……

“不行。”馮嘉幼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咱們不能出城!”

謝攬被她嚇了一跳:“怎麽了?”

馮嘉幼神色凝重:“你幫我系披風,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剛才在李似修面前解開披風,還露出襖裙上的茶漬,竟然忘記攏起來,不知秦碩是不是看出了端倪。”

他會特別註意這件披風和她身上的茶漬。

“咱們現在出城,等著咱們的搞不好是天羅地網。”馮嘉幼朝揚州方向望一眼,“就那使雙刃環刀的狠角色,也許帶了幾百人正在城外等著伏擊咱們。”

謝攬估算著道:“將雲飛先留在城裏,我想,我應該可以背著你殺出去。”

“太冒險了。”馮嘉幼不讚同。

她知道他有實力,但這次的對手是真的可怕,且根本不知道這群人背後的水究竟有多深。

他們很像是在以卵擊石,每一步都行於刀尖,兩側全是萬丈懸崖,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

“而且咱們一旦逃離淮安,秦碩立刻會對李似修下手。”馮嘉幼沈吟,“還有韓沈和他妹妹,根本等不到你回來幫忙。你不是說了,三個鹽梟裏,唯獨韓沈背後是沒有權貴撐腰的。這殺害李似修的罪名,八成會落在他頭上。再加上他妹妹還在牢裏,這個罪名,你說他會不會主動認下?”

謝攬擰著眉頭:“那總不能回去坐以待斃吧?”

馮嘉幼搖頭:“我回去幫李似修和他們周旋,你去各個擊破,先將那些威脅斬除一部分。”

謝攬明白了她的意思,比如那些可能已經出城等著圍殺他夫妻二人的刺客,他可以反過來去圍殺他們。

但是……罷了,聽她的。

馬車停在路邊。謝攬扶著馮嘉幼下了馬車。

馮嘉幼朝兩行的商鋪望過去,江南的夜市,竟比京城還更繁華。

府衙門外發生的血案,絲毫沒有嚇到這裏的百姓,依然我行我素,可見平時也都是見慣大場面的。

馮嘉幼小聲問:“有人跟蹤咱們麽?”

謝攬也不知道:“街上人擠人的,我分辨不出來。”

二人說著話走進一家糕點鋪子,掌櫃的躺在藤椅上動也不動,也不招待,一副愛買不買的模樣。

馮嘉幼摘下帷帽,謝攬則屈起手指,在貨架上有節奏的叩了幾下。

掌櫃一楞,這才從藤椅上起身:“兩位想買點什麽?”

謝攬直接了當:“見你們東家。”

這是韓沈告訴謝攬的見面方式,這間糕點鋪正是韓沈的一個據點。

掌櫃去了後院,不一會兒戴了頂帽子的韓沈從後院走進鋪子裏來。

馮嘉幼打量他,有點明白謝攬為何會與他志趣相投了,首先從這白凈秀氣的容貌上,就知道是謝攬喜歡的……“醜人”。

韓沈先解釋:“小謝兄弟,今晚去殺新知府的刺客真不是我的人。那持雙刃彎刀的家夥,我與他交過手,幾次劫獄失敗全是因為他,只勉強能從他手底下逃走。”

謝攬已經猜到了:“他一直在淮安府?”

韓沈:“反正我來的時候他就在淮安府出沒,不知道是誰的人,我感覺他不會輸給你。”

“你已經四年沒有和我比試過了。”謝攬懶得和他解釋,“你去城門附近等我,我先將我媳婦兒送回衙門,再去找你,咱倆出城殺人。”

“你還真成親了?”韓沈原本以為他說的媳婦,是他看上的姑娘,見馮嘉幼梳著婦人發髻,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你為何那麽想不開?”

馮嘉幼行禮:“韓大哥。”

韓沈忙道:“弟妹,我不是那個意思……”

馮嘉幼不在意:“我們夫婦倆原本打算出城去揚州,但你口中的狠角色應該帶了大隊人馬提前去了城外,準備伏擊我們。你若能從城外召集些人手,這是一個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機會。而我則回去府衙,先將你妹妹從牢房裏救出來,用不著劫獄。”

聽她說的輕描淡寫,韓沈微微怔。

謝攬在旁道:“她說能救就能救。”

雖然他也不知道如今這種形勢下,她拿什麽救。但她敢說,那就必定做得到。

韓沈點了點頭:“需要多少人?”

“當然是越多越好。”馮嘉幼又叮囑謝攬,“夫君,你只管專心對付那個首領,其他交給韓大哥,切記不要耗費太多體力。別忘了還有西江翁,稍後你還要去探探他的底兒,認識先留著,不認識的話也殺了,將他們逐個擊破,少一分威脅是一分。”

這西江翁不是個善茬,時常劫掠商船,實打實的鐵證如山。

他的身份也神秘,幾乎沒有當眾露過面,多半是他的左右手在操持。

馮嘉幼料想這西江翁應該有個正經身份,鹽梟估摸著只是他私底下賺錢的副業。

再觀他的品行,與謝攬應該不是一路人。

謝攬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馮嘉幼又轉頭去和韓沈說話時,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發楞:“不知韓大哥有何指教?”

韓沈回過神,尷尬道:“沒……”

他是沒想到這女人瞧著嬌滴滴的,張口閉口全是殺人,且一會兒的功夫,將他倆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不禁看了謝攬一眼,像是在問:你究竟是娶了個媳婦兒,還是拜了個大哥?

沒想到謝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羨慕去吧,我有這樣本事的大哥罩著,你沒有,我還是比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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