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站點, 星艦停留的時間並不算長，大部分乘客觀賞完夜景之後就會回到船上。

登船的時候，還有點小插曲, 姜雪總感覺路上不少Alpha，見到她都表現得很警惕。

具體表現為，下意識把自己同行對象護在懷裏, 對著她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活像是地盤受到威脅的野獸。

被這麽多人同時戒備的姜雪，一頭霧水：“我之前做了什麽嗎，他們一個個幹嘛這麽看我。”

陸覺噙著笑, 抓著她的手繼續往上舷梯爬。

甲板的最高處, 是星艦船特有的觀景臺, 星艦返航會穿越黑洞，那個位置能看到飛船沖出大氣層，在沒入黑洞的交界時刻, 有一種少有的轉瞬即逝的絕美風景。

姜雪想起來了，旅游攻略上提過這個, 沒想到陸覺也做了功課。

這艘船本就很多情侶, 在船頭最佳的位置觀看這種穿越美景, 有一個類似於“摩天輪頂點接吻, 就能一生一世”的庸俗說法。

以前的姜雪肯定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但現在嘛。

她擡頭看向認真拉住自己的手, 正慢慢往那個方向擠過去的陸覺, 默默改寫了自己的答案。

重要的不是什麽情侶聖地, 而是人。

周圍實在太熱鬧, 姜雪反客為主, 借著十指緊扣的手, 把陸覺往後稍微拉了一點。

腿比嘴巴更誠實的小混蛋，被她牢牢護在懷裏，任四周的人流再怎麽擁擠也無法沖散他們。

哪怕科技再發達，篤行奇怪傳言的人永遠少不了。

盯上最佳觀景臺位置的人非常多，畢竟是公共區域，也沒有什麽預約不預約的。

大家都披上文明的外衣，先擺出一副紳士謙讓的姿態，然後暗搓搓較勁。

畢竟Alpha們爭奪地盤，除了曬肌肉，還能曬自己的信息素。

在不觸發空氣報警器的情況下，一群人Alpha就這麽悄咪咪互相較上勁了，各種劈裏啪啦的味道混成一團，除了Beta以外的人都嗆得慌。

但在這場幼稚的混戰裏，很快就出現了姜雪和陸覺這兩個異類。

Beta向來都懶得和用氣味圈地盤的Alpha爭這個，而這時候混入其中的這兩人卻仿佛Beta似的，對信息素爭鬥不感冒，全程無比淡定。

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兩人，手牽手一心貼貼勻速前進，和劍拔弩張的其他人比起來，簡直是萬分和諧。

其他人：哪裏來的迷糊小羊羔？

盡管乍一看上去，這兩人和普普通通的Beta情侶沒有分別，但有人還記得這對顏值很高的年輕情侶。

之前在飛魚節，經歷過姜雪信息素溢出場面的人，已經開始默默往旁邊退了。

擁有頂級信息素的Alpha，他們惹不起。

姜雪對這些暗潮湧動一無所知，她一門心思全掛在陸覺身上，眉眼彎彎，任由她的小貓咪把自己往前面帶。

還故意問他：“你在網上看的都是什麽介紹呀，為什麽突然對一個觀景臺這麽積極？”

陸覺不回她，一臉“你猜到了幹嘛還問我”的表情。

姜雪：小混蛋居然也會在乎這麽幼稚的事。

這話當然憋在心裏沒說出口，但姜雪嘴角的弧度就沒落下來過。

男朋友怎麽能這麽可愛。

她倆在這甜甜蜜蜜，其他人還在暗搓搓爭鬥的人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但某種程度來說，她和陸覺也算得上是有“信息素缺陷”的病人。

一個聞不到，一個不會被聞到，兩個怪人湊在一起，契合得就連缺陷都像是為對方而生。

所以就算沒有金屬頸環，日常生活中，她和陸覺也能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前提是沒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越靠前，視野越好。所以越往裏走，人越多。

人群形成一股密不透風的墻，於是不經意間，陸覺的身上蹭到了更多其他Alpha的味道。

別人的信息素沖到自己臉上都不會有表情的姜雪，這下眉毛直跳。

“人太多了，你等等。”

姜雪拉開外套拉鏈，把陸覺直接包在懷裏，然後一個發力，三兩步就帶著人沖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活像一只帶著老婆沖破冰山的小海豹。

她不在乎Alpha們的挑釁，但陸覺的身上只能有她的味道。

一股微弱的信息素悄然出現，但對於其他人來講，就像一滴水入了油鍋。

四周的大部分Alpha，額頭青筋暴起，開始下意識後退，這下不少人都註意到了她。

姜雪不笑的時候，氣勢完全不一樣，至少二次分化到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再把她認作Beta，哪怕她的信息素淡得和水一樣。

有的人天生就是獵食者，獅子不需要露出獠牙，你也會知道她能一爪子拍死你。

哪怕是在同樣的頂級獵食者中，她也是最頂尖的那一批。

頸環密封住了腺體，但Alpha天生能通過最細微的空氣殘留來分辨彼此的強弱。

肌肉可以藏在衣服裏，但氣味沒辦法完全隱藏。

周圍的人下意識遠離了兩人。

不戰而勝的姜雪，一心在自己的男朋友身上，清除空氣汙染後，她的信息素就像鎖鏈，把懷裏的人盤了好幾圈。

兩人順利站在了最靠前的位置，姜雪從後面抱著陸覺，用下巴戳戳他的肩膀，順便嗅了兩下，才終於滿意。

星艦發出起飛信號，雲層交匯間，屬於這顆星球的蔥郁樹木遮天蔽日，驚起的鳥雀逐漸遠去，變成了一粒粒微塵。

天空遠闊，他們在星海中破浪，伸手就能碰見宇宙最神秘的黑色海洋。

星艦快速脫離思凡星，拖著爛漫的羽翼，如同一朵絢爛的煙花，沈入幽深的黑洞之中。

這時候，站在半開放甲板上最前方位置的人，就能直接感受到那種宇宙空間帶來的壓迫了。

天幕即刻傾倒，濃郁的黑暗中，星星被拉成一道道發光的弧線，從前往後劃破整個空間。

人類渺小，在時間與星空的旅途中，只有心跳和手邊的觸感無比明顯。

姜雪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零距離觀賞蟲洞穿越，就能天長地久的說法。

在宇宙的絕對壓制下，依然不願意放開手邊的人，那個人大概就是你一生的答案了。

姜雪沒有像周圍人一樣保護自己的伴侶，陸覺和自己一樣，試圖張開雙手去感受海風般的穿越力場。

他們是一樣的人，都足夠強大，既享受彼此的保護，又珍惜棋逢對手互相較勁的愛意。

星艦提速，在沖破某個界限前的那一秒，黑夜剎那間被雲層穿透，漫天的星光重現。

星際穿越時的顛簸，和天幕帶來的壓迫讓周圍很多人都不由得腿軟，甚至有些東倒西歪，有的拽著自己的伴侶，有的緊緊抓住了甲板上的安全帶。

但與之格格不入的，是最前面的那對戀人。他們十指緊扣，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互相親吻。

在漫游宇宙的飛船上，對著星空，宣誓自己的所有權。

但剛剛還無比帥氣的這兩人，在回去路上反而變得跌跌撞撞。

姜雪的心臟怦怦直跳，幾乎只能在接吻的空隙裏，勉強換出一點空氣。

魚在渴水，飛船在顛倒，她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汲取氧氣。

門被刷開後是一片黑暗，房間的燈都被關上，陽臺的人造月光也悄悄睡著了。

這一刻，唯有星光還在照亮昏暗的空間。

愛人褪去沈重的皮囊，在滿不見天日的地方索吻，姜雪無師自通，倒是把之前學到那一點按摩技巧都用上了。

沙發很大，她感覺陸覺似乎在故意引導她。

姜雪啞著嗓子，有些難為情：“乖啊，我們先去洗洗，臟。”

姜雪揉著他的耳朵慢慢哄他，陸覺咬了她一口沒說話，算是答應了。

他用額頭抵住姜雪，氣息也早就不穩。

“我自己來，你去次臥的浴室。”

一個黏糊糊的吻過後，兩人短暫分別。

已經被邀請著住了好多天主臥的姜雪，只好自己溜回了幾乎沒怎麽動過的側臥。

床上放著的都是帶回家的伴手禮，儼然成了一個放東西的地方。

姜雪心不在焉的洗澡，把水溫一調再調。

等她出來的時候，主臥房間裏一片漆黑，一截熟悉的小藤蔓悄悄遛了出來，姜雪蹲下來逗了它一下，結果眼皮一涼，就感覺自己被戴上了眼罩。

手被藤蔓輕輕勾住，她被引導著來到沙發，皮質的沙發上，有一個觸感與眾不同的存在。

她居然摸到了一個毛絨絨，帶著體溫的耳朵，又長又軟。

兔子？

姜雪戴著眼罩看不見，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只好非常緩慢地用手從頭到尾地慢慢摩挲了一遍。

溫熱的軟骨，薄薄的絨毛，偶爾還能感受到呼吸的起伏，確實是一只狡猾的兔子。

陸覺的聲音輕得就像羽毛一樣，在她臉上輕輕一掃：“喜歡這個嗎？”

“雖然是一次性產品，但有效期還剩六個小時……”

姜雪的眼罩被陸覺摘下，她終於在熠熠星光裏，看見了陸覺的樣子。

他穿著修身的配套衣服，一對微微下垂的兔耳耷拉在兩側，纖細的腰肢十分惹眼，再往後還能瞥見一截短短的小尾巴。

這不是一只真正柔弱的兔子，他甚至比很多Alpha都強大。

但不管幾次，姜雪的心臟都會為他瘋狂跳動。

“旅行結束前的禮物。”陸覺的聲音縈繞在四周，若即若離，帶著一點撲面而來的水汽。

光線昏暗，手背上有毛絨的纖細物體滑過，一根藤蔓勾住了她的手腕，光明正大地告訴她，人在哪個位置。

姜雪嗓子愈發暗啞：“校外非特殊狀況，不可以使用幻想能力。”

陸覺笑了一聲：“我問過夏娃了，校方規定的情況中，不包含學生的私生活。”

一想到陸覺還會主動問AI這種事，姜雪莫名覺得有些熱，手不聽使喚地又捕捉到了兔耳朵，又揉又搓，結果不小心下手太重，被兔子咬了一口。

“嘶，我錯了，但這個耳朵好像真的啊。”

陸覺不輕不重地蹬了她一腳：“在這六個小時裏，它就是真的。”

姜雪被他越說渴：“那是得抓緊時間。”

兔子腿也很挺光滑，她想吃又有些沒有章法。

胡亂一通安撫，卻意外找到了兔子的尾巴，圓圓的一小團，鼓囊囊的，又棉又軟。

頸環跌落，交疊在一起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

幻想力量成為最好的小幫手，擬雲鷹的雲霧幫助她探索，陸覺的草木花是最好的助眠香薰。

雖然是冬天，但姜雪可以捏著兔子耳朵和尾巴取暖。順便勤懇地為萬花藤授了一晚上的粉，但為了避免秋天掛果，她還是做了果農該有的保護措施。

到家之前，姜雪依依不舍揉著懷裏的兔耳朵，默默給這場旅行打了滿分。

以後，一定要去塔洛星旅游，嗯，多買點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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