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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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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

聞斐然接過雲瑞遞的茶, 聽得來報,臉上不見明顯變化。

同榻而坐的何四捏了捏手裏的蘭花帕子,示意人都退下。

她深深打量眼夫婿, 一雙手輕柔摸摸肚子:

“斐郎, 陸二之事我已為你擺平,此月葵水未至…我想擇日請一位郎中。”

聞斐然閱書的手一頓, 輕輕側目,瞧著何四一成不變的溫良微笑。

何四攥緊帕子。

他不置可否,又低下頭:

“有了便生。”

這簡短的一句叫何四不舒服, 臉上還笑著:

“不請郎中來看哪裏合適?你我成婚本就簡樸了。”

說來二人婚事並不倉促, 聞斐然前頭也應地順暢, 叫何秉忠滿意。可真到了成婚當日, 卻不曾請多少賓客,也沒有大大操辦,同尋常婚宴無二。

於女人, 這事一生大多只經歷一回, 重要的很。何四要面子, 勢要爭一口氣,叫後宅的姐妹們都艷羨。卻不想聞斐然不給面子, 也違了之前的口頭承諾。

她雖心悅此人,但也明白二人之間從不是普通過日子的夫妻。既然各有目的, 那這般對待她這個助力豈不是過分?

心裏有了疙瘩, 不鏟除是整不平的。

何四很聰明的不去正面質問, 只差人在院裏放些話頭, 一來一去自然入了聞斐然的耳。可這樣了他也不曾表示。

當真是娶了她進門便翻臉了。

她按耐下心底的不暢快, 語調微妙,提起另一檔事:

“聽說陸菡羞早被送去了京城外, 斐郎,我想這路上少不得顛沛流離,不若去尋尋?”

聞斐然捏書的手瞬時一頓,索性啪一聲甩去小幾上,淡淡註視何四臉上的笑:

“婉娘。不必次次試探,既然是你先起的心思,我順著你作為不是正合意?你好似並不如以前聰明。女子拈酸的模樣不好看。”

他多少嗤之以鼻何四如今態度。

陸菡羞於他,也非什麽定要到手的物件。只是何四從提防著,有意無意便叫人打探他。

聞斐然自然不悅,前幾日滿月宴接帖,她卻忽然破天荒的直言,願滿足夫君心願。

他疑惑,滿月宴當晚被偷偷請去醒酒,看見了那軟倒在何四身邊的陸菡羞後才真正了然。

聞斐然冷笑,何四自詡端莊大方,實則也不過是個手狠心黑的貨色。然既是她先服軟,那也沒有不應的道理。

這張臉才不到一月便看膩歪了,又是早開了葷的男子,忍是忍不住的。

聞斐然眸色幽轉,不大耐煩:

“讓她吃些苦也無妨,過幾日我再去陸家下聘。你既懷了身子便不要再走動,府中大小事宜暫還給管家接手。要什麽只管說。近日朝堂風雲變幻,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何四用力地指甲一彎:“斐郎,這等大事我怎能不知會家人!”

聞斐然堪堪踏出門檻,聞言側首,俊郎的眉目隨光熠熠:

“岳父正忙,你姨娘又早亡,知會誰?”

何四猛地站起來:“我爹怎麽了?”

他的眉目上閃過一絲譏誚,分明先前就已了然:

“岳父新得一位夫人,只怕不願脫身溫柔鄉。”

何四喉中一痛,險些摔爛茶盞:

“芝華!芝華!去問問,去問問我爹為何又納妾!為何近日這般頻繁納妾!如此人人謹小慎微的時候他還這般張揚,是想何家亡嗎!為何我不知道!為何!”

雲瑞踮著腳小心跟在後頭,聽得裏院裏清脆一聲,縮縮脖子:

“公子,那聞…接受您求見了。”

聞斐然一腳踢了門:“他倒是消息靈通,什麽都知道。便不去照看照看從前相好?”

不知公子為何火氣大,雲瑞訕訕:“咱們備好的人在冀州驛站等著呢,陸二姑娘不會出事的。李公子那我也打點好了,陸大姑娘不會知道的。

過了這風頭,過個一年再去和陸家說道就是。”他們怎願女兒遠嫁他鄉,還不是顧及點臉面,

“分明也曉得嫁給公子做妾不愧。生米煮成熟飯後一切都好說。”

聞斐然徑自往前走,雲瑞巴巴跟著,尋到人少的時候小聲稟報:

“公子,據攀兒交代,陸二姑娘同那人之間並非男女之情,二姑娘單單只是照看,絕未有過逾越的時候。您也莫在意。”

“…哦?”聞斐然凝眸,隱含咄咄:

“你又哪得知。”

雲瑞笑了。

兩日前攀兒私底下悄悄同他告別,謝他以前的恩情。雲瑞止不住的難受,說不在意是假的。

可事已至此,雖知道公子肯定會想法子把陸姑娘弄回來,然瞧著攀兒圓溜溜的眼裏掉豆子,雲瑞心裏揪的慌。

他一貫能說會道的嘴巴此時也吐不出字,只能沈默地聽她哭。臨了摸了摸那小腦袋,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她。

沒想攀兒哭著哭著又替她的小姐正名:

“我家姑娘不是那麽隨便的人,嗝,雖然從前隨便,可已經許久不這樣了。定是小姐被人害了的!”

雲瑞挑眼睛,心道一聲對不住:“不說這個,她同先前在瑞王府裏做活的之間我又不是沒見過。”

她一怔,抽噎了會,吞吞吐吐還是道:

“不是的。小姐隨格外照顧他,可從來不壞規矩。若是喜歡他,小姐從前肯定要在我耳邊念叨八百回的。”

雲瑞不信,攀兒瞪大眼,頭一回顯幾分兇相:

“絕對不是那樣!”

雲瑞嘶聲,小心潤色了點,添油加醋把攀兒說的那些如實轉告。

聞斐然不語,忽地問了:

“你說說,慣來愛攀高枝的陸菡羞為何偏盯緊一個狗奴才。”

雲瑞臉上笑意垮了。

倒是聞斐然似笑非笑:“果然如此。”

“棄我於不顧,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反跟上他聞衍璋。”

“恐怕陸家不如表面清朗。”

說到聞衍璋,聞斐然臉上又浮不屑。

“我歸府前,她應能被接回來吧?”

“自然的,路上還埋伏了家丁看著呢。”雲瑞篤定。

他便不再張口,最後吩咐:“把持緊何四。”



菡羞以為自己會遇到阻攔,但這一路出奇的順。

後追上來的攀兒東張西望了會,沒忍住道:

“小姐,雲瑞哥說會幫我們的。你別急?”

菡羞感動過後依舊大步流星:“他?又關聞斐然什麽事。”

攀兒熄聲,還是沒和盤托出。支支吾吾:

“奴婢想著他人不錯,一別天高地遠的,走前就和他道了謝。”

菡羞:“…”

也沒什麽,只是和聞斐然扯上關系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天色已晚,她抹去臉上沾了灰塵的汗珠,望著前方隱約矗立的巨城喘口氣:

“快到了,咱們再加把勁。”

也不知好久沒聯系的聞衍璋,現在在籌備哪一步。

黑雲壓城,主仆二人互相攙扶著走在黑夜下,菡羞幾度腿軟。稍微找了個樹根坐下休息。目的地越來越近,雖心有期頤,可卻更多的是逐漸蔓延的不安。

直到,城墻之上突然炸開一道十丈寬的血紅火花,刺耳呼嘯,直沖雲霄!

與此同時,“殺——!!!”

風沙驟起,卷若暴雨撲面。振聾發聵的雄渾呼嚎,徹響天幕,震地樹葉沙沙。兵甲相撞,那從前威嚴闊大的城門驟然大開。

攀兒尖叫,菡羞驚懼,一口氣卡在心中,看著遠處那同潮水一樣翻湧的人頭一時間說不出話。

聞衍璋的兵…早早就在城外十裏駐紮好了?

難道就是今天?可系統沒有提醒她!

粗啞的怪異口音接連掠過,菡羞倏地抓緊攀兒往林裏躲。那些兵卒都仿佛被控制了一般,不要命的一齊沖進城門。

城上燃起狼煙,各色兵器交織碰撞。轟隆隆,菡羞與攀兒抓緊對方的手,只見四面八方湧來數百架炮車,齊齊對準高墻!

攀兒全身發顫:“小…小姐?!”

菡羞猛地捂住她的嘴巴,咬緊牙關:“我們跑,有人謀反。”

“謀——??!”

“噓!”菡羞強壓著心底的慌亂,扯住攀兒胡亂尋著沒有光的方向跑。

此時人多,她們弓著身體反方向逃竄,意外的沒被當成賊寇砍一刀。

心臟澎澎不停,菡羞越發覺得詭異。

疑問越來越強烈——為什麽?

確保自己還算安全後,二人匆匆落腳。菡羞扶著樹幹眺望遠處,耳鳴尚在。夜幕被火光徹底點燃,廝殺猶在耳邊環繞。

她捂著突然開始作疼的心臟,彎曲成一個圓。攀兒噗通跪下急切喚她。

可菡羞眼前不斷重影,胸腔劇烈起伏無法呼吸。

她狐眼圓瞪,耳邊清晰聽見心臟的抽搐聲。

她張大嘴,瘋狂吸氣,可大腦還在缺氧。

【宿主!】

久未見的系統詐屍,菡羞卻騰不出精力回它,系統急促:

【宿主!本書高潮來臨!請宿主快點趕赴聞衍璋的身邊趁機攻略!】

菡羞滿面冷汗,呢喃道:“我,呃,我…我動不了——”

一直大力晃她的攀兒聽得這一句,淚嘩地落下:“小姐!藥呢!小姐啊!”

系統沈默:【宿主可以借用外力,比如身邊人的幫助。】

她勉力喘息:“攀兒,帶我進去,帶我找,聞——聞衍璋!”

菡羞緊閉著眼,睫羽不斷顫抖。攀兒抱緊她的頭:“可現在在打仗啊!到處都是火,到處是血!攀兒聽到好多哀嚎了,小姐,不能去啊小姐!”

“你總記掛他做什麽呢?!”

一只手勾上衣擺,攀兒怔,懷裏那滿身是汗的姑娘掙紮擡起眼皮,一字一頓,唇上盡是鮮血,用盡最後力氣歇斯底裏:

“帶我去找他!求,你。”

攀兒默然良久,昂首。擦去臉上淚。圓臉上是從未顯現的沈穩:

“攀兒背姑娘走。”



“報!反賊自稱前朝昭明太子玄孫!滅雍覆晉!”

“報!樓將軍不知所蹤,大營將士正在趕赴路上,副將皆陣亡!”

“報!瑞王參與謀反,不肯出私兵!大皇子輕決斷!”

“報!逆賊踏平朱雀街!京營將士投降!裴公不知去向!”

“報!宮門大破!”

“報——”

“報什麽!”大皇子咬牙切齒,掃去桌上一切,碎的滿地碎銀。

打斷太監惶恐叫聲,他抓著亂發,鼓聲激蕩,如何也想不到竟真有人謀逆。

“裴止風那個太監呢,他跑了!他定知道什麽,他拿我當猴耍!!!原來前朝餘孽是真的,真的!”

太監低頭,瑟瑟發抖。大皇子拔出佩劍便要出去拼個你死我活,孰知殿外幽幽淡淡一句:

“殿下,宮外太亂。”

大皇子一頓:“何人!”

那長階下的少年慢慢擡頭,迎著滿殿燭火,幽幽緩緩演出一張殊華的臉。

眼尾點一粒痣,金紅襕衫,碧玉絳帶,清貴不可方物。

他陰寒的眼攫住臺上之人,忽地微笑,字字涼薄嘲弄:

“奴才請殿下上路。”

“…路?”

聞衍璋驀地拔高聲調,鳳眼淬毒,天上同綻燎原之火:

“鬼門關,黃泉路。望鄉臺,奈何橋。”

他赫然大笑,前仰後合,肩抖不已,涕淚齊流。大皇子驚愕的眼中,笑夠了。聞衍璋擺擺頭,正色,神色晃若惡鬼現世:

“父死子隨,普世孝道!”

“大膽!”大皇子終回神,“你是誰!我父皇呢!父皇呢!”

聞衍璋緩緩嘆一氣。一把扯了身上金紅襕衫,露出底下大片團龍。如這片皇城的主人一般,悠哉悠哉步行而上。

大皇子急急跟上去,揮劍便砍,另一道劍光簇閃,血濺長空。

問雨收了刀,踢了腳面目猙獰的大皇子笑:

“公子,不,太子殿下,餘下幾個皇子都殺光了。老皇帝也扒光了剖了五臟,吊上城門。裴止風認輸,自行入了天牢。現下只剩昭陽公主的太阿宮不得進。那李破風當真厲害,一桿紅纓槍以一敵百,若不放弓箭手怕是得周旋許久。”

“聞斐然去候陸二姑娘的人手已全部換了。他此刻應當正愁如何前來。何四果真是個權利蒙心的,聽您一挑撥,與聞斐然怕是走不到心裏去。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先攻破太阿宮抓了公主,還是等聞斐然?

至於陸二姑娘嘛,總是逃不到哪去的。大軍都服了蠱蟲,輕易不能脫離控制。不靠近他們,自然也不會被傷及。

若是真死了,問雨心嘆。左右就是沒了個迷惑聞斐然的女人。再找找吧。橫豎陸家李家都保不齊,她茍活下來也無用。

聞衍璋不語,長至臀下的發揚起高高一張網。問雨也不追問,強忍著激蕩,恭恭敬敬低頭尾隨。

長階之上,是恢宏光明的太清殿。

以殺為道,以血為路。以屍山做墊腳石。

他半分不曾移眸,步步重踏,頂風而行。龍椅在下,少年在上。

聞衍璋抓緊扶手龍頭,慢慢闔眸,電流自身體中來回竄動,激的發根麻爽。

聞衍璋深深吸一口氣,暢快淋漓,眼眶不知何時猩熱。俯瞰天下,一覽無餘。眾生皆螻蟻。

他抓住了,至高無上的權利。

本就屬於他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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