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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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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三皇, 何為五帝?

何為萬國之上朝,何為天下?

此,便是。

蒼白手背迸射根根青筋, 一躍一鼓, 血脈僨張。

問雨五體伏地,悄然露一只眼偷看, 登時重新底下臉。

滿心駭然。

那是一張喋血的臉,饑餓,陰狠, 每一寸肌膚都寫著殺的容顏。

大殿金碧輝煌, 禦座上人不遜於這金銀玉器砌的宮室。只是那眉眼下扭曲猙獰的陰翳實在可怖。

問雨大氣不敢出。

從未想到這位竟有如此一面。

他見過這位最差的臉色便是當時陸二姑娘一通罵後。二人正式撕破臉不覆相見了, 這位便再也沒有過氣血上頭的時候。

問雨身上發寒。

殿外兵甲不歇, 天幕逐顯魚肚白。聞衍璋靜靜坐在龍椅上,斜斜撐首,目不轉睛盯著前方。

問雨腿都跪的要爛了, 終於才聽得一聲冷然的:

“帶著這周圍的護衛去看看可還有活口。”

“是!”險些一個踉蹌, 問雨麻溜起身。那些隱匿在暗處的黑影這才鬼似的現身, 齊齊奔向廢墟之中。

殘垣斷壁,往昔恢宏毀了七八。皇宮內圍早是聞衍璋天下, 餘下那些抵死不從的殘兵皆不過強弩之末,毫無威懾可言。

抓了還活著的, 問雨又仔細巡視一圈, 聽得京城裏的消息滿意點頭。不忘再問:

“樓毅當真不見?”

“是, 另有一說, 稱他逃去了邊疆。”

“咦?”問雨摸下巴, 轉頭將這事和聞衍璋稟報了:

“西北大漠是我劉家堡舊時根據地。樓家在關外雖威望極盛,可如今的情形回去不是找死?哦, 屬下忘了,李家還在呢。他若聯合李家興許真能占山為王。”

“不過…樓家那般效忠戚氏的卻臨陣脫逃,實乃不可信。”

抓著手裏的龍袍,問雨犯難:

“殿下,這宮女太監死的死溜的溜,誰來伺候您吶?登基大典沒幾日就舉辦,我現在去抓人?”

天方明,聞衍璋扯過方領袍自行換上,行雲流水,又束好發。身姿筆挺配上腰封。

問雨在後頭訕訕地看,心覺這位又長個了,如今比他高大半頭都不止。

還真有股貴氣,就是陰了點。同初見大不一樣。

聞衍璋理好了儀表,陰寒的目光移到那九龍冠冕上,沈頓片刻。垂著眼瞼,方才一言不發提衣:

“放人來。”

一陣推攘,抖抖索索的臣子們被強拉著上朝。滿地狼藉也不敢吱聲,只能勉為其難挨著問雨不客氣的指示一一站好。

能在這的,大多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官員。不乏位高權重者。

聞衍璋舉兵謀反,早想好了如何遏制他們。兵變前便派人假傳聖旨將他們引到冷幽宮室一網打盡。

然宮裏那般大的動靜逃不脫。博學識淵的立即反應過來——變天了。

眾人裏哪個不是人中龍鳳,卻都忐忑不安。

傳說那位昭明太子的遺孤篡位,血海深仇,此朝舊人定難善終。眾人都怕,卻也好奇。這從未露過風聲的太子遺孤到底是個什麽形容?

宰相薛懷寶一瞧,登時撫著大白胡五味雜陳。

如斯蒼白瘦長的一人,同健壯的陛下與眾皇子大不相同。

他心道天命。此子早早有備而來,不知何時前夫朝堂之上,好若那地上的裂縫,悄無聲息掙大了生吞人。

牢裏一日一夜不是好過的,可秉承風骨,薛懷寶只直視前方,兩手並一塊,視死如歸般一動不動。

聞衍璋陰煞的目光瞬時刺來。不急不緩發問:

“玉璽何在。”

眾人皆一激靈,無一吭聲。薛懷寶白胡輕抖,口中發苦。

今日倒要盡忠了。

見都裝樣子,問雨嗤笑,呲楞亮出劍,揚聲:

“諸位官老爺可回話啊?太子殿下問,爾等豈敢不答?!”

“殿下仁善,不曾要你們性命,我卻是莽夫,下手沒個輕重!牢裏你們也是見過的!”

習武的聲音都敞亮,問雨雖年輕,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氣勢一抖灑登時叫不少文人發怵。

可玉璽這東西哪裏又是他們知道去處的。他一個造反的尋不得,區區臣子就知道了?

左思右想,後頭挪出個小官,賊眉鼠眼為難道:

“秉太子殿下,此物我等怎能近身。定是在陛下那處啊。”

他心裏懟咕,怎麽就問這個了。

薛懷寶瞥他眼,聞衍璋撐著頭頓了會發話:

“既傳聞前朝皇帝篤信諸位,那請諸位與我出一出主意。尋一尋,我聞氏的傳國玉璽去了何方。”

他語調怠慢,卻又含幾分認真。話裏夾槍帶棒,好不微妙。底下人都一時無言,忽地,聞衍璋突然下行,一把拔了問雨的劍,當場斬了最近的戶部尚書,一顆頭咕嚕嚕在天上飛兩圈啪地砸上殿中央。

大臣皆大驚失色,那年輕太子提著滴血的劍,幽幽望他們一圈。

“無臣不朝堂。卻要以儆效尤。若是不記得,那便尋一個相仿的。孤,只要這聞氏玉璽。”

大殿突而關上,聞衍璋淡淡扔了劍,再不顧那群驚駭的大臣。問雨笑瞇瞇守門:

“殿下先頭說的明白了,一個個都是人精,怎麽偏故意聽不懂呢?”

他朝薛懷寶揚揚下巴:“宰相大人,您說說,這是什麽意思?”

眾人這才回過神。

什麽傳國玉璽啊,大雍的是大雍的,那位不稀罕。人要聞氏的。

可那聞氏死了百年,哪裏知道玉璽去哪了?

這是逼他們生造一個假的,統一口徑昭告天下,宣揚他奪位奪的正大光明!

薛懷寶倒吸一口氣,心道好深好狠的心思,撇過頭冷哼。

問雨剔牙,切聲:“老東西,還裝樣呢。”

得了薛懷寶一眼怒視,他笑彎了眼,天真無邪嘮家常似的:

“只給三炷香時間,若不從,便用你們的血拖一遍太清殿。”

眾人面色再度難看。

人都惜命,雖有人懷疑聞衍璋動機,怕他並沒有完全掌握京城,是以才如此緊逼,迫切拿個立足的作證。

可眼前的毛小子是個閻羅,說殺便殺。主子更是瘋子。

嘆一口氣,底下還是稀稀拉拉跪下了:“臣等聽聞皇宮內院秘寶傳言,興許那便是聞氏傳國玉璽。還請少將軍隨我等一同前去。”

問雨滿意,頷首:“來人,給大家夥上飯。這吃飽了麽才有力氣幹活。”

“薛宰相,幹站著做什麽?來來來,勞您擬個詔書。”

他目光這才投降封閉的殿外。

隔一片高門,聞衍璋聽著裏頭的窸窸窣窣,聞著腥風,緩緩睜開眼。

唇角扯一扯,一只手驀地摸上胸腔,皺了眉。

他視力極好。早望見遠處多日不見的兩條蛆。小的快要看不見,一點點蠕動,滑稽可憐。

聞衍璋淡淡思忖,片刻後眉心突然更皺的深。

分明早刻意忘了,為何還能想起陸菡羞的嗓音?

嬌橫清脆,很是惹人煩。

…不當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如今,他是君,她不過一介僥幸不死的草民。

鳳眼橫過圍繞大殿的黑甲侍衛,聞衍璋啟唇:

“若有狐顏女子入皇宮,統一抓入死牢。擇日問審。”

那領頭應了,聞衍璋又放空了眼道:

“太阿宮還不曾拿下?”

“殿下,快了。李破風重傷,若非不許損了公主玉體,此刻便能拿下。”

他聽罷,又閉上眼,平和嗯一聲。

“那便繼續耗著,傍晚孤親自請昭陽公主出宮。”

攀兒背著菡羞進皇宮時,被那堆成山的屍體嚇了一路。

血肉模糊的臉,到處橫插的刀槍劍戟。哪怕她小時候做過屠戶也不帶如此虐殺的。

可再怕也要走。好在菡羞過了會緩過來,剛到一片廢墟的宮門口便踮著腳下來,認真:

“你在外頭等我。這裏叛軍沒有了,恐怕在別處廝殺。去找我爹娘姐姐姐夫兩家,若是你一直跟著我,出了事只怕都要折在這。”

攀兒連連搖頭,怎能允。偏抵不過菡羞橫眉:“就當我再求你一次,聽話。若我猜的不錯,他們當躲過了。只是不知在哪裏安身。你若找到了再另派人尋我。在此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說出我在哪!”

菡羞望著這不再高不可攀的朱墻,捏緊了拳頭。

話已至此,攀兒滿心擔憂回走。沿著路一直找陸家,卻發現那陸府大門沒了,裏頭狼藉不已。

鄰家的這一片都沒能幸免。攀兒連忙去找李家,又撲了個空。急得暈頭轉向,倒有人喚她:

“攀兒!”

她一瞧:“雲瑞哥?!”

雲瑞坐在灰撲撲的馬車上,一把拉過她:

“你怎會在此處?怪不得我們找不到你們!你小姐呢?罷了,往後細說!”

攀兒含淚,轉頭見車簾裏隱隱約約有只手。瞪大眼。

雲瑞噓聲:

“我家公子進宮後便幫你尋人。”

攀兒一時不懂這文公子為何進宮,只本能覺得小姐有就。一時口快:

“我家小姐也進宮了!”

那一直不出聲的人忽地厲聲一喝:

“你說什麽?!雲瑞,快些!”

聞斐然坐在車中,眉眼森森。此時也不藏著掖著,冷笑:

“她陸菡羞可真能耐。這般了也有本事溜回京城去找聞衍璋。雲瑞,這就是你說的沒有私情?”

戰火連天的時候,誰能做到如此。

聞斐然心中百般不爽利。他此行本就是要去給聞衍璋羞辱。陸菡羞一來,更叫他打臉。

路上埋伏的人鋪了個空。竟是笑話一樣。

這話語,也帶了從未有過的森寒。

菡羞確實進了皇宮。只不過沒和聞衍璋在一塊,反而蹲了大牢。

剛找到狗洞鉆出來,不知哪裏竄來一群兵,拖著她就走。

菡羞沒理清楚事呢,喀一下被摔進地牢。爬起來抓著鐵桿子揚聲問話,反被罵了聲。隨後一個人也沒有了。

她悻悻而歸,拔了頭上稻草滿頭霧水。

為什麽這些人有目的抓她似的?

左想右想,只能是要麽誰都抓,要麽被人特意“關照”了。

抱腿沈思,不知多久,一旁黑暗裏響起一蒼老的男聲:

“你…是陸勵的二女?你怎會在此處?”

菡羞一楞,轉臉,看不清那人樣子。只好問:

“閣下是誰?我爹的同僚??”

“嗯,沒有傳聞中那麽蠢。我是當朝宰相,薛懷寶。早你一個時辰被押入死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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