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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妖精從深海裏游來

作者: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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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世間沒有心靈感應以及命運相連的生靈實在太多太多,可他們就不可以找到心愛之人?就不能與愛人白首到老?池容,你對我實在太殘忍。”

萬年前,她與他為雙棲比目魚,命運連成一線,永不分離;萬年後,他破壞天道平衡,天道降罰,毀掉她的情根他的根基。

從此以後她無情無愛,而他應當如何才能挽救這段萬年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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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水卷:一

萬裏晴空,青山綠水,我心情極好地踩著藍雲晃悠悠晃悠悠走在去條谷山泉路上,只聽腰中佩戴地小鈴鐺忽而一陣巨響,驚起林中飛鳥。

有路過地妖者捂住耳朵,朝我方向吼聲大喊:“池容君主,早已聽聞您親手制作得救命鈴聲響有多驚人。勞煩您趕緊去救人,免得驚擾這條谷山的萬裏生靈。”

我死死捂住晃動不停得救命鈴,邊不忘記回曰:“本君失禮!”於是滿臉羞愧地踢踢腳下藍雲,一溜煙趕往家中。

說來嘆息,這萬裏生靈中凡是開智化形者,一千生靈中有九百九十九是渡雷劫而成。我妖族為比目魚族,乃雙棲魚,無論出生還是水中游樂無一不是成雙成對,

然而我另一位與我共同出生成長的雙棲比目魚,名為熏幻,與我在靈河水底慢悠悠渡過上萬年時間,我與熏幻本該是最最極為普通的一對比目魚。

奈何熏幻也不知何因所擁有得妖力足足比我強上十幾倍倍,破了天道平衡規則,也因此我與熏幻渡劫那日天道所給予地雷力足足比其餘生靈狠上幾倍。

渡雷劫那日,黑雲逐漸侵吞那白雲金色陽光,寒風吹得靈河水面不停滾動波瀾,我躲在熏幻魚身底下,透過水面看那樹木沙沙巨響,看那雲色越來越黑,甚至有閃電在慢慢積累。

我瑟瑟發抖,魚尾緊緊卷縮在一起,熏幻卻是用那幾十米長的魚身遮蓋住我的魚身,企圖代替我本身要受得雷劫。

劈下地閃電越來越長,越來越靠近水底。突然,雲中一道足足有我魚尾粗的閃電直沖熏幻,劈在他魚身,緊接便是雷聲轟隆一響,震得我耳朵陣陣發疼。

比目魚未化形根本無法離開水面,因此我受到雷力波及疼得在水底趴著一動也動不了,熏幻更是糟糕,原本好看漂亮的魚鱗被體內鮮血漸漸染上,逐漸在水中蔓延。

很快,兩道,三道雷劈下來……我完全沒有辦法去數它,鼻子裏全是熏幻鮮血的味道,這塊被紅色鮮血染透的靈河水底更是增加我對雷劫恐懼。

比目魚本為命運相連,可是因為熏幻妖力破掉這平衡後,這意味著我與熏幻兩條魚中不是我死於雷劫,就是他在雷劫下喪命,只因天道規矩——雙棲比目魚只有一條命運。

熏幻成功渡過雷劫後,我恐懼的心情忽然平靜,或許等死的滋味並不好受,但是我選擇安靜離開世間。

終於,醞釀許久的雷劫再次從天空中劈下,而熏幻根本就無法用自己的魚身去強行擋住我所承受的雷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閃電繞過他,直接朝我狠狠劈來。

我只覺得骨頭都在裂開重組,疼得在水底滿地翻滾,水底被我的魚尾晃動得掀起大片浪潮,我體內鮮血逐漸從魚鱗中溢出,在靈河水底與熏幻殘留下的鮮血交融。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我疼得滿腦子都是空白的時候,竟隱隱約約看到熏幻以化形之軀,滿臉猙獰地用他小小身體擋在我龐大的魚身前,企圖以此能夠靈活擋住劈下來地閃電。

我想說沒用的,何必白費力氣。可是熏幻實力強大後破壞雙棲魚的感應早已消失,雷劫帶給我的疼痛也讓我無力去說些什麽。

正當我以為自己快要飛灰湮滅在雷劫時,那驚懼地雷力終於不再劈到我身上,周圍也漸漸歸於平靜。我狠狠喘口氣,慶幸以為自己躲過一命,便想要努力找到感覺去化形。

我記得我當時下意識擡頭看天空是否陽光重現照耀,卻驚恐發現雲層裏正醞釀一道比原先還要粗幾倍地閃電,我害怕得眼淚水嘩啦啦流出來,那紫色閃電卻是毫不留情直接劈到我身上,閃電光芒立刻覆蓋我的魚身,魚鱗都劈裏啪啦作響。

耳朵裏嗡嗡不停,我正以為我要變成烤魚,忽而聽到熏幻朝我嘶聲大喊:“池容!”一股熟悉龐大隱含威壓的妖力立刻傳入我體內,死死替我穩住體內根基。

直到黑雲散去,我才淚流滿面確定我條魚命終於能夠確定不會死於雷劫。

金色陽光重新照射靈河水底一帶,暖風緩緩吹過樹木枝葉,未開智的生靈重返家園。我躺在靈河水底,奄奄一息動彈不得。

這時,魚身漸漸被藍光遮蓋,化作身材姣好之形,那條一動也不動幾十米長的魚尾也漸漸縮短化作兩條腿,就連黑發也開始長出,鱗片漸漸褪去化作藍色長裙,並且將白皙的肌膚遮在裏面。

忽察覺有雙手將奄奄一息的我抱在懷中,那熟悉的味道讓我閉上眼睛,喃喃低語:“熏幻。”

“我在。”

自從熏幻妖力越來越強,我和熏幻專屬於雙棲比目魚之間的心靈感應消失後,還是第一次和他講話呢。

他那略含清冽的聲音在我心中微微發顫,他的聲音很熟悉很熟悉,可是心中,心中總感覺缺少點什麽,我總感覺以前聽他說話不是這種感覺的。

應該是,應該是那種依戀他的情感,可是這一次我卻不敢在喊完他之後軟軟的理直氣壯道一句‘熏幻,我很餓,你要做飯給我吃’。

“熏幻。”我忍不住再一次喚他:“我是不是哪裏有問題?”茫然地將手放在心口處:“感覺這裏……似乎什麽東西消失了。”

腳步稍許一頓,熏幻沈默著從水底走到陸地上。

他身穿青褐色長袍,水濕漉漉映出他六塊結實的腹肌,修長筆直的長腿,水珠一顆顆順著長袍衣角處滴落在地上,他的臉色始終面無表情,瞳孔濃黑得看不清他眼底情緒,柔順黑色發絲長到他的裸腳處,在我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時,他終於願意說:“池容,你的情根已被雷劫毀。”

一個寒顫把我從回憶裏拉出,又忍不住跺跺腳下的藍雲,讓它回家回得更快些。畢竟腰間佩戴的救命鈴是專門為熏幻制作,要是熏幻因為我來不及趕回家中而真出了什麽事情,我將會後悔一輩子。

這場開智化形雷劫,真真是一場說不清的因果。

畢竟如果熏幻只是普通的比目魚,我也不會受熏幻牽連多被劈幾道雷,我與他也會順順利利渡過雷劫。

可現實是熏幻妖力增長不符合天道規則,破了雙棲比目魚之間的平衡規則,使我受到熏幻牽連,天道判我死亡以平衡天道。

卻沒想到因此觸怒了熏幻,在渡雷劫時熏幻強行破我死亡命運,最後直接導致他根基大損,妖力大減到連自保能力都沒有,而我也被雷力毀掉情根。

我因熏幻之故比其餘生靈多承受幾倍雷力,對於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為何那幾道雷劫只劈下在我身上,而非熏幻身上?

我瞅思幾百年,終於在有一日恍然,原來天道也愛捏軟柿子,像我這種脾氣又*子又軟又吃軟怕硬的魚當然比熏幻那條脾氣又臭又硬又軟硬不吃的魚好解決許多。

想明白我也不再糾結,我懂得我不像熏幻那麽厲害,能夠讓天道都拿他沒有辦法。我只是一條普通的魚,在我還沒有擁有能夠鬥過天道的妖力之前,我才不傻了去妄想能夠征服大海。

☆、飲水卷:二

回家救熏幻的心太急,剛到木屋門口就累得不行,下意識猛地從背後拔出我心愛的大刀,然後咣當一聲插在地上,來支撐我快要累趴在地上的身體。

但我卻沒想到由於用力太猛,地面由刀尖處起寸寸向外裂開,周圍樹木重重倒在地上,由樹木建造地木屋門‘轟隆’分成四裂,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踹門救人。

隨著灰塵歸入土地,我也看清木屋裏面。椅子床鋪杯子等等之類的東西全部被毀得一幹二凈不說,一頭狀似猿猴,身高有兩米,黃色毛發長而枯燥,眼睛極大瞳孔淡紅,嘴巴處毛色一撮紅的兇獸惡狠狠盯著我,仿佛我打擾了他什麽。

而兇獸的旁邊就是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以及手捧玉杯身穿青褐色長袍的熏幻,他那頭烏黑長發拖在地上,卻沒有見到半點灰塵沾染那發絲。

我松口氣,雙手拍拍發熱發紅的臉頰,抹抹額頭汗水。暗想熏幻身邊的東西雖然被毀得七七八八,但是他的頭發都沒有被弄臟,這完全代表他沒事,所以我又何必太過焦急。

兇獸貪吃,它轉過頭張開大嘴正要去吞下熏幻,卻被熏幻手中扔出的一小小茶杯堵在嘴中,弄得兇獸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張大嘴巴,紅色瞳孔濕漉漉可憐巴巴看向熏幻,大嘴裏流出的口水滴在熏幻青褐長袍角處。

嘖嘖,魚鱗都被兇獸口水沾染到了,真真是令我感到惡寒。一般來說,像我和熏幻這種比目魚開智化形後,魚鱗都會化作衣服。

熏幻面不改色:“肚子餓?”

兇獸瞳孔更亮,猛點頭。

“離家出走後發現找不到食物?”

兇獸委屈地咽嗚一聲。

“想不想吃食物?想不想回家”

兇獸眼睛亮閃閃,猛點頭。

熏幻唇角彎起,幹凈漂亮的手伸出,兇獸立刻吞下嘴中的茶杯,卷縮起身子把頭放在他手掌下。

熏幻摸摸兇獸的頭毛:“要乖,乖才有食物吃。”

兇獸配合地伸出長舌頭,在熏幻白皙的臉上狠狠舔一口。

我忍不住再次惡寒,叫道:“好恐怖,這裏有怪叔叔!”

熏幻斜睨她一眼,聲音溫柔似水:“怪叔叔?”他緩緩地勾唇:“池容,怪叔叔是誰?”

“當然是……”話在喉嚨裏轉了半個彎,我幹笑三聲,一指那乖乖趴在熏幻腳邊像忠犬似得不停搖尾巴的兇獸,睜眼說瞎話:“當然是它,它是怪叔叔。”

熏幻‘嗯哼’一聲,音調上挑,兇獸也配合地發出嗚嗚聲音並且在地上打滾強烈抗議它是無辜的。

富貴不能淫,威武,好吧,威武能伸能屈。

我眼睛一閉,委委屈屈說:“我是怪叔叔,哦,不對,應該是怪阿姨。”嚶嚶嚶~這年頭連只兇獸都敢欺負到本君頭上。

我委實覺得在熏幻多年淫威下,自己這妖君做得實在太過奇葩。

瞧這神妖魔三界以來,無一不以強者為尊。我妖力好歹也排上三界前一百排行榜,屬於響當當的君者,奈何一遇見熏幻,委實像還未開智的老鼠見了還未開智的貓,一個看見就跑,一個看見就追。

熏幻瞅見我表情,不由很好笑:“這屋子已經不能住魚,你還是趕緊去尋條谷山山神重新築造一屋。”

我心裏咯噔一聲,直覺悲劇。

要曉得這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便是每座山山神,山神掌管山地,乃萬物生靈棲息之地,想要搬家到哪座山必須像當地山神去報道一聲,不然很容易產生屋子剛剛築造好屋子,地底就塌陷的囧囧地步。

但是從某一方面來說新築屋子我非常非常興奮,本來像我這種魚類靈物就得住在靈河水底,然後出門就可以晃蕩我那條長長尾巴游啊游,比用兩條腿走路方便多了。

奈何當初在條谷山築造屋子就被熏幻稀裏糊塗坑了一把,他美名其曰住水裏會對目前的我有各種傷害,害得我只能對靈河河水望眼欲穿,可憐巴巴。

當初是迫不得已,現在可以要求一回住屋環境了,我努力控制住我詭異的表情,亢奮的心情:“我這次一定要住在條谷山靈河,誰也別想阻攔我!”

熏幻輕瞥我一眼:“兇獸暫時要跟我一段時間,你忍心它淹死在河底?”

也對哦,兇獸無法像我這種魚一樣入水生活,我癟癟嘴,懨懨的把大刀變成一把扇子,把玩著。突然想到我和熏幻可以兩條魚分開來住嘛,眼睛一下子閃亮亮,想起熏幻這條太精的魚,我這條笨魚趕緊掩飾自己的意圖,作出好心提議地模樣:“我肯定不忍心它被淹死,可是,可是……”為難地:“我雖已化形,但到底不適合在陸地生活。再加上每日魚鱗接觸到的水實在太少,弄得我很是難受。”吞吞吐吐不再講話,面容十分委屈。

“你想分開住?”熏幻的黑瞳似笑非笑看我。

我這條魚好歹也是和熏幻生活上萬年,他一句道破我心思我怎麽可能還不明白他在嘲笑我,看吧看吧,就連這只未開智的兇獸都用眼神鄙視我。嚶嚶嚶~做魚難,做熏幻的雙棲比目魚更難。但我是誰,我是為住屋忍得住嘲諷熬得住鄙視不拘小節的比目魚,於是我臉皮一厚,大聲地:“其實我不想和你分開的,只是……”

“只是你更想住河底。”熏幻幽幽一嘆:“算了,你去尋條谷山山神另辟新屋吧。我為救你,弄得妖力大減根基不穩而無法自保我也不會怪你。但我若是不幸遇到更為兇悍的兇獸最終導致我失去性命,你記得每年過來看看我的魚屍就好,讓我曉得還有這麽一條魚永遠記得我。”

誰來替我作證,我目的真的只是完完全全住在靈河河底這麽簡單。我淚流滿面哽咽說:“熏幻,我從來沒有想過拋棄你,你放過我吧。我現在就去尋條谷山山神把我們的新屋子築造好。”

體內妖力轉動,我腳底下聚起藍霧,漸漸的藍霧逐漸化作藍雲,但是只有我的腳那麽小。我嘀咕一句:“我心悲劇,我心長嘆。啊!我都這麽悲慘了你還不肯化作一張大床讓我躺著去尋條谷山山神。”

那小藍雲抖了三抖,朝我做一個鬼臉,才慢慢吞吞將雲身變大。我立刻欣喜撲上去在藍雲上翻滾,兩條腿差點化做幾十米長的尾巴搖晃起來。我趕緊默念三聲,我是魚,我是魚,不是哺乳類生靈。

小藍雲是我體內妖力幻化而成,與我心靈相同,所以——我、很、榮、幸、聽、到、它、在、嘲、笑、我、不、像、魚。

有自己嘲笑自己的嗎?我冷哼一聲,嚴重嫌棄它的大腦思維。雖然小藍雲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但追根到底還是我體內的一部分嘛,哼!哼!哼!

熏幻咳咳兩聲,眼底隱隱發笑,我這才發覺我光顧著和小藍雲較勁,完全忘記還有這麽大一只活妖以及這麽大一只兇獸,趕緊從小藍雲雲體上站起來,欲哭無淚說:“完蛋,在你面前都丟光臉了。”

我本以為他會安慰我,結果他慢條斯理來一句:“別擔心你的舉動汙染我的眼睛,我已經習慣了上萬年。”

轟隆天雷滾滾,我眼前一黑倒下,羞愧透紅的小藍雲連忙接住我飛快離開木屋,背後傳來熏幻愉悅的大笑聲。我有氣無力趴在小藍雲上,說:“你有我這麽一個主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藍雲上幻化出幾個字‘沒你哪來得我’。好吧,我想我再次感受到它對我的鄙視。

☆、引水卷:三

我不曉得條谷山山神在哪裏,只能先往她的居住地瞧上一瞧,小藍雲經過的地方,我也會去看上幾眼,運氣好呢說不定就碰上條谷山山神。結果這一望就發現有身材豐滿,凹凸有致,鵝蛋臉的美貌女子正朝我和熏幻的木屋走,那美貌女子嘴唇飽滿,黑發黑瞳與我記憶裏的條谷山山神註路合為一體,我大喜,真真是不費功夫就找到了,小藍雲也忙沖上去攔住她。

其實若非情不得已,我是最最不願意住在條谷山。山神可以隨心所欲利用他們所掌管的山地做他們想做得事情,生靈卻是必須經過山神允許才能居住在他們所掌管的山地上。而每個山神性格都是各式各樣甚至千古百怪,脾氣好些的山神打聲招呼就可以搬家到他那裏,脾氣不好些的就得忍受遭罪才能搬家到他那裏,也有愛好很奇怪的——例如條谷山山神註路。

註路所掌管的條谷山任何生靈都可以居住,只是有一點必須達到,居住前給她所滿意的金子,這筆金子一般都是龐大很驚人,所以很多生靈都也因此曉得條谷山山神註路喜愛亮晶晶的東西,尤其喜愛金燦燦閃亮亮的金子。也有很多生靈很不理解註路,畢竟像這種很重又無多大用處的金子在他們看來委實沒有多大用處,不過生靈嘛各有愛好就是了。

然而弄到條谷山山神喜愛的金子卻是十分困難,畢竟並不是所有山都有這種金子的東西存在。弄到金子首先就要找到擁有金子的山,再尋到那座山的山神,用手中的靈物或者山神想要的東西來交換金子,總之弄得金子的過程極為痛苦糾結,耐性不好半途而廢者基本上兩空。

註路這時候也顯然看到我,她停住腳步,飽滿的嘴唇微微勾起,笑瞇瞇朝我行一禮:“池容君主。”

小藍雲至腳底散開,我握住扇子,虛扶她:“註路山神腳步匆匆,是為何事。”

“我察覺到條谷山山脈有震動,特意過來勘察一二。”註路有意停頓一下:“如果我沒有記錯,山脈就在池容君主木屋附近。不知池容君主是否察覺到木屋附近有兇獸存在。”

我努力忍住嘴角*:“兇獸直奔本君木屋,毀掉本君木屋內的東西。本君原先瞧著奇怪,後來才知曉那兇獸在條谷山迷路,餓昏了頭就想吞掉本君的雙棲比目魚熏幻,已好填飽肚子。幸好現在兇獸已經被熏幻制止,山脈也無大礙。”

“木屋被損壞?”註路眼睛刷的亮起來,抿抿唇企圖控制情緒,結果還是忍不住嫣然一笑:“看來池容君主需要重築木屋才是。只是這重築木屋所需要的金子,池容君主還未曾給過我。”

內心血在滴,我說:“但憑註路山神開口。”

註路笑呵呵說:“到底是重築木屋,不能與搬家那會兒的價值相比。更何況被毀到什麽樣子,我也不知曉,總不能讓池容君主多付金子。我想去池容君主木屋看幾眼,心底好有個數。”

好說,好說,只要能少付金子。

我很開心,想著說不定上次用來付搬家的剩餘金子完全夠付掉重築木屋的費用。這樣子我也不用再跑一趟擁有金子的山,再少一件靈物了。雖然我居住靈河河底上萬年,早已不缺這些靈物,但是陪伴自己萬年的東西總是得到我特別珍藏,能不少一件都是好的。

剛回到木屋,我就聽到註路頗為遺憾地說:“毀得不厲害啊,真是讓人苦惱。”

“……”

默念三遍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可惡啊,我為什麽要聽得一清二楚,我深吸一口氣說:“註路山神,木屋毀得太厲害我也會很苦惱的!”

註路幹笑三聲:“失禮,失禮,你知道我喜好,也知道我恨不得把你手中金子全部搶到自己手中。”眼神飄移:“熏幻也在木屋裏邊?”

欸?怎麽好端端提到他去了,我說:“熏幻需要壓制兇獸,所以不便出來。”

“太好了!”註路高興得跳起來,結果用力太猛直接蹦到三丈高地樹枝上,她似乎渾然不覺,下意識緊緊抱住樹幹就沖站在地上的我揚聲:“六千箱金子!”

我撫額:“你還是下來說話吧。”好歹也是山神,怎麽做事這麽囧囧的。

眨眼睛,註路就出現在我面前,她說:“六千箱金子就可以重築木屋。”

怎麽比搬家那會兒還貴?我正準備討價還價,就看見熏幻領著兇獸緩緩走出來。他身軀挺拔,墨發柔順拖到裸腳處,只站在那裏,就似有股冷冽的氣息要直鋪心頭,明明看似是極為靜雅的男人,然而背後被毀得快成一堆木柱的木屋,以及身後兇狠猙獰巨大的兇獸在囂張宣告,他得張揚。

他輕飄飄說:“註路山神,莫不成你早已忘記我初來條谷山那會兒。”

註路頓時縮了:“你不是在壓制兇獸嘛,怎麽可以出來。”有氣無力哀嘆:“算了,這次重築木屋不用金子,我就當做苦力活幹。”捏手印,變幻出金燦燦的金算盤,一雙手開始打算盤。隨著算盤裏的珠子劈裏啪啦作響,金光逐漸從算盤裏溢出直沖向木屋,金光覆蓋在木屋裏破碎地方,然後漸漸滲進損壞處,最後被損壞的東西化成塵埃又迅速重組成一模一樣新的。

木屋重築成原來的模樣,註路悠悠嘆息:“這萬裏生靈都說我像蚊子族,只吸血不吐血,坑遍世間妖神魔。現在我只想感嘆一句,他們這是沒看見到更狠的!”

真、真是太厲害了!

待註路離開,我還一臉沈浸在熏幻不費吹飛之力就讓註路給免費重築木屋,雙眼星星看著熏幻,崇拜地問:“你是怎麽做到的?”末了不忘添加一句:“千萬別說不告訴我這句話。”

原只是隨意聊家常一樣的話,豈料熏幻看著我,黑瞳靜靜凝視,也不知是否我的錯覺,他一身青褐長袍更是徒增他幾分落寞。

“小池容啊……”他輕輕地。

我一楞,思緒陡然間穿過萬年前的過去,那時,熏幻的妖力如同這世間所有比目魚樣的普通。靈河河底,在他當時還只有幾米長的魚尾總是喜歡露出水面,戲弄那些想要叼走他當吃食的鳥,狠狠用尾巴把水晃蕩那些鳥身上,讓它們的羽毛被弄濕,無法飛離。有時候也總愛將他的魚尾巴,緊緊圍繞我的魚尾,輕輕呢喃聲‘小池容’。

比目魚乃雙棲魚,我的悲傷,他的喜怒,兩條魚彼此間都清清楚楚感應到,這是天道給予的一種賜福,正是這種賜福,使得萬物生靈的比目魚從來過得都極為幸福知足。我原以為我和熏幻只是比目魚中最平常的一對,誰料想世事無常。

而我也早已忘記,熏幻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用那象征親密無比的稱呼來喚我。

我猛退好幾步,扯扯嘴角:“得,你還是別說用什麽法子可以讓註路免費給重築木屋。幾千年沒聽你這麽叫我,已經不習慣了。”

“不習慣呵。”熏幻似是自言,空氣裏的陰涼也仿似要凍住他的聲音:“是啊,幾千年了。曾經再怎麽難過的事情,也給該淡忘了。”

“可是,池容啊,我怎麽會甘心。”

他、他、他不對勁,我有點害怕地後退,卻被熏幻一把拉住手臂,我喊道:“你放手啊,別弄得像欺負良家婦女。”

熏幻深深看我:“你可曾聽過一句吟唱?”

“什、什麽?”我懼怕這樣的他,連嘴角都發顫了。

熏幻幽幽地:“萬年的守護,只等歷劫化鱗的一刻,結果一句情根已毀,將白光照耀的全世界徹底染成黑色。”

“情根毀都毀了,我有什麽辦法!”我尖叫:“我們兩條魚,說好聽點呢還是雙棲比目魚,說難聽點呢早就已經不是。比目魚之所以被稱為雙棲魚,完全是因為她的悲傷,他完全能夠感受到;他的喜怒,她完全能夠聽到,命運連在一起的魚才是雙棲魚。可我與你命運早已經分開,心靈感應也完全消失,所以我的情根有沒有被毀,其實根本就沒有關系了,我們兩個早就不能在一起!”

“那又如何!”熏幻死死握住我的手臂,一向冷靜的容顏完全扭曲:“世間沒有心靈感應以及命運相連的生靈實在太多太多,可他們就不可以找到心愛之人?就不能與愛人白首到老?池容,你對我實在太殘忍。”

淡定,淡定,我努力這麽想,然而……

啪得一聲狠狠甩開他的手,我後退幾步,壓抑心頭的火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正因為世間生靈有極少能夠與愛人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所以這世間才會聚少離多。”

“熏幻,你陪伴我上萬年,我很感動;你在雷劫那日從天道手中奪下我本應該死亡的生命,我更是感激不盡。但你知道情根被毀對於生靈來說代表著什麽嗎?代表他們將會永遠沒心沒肺,沒有任何感情。你信不信你現在哪怕為我死並且死在我面前,我也只會傷感一會兒,然後把你埋入靈河河底,沒過幾天就會徹底把你忘記。熏幻,我最最不想傷害你,我不想要過去的我走進我的夢裏……然後對我說,我對你太無情。所以我從最開始就說過,等你的妖力恢覆了,根基穩定了,我就離開。”

“我門兩個永遠不相見,你明不明白這是我對你最好的保護方式。”我無奈地:“我不想要傷害你啊,熏幻,我這是防著未來的我會對你做傷害你的事情。”

沈默好長一段時間,熏幻嘴角稍稍彎起,輕輕笑起來,越笑越大,卻是充斥蒼涼:“池容,你說你想以你的方式來保護我,可我只看到你一直都在為你的逃避找借口。”眼眸彎起,自我嘲諷:“用永不相見的方式保護我?呵~真是有趣的說法。明明是最傷我心的利器,卻硬生生被你說成了保護我的方式。池容啊池容,我這才真正知道你的厲害處在哪裏。”

心裏緊緊縮成一團,我想說些什麽,然而對上他那雙漠然的瞳孔,倉惶地滋味越發濃厚。

我想說,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呢?

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如何才能對他最有利,對他最好?

這種話連我自己都想笑,對他最有利最好的一定是他最想要的嗎?

不是最想要的,再怎麽對他好……對他有利的,那又有什麽用?

熏幻,畢竟不是自己。他有情根,會嘗這世間情感,會有悲傷快樂孤單,而自己,就像個沒有靈氣的死物,無論別人怎麽去折騰或去親吻,它都永遠一副死氣騰騰,毫無波瀾的模樣。

我頹廢地低頭:“你說得沒錯。”看著他,心裏是說不出地覆雜感:“讓我靜一靜。”

沈默好長一段時間,他終於說:“我們都需要靜一靜。”

☆、引水卷:四

黑夜降臨,繁星閃爍,月光更是亮得朦朦朧朧照亮大地,更有一條用繁星鋪成的銀河給這萬物生靈帶來欣喜。

在那一場講話後,同住屋檐下的兩條魚仿佛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一樣,整整有三日三夜沒有碰面。

那麽近,又仿佛那麽遠。

對於一條活了近萬年的魚而言,三日就好比眨眼間,委實沒有多大意義,可我的心裏偏偏在告訴我,這三日過得很不舒坦。至於為什麽不舒坦,我完全不曉得,於是我坐在我屋子前,整整看了三個夜晚的星空。

頭微微一歪,我好像聞到火的味道,哦,原來真是有火~我猛然一驚,我頓時想到烤魚,真是太恐怖了。>_<雖然我也現在已經不懼怕火,但是從小對火的恐懼已經牢牢刻在骨子裏。

我很生氣,畢竟在本君的範圍裏,竟然還有光明正大用火的生靈!最最主要的是還把火的味道傳到本君鼻子裏來,害得本君想起小時候總是躲避那些已經化形地生靈企圖本君捕捉住然後做烤魚吃!

我氣呼呼地聞著火味走,結果驀然停住腳步。

那、那、那……那坐在火堆旁邊,用木棒烤著野豬的生靈不就是熏幻?旁邊的不是兇獸?

嚶嚶~真真是太兇殘了,我還是離開吧。

我剛灰溜溜地踏出腳步準備偷偷摸摸離開,卻聽到熏幻清冷聲音傳來:“池容,我知道是你。”

身軀一震,我轉回來,幹巴巴說:“啊呀,熏幻,好久不見。”

說完我就懊悔地想咬舌,而熏幻嗤笑一聲:“好久不見?”斜睨我一眼:“你的日子過得還真快,莫不成早已把我忘在一邊?”

“口誤,口誤。”我磨磨蹭蹭坐到兇獸身邊,拍拍它的大腦袋:“唔,你爹地娘親還沒有來尋你?”

兇獸朝我翻了一個白眼,好像在說‘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看它那熊樣,我立刻轉過頭瞄了瞄被烤著的豬肉:“現在連魚都改食譜吃肉了。”偷看熏幻面無表情,又‘小心翼翼’添加一句:“真恐怖。”再偷看,他還是面無表情,我頓時滔滔如江水:“我以前總說我無法想象素食主義者改吃肉會是什麽樣子,現在我終於明白,就好比你一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喜怒無常?”他唇角稍稍彎起,可惜彎得太淺,我完全沒註意到,只是自顧自得狠狠點頭,還附和說:“是啊。”

“陰晴不定?”他似笑非笑眼眸看過來,而我這下終於註意到他那奇異地笑容。

作為一條魚,特別是活了上萬年才經歷雷劫的魚,我完完全全已經把狗腿,不,應該是不拘小節、忍得了小事做得了大事這項基本技能學得倍兒好。

所以,我狠狠搖頭,並且很肯定說:“那是在形容我。”為防止他不相信,我只好使用我學習了上萬年還不成熟的忽悠能力:“你看嘛,一個是喜怒無常,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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