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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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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杉旗幟鮮明地拒絕了去醫院這個提議,她把自己包進被子裏,像一只憤怒的蠶蛹。

“我思想狹隘!我不要因為這個去醫院,這種事簡直比‘嘴裏塞了電燈泡去醫院取’的丟臉程度還要高十倍!不,一百倍!”

葉臻彎腰哄她:“乖,沒有人認識你的。再說了,受傷去醫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程杉哭腔漸起:“這是我們的新婚夜,新婚夜誰會在醫院裏過啊?再說了也就是一點皮肉傷,我相信我身體的自愈能力。”

傷在那樣的地方,嚴不嚴重,會不會發炎,需不需要塞藥都不清楚。

葉臻實在很難被程杉說動,他直接上手去掀她的被子,板著臉說:“不行,必須去。”

程杉跟他較勁,眼看落了下風了,就苦著臉喊疼,葉臻根本不敢用力。

她軟硬不吃,最後葉臻實在沒有辦法,無奈地半蹲在床邊:“小杉,你這樣我很難受。”

程杉這才試著跟他講道理:“你也不要太緊張,第一次誰都沒經驗啊。今天實在太晚了,折騰著去找醫院,我一定會很不舒服的。要不然我們先簡單處理一下,然後再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好轉的跡象再去醫院好不好。”

眼看葉臻有動搖的意思,程杉趕緊放軟了聲音:“你抱抱我啊,你抱抱我我就不那麽疼了。”

明知道她是在撒嬌,可葉臻還是妥協了。

他抱程杉去浴室清理,看見她身上也有揉捏發紅的痕跡,輕輕蹙眉道:“做的時候,怎麽不說?”

程杉順口道:“我看你挺帶勁的,簡直如狼似虎,不想打擾你。”

葉臻:“……”

程杉瞟到葉臻一臉“給我好好說話,否則沒完”的表情,知道馬虎眼打不過去了,才蔫蔫地說:“就……很少看你對我這麽熱情啊,我很喜歡,萬一我喊疼,你肯定就不願意了……”

所以忍一忍也沒什麽,你能盡興就好啊。

葉臻不知道她怎麽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擦幹水漬後,他把程杉帶回床上,非常嚴肅地矯正她道:“小杉,我不知道你從小所受到的有關這方面的教育是怎麽樣的,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做|愛不是一個索取一個付出,而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只有我有快感,那毫無意義。”

程杉又累又困,窩在葉臻懷裏嘀咕:“你這個人,得了便宜就賣乖。”

葉臻雙手捧著程杉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小杉,我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很認真。”

她沒睜眼,只低低地嗯了一聲:“我知道。”

葉臻執拗勁上來,他說:“你不知道。”

程杉不得已張開眼,辯解道:“我真知道。”

葉臻:“你知道什麽?你知道我愛你,我也費盡心思地想要取悅你嗎?”

他沒關燈,程杉隱約瞥見葉臻眼底微微發紅,有一種別扭的委屈。

程杉的心忽然就被撞亂了,她還從沒見過他用這種神情看過自己——這讓她心裏發虛,好像不經意間就從他的眼中觸碰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程見溪。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才能安撫他也撫平自己心裏突然起伏的情緒,只能仰頭湊上去給他一個吻。

葉臻攬著程杉的後背,將她帶向自己,迅速回應。

這是他們從沒嘗試過的一次深吻。

無關欲望,反倒像是兩個人,都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願意完全坦誠,願意盡力去愛。

……

第二天,程杉醒得很晚。反倒是葉臻,作息健康得令人發指,一早就出去晨跑。

十點多了,程杉半夢半醒的,覺得有人俯身親吻自己的額頭,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又想起沒有刷牙,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留著等我漱口以後親。”

程杉悶聲悶氣道,掀了被子就要跳下床,下一秒痛呼著又躺了回去。

靠,女人真慘啊。

葉臻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沒有好轉。

他說:“我去咨詢了醫生,買了幫助粘膜修覆的藥膏,主成分是魚肝油,不會有副作用。”

不用去醫院就好,程杉松了口氣:“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她說完這話,看見葉臻站在床邊拆塑料包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這是幹嘛?”

葉臻:“帶指套,給你抹藥。”

程杉:“啊?”

葉臻沒什麽表情,說:“褲子自己脫還是我來?”

程杉:“等等等等等!”

她老臉紅透,覺得昨晚趁著事後餘情,被他抱著這這那那的也就算了。

可這明晃晃的大白天,她一個昨天才出閣的“新婦”,怎麽可能這麽沒羞沒臊。

葉臻困惑地看著程杉,說:“你在介意什麽?”

程杉以手撫面,說:“我……我就是覺得這一切太快了。”

葉臻試著去揣測程杉所謂的“太快了”:“你是覺得昨天的婚禮太草率?還是覺得只有具備法律效力的婚姻才會讓你感到放心?”

程杉:“不,都不是。其實有沒有結婚證明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在我心裏,我們昨天就是正式結婚了,是水到渠成的結果,一點也不草率。”

葉臻:“那你是覺得什麽太快了。”

程杉有口難言。

這個男人,前些日子跟他親近親近都老大不樂意,一臉的小媳婦樣。現在倒好,一晚上過去,翻身小媳婦把歌唱了?

聽聽,聽聽這語氣,說要檢查自己的身體跟說要帶自己去看電影一樣自然。

她支支吾吾,最後憋出一句話來:“我只有昨晚吸引你嗎?”

葉臻:“啊?”

程杉痛心疾首:“你昨晚!對我那可是像拆禮物一樣,視若珍寶、愛不釋手!但現在!我這麽肉體橫陳,你卻視若無睹、無動於衷!我說的是你變得太快了。”

葉臻被她說得笑起來:“小杉,你成語字典背得不錯啊。”

程杉哼道:“我歇後語也說得溜,要不要見識見識。”

葉臻噙著笑,欺身過來,低聲說:“你都這樣了,我要再動歪心思,不是禽獸嗎。”

程杉:“說的是沒錯。可女人就是這麽的矛盾,我希望你看見我欲|火|焚|身,又希望你因為心疼我而以強大的自控力克服自身私欲。表現出一種在理智和情感中煎熬掙紮的痛苦,這樣我才感動啊。”

葉臻大笑,說:“給我幾分鐘,我醞釀一下情緒。”

程杉好氣又好笑,先前那一點點忸怩和不悅倒是煙消雲散,她擡腳要踢他,被葉臻捉住腳踝。

“好了,別亂動。”

葉臻知道她害羞,沒有掀被子,而是半抱著程杉,手指上沾了藥膏,在被子裏摸索過去。

指尖探對地方,程杉渾身發緊。

“疼?”

葉臻手勢很輕,目光鎖在程杉臉上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一點點。”

程杉心底裏很享受被人照顧,她對他的溫柔沒有抵抗能力。

這大概是年少缺失的一種依戀感,以至於時隔多年,程杉在醉酒之後,夢裏鋪天蓋地而來的,全是從前的溫情和喜悅。

偶爾有一個聲音在她夢中大喊,這是假的程見溪,他在騙你。

可她沈浸其中,甚至為了不願醒來而自說自話——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麽樣。愛是做不了假的。

程杉被那個念頭嚇醒了。

頭疼欲裂,程杉幾乎是從床上滾下去的。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先去冰箱找水喝,又下意識想要去抽屜裏找藥,可裏頭空無一物。程杉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藥全都丟掉了。

家裏空空蕩蕩,顯然一點人氣也沒有。程杉倚著墻壁,無聲無息地站了許久,一小口一小口嘬完了一瓶水,才神情漠然地轉身。

她從臥室裏拖出一只行李箱來,先把自己的相機和鏡頭挨個擺放進去,然後將M·O配給她的單獨用紙箱包好,準備快遞去公司。又去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擱進去。

做完這些,程杉去浴室洗漱,順便整理洗漱包。

剛一推開門,程杉有些怔楞,她看見毛巾架上掛著的毛巾。浴室裏安裝的毛巾架是高低雙桿的,程杉一共就兩條毛巾,習慣了一條短的掛在前邊,長的掛在後頭。

可現在,兩條毛巾並排掛在外頭的那根桿子上。

程杉盯著看了好一陣子,突然伸手撚了下其中一條毛巾的一角——沒有幹透。

她轉身,大步走進臥室,從包裏翻出手機給童菲打電話。

是時辰接的電話,他語氣抱歉,告訴程杉菲菲昨天喝多了,現在還沒有醒。

程杉:“昨天我們都喝了很多,是你送我們回去的?”

時辰:“對,是我。”

程杉:“你不知道我的大門密碼,怎麽進來的?”

時辰頓了下,連忙解釋:“我送你到小區以後看見葉總等在樓下,就把你交給他了。”

程杉的臉頰肉無意識地抽動了一下,眉心蹙起,剛想發難,時辰已經先開口了。

“小杉不好意思,我這麽做是有些不合適,但那時候我實在……”

程杉:“算了。菲菲醒了以後替我謝謝她。”

時辰一怔,下意識問道:“你……”

程杉:“嗯?”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立場對她的隱私進行過多發問,含糊道:“多保重。”

程杉扯了扯面皮,笑笑:“謝了。”

程杉將電話掛斷,時辰仍舊握著童菲的手機。

程杉這回,總給他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走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搞藝術的,最後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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