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杉。”

葉臻輕叩房門，叫她的名字。

程杉一個鷂子翻身坐起來：“幹嘛？”

她這如臨大敵的聲音令葉臻發笑，後者說：“我能進來嗎？”

逃無可逃，也不能真的鉆到地底下去。程杉喪眉搭眼地說：“你進來唄。”

葉臻推門進屋，毫不意外地看見程杉強作鎮定的神情。他把手中的東西放進程杉的櫃子抽屜裏：“我給你買過了。和你用的牌子一樣。”

程杉：“程見溪。”

葉臻：“嗯？”

程杉肅穆道：“你看我現在成熟嗎？”

葉臻：“……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程杉：“你別管為什麽。”

葉臻耿直地搖頭。

程杉往後一攤，心灰意冷：“行吧，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存天理，滅人欲！”

滅人欲的葉臻說：“起來，幫我備一下要燙的菜，他們還有四十分鐘就到了。”

程杉振奮精神：“好的，勞動使人成熟！”

葉臻不知道程杉為什麽突然跟成熟這個詞杠上了，但她這麽積極要求勞動，顯然不是壞事。

兩人窩在廚房把要燙的菜品拿出來，該洗的洗，該切的切。

程杉掏出山藥來洗凈表面泥土，嘖嘖道：“程見溪你快看！”

葉臻正在她旁邊清洗生菜，聞言偏頭瞄了一眼：“看什麽？”

程杉指著山藥外表皮上密密的黑色雞皮樣突起和短小的毛須，說：“像不像好多好多放大的毛孔。”

“……”

葉臻：“一會兒這山藥你一個人吃。”

程杉嘻嘻笑道：“我把他皮扒了就好，做人不能只看外表，要品味內在。”

葉臻現在是明白了，為什麽程見溪總說程杉歪理一套一套，還讓人無法反駁。

洗完山藥，程杉拿了削皮刀蹲在垃圾桶前給山藥去皮。

“我真懷念第四食堂的山藥炒羊肉。”程杉說，“咱們過年回Q市吧。”

葉臻說：“你舅舅家不是都搬了嗎，回去也沒有人在。而且，過年的時候，學校食堂也不開放。”

程杉哦了一聲：“說得也對。我都沒家了。”

她語氣平平，其實沒有生出什麽感傷來，倒是葉臻聽在耳中很不是滋味。

“想去哪裏跨年，我到時候帶你去。”

“去斯裏蘭卡吧！”

程杉想了想，說：“兩年前不就說好了畢業以後去斯裏蘭卡旅行的嗎。”

是她和程見溪的約定。

葉臻的動作頓了頓，才說：“好。”

山藥的老皮一褪，露出雪白的嫩肉來，程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哦謔！滑不溜丟！

她陶醉道：“這山藥脫了衣服，摸起來真是絲絲順滑！”

葉臻沒好氣道：“程詩人，過來洗菜。”

程杉顛過去，垂頭洗山藥，頭發順著耳際落下幾縷。

她自然地說道：“程見溪，幫我紮下頭發，頭繩在我手腕上。”

葉臻應了一聲，擦幹凈雙手，從她腕上取下頭繩。

一回生二回熟，他比上回進步許多，綁了個初具雛形的小馬尾。

葉臻頗為滿意，卻聽程杉道：“你這個技術下滑太多了吧，我頭一晃皮筋就要掉啦。”

葉臻：“……”

程杉取了刀來切山藥片，葉臻又試了一次，這回手重，拽得程杉哎喲直叫：“我我自己來！

葉臻有一點不服氣，說：“我再試幾次就好。”

程杉把山藥片裝盤：“再試幾次？那我頭皮要給你薅禿嚕了！”

葉臻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程杉跟他搭話，後者唇角緊抿，偶爾發出嗯這一個字節。

“小心眼兒，不就說你退步了嘛。還不開心了。”程杉調侃道，“你這個心態要端正。”

葉臻低頭做事，沒回應。

又過了兩分鐘，他聽見程杉哼唧：“程見溪，我手好癢啊。”

又是苦肉計。葉臻坐視不理。

程杉打開水龍頭，對著雙手一頓猛沖，又拼命搓揉，也完全不能緩解。

她慌道：“真的，我沒有騙你。”

葉臻：“你有沒有聽過狼來了的故事？”

程杉委屈，被他的冷血無情氣得嚷道：“可是現在狼真的來了，我被吃掉啦！你後悔也晚了！”

她氣呼呼地掉頭進房間。

葉臻在廚房站了一會兒，想起什麽，去拿了手機，上網搜索“山藥處理不當的後果”。

文章中寫道：山藥去皮後的黏液，其中的蛋白和薯蕷皂甙會刺激皮膚引起過敏，引發紅腫刺痛等癥狀。

他們這兩個欠缺生活常識的廚房菜鳥，誰也不知道。

葉臻去臥室看望被狼吃掉的小可憐。

程杉背對著門，正在賭氣地搓手。

聽見葉臻進門的聲音，她頭也不回道：“你別管我，讓我癢死算了！”

葉臻走到她身邊，說：“給我看看。”

程杉：“不給。”

葉臻：“幫你止癢也不給？”

程杉沒骨氣地擡頭：“啊？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吶？”

葉臻拖過她發燙紅腫的手：“山藥黏液裏面含有大量的植物堿，是讓你皮膚發癢的元兇。以後處理山藥要戴手套，或者用醋水先煮幾分鐘。”

程杉吸吸鼻子：“我第一次弄，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

葉臻帶她去廚房，先用溫水清洗了一遍雙手，又拿了白醋來。

程杉看著葉臻給自己的手一點點抹上醋，說：“這是酸堿中和？”

葉臻嗯了一聲。

抹完手，程杉嗅了幾下，嫌棄道：“好酸啊。”

她感受片刻，皺眉：“還是癢。”

葉臻：“只能緩解，滲透進皮膚裏的那部分可能需要等很久才能有作用。”

“很久是多久……”程杉嘀咕，“有沒有其他辦法，我好難受。”

葉臻垂目看她，低聲說：“有。”

“什麽？”

程杉仰臉等待他的辦法。

葉臻自然而然地就著她這個仰面的角度低頭親上去。

程杉身子一頓，很快軟下來，擡起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能一直到醋起作用嗎。”

當然。

……

陳立欽和韓雙進門的時候，打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廚房燒過熱水，玻璃門上霧氣彌漫，一男一女的身影模糊不清，現出一種朦朧的美感。

男人只穿著修身的深色線衫和筆挺的長褲，整個人看上去頎長挺拔。

他一手攬抱著面前女孩纖細的腰肢，另一只手半托著她的後腦。

他們在接吻。

而且，是很投入的那種。

陳立欽和韓雙大眼瞪小眼，從彼此眼中讀出驚悚兩個字。

陳立欽用氣聲問韓雙：“什麽情況？”

韓雙吞了口口水：“葉臻不是說程杉把他當男朋友了嗎。不過陳立欽，聽你說是一回事，看見這畫面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陳立欽：“這誰能接受的了？那那那……他該不會就假戲真做了吧？！你覺得他動情了嗎？”

韓雙翻白眼：“我又沒談過戀愛我哪知道。”

兩人在門口杵了一會，裏面還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還親得沒完沒了了？！

陳立欽大力地咳了一聲。

程杉被這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惹得一震，上下牙一磕，就聽見葉臻吃痛的悶哼。

她火速離開，緊張道：“我咬著你了？”

葉臻捂住嘴巴：“沒事……”

程杉偏頭看向玄關，站著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喃喃道：“你朋友來了……但是，他們怎麽進來的？”

葉臻舌尖流血，說話也有一點受影響：“陳立欽有我家的鑰匙。”

程杉睜大眼睛：“那你就敢這麽堂而皇之地在廚房親我？”

葉臻：“你讓我親的。”

程杉：“我哪有。”

葉臻：“你眼裏寫著。”

程杉：“……”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社會真是個大染缸，程見溪怎麽會變得這麽不要臉。

程杉小跑出去，臉頰發紅，說：“你們好，我是程杉。”

葉臻早就打過招呼，陳立欽和韓雙對於程杉完全不記得他們這件事並不感到疑惑。他們勉強地笑笑：“你好。”

葉臻簡單給他們介紹了彼此，陳立欽和韓雙都有點不敢直視，目光四下飄著。

程杉誤會了他們的勉強，以為他們是為剛剛看到的畫面而害羞。未免尷尬，自己又鉆進廚房切菜去了。

葉臻擂了陳立欽一拳：“怎麽不敲門？”

陳立欽叫冤：“是誰在給我鑰匙的時候說，都是兄弟，24小時歡迎我來你家？”

葉臻：“不知道現在情況特殊啊？你這個沒眼力見的。”

陳立欽心寒：“你你你……□□熏心！”

葉臻：“你別亂說話啊。”

陳立欽：“兄弟，你這真的是演戲嗎？”

葉臻舌頭又沁出血來，他輕輕吸了口涼氣，沒說話。

韓雙看出些端倪，說：“你別把自己演進去了。回頭她病好了，你怎麽解釋？”

葉臻微微蹙眉：“到時候再想辦法。”

“這不像你啊葉臻。”韓雙坐在沙發上，隨手拆了一包薯片，說，“從來都目光長遠的葉總，怎麽會說出走一步算一步這種話。”

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他如果能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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