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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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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議論聲如潮水來襲, 程時晉放眼看去,人們臉上俱是不讚同之色,有嘲笑, 有輕蔑,有興奮, 有得意:

“不得了, 女聖還沒睡醒呢,在說夢話逗我們樂。”

“男子賺錢養家, 女子有何能耐?”

“嘻嘻, 女聖看我, 我跟你辯!我保準把你辯得說不出話!”

程時晉面不改色地招招手,將這位有意跟她辯的書生喚到高臺上。他估計是第一次被無數人矚目, 緊張得渾身發抖,像是啞了一樣張著嘴吐不出一句話。

臺下人們起哄: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

“辯不了就滾下來讓我上去!”

“廢物!”

等了一分鐘, 書生也沒能冷靜下來, 程時晉示意書童將他送下高臺,道:“此書生只會躲在人群裏自吹自擂。”

眾人默然,感覺她在影射自己,臉上發燙。

程時晉的目光投向人們,看見文奉遠。

他僥幸通過考試,得以留在學宮做老師,明面上尊敬對她,私底下十分不滿她。

袁書生也在, 入學考試他僥幸通過, 此時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

她點了袁書生的名。

登上高臺, 袁書生從容地向程時晉行禮, 坐在她面前, 笑道:“請問女聖,女子於天下有什麽貢獻?”

“你是女子懷胎十月生的。”程時晉說,“天下人俱是女子懷胎十月生的。”

對話傳到所有人耳朵裏,人們的議論聲消失了大半。

沒錯,他們有娘,沒有娘就沒有他們。

女聖的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沒有男子,女子難道能懷孕?”袁書生敢登臺,是有真才實學的,他毫不意外程時晉的回答,立刻提出問題。

沈默的人們面色一喜,連忙附和:

“是啊,沒有爺們,娘們下不了蛋!”

程時晉說:“懷孕了孩子一定能生下來?胎兒在腹中,臍帶與母體相連,沒有母體供給胎兒養分,胎兒無法生長發育……”

人們又熄了聲。

確實,女子生育不容易,嬰兒能來到世間,沒有母親是不行的。

袁書生不慌不忙,道:“女子孕育確實了不起,但是胎兒如種子,女子沒有種子,懷孕是因為男子把種子放在女子的身體之中……所以,孩子生來是男子的,女子是胎兒暫時寄身的容器。”

這觀點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他們神采飛揚地說:

“我的兒子跟我姓,將來繼承我的家業,他不是我的孩子,難道是我老婆的?”

“哈哈,難怪我閨女打小就親近我,不喜歡她娘……”

程時晉沒有生氣,說:“上古時期,人們知其母不知其父,孩子屬於母親。袁書生,你解釋一下原因?”

“呃……”袁書生狡辯道,“那時候的男子不在意孩子。”

“不說上古,在孕育共感禁忌出現前,為何成了親的男子會懷疑妻子生的孩子不是他的種?”程時晉揚起的唇滿含譏誚意味,“沒有孕育共感禁忌,男子無法分辨孩子是否是他的後代,女子卻不會錯認孩子。”

“孕育共感禁忌會出現,是防止女人懷野種!”袁書生立刻說,“沒有男子,女子就無法懷孕!”

“男子死光了,只要有女子在,人就不會滅亡。”程時晉說,“相反,女子死光了,男子再多也會死光。是以,沒有女子就沒有天下人。”

袁書生還想說話,她擺手,他立刻掉下高臺,跌進人群之中。

程時晉道:“袁書生別的不會,胡說八道最擅長。”

附和過袁書生的人很是難堪。

望向人們,程時晉問:“還有誰能反駁我?”

大家面面相覷,推舉不出反駁她的人。

文奉遠登臺,朗聲問道:“除了生孩子,女子還能做什麽?”

指著自己,程時晉說:“能做聖人。”

文奉遠被噎住了,想了想,道:“你是女子中的特例,代表不了天下女子。”

程時晉笑了笑:“依照你的觀點,儒聖能封聖也是男子中的特例,代表不了所有男子。文先生,曾有人說我不像女子,建議我留長發戴首飾。可我生來是女子,他說我不像女子,我難道會變成男子?”

“天底下只有一個女聖。”文奉遠說,“更多的女子嫁人生子,老實本分過日子——”

“天底下只有一個儒聖。”程時晉說,“更多的男子碌碌無為。”

文奉遠坐下:“女聖,我不是來跟你鬥嘴的。”

程時晉註視著他,看透了他:“你辯不過,便指責我無理取鬧。”

文奉遠咳了一聲,躲開她的目光:“我希望女聖認真和我辯。請告訴我,女子除了生孩子,還做了什麽?”

程時晉問他:“你穿的衣服是誰做的?”

文奉遠:“裁縫做的。”

程時晉:“你撒謊,你娘給你做了衣服,布是女子織的,棉花也是女子采摘、女子種植。你回到家,你娘做飯給你吃,換下的臟衣服你娘給你洗……”

細數了文奉遠在女子身上得的好處,程時晉說:“你娘給你做衣服、給你煮飯做菜,你不給一文錢,便認為你娘的付出一文不值,昂著頭問我女子除了孩子還會做什麽。”

說到這裏,她冷冷地道:“文先生,你可真是個孝子。”

文奉遠漲紅了臉:“我有給我娘銀子作為家用!”

程時晉嗤笑:“假使你在家縫縫補補做家務,你娘在學宮當老師,你娘也能給你家用。你給了家用你是大爺,你娘給不了,她低你一等。”

聽到臺下的說話聲,文奉遠懷疑他們在指指點點他,梗著脖子說道:“我雇了丫鬟為我娘分擔——”

“好一個分擔。”程時晉道,“在你看來,家務是你娘應做的,與你無關。”

“我、我是男子,我娘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近庖廚。”文奉遠強辯道,“我娘是女子,她樂意做家務,閑不住。”

“既然樂意,她怎會同意你雇丫鬟為她分擔?”程時晉問。

“她本來不同意,是我勸服她……”瞥見程時晉的笑,文奉遠心裏咯噔一下。

果然,程時晉發言了:“何以你不勸她少做點家務?你被你娘伺候,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娘不是你娘,是幹活的仆從……”

世人認為家務是女子的職責,忽略女子在家庭中的付出。

程時晉強調了女子的付出,說:

“都道男子頂天立地,女子離不開男子。

“依我看來,分明是男子離不開女子,否則彩禮那麽高,男子為何咬牙掏錢娶老婆?若娶妻是為了生孩子,何以有孩子的鰥夫仍然娶老婆?

“你們男子慣於享受女子的付出,如同吸血水蛭。

“偏生道理是你們講的,書是你們撰寫的,田地屋舍和錢財也在你們手裏,一無所有的女子只能為你們付出,做你們的奴仆……

“到頭來,你們看不起女子,說女子除了生孩子什麽都不會,何其傲慢歹毒!”

在場的人們不樂意被她罵,嘟囔道:

“女聖胡攪蠻纏……”

“男子是天,女子是地,這是老祖宗講的……”

揪住指責自己“胡攪蠻纏”的,程時晉問:“我如何胡攪蠻纏?”

“你就是胡攪蠻纏!”那人喊道。

“好,我成全你。”程時晉說,“你得罪了我,我要你閉嘴兩天兩夜。”

見到那人張不開嘴巴,眾人猛地一驚,想起程時晉有脾氣,不會心慈手軟,紛紛閉嘴。也有不畏懼她的,說她狠辣,下一刻就被她封住視力和聽力,害怕得慘叫。

封住慘叫之人的嘴,程時晉心情愉快地說:“該講的我都講了,現在輪到我跟某些人算賬了。”

十幾個人被押到高臺上,面如死灰。

程時晉宣布了他們的罪狀,總結道:“造謠傳謠汙蔑我,這輩子他們不必說話了。”

銳利的目光刺向臺下,她擡起手:“還有一些人藏在人群裏。”

把人揪了出來,程時晉當眾審問他們,有的吐出幕後主謀,有的不知道幕後主謀是誰,她封了他們的嘴和耳朵,把他們留在學宮幹活。

幕後主謀包括了儒聖的學生、修行門派,程時晉一一追究下去,能懲罰的懲罰,懲罰不了的她記下來,來日再罰。

至此,修行界認識到她的手段,天下人也知道造謠傳謠會被她封住嘴變啞巴,與她有關的謠言很快消失了。

不過,程時晉的講學不能說服世人,他們說她瘋癲,稱她遲早當不成聖人。

可程時晉講學,不是跟世人講的。

她是跟天下女子講的。

確實有一批女子讚同她,前來學宮面見她,與她訴說痛苦、討論觀點。

即便是不讚同程時晉的女子,也會引用她的話謀取好處。

學習論壇自救版是幫助程時晉傳播學說的功臣,韓純熙看到大家出的力,對袁英傑說:“我和你留在學宮裏,好像沒怎麽幫到阿晉。”

“我快要完成通識教育了。”袁英傑沒有覺得光陰虛度,“還剩下兩三本書沒學完。”

“好快,我還沒學完五分之一。”韓純熙說。

其實韓純熙也沒有閑著。

新學宮的修建有她一分功勞,工聖和墨聖不刻意針對她們,耐不住他們的學生被別人挑唆。

韓純熙參照論壇書房裏的《造房子》畫了建造圖紙,改進燒磚技術,又勸得富戶、大族出錢出力,蓋的房子結實漂亮,讓看熱鬧的人傻了眼。

袁英傑撩了撩短發,道:“我準備去京城了,科舉舞弊一事朝廷遲遲沒有答覆,我要問皇帝。”

就在這時,論壇裏的京城成員道:“袁英傑女扮男裝考科舉,朝廷不久前派人去學宮,要給袁英傑賞賜。”

“什麽賞賜?”立刻有人替袁英傑問。

“好像是入宮做妃子。”京城成員說,“皇上不嫌棄袁英傑嫁過人。”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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