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 畫聖在人們心中的印象變得如此糟糕，就連儒聖都免不得受一些微詞，乃是有心人刻意引導輿論所致。

此前儒聖坐鎮凡間, 壓服一切不平的聲音，今時儒聖行蹤隱匿, 民間不知滋生了多少種謠言。

有的說儒聖歲數太大, 老死了；有的說儒聖犯錯，被天庭抓去關押；有的說儒聖與妖魔鬼怪鬥法, 進了妖魔鬼怪的肚子, 出不來了……

許多人來學宮詢問程時晉, 請她解釋儒聖為何不露面，問她儒聖是活著還是死了。

在大眾看來, 程時晉既然是學宮聖人，無論她跟儒聖關系好不好, 她和儒聖都是一夥的。儒聖下落不明, 聖人程時晉怎會不知情？

程時晉確實不知，誠實地說：“儒聖不久前匆匆離開學宮，此時他在何處，不曾與我說過，我也沒有辦法聯系他。”

世人將信將疑。

不久後，程時晉的謠言傳了開來。

比如她不滿儒聖的主張，勾結妖魔將儒聖害死；

再如她能以一介凡女之身封聖，不是她才華橫溢有本事, 而是她長得傾國傾城, 把遲綾上神迷得找不著北, 才會請天庭封她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聖；

又如程時晉是遲綾上神和狐貍精的女兒, 精通媚術, 儒聖之所以不露面，正是她勾引儒聖失敗，一怒之下報覆儒聖……

與謠言一起出現的，是針對程時晉的質疑：

儒聖憑儒術封聖，棋聖憑下棋封聖，詩聖憑作詩封聖，畫聖憑繪畫封聖，程時晉沒有一樣拿得出的本事，憑什麽封聖？憑她生來是個女子，世上沒有女子封聖，她當第一個？

憑女子之身封聖倒也不是不行，但程時晉不配代表天下女子！

賢良淑德，她占了哪一樣？

她樣樣不占！

女聖理應是賢妻賢母，程時晉連女兒都做不好，爹才死就出遠門，不孝不忠！

……

置身於謠言和質疑之中，舉目四望，沒有幾個人認可自己，饒是程時晉心志堅定，也免不得產生委屈的情緒。

她勾動文氣晉升先天境界從來不是僥幸，登上白塔之巔亦不是運氣好，何以世人看不到她的功績，一昧攻擊她？

難道她不配封聖？做不好聖人？

靜心思索一番，程時晉驅散了腦海中的雜念，不再難過。

世人的評價何須在意？

她有她的道，她為自己而活，不可能迎合世人的要求，去做相夫教子的妻。

世人無一認可她又如何？

她認可她自己，無愧於心，此生便不會有遺憾。

孤獨更是無需懼怕。

哪個人不是在懵懵懂懂中降生，獨自面對一切陌生的事物？

就算是親朋好友，也不能時時刻刻陪伴她，更不能隨時隨地感她所感，想她所想，與她同喜、同憂、同痛、同樂。

是以，陪伴是暫時的，孤獨才是人生的常態。

道理明了，程時晉心境提升，實力更強。

不過，世人捏造謠言抹黑她的名譽，質疑她不配封聖，逼迫她自證，這口氣她咽不下，更不會咽。

勸住氣憤的韓純熙、袁英傑等人，程時晉如常度日。

待到謠言和質疑變得越發激烈，工聖傳信問她，遠在青州的謝和光亦在論壇關心她，學宮裏的學子、老師來到女聖宮，要求她解釋時，程時晉高調宣布：

“三天之後，我將在學宮公開講述我的學說，歡迎所有人與我辯論。”

消息飛快傳播，三天未至，學宮內外聚集許多人。

街道上，八號客棧爆滿，忙得趙小娥請了兩個認識的女子幫忙，連在論壇自救版抱怨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但女聖講學是一件大事，自救版內很多成員關註進展，催促趙小娥等人跟進。

實話實說，趙小娥也不想錯過這件事——她學會所有常用字，讀了些書，明白了一些道理，已經認識到程時晉封聖有何意義。

若是女聖得到天下人的認可，這對所有女子都是一樁好事——女子能憑才華封聖，證明女子的頭腦不比男子笨，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就能一飛沖天。

簡單地收集情報，趙小娥整理措辭，在論壇自救版裏說：

“很多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幻想著辯倒程時晉，踩著她揚名天下。

“在客棧裏、茶樓裏，大家討論程時晉會說什麽，打算提出刁鉆的問題為難她。

“盡管程時晉登上白塔之巔，才華得到儒聖的認可，還是有許多自命不凡的書生覺得程時晉是才疏學淺的草包。

“他們不太看得起程時晉，說她的‘女聖’稱號起得不倫不類，儒聖不認可。

“即使儒聖認可，他們也不認可。

“然後他們察覺不對勁，改口說世人不會認可。”

自救版成員紛紛發言：

“我是世人，我認可程時晉，他休想代表我！”

“哈哈哈，我等著看程時晉辯倒他們，把他們問得無話可說。”

“這些人太好笑了，程時晉做女聖是天庭冊封的，誰在乎他們認不認可？”

“你們在這裏巴結程時晉，她是看不到的，省省吧。這程時晉死了爹，不在家裏做個孝女，反而跑到學宮搞這搞那，嘩眾取寵，著實討人厭。”

“她德不配位，你們沒有道義，很般配。”

“且看著吧，程時晉登臺講學之日，就是她貽笑大方之時。”

“換了我做女聖，遇到諸多謠言質疑，決計不會講學。”

“是啊，聖人壽命長，蟄伏幾年，謠言和質疑淡了，做幾件好事，編成曲目傳唱，就能讓名聲好起來……”

“誰有毛病我不說，但是某些人講的話愚蠢得讓我發笑。論壇裏的成員哪個沒有做過女兒呢？她不站在女兒的角度思考，反而幫著爹指責程時晉不孝，真是想當爹想得發了瘋。”

“爹的德咱們不稀罕，爹的道義咱們沒有。你既然看不起咱們，就退出論壇唄，反正管理者不會攔著你，我們更不會阻攔你。”

“程時晉會不會貽笑大方我不知道，但你無疑像個跳梁小醜。”

“敢於面對天下人的質疑，這是女聖程時晉；任由天下人誣蔑造謠，要做那忍氣吞聲的縮頭烏龜，還自以為聰明，這是軟弱平庸的你。就算天庭封你做聖人，你也做不得。”

“……”

瞧著大家的話，趙小娥納悶：“這些看不起程時晉的人，怎麽像極了那些沒有自知之明的酸儒？”

封聖前，程時晉一句話拆了那麽大的一座學宮，封聖後更厲害。

趙小娥已然把程時晉和老板畫上等號。

她想不通，為何論壇成員害怕老板，卻不害怕程時晉。

因為程時晉不是妖怪，不吃人？

女聖講學之日轉眼間來臨，學宮人山人海。

饒是有人維持秩序，趙小娥也學過武功，仍然被密密麻麻的人擠得喘不過氣。幸好今天下了一場小雨，陽光被雲層遮住，涼風徐徐地吹，不然得熱死。

搖著蒲扇納涼，趙小娥看向高臺。

程時晉端正地坐在那裏，一身交領窄袖的黑色儒服，短發齊耳，圓臉不施粉黛，不佩戴任何飾物，樸素得不像講學的聖人。

然而每個人看向高臺，第一眼看到的總是程時晉。

她氣質獨特，與眾不同，就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即便不認識她，見到她時也不會錯認她的身份——

毋庸置疑，她就是女聖程時晉。

註意到人群中隱藏著別有用心的人，試圖制造混亂，程時晉道：“肅靜。”

這一句話好像響在每個人的心底，吵鬧推搡的人們迅速安靜下來，就連哇哇哭的孩子都止住了哭聲。

程時晉露出笑，道：“井然有序。”

人們按照她的要求一一站好，她看著人們，聲音傳遍全場：“我是程時晉，今天我要講的學說很簡單，只有一個字——‘女’。”

揮揮手，一個巨大的“女”字出現在天空下，程時晉說：“沒有女子，就沒有天下人。”

作者有話說：

這是補昨天的更新，昨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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