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 六號從無到有創建一個鬼國，執掌整個青州的陰陽秩序，其性格豈會柔弱膽小怕事？

論智謀也好, 論本事也罷，她不會弱於一號謝和光、二號魔王、八號妖王、九號龍王夏無雙。只是她太謹慎, 刻意弱化自己的形象, 讓別人誤會。

此外，不提管理者, 謝和光、魔王、妖王、夏無雙皆在奪取青州中出手, 偏偏六號在南州。待到一切塵埃落定, 她才匆匆趕來創建鬼國，其獲利之大不下於二號、八號。

六號若是段小琴, 她的形象又較論壇有不同。

才華橫溢的她一身驕傲，表面上溫和, 實際上自信狂傲。雖然她從未對畫聖說過“彼可取而代之”的話, 但她不曾仰望畫聖，認為自己遲早能超越畫聖。

可惜她隕落了，世人知曉畫聖，不知她段小琴是何人。

光是別人講述段小琴的人生，程時晉心中的不甘都比惋惜多。

在論壇裏，她說：“不應該是這樣的！段小琴那麽優秀的一個人，不應該被世人遺忘，至少她不能被我們女子遺忘！從來我只聽聞男畫師, 那些千古留名的畫幾乎都出自男人之手, 渾然不知世上有優秀如段小琴的女畫師。”

乍然間, 程時晉驚覺：“我看過很多書！書上寫的厲害男人數之不盡, 得到的讚美之詞花團錦簇。然而書上的女人很少, 就算被記錄也是寥寥幾句，毀譽參半！少數得到稱讚和肯定的女人，不是男人的母親，就是男人的妻子、男人的姐妹、男人的女兒。”

二號（魔王）：“你才發現？只會讀死書不會思考，五號，你何其之愚蠢。”

八號（妖王）：“話不能這樣說，太難聽了。你都當上青州的魔王了，閱歷豐富，小五還是個孩子呢。”

二號（魔王）：“青州旱災死了多少孩子？不計其數。這世界冷酷無情，從來不會因為你是孩子就仁慈對待你。”

八號（妖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是二號，你我皆是這天地的眾生之一，不是天地。”

二號（魔王）：“正是因為你，五號才會那樣蠢，蠢到沒有九號她就會葬身煉丹爐。”

沒人喜歡挨罵，程時晉聽得二號的話，心中頓時生出不滿。

見了八號與二號的對話，她很快冷靜下來，坦然道：“我確實蠢，可我現在會思考了。忠言逆耳利於行，二號所言不無道理，我會記住教訓，不能再淪落到需要被救的境地！”

戰鬥不是她的長處，她擅長別的：

“我輩應當言行一致。

“既然書對女人有偏見，那麽我就此立誓改變這局面！

“從今往後，我將竭盡所能讓世人知曉，女人不止是誰的母親、誰的妻子、誰的女兒、誰的姐妹，她還是驚采絕艷的畫家！是智勇雙全的悍將！是心懷天下的仁者！是霸道果敢的王侯！”

話講完，程時晉心潮澎湃，道：“我找到我的路了！我終於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知道我應該為什麽奮鬥！”

思維明朗，前路清晰，冥冥中她感覺到虛空中彌漫著一股龐大的氣息。

她念頭一動，當即勾動氣息，其從頭頂灌入，洗刷她的血肉之軀，不一會兒就將她托舉到先天境界。

這氣息不是靈氣，亦不是念力、內力，乃是男讀書人考取功名才能得到的文氣。女人即便滿腹經綸也無法參加科舉，想得到文氣，難之又難。

然而程時晉無需考功名，自然而然地得到文氣。

尋常秀才得到文氣也不一定會使用，需學習用法，程時晉得到的文氣與她極度契合，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毫無藏拙想法，程時晉告知論壇各成員：“諸位，方才我勾動文氣，如今我已晉升先天境界，不再手無縛雞之力。”

公告於下一秒出現：“恭喜五號（程時晉）晉升先天，獎勵五號一份神秘禮物。”

這是第二次獲得神秘禮物。

滿懷期待地程時晉打開禮物，得到書鋪一間。

該書鋪不能隨身攜帶，亦不能遁走，卻能分裂出許多書鋪，且每座書鋪暗中相通，能在眨眼間從甲書鋪去到乙書鋪或丙書鋪。

如此神奇的獎勵，讓程時晉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跟論壇其餘成員分享。

同房的張姐感知到文氣湧動，察覺程時晉成為先天高手，不由得坐起：“阿晉，你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先前你擊退畫畫的，我只當你身上有倚仗。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地跨入先天，當真是……當真是……”

沒讀過書，張姐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一拍大腿，話脫口而出：“你當真是驚天動地大女子！”

“不算。”程時晉謙虛，“我才晉升先天，別個人比我厲害多了。張姐不也是？畫畫的找事，那麽猛你也敢開窗，我不及你勇敢果斷。”

“哈哈哈，你晉升先天就是厲害，別小看自己！”張姐說，“你們年輕人呀，個個不服輸，幫主年紀輕輕先天了，副幫主更是強悍到叫板宗師，我看來是老了……”

她嘆了口氣，想到自己頭發都沒白，不服老：“莫看我年紀大，我沒準能當個宗師。”

程時晉笑了起來，鼓勵她兩句，躺下睡覺。

……

用觀世鏡看程時晉勾動文氣晉升先天到底隔了一層，梁稚玉神游千裏，把程時晉的感悟看了個分明。

這會兒程時晉睡了，梁稚玉打著哈欠，想了想她勾動文氣的過程，實在鬥不過瞌睡蟲，把這事留到明天。

雖然三天三夜不睡覺也能精神飽滿，可她這會兒犯困，不能不睡覺。

晚上比白天更有精神的貓溜進房間裏看了看她，伸了個懶腰，獨自去無人坊吃宵夜。

對比人，貓的食物太單調。

為此不滿的貓最近找了好些個貓妖，要鉆研貓的美食，惠及所有貓。

落在無人坊裏，貓註意到燒烤攤、麻辣燙攤前混進幾個人，被辣得張嘴吸氣。賣冰飲的水裏妖怪湊上前叫賣解辣的水，一個有錢的買了好幾杯，分給自己和別的人喝。

敢在大半夜出行的人，無不膽子大，畢竟夜裏有鬼新娘，還有其它妖鬼。

這幾個人有老有少，全是男的，似乎不是誤入，身上做了偽裝，瞞得過小妖鬼，瞞不過擁有千年妖力的貓。

尾巴晃了晃，貓只當不知道無人坊裏來了人，正要去嘗其它貓發明的美食，那幾個人裏有一個叫出聲。

貓看去，叫嚷的是個年輕男人。

他指著一個市井婦人打扮的杏妖，面有恐懼之色：“大嫂，你怎會在此！這裏……”

未把話說完，他的同伴率先捂住他的嘴，向投來註目的妖鬼笑笑。妖鬼會吃人害人，此人心兒亂顫，強作鎮定地說那打圓場的話，要把年輕男人的失誤掩蓋過去。

“嘿~”

圍觀群眾中有個背著藥簍的采藥人，她陰陽怪氣地笑，脖子上一顆人腦袋咻地變成了毛茸茸的紅棕色豺腦袋，黑色的鼻頭聳動，口吐人言：

“我聞到了人的味道。

“無人坊裏居然混進了人，還不止一個……”

豺妖舔嘴，充滿食欲的目光盯住露出嫌疑的兩個人：“你們是妖是鬼是人？”

“嘻嘻，人的味道我也嗅到了。”一個戴著兜帽的人掀開兜帽，半人半蛇的臉出現在大庭廣眾下，鮮紅的信子在空氣中搖擺，“嘶嘶，我想吃人！”

“誰不想呢？”別的妖鬼附和著，蠢蠢欲動。

身穿官服的一個僵屍跳出來，皮肉幹癟，面目尤其可怖，貪婪地道：“是不是人，讓我咬一口就知道了，桀桀……”

沒想到小叔子在無人坊，來吃麻辣燙的杏妖皺眉，將小叔子奪到手中：“他跟我是一家。”

半人半蛇的妖尖笑：“誰不知道你嫁給人？他叫你大嫂，定是人。你把他分了，我們不為難你。”

“真是自甘墮落……”看戲的妖鬼們大聲嘀咕，“誰不知道人把女人看得比咱們妖鬼還低？這杏妖不好好地做她的妖，眼巴巴地做人老婆，就一個字，賤！”

“杏妖吃了他！”有妖鬼起哄，“吃了他我們就不會小看你。”

性急的等不及杏妖做決定，兇猛地撲向她的小叔子：“我要拿這人做麻辣燙！”

啪的一聲，杏妖的手臂化作粗壯的樹枝甩出，纏住性急的妖鬼。

小叔子頓時松了口氣，大嫂肯護著他就好。

這大嫂雖然沒娘家，也不是官宦富戶，可她溫柔似水，勤勞能幹。家裏有了她之後，迅速脫離貧困，變得富裕，小叔子由此得到讀書的機會，今年準備考秀才。

他想：從今天晚上開始，我絕不會看不起大嫂沒有娘家，我會敬重她！但她再好百倍也是妖怪不是人，我需勸大哥遠離她……

沒看小叔子，杏妖聲音冷冷：“我許你吃他了？”

言罷，樹枝長出根須紮進妖鬼體內，將它吸食殆盡。

慘叫著，妖鬼魂飛魄散了。

眾妖鬼紛紛退避，都說杏妖盡管輕賤自己，卻是個不好惹的。

“放開我！”小叔子推開同伴捂嘴的手，滿面喜色地走到杏妖身邊，腳步輕快，“大嫂，我就知道你——”

“要吃也得我吃第一口！”杏妖看也不看小叔子，身上嘩嘩地響，那是枝葉摩擦晃動的聲音，“把他的同伴逼問出來，都吃了，我那人丈夫便不會知道我這小叔子去了哪裏。”

霎時小叔子毛骨悚然，尖叫一聲，驚慌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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