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可以學呀, 沒有誰生下來就什麽都會，什麽都懂得。”土神娘娘打量男村醫，“你會治哪些婦人病？”

“月經疼痛、產後惡露不下。”

“怎麽治？”

“呃, 不能說。”男村醫露出警惕之色，“我家的醫術傳男不傳女, 也不傳外人！”

他不知道土神是土神, 也不知道送子娘娘的身份，以為她們出自大戶人家, 故而態度還算尊敬。

“你治好了多少人？”土神再問。

“王地主的女兒肚子疼, 是我治的。”男村醫自豪地說, “可惜她命不好，生孩子死了。”

“這事我聽說過。”送子娘娘道, “那女子遲遲不來月經，十五歲就嫁了出去, 成親不久後來了月經, 然後她懷孕，生產時一屍兩命。”

“所以，”土神看著男村醫，“她肚子疼，月經不至，你給她開的治病良方是盡快成親生子？”

被她猜中了，男村醫睜大眼，懷疑她偷偷學了他家的醫術。

不過, 他不敢質問土神, 否認道：“我給她開了幾劑藥煎服, 你不懂醫術別亂說！”

土神娘娘的神情依然溫和：“月經疼痛和惡露不下, 你讓病人煮益母草吃？你覺得生孩子能治月經疼痛是吧？”

男村醫支支吾吾。

觀其反應, 送子娘娘心中了然：“你根本不會治婦人病，能治好是蒙的。”

對這男村醫心生反感，送子娘娘將他趕走，打算找一個會治病的。就在這時，她發現廟裏來了個穩婆，連忙與兩位女神道了失陪，回廟裏去了。

來給送子娘娘上香的穩婆不是別個，正是為梁稚玉接生那個，她還是陳方濟的鄰居。

線香在燃燒，供桌上擺著一只雞和三個蘋果，雞是穩婆在家裏殺了帶到鎮上的，蘋果是在鎮上買的。

穩婆認真地拜了拜：“娘娘，我閨女懷孕了，你千萬要保佑她順順利利地生孩子，少病少痛，大人孩子健健康康……”

娘娘像慈悲地看著穩婆。

拜神祈願的心誠不誠，接受香火的娘娘最清楚。

穩婆盼著娘娘保佑她的女兒，向娘娘貢獻的香火質量上乘，雜質極少，讓娘娘動了提攜她的心思。

當穩婆祈禱完，擡起頭來，便看見娘娘從神座走下，化作慈祥的高胖婦人。

娘娘說：“我會保佑你的女兒。”

穩婆欣喜：“多謝娘娘！娘娘大慈大悲！”

又從穩婆身上得到一縷香火，娘娘含笑問：“你是做慣接生的，女人的病你了解多少？”

穩婆聽出娘娘要考驗她，想了想，說：“月經疼痛、月經失調、孕吐、懷孕腹瀉、懷孕水腫、落胎……”

幾乎所有婦人病穩婆都提到了，送子娘娘滿意她的回答，抓住她的手臂，帶她去見土神和神女。

“娘娘，我的雞和蘋果……”穩婆惦記著供品。

“廟祝會替你收好。”送子娘娘道。

三位女神再聚，穩婆走向馬姐和林葉兒，小聲詢問是什麽事。

土神娘娘道：“你把你了解的婦人病簡單地說一下。”

根據穩婆的講述，土神拿著一根白色小圓棍，把病寫在一塊塗黑漆的木板上，再將病歸類為月經、房事、孕期、產後，指著孕期和產後說：“我們要治的主要是這兩種病。”

林葉兒問：“月經病呢？”

送子娘娘：“你想學習如何治月經病？”

林葉兒點頭：“當然，我月經痛，房事導致的女人病我也想學會治。”

馬姐和穩婆對視了一眼，穩婆說：“我要學產後病，我對產後病有了解。”

馬姐：“我學孕期病。”

送子娘娘賜予馬姐和穩婆神力，又將神力治病的方法傳授兩人：“你們隨時能去行醫，但是你們得掛我的名，告訴病人她們的病是我治好的，要到我廟裏拜我。遇到不能治的病，念我的名，我會知道。”

“你不擔心你損耗的神力比獲取的香火更多？”土神娘娘並不讚同送子娘娘簡單粗暴的做事方式，“罷了，現在大家只想治病，病是怎麽治好的無所謂。”

將林葉兒推給送子娘娘：“給她神力吧。”

灌輸了神力給三個人，送子娘娘累得不輕：“輪到你們給我神力了，三個廟祝，我要兩個，剩下那個你們平分。”

碧華神女無異議，將自己的神力傳給送子娘娘。

土神娘娘問：“馬姐叫什麽名？”

馬姐：“家裏沒給起名。”

土神：“我給你起個？”

馬姐：“娘娘你說。”

土神思索了下，道：“好醫師妙手回春，你叫馬回春，以後做個好醫師。”

“多謝娘娘起名！”馬回春非常高興。

名字是她的一塊心病，她想過請鉤星取名，又開不了口。都是孩子的娘了，平時大家叫她馬姐，她聽慣了，改名多麻煩啊……

可是人人都有名字，以後她去世，牌位上難道寫馬姐？亦或馬氏？

馬回春可不希望自己的牌位上寫著“劉唐之妻馬氏”。

生前嫁給他也就罷了，死了最好各過各的。

聽說劉唐是鬼新娘害死的，魂魄都沒了，她死後應該遇不到他。

“你呢？”土神娘娘問穩婆。

“我叫餘冬至，我娘說我冬至出生的。”

土神說道：“餘冬至、馬回春、林葉兒，你們三個若是願意跟我學醫術，以後便是我的學生。送子娘娘給你們神力，是為了解燃眉之急，以後娘娘收回神力，你們仍然不會看病。我的醫術凡人能學，你們學到多少，全看你們的本事。”

“請娘娘傳授醫術！”三人齊聲說。

“好。”土神問，“你們識字嗎？”

三人面面相覷。

都是地裏刨食的鄉野婦人，誰識字？

就算識字，也是識得寥寥幾個字，認得出，未必會寫。

“不識字就從頭學起。”土神拿出一本識字薄冊，翻開給三人看，“這是我為你們編的識字課本，收錄的多是常用字，每個常用字對應一幅圖。這冊子我送給你們，別人想要，來我廟裏買。”

薄冊是看圖識字的課本，土神弄了印刷工具，降低課本的制作成本，打算將課本作為土神廟的主要商品之一。

送子娘娘瞥見課本上有土神.的.名和畫像，佩服土神的巧思。

想到土神在七月半收集大量香火，送子娘娘對馬回春說：“你用我的神力給別人治病，說你是土神的廟祝，不必提我了。”

她讓出了一個廟祝給土神。

神力治病不能長久，反正廟祝遲早都要讓，不如提前賣土神一個面子。

當初幫助土神在神座上站穩，送子娘娘想控制她。

萬萬沒想到她成長得如此迅速，送子娘娘思來想去，在控制和交好中選擇後者，把土神殺死前土神的把柄抹去。

目前，送子娘娘和土神是平等的關系。

“識字暫時不急，學醫也不著急。”土神展開一張地圖，“鎮上的人不必治，你們去村裏。”

給三位廟祝安排了任務，土神將她們打發走，對碧華神女說：“你最擅長入夢術，晚上她們入睡後，你把她們拉進你的夢裏，教她們識字。”

碧華神女說好，又道：“醫書你有吧？我想學醫書，到時候我也能教她們。”

土神把準備好的兩本醫書遞給她和娘娘：“書是我整理的，不是我編的，照著書裏寫的內容開藥治病，比那個男村醫靠譜多了。”

送子娘娘看了醫書，問她：“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看病治病的方法？”

土神不隱瞞：“書上的字是筆墨寫的，與我同源，我憑著我的畫靈天賦看了許多書。”

送子娘娘開玩笑：“畫靈這麽厲害，我也找塗畫師畫一個。”

土神馬上跟娘娘介紹畫靈的好，說得娘娘越發動心。

娘娘拿了珍藏的麒麟血出來，請土神牽線塗畫師，要一個聰明伶俐的畫靈做侍從。

她卻不知，能創造畫靈的塗畫師不是人，是土神娘娘畫的畫。

送走碧華神女和送子娘娘，土神娘娘根本沒找塗畫師，她取了少量麒麟血，與別的東西一起制成墨，嘗試創造畫怪。

臥龍書院老鬼用龍須筆蘸取黑公熊精血為墨，畫出一個自稱畫怪的黑熊虛影。這畫怪的靈性比畫靈更強，學習能力也強，還懂得紙遁術。

土神娘娘不僅想掌握創造畫怪的技巧，還想掌握紙遁術。

嘗試又失敗了。

把麒麟血用得七七八八，她的嘗試還是沒有成功。

是不是麒麟血有問題？

土神娘娘咬著龍須筆的筆桿子，筆不樂意被咬，躲了一下，沒躲開。

它創造了幾個畫靈，也生出一點兒靈性。

松了口，真名是段小琴的土神娘娘看向筆。

這筆的筆桿是她從畫聖寶庫裏取的，據說是瑯玕（狼甘）仙樹的樹枝，十分珍貴難得。為了用樹枝做出最好的筆，她拔了荔枝城前龍王的龍須，後來龍王做回青蛟，在鉤星家劈柴種地蓋房子。

要不……

去問那條小氣的青蛟要幾滴精血？

三位新廟祝走遍臨水鎮，在段小琴的安排下去別的鎮，為有需要的人緩解生育之苦，傳播三位女神的美名。

她們白天行醫，夜裏入夢識字，看的病多了，人也越來越從容自信。

送子娘娘廟的香火又增加了，人們祈求娘娘減輕生育之苦，祈求娘娘保佑懷孕的女子平安生產，求生兒子反而是其次。

土神廟的識字冊子賣到蒼屏縣和武宜城，段小琴的香火也在增加。

然而想要香火的不止她們，還有胎神。

作者有話說：

實在不懂，“神.的.名”居然會被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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